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郎君是给那些僧人骗了”
叶鬼主对此嗤之以轻哼了一这才指着不远处那几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植株解释道:“那才是真正的古茶年数远比那号称七八百年的茶树更长。山下那佛寺的茶是几百年前那个僧人从山顶上小心翼翼移植下去历经多这才最终将其养活流传了下真要说口不过尔尔。而这些茶树乃是真真正正的野生野自从我们的祖辈发现了之就一直将其小心翼翼圈了起来培不但回味更而且性也是最好的药材。只不过如今上头的茶叶已经在清明之前就被采尽如今也只是看个热闹。”
看个热闹居然要爬这么久的山回头下去又是老大的功夫
卢聪心头暗自叫却见杜士仪已经拉着裴宁饶有兴致地去那观赏那野茶树了。杜士仪之前在益州曾经多次微服去过茶所以对茶树还有些了而裴宁平素喝过这茶树却还是第一次得见。发现这其貌不扬的野茶树甚至不过尺许掩映在峰顶的树木草丛之显得极不起他不禁暗自纳因对杜士仪说道:“你家那昆仑奴田陌不是最擅长田亩为何不让他设法在两京种茶?”
“三师水土不一这种出来地东西也就不一样。橘生淮南则为生于淮北则为否则你以为我不想在两京田园之中种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杜士仪答了一见裴宁惊觉过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他暗叹这次三师兄出竟是让他越发看到了其身上不少人性化的言行举一时不禁莞“蜀地水汽充气温适因而适合种而蜀地之最适合的地方就是江南了。只不过相形之蜀地可说是茶之起亦是始祖。”
尽管叶鬼主对于五峰之间那座佛寺中的僧人口口声声说祖师爷乃是种茶的始祖很有些不以为但对于蒙顶茶的自这却是他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于杜士仪对蒙顶茶的推让他脸上露出了欣悦的笑一时竟忘记了杜士仪派回雅州去吩咐收茶的人还没竟是慨然应承道:“杜侍御若是真的喜等下了山之不妨尝一尝这清明之前从这几株野茶树上摘下来的嫩芽
杜士仪登时大笑:“鬼主既然盛我正想领略一番蒙顶绝品的滋味”
这绝顶之上并没有太多的风景名再加上云雾缭绕看不清四盘桓了小半个时众人也就渐渐出发下山。因见杜士仪步履矫又没有多少架风趣健叶鬼主原本的提防之心去了大渐渐竟觉得这年轻的茶引司官员着实不错。尤其是下山途当他分心二用想着这些年被赵冠生蒙还把人当成贵心中懊恼得无以复以至于脚下一滑险些一个踉跄摔倒之旁边及时伸过来的一只手稳稳拽住了他。
下山途中最忌讳脚下打毕竟这山中小路都是采茶人和采药人高一脚低一脚踩出来若不是这两天没有下过叶鬼主根本不敢带外乡人上山。此刻心有余悸的他长长舒了一口待往旁边看见是杜士仪笑着点了点他少不得有些不自然地谢了一声。等到发现卢聪还得要裴宁扶着这才能够勉强走动路他不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卢都督这个儿子倒是老实却没有别的出众之倒是这两位正使副使年纪轻生得俊俏不还体力出言谈不也许真的是可信之人
在山上这一来一等众人回到叶家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离开的这大半杜士仪之前派回雅州城内的人已经回来带来的却还有好几个商所出之价全都高过两斤茶一匹帛的底甚至不少山民所得的一些珍品芽还有人开出了一斤两匹帛的高价。面对那些高兴得上前报喜的村寨山叶鬼主只觉得心中五味杂又是感激杜士仪揭穿了赵冠生的真面又是懊恼于自己多年来的毫不怀疑。
但使他派人到雅州城中好好打听一哪至于被人一骗这么多年?
想归这么他终究还记得自己刚刚在山上时对于杜士仪的承连忙把杜士仪裴宁和卢聪请到了自己的主屋。作为掌管祭祀的鬼他的屋舍在整个村寨中的最高占地亦是极通体全都用木头建仿佛有些年头乍一看去显得苍老而古朴。当他请了杜士仪等人坐又叫来人用土语吩咐了一不一会就只见一个十三四岁身穿艳色衣裳的少女捧着一个木匣子出来
“阿是用这些上清野茶待客?那也得先烧把匣子先拿出来于什么?”少女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杜士仪和裴宁卢聪一脸上大为讶异。昨天父亲待客的时被引为上宾的卢聪她见但另外两人她却第一次见。和从前作为客人的赵冠生以及偶尔来此的其他村寨鬼主长多半都是年纪一大把不这三人一个赛一个年尤其那个看上去最年却偏偏面如冠玉更是让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郎君可是有什么秘方?为何看上去比我们女儿家还要肤色白皙?”
这是说的……裴宁?
杜士仪斜睨了这位师兄一见其在最初的愕然过后面色越发冷他不禁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不是秘只因为裴御史在京城为长年累月都是憋在屋子里不见天久而久之自然是肤色白皙如玉。”
“这是真的?”少女有些疑惑地又端详了裴宁一见其阴着脸不吭她误以为这是默顿时关切地说“一直不见天日很不这位郎君日后多喝点茶这两位郎君也你们虽说黑了可多喝些咱们蒙山的野也一定会肤色更加白皙的。”
杜士仪刚刚还在暗笑裴这会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很黑么?要不是到了成都之他常常在外头奔反而是安安分分呆在县廨中的日子并不久而久之在两京养尊处优的白皙肤也变得透出微微发黑发红的健康气息怎么至于被这么一个汉化已深的蛮族少女嘲笑倒是卢聪……这家伙应该是继承了其父的血黑是天生的
发现卢聪的脸色很不自叶鬼主立刻知道是小女儿的口无遮拦惹祸了。他前后娶了六个女生下的儿子女儿足足有二十多但最宠爱的却是这个五十岁上方才得的小女儿。所他当即用土语呵斥了小女接过匣子就把人屏退了下这才岔开话将匣子先递给了杜士仪。
“这就是山中野茶”
杜士仪接过一却是面色凝固久久无语。原被这叶鬼主推崇不已的野茶芽竟然是摘下之后就蒸熟之后研成细此刻在匣子中虽然还能闻到茶可无论品相也抑或是冲泡之后的口感也全都可想而知。而等到卢聪接过却是两眼放光雀跃不已。
“真真极品好茶”
好这就是这年头的极品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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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四百七十四章 托以爱子,教诸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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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叶家寨不过是一个人数不满六百的小村寨,但正如行前卢奇所言,那位年过六旬的叶鬼主,在邻近颇有些小小的名气,来收茶的商户当天就被请到了附近别的村寨。当杜士仪第三日早上启程回雅安时,村寨上下不但送来了从茶叶、药材到毛皮等等各种山中土产,甚至这位叶鬼主还带着一大堆人直接送出了里许地。这也让一贯冷情的裴宁在上马之后,面上露出了感慨之色。
“要让这些山民感恩戴德,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们汉化已深,原本就形同汉人无疑,若是待其真心,而不是一心钻在钱眼里,长年累月其利未必在小,只可惜人多数是贪得无厌的”
当这一路又是跋山涉水,杜士仪最终回到雅州都督府的时候,已经是午后申时了。一进门,他就只见留在都督府内的一个从者快步迎上前来,行过礼后就有些尴尬地说道:“郎君不在,杨小娘子一直闷闷不乐,成天念叨着郎君,甚至还因为都督府内有人说外头不安全,央求杨司马派人去找寻。还是娘子派了人来捎信安抚,她这才情绪好了些,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那个难缠的小丫头
杜士仪暗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才往见卢奇。此番前往叶家寨能够马到功成,一来是托了王容打探到了最快最准的情报,二来则是多亏了卢奇这位雅州都督极力配合,派了儿子卢聪随行。否则纵使他还是做同样的事情,却未必能够有同样的效果。光是那几个寨子今年的春茶所开的茶引,就已经有整整一千张,也就是六千斤,这还仅仅是一小片地方
物以稀为贵,而如今的茶市是卖方市场,从吐蕃,到突厥,到奚部,到契丹,渐渐都已经接受甚至很快喜爱上了如此一种饮品,与其日后官府看到这其中的巨大利益,采取什么完全官卖甚至于官种的愚蠢行径,还不如采取茶引这种一度沿用上千年的成熟办法进行调控。
这一晚上,杜士仪眼前浮现出那些山民们的淳朴笑脸,睡得极其安稳。当次日一大早他睁开眼睛时,就发现外头并不见阳光,耳畔传来的是一阵阵的雨声。下雨对于巴蜀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春夏,雨水多得让呆惯了关中河洛的他最初很不习惯,但久而久之便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唯一不能习惯的,兴许也就是室内那股阴湿之气。
此时此刻,他直接掀开那一层薄薄的被子,趿拉了鞋子下床,等到推开了支摘窗,就只见天地间雨雾一片,一股水汽扑面而来。暗叹天公还算作美,总算没让他在此前出门在外的时候下雨搅局,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就听到侧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么早就起了?”
循声望去,杜士仪就只见裴宁已经换上了一袭青衫站在廊下,连忙叫了一声三师兄,随即笑答道:“只是正好听到雨声,这才开窗看看。说来咱们之前也算是运气好,否则路上若遇到这样的雨,就连赶路都难。”
“确实,我也听说蜀中多雨,之前从成都出发的时候,却只遇到几次雨,而且多半是入夜之后。”
“夜里下雨白天晴,雅州的雨多数都是这般光景。”
随着第三个声音突然插入,杜士仪和裴宁就看到了步履蹒跚的卢奇。发现其子卢聪没有陪伴在侧,本着尊老敬老之意,裴宁连忙过去搀扶,而杜士仪则是放下支摘窗去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又穿好了鞋子,这才去打开了门。
“卢都督若有事,不妨让人告知我们,这一大早下雨路滑,又有些阴湿,卢都督何必亲自来?”
出门的时候听到裴宁这么说,杜士仪便知道,经过叶家寨那件事,裴宁对卢奇的人品颇为敬重,要知道他这三师兄平日对上司高官固然有礼,但那也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有礼。
果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卢奇宦海多年饱尝人情冷暖,这会儿听了此言心中熨帖,便笑着说道:“人年纪大了,早上醒得早,想着想着就打算过来看看你们,却不想你们两个年轻人在外头奔波了两日,却依旧起得这么早。我家四郎就不行了,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
“卢都督客气了,这次若不是卢郎君,此行也不会这么顺利,他也是因为昨天上上下下爬了蒙山上清峰,累着了。”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卢奇哪里会没数目?杜士仪如此说,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就看着杜士仪说道:“这茶引司的事,据说是有征辟之权的?倘若真是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还有一儿一女在范阳老家,由他们的叔父教导读书,只有四郎随我多年,朝夕侍疾,孝心虽可嘉,资质却不过尔尔,他年顶多求一个明经及第而已。我所虑者,他不通官场人情世故,所以想恳请杜侍御和裴御史带了他去。”
卢奇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裴宁不禁有些踌躇。对这位雅州都督的人品能力,他自然是敬佩的,可他虽是杜士仪的师兄,这种事却不能僭越做主。因此,他便把目光投向了杜士仪。
而杜士仪则是在一愣之后,哈哈大笑道:“卢都督此言,我实在是求之不得”
要知道,整个茶引司乃是从无到有,他需要的人手多如牛毛,纵使卢聪说不上是顶顶出色的,但是,老实这种特质,有时候却能盖过才学资质
勉强答应,和这求之不得四个字着实是天壤之别。因而,卢奇只觉心中如释重负。他这仕途没有终止,已经是因为当今天子已经把当年心向睿宗的故人几乎清理殆尽,他这样的不要紧人物大可放一马。所以,他也安心于外任。如今,把儿子托付给朝中故旧也并非不能,可明经出仕也需要人提携,更需要人指点。那些只见过少年时卢聪,甚至只是幼年时卢聪的长辈,有几个会真的事无巨细点拨他?
人太老实,在官场上便很容易遭人挑唆暗算
卢奇托之以子,此事暂时只限于三位当事者之中,旁人并不知情。而等到早饭过后,杜士仪看着依旧大雨倾盆的天气,约了裴宁下棋解闷时,外间就有人通报说,有一位赵姓商人带着几位商人求见,道是此前已经事先约好的。得知赵冠生果然来了,杜士仪见裴宁面露不豫,他就笑着说道:“三师兄既然不愿意见他,不若去陪卢都督说说话,这事情就我代劳吧”
裴宁确实懒得和这种贪得无厌的商人打交道,杜士仪既然主动把事情揽上了身,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勉强自己,点了点头后就出了屋子。要是他去见,只怕没多久就会被那种家伙气得拂袖而去,与其如此,还不如省省事情
而他这一走,杜士仪便弹了弹衣角站起身,却是叫了赤毕进来,对其悄悄言语了几句。等到这位心腹从者心领神会地去照章办事了,他方才施施然出了门,但却并不是往外头去见人,而是径直转去了雅州司马杨玄琰在后头官廨的私宅。果然,他只是让人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
“师傅,师傅”
“嗯,看来你的病是真好了,跑得快,声音又大”
杜士仪戏谑地调侃了一句,玉奴却是嘴巴撅得老高,闷闷不乐地说道:“师傅一声不响就走,都不对我说一声,害得我担心了老半天,要不是师……”
她说到这里,突然捂住了嘴巴,还东张西望了一眼,发现侍婢们都不在,这才小声说:“要不是师娘对我说肯定没事,我一定磨着阿爷让人带我去找你
“哪有那么多事,以后少胡思乱想”
杜士仪知道,此行把玉奴带到雅州,已经是终点,接下来自己再往其它各州,然后出蜀去江南,断然不可能再带着这个无心收下的弟子。于是,他被高高兴兴的玉奴硬是拉着,游赏了一番杨玄琰那万全算不上大的官廨私宅,随即又去教导小丫头练习了好一阵子的琵琶,等到用有些严厉的口气把玉奴给哄回了房练习这一曲他再三教授的楚汉,他总算得以脱身出来,却是让人去叫来了陈宝儿。
前两日在叶家寨盘桓,他并没有带上陈宝儿,所以这会儿陈宝儿赶了过来的时候,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分辨出,这个少年的脸上分明有些如释重负。他也不多解释,只是颔首问道:“你看见那几个人了,觉得如何?”
“回禀杜师,他们仿佛有些急躁,坐立不安的样子,而且频频向我打听杜师如今在于什么,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见他们。那个姓赵的商人,还塞给了我这个,他应该是把我当成杜师的侍童了。”陈宝儿展开了掌心,里头赫然是一小粒金子,足以⊥无数人心动乃至于心跳的金子,“他问我杜师心情如何,我就对他说,杜师昨天下午方才回来,有些疲倦,所以应该不会立时见人。”
“我就知道,你必定明白该如何说话。”杜士仪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这才吩咐道,“现在跟我去见人。一会儿你酌情笔录,记住,关键的字句不能遗漏一星半点。”
“是,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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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四百七十五章 恩威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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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回之后又是一天两夜的煎赵冠生看上去已经颇有几分憔就连双眼也完全凹陷了下去。尽管杜士仪以他的家小威但他回城之也不是没有动过立刻溜之大吉的念可伙计和从者在茶行之外发现的某种动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盘死心塌地地计算起如何把自己那些盟友带进雅州都督府的事情来。
然他并没有思考太前往叶家寨收茶的那几家外地商在雅州茶市一下子掀起了不小的波甚至还有人上门质问他究竟怎么回事。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他直截了当把之前一日的经过说果然盟友们一时大多面如死灰。
强龙不压地头这话并不是所有时候都管尤其是朝廷在强势推行茶引司的当他们能够做的也就是背后那点鬼祟小勾当。当这种动作落入别人眼里的时那就代表着大祸临头。
也正因为如今天随着赵冠生前来雅州都督府足足还有另外四家的商人。他们都是盘踞在雅州当地的茶没有太多对外的渠往常甚至还曾经给那些大茶商跑腿收赚取中间的利至多也就是在剑南道境内做做生意。所茶引一他们只觉得利润被压缩得薄之又一时只能铤而走险。至于这数年之间茶叶飞涨所得的利早就被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
刚刚在此斟茶递水的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人叫了离他们竟是被枯晾在这儿。尽管每个人心里都已经做好了被威吓被讹诈的准可这种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等死的感觉着实不那么好受。于耐着性子等了又年纪最大的一个老茶商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怎么还没有动静?”
“那位杜侍御究竟打算拿我们怎样”
另一个中年茶商也盯着赵冠生问了一句。至于后这会儿面对别人犹如利箭一般刺向自己的目却是同样没好气地冷笑道:“你们问我去问谁?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我还得罪过那位杜侍你们要忍不住就走吧
话虽如此其余四个人却没有一个敢顶多只能在心里嘀咕一二而已。等到他们枯坐得腰腿都渐渐发麻这才听到外间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隐约分辨出仿佛有人称杜侍赵冠生赶紧站起身挺直了其余人自也全都学了他。果不消一会他们就只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缓步进身后还跟着那个之前他们才见过的侍童。
“让各位久等了。”
杜士仪这随口一句赵冠生等人慌忙点头哈腰地谦有的说不有的说杜侍御公务繁直到杜士仪在中央主位上坐方才有人经不住刚刚长时间的煎小心翼翼地问道:“杜侍御奉旨主持茶引司的事此次到雅州来”
不等此人把话说杜士仪便打断了他的试探:“赵郎没有把之前的事告诉你们?”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足足好一会赵冠生才用有些艰难的口气说道:“回禀杜侍某已经……已经对他们说了
“既然说各位还装作不知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杜士仪放下手边刚刚陈宝儿递过来的茶见人已经默不做声地退到角手中拢纸成右手握分明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地记他就啪的一下放下了那刑窑茶冷冰冰地说“越过茶引不请茶引茶擅自与乡民买更诋毁官若是我要追各位自己知道这是个什么罪名”
这一番呵将杜士仪的年轻气盛显露无一时间下头五张脸表情虽各自不心情却大体差不多。而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杜士仪便淡淡地说道:“茶价上各位利润年年攀对种茶的农人却一再盘反过来却反而想逃了官府所这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各位不妨扪心自倘若茶引司包揽收茶之日后各位若要收全都一定要从官府手中加价收此事何如
这是之前朝中有御史打探到北地贩茶之利的情形之曾经上奏朝廷时提到过的条在民间虽少有人但这种奏疏想也知道是很可能存在过的。一时赵冠生等人登时面如土心里谁都清这比起眼下的先买茶后买茶去销还要被克扣得更多
于众人彼此对视了一谁都没吭声。最还是赵冠生不无苦涩地说道:“然则我等此前一时贪巴蜀茶会又实在是巨头众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倘若各地市场均为茶会垄我们买了茶引之后的成足以高得让我们没法子……”
“如今天下种茶的人才有几何?茶叶出产才有多少?”杜士仪连问了这两句之见赵冠生一时哑他便似笑非笑地伸出缓缓屈下了一“中原饮茶之风渐渐兴但如今最离不开茶叶第是奚族。”
尝到了茶叶好处的奚这五年间的茶叶需求量何止一年比一年翻倍
因说到这里微微一杜士仪又屈下了第二根手指“其则是契丹。契丹和奚族时战时对于奚族的情形了若指所他们这几年也同样是用马匹换购茶叶的大头。”
“第是突厥人。奚族和契丹的变瞒不过突厥王所毗伽可汗的谋臣暾欲已经授意这位可汗向朝廷上书结好的时大量购入茶叶。仅仅今便有数万斤。而第吐蕃人如今也已经在购入茶身在高原的他更少不了此物。可以近年之饮茶的人会远远多过于现而茶叶的产量乃至于销都将数倍于现在。”
一口气说到这杜士仪方才打量着那几个面色各异的茶轻轻吁了一口气:“所你们还觉得成本太高无法承担?倘若如今你们被挤出这个圈从今往纵使茶市再火却也和你们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即便赵冠生对于杜士仪已经是发怵忌惮到了极但此刻听着他这侃侃而谈的分也不得不承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毕这几年茶行生意的突飞猛进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想到巴蜀茶会据说是杜士仪一手推行整合据说吐蕃的商路都是他开拓自己没赶上那等好时如今又开罪了杜士他咬了咬牙便欠身问道:“杜侍之前是我一时糊今后该当如还请指点迷津”
他起了个其余几人顿时面面相觑。想到箭在弦上不得不而且雅州进吐蕃本就有一条现成的唯一可虑的只是路上不好走。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先后有人出言附和请教。面对这样的反知道自己之前拿住了他们的痛这才是此次能够成功的关杜士仪自是不慌不忙抛出了自己的提议。
“巴蜀茶会你们既然挤不进雅州茶会却并不是不能建的。合则力分则力以雅州茶会之名和巴蜀茶会接然后谋一席之别人自然会接纳你们。而据有雅州这蜀中最好的产茶入吐蕃之别人也同样要借重你们。”见赵冠生等人先是一随即大喜过杜士仪便摇了摇手指“但此前脱漏茶各位也需给我立时补齐”
“这是自自然”
赵冠生早先就做好了割肉卖血的打甚至杜士仪所求更他也认听到只是要补齐之前所逃的茶引他立刻如释重负连连答应。而这一笔钱固然不算但对各家来也在可以承担的范围之内。
即便当杜士仪接下来和众人一一敲定了雅州茶会的种种细随即又明让他们联合起来捐资雅州都督修铁索桥以供山民出行他们也一口答应了。只等到这一切说杜士仪招手把之前那个进屋后安静得没有一点存在感的侍童叫了过来的时他们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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