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老东西,你说什么?”李天络简直气得肺都炸了,险些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这李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
“轮不轮得着,不是你说了算!”李家五叔往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淡淡地说,“你们都来了,那就都在小六面前表个态,也让他知道知道,现如今李家上下,大家都是怎么想的!”
在最初的片刻沉默之后,一个和李家五叔年纪相仿的老者便板着脸干咳道:“从前只以为崔家再没有一个成器的,这败落近在咫尺,没想到却是轮到咱们李家先摊上了那样的案子。小六,你把我们李家的脸都丢尽了!”
“就是就是,长幼有序,这家主之位,原本也该是四兄这嫡长子担当!”
“倘若我李家的家主竟是因诬告反坐,抑或是假造证据被衙门判了杖刑流刑或徒刑,那列祖列宗岂不是会气得从坟头爬出来?要说起来,都是叔父当年太过分……”
听到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声音全都是在帮着李天绎,李天络只觉得胸口胀痛得仿佛要裂开来,一时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死死瞪着李天绎。果然,那个他素来瞧不起的长兄嘴角挑了挑,随即便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天绎虽然不才,却愿意带领家中上下走出困境,至少不会让李家声名一如从前那样为人败坏!至于那等毁了李家多年令名的不肖之辈,按照族规,当逐出家门,开革出宗!”
这最后八个字就犹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了李天络心头。而其他如李家五叔在内的长辈或同辈在片刻犹豫过后,全都醒悟了过来。打虎不死反受其害,李天络是何等人物他们最清楚不过,若是此刻不穷追猛打,异日不止是他们,连累的还有子孙后人!因而,有人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有人互相对视后微微颔首,也有人直截了当地嚷嚷赞同。
眼看自己的儿子们一个都不见,而这些人没有一个帮着自己说话,李天络终于醒悟到,自己竟是转瞬之间就已经被人算计了一招狠的,一下子落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
他决计不信,这许多年来都没找到翻盘机会的李天绎一下子会这般手腕非凡,更不信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长辈同辈真的会因为什么家族声誉而一举倒戈,他只知道推自己倒台的这些人背后,必然另有一只手。于是,他死死攥着身上的锦被,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是谁指使你们的?”
这样的问题自然得不到任何答案,当他从床上被人拖下来,在这等寒冬腊月的天气中被人架到了李家祠堂,见到的却是惶惶不安的儿子孙子时,他更感到一颗心沉入了无底深渊。他从前固然手段狠辣,可现如今报应也来得这样凌厉无匹,这些家伙……他们是要赶尽杀绝!
“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
这些天里顶着一大把年纪亲自上下串联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家五叔。也正是他从白掌柜那里得到了暗示,把心一横找到李天绎之后,方才逐步游说各房。此时此刻,见李天络圆瞪着的眼睛中满是怨毒,他却是腰杆挺得笔直。
“报应?听说你从来都不信佛,怎的现在却开始相信因果报应?你阿娘当初把你大兄赶出家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报应?你夺人田产淫人妻女害人性命的时候,怎么不说报应?你硬生生阻了嫡亲侄儿的科场之路,白白耽误了他好些年光阴,怎么不说报应?今天我李五就把话撂在这儿,倘若如今开革你这个家门败类,还有你这些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儿子出宗有报应,我一个人全都担了!”
李家五叔当年的暴烈脾气,年轻一辈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可年老的同辈人却还记忆犹新。见他重重一跺拐杖,那凌厉的气势直接压得李天络哑口无言,众人之中有钦佩敬服的,也有如释重负的,而如同李天绎这般当年曾经得人替自己说过话的,更是铭感五内。而在他这一发威的作用下,纵使起初还有些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也立时都有了底气。
因而,当祠堂之中,今日被众人公推了出来作为李家新任家主的李天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沉声说出了将李天络一系开革出李氏一族的话时,上上下下一片欢腾,唯有李天络和儿子姬妾面如死灰。
眼看众人围着李天绎拱手的拱手恭贺的恭贺,他忍不住用嘶哑的嗓音叫道:“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李家产业千头万绪,他一个早就被赶出家门的哪里把持得住,就是我用的那些掌柜,也断然不会听你们的……还有,你们这样胡来,陇西李氏是不会认的!”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李天绎在答应了五叔奋力一搏之后,得知有人许以营茶之利,而且兴许还能走出蜀中,素来很能把握商机的他立时意识到,这是一个莫大的机会,而也是在那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文字首发。这会儿在李天络那凶狠的目光注视下,他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淡定的微笑。
“李家在成都城内所有产业,已经由李氏各家派人前去看管。当然,之前你一人占大头,各家连喝汤都喝不着,更不要说会经营这些的人。但我们不会,难不成整个成都都没有人懂得这些?至于你说什么陇西李氏,这本来就是你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攀龙附凤,人家谁认成都这一支?而且,今日开革了你,我们自会到官府报备!想来嫡庶长幼虽是宗法,官府也不会全然不管!析产的事,我们会做得光明正大,从今往后,李氏宗产之利,各家利益均沾!”
李天络越听越是震惊,最终只觉眼前一黑。他这长兄原本已经是无望半分家产的人,当然乐得做好人充大方,这若是告到官府,杜十九怎会轻易放过?

.全部章节





盛唐风月 第416章 谁家玉人最知音
. .
书斋中,杜士仪刚指点了陈宝儿的书法,又指点了崔颌的一篇策论,外间便通报进来说,杨鼯携妹求见。.
自从出任成都令以来,这些本地大户也好,外地衣冠户也好,他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日里花在周旋上头的时间就很不少,若非成果也一样斐然,他怎么也不会这样耐性。而此时此刻,他最最惊愕的便是携妹求见这四个字,心里一下子翻腾起了万般念头。
杨鼯的妹妹……是那年方四五岁便已经粉妆玉琢煞是可爱的玉奴,抑或是她的其他姐姐妹妹?可如今这时节,杨家姊妹的年纪才多大,就算到了见客的时节,怎也不至于跟着到县廨来见当地长官吧?这杨鼯是打的什么主意,即便杨氏并非弘农杨氏,但总不像成都这些豪族似的,祖上没什么杰出人物……
想归这么想,但杜士仪终究好奇得很,干脆就当没听出携妹那二字的含义,含含糊糊吩咐了一声请。等到书斋门外传来了说话声,他抬起头看见一高一矮进来的两个人,目光顿时完全落在了一丁点大的玉奴身上。
大约是因为今天天色格外寒冷,她身上裹着厚实的宝蓝色丝绵小袄,头上戴着暖帽,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团绒球似的憨态可掬。更让他忍俊不禁的是,也不知道是杨鼯教的,还是小丫头真的记得他,竟是松开杨鼯的手跌跌撞撞上了前来o
“叔叔!”
杜士仪唯一的外甥女崔琳,如今还只是刚刚从四处乱爬长到渐渐能走两步的年纪,距离牙牙学语还早。而每到冬日,崔俭玄也一样会在出门时把女儿裹成一个大阿福,因而,面对这样的玉奴,他不但有些好笑,而且更感到几分亲切。想起自己刚到成都上任时,这小丫头因为思念父亲心切而闹着乳母带其离家,又不偏不倚跌倒在自己坐骑前,他不禁站起身稍稍搀扶了一把,这才让小丫头顺利走到了自己的坐席前。
“真的是叔叔!”玉奴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随即笑得嘴角弯弯的,“七兄果然没骗我!谢谢叔叔上次送我回家!”
杜士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杨鼯,见他只是微笑,尽管知道这小子不如鲜于仲通那般魄力大,所以才把堂妹带来,可之前那段小小的缘分,再加上这么个还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出马,他总不能再给杨鼯脸色看,于是只能轻咳一声道:“谢就不必了,日后千万不可再任性。”
话是这么说,可就连没有退避的崔颌和陈宝儿都听出,杜士仪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少有的温和。而杨鼯见玉奴乖乖垂手应是,暗想自己对她两个姊姊的央求算是起效了,她们两个一块耳提面命,玉奴总算是听了话。然而,还不等他斟酌接下来如何起头说杨家也愿意捐钱修水渠,但手头却不宽裕的事,他就看到玉奴竟是伸出手轻轻拽了拽杜士仪的衣角,随即说出了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来。
“叔叔,过年了,我阿爷会回来吗?”
杜士仪这才想起杨钴曾经提到,玉奴的父亲杨玄琰现任蜀州司户参军,尽管蜀州就在益州之西,两州算是紧挨着,赶回成都也就是两日的事,可身为一州地方官,绝不能轻易出州,这杨玄琰是否能够在过年时回来,他可不敢随意打包票。
就在他有些为难之际,杨鼯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来,满脸苦色地哄骗道:“玉奴,你阿爷过年自然会回来。你不是说为了答谢杜明府,有东西要送吗?”
此话一出,不但杜士仪愣住了,就连崔颌和陈宝儿,也不约而同从书案后头悄悄窥视,心中无不好奇。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玉奴却根本不接这话茬,而是有些不高兴地撅嘴说道:“七兄骗人,你上次也说阿爷会回来,可阿爷根本就没回来,你是坏人!”
她气鼓鼓地不再看杨鼯,而是眼巴巴瞧着杜士仪说:“叔叔是好人,叔叔告诉我,阿爷可会回来?”
杜士仪不想自己居然从这么个小丫头口中收到一张好人卡,一时哭笑不得。然而,见玉奴眼圈渐渐红了,眼泪也在眼圈里直打转,他立时干咳一声道:“都要过年了,你阿爷自然会回来陪你过年。等到了元宵节满城放花灯时,他也一定会带你出去看灯。”
“真的?”
玉奴一时惊喜交加,小眼睛直放光,拽着杜士仪衣角的手竟是用劲更大了。她死死盯着杜士仪,仿佛是想把他的形貌全都记下来,这才破涕为笑道:“叔叔,七兄是坏人,你是好人!不过,花灯是什么样的?玉奴没见过呢。”
面对这么一个缠人的小丫头,杜士仪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了。再见杨鼯面色沮丧尴尬,显然也没料到把妹妹带来是这么个下场,他立刻明白,这个家伙是完全指望不上的。而再这么下去,他在崔颌和陈宝儿面前的严师架子恐怕再也保不住,于是不得已之下,他便站起身来,却是和颜悦色地说道,“来,我带你去外头看看,什么是花灯。”
等到他和玉奴出了书斋,杨钴又急急忙忙跟了出来,他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位狼狈的兄长,似笑非笑地问道:“杨郎君看来还制不住玉奴啊。上一次她偷溜出家时,送她回去的那个被人称作钊郎君的,不知是哪位?”
杨鼯只想着今天把玉奴带出来的初衷全都泡了汤,这会儿自然哭丧着脸,听到杜士仪这问题便讷讷说道:“那是我族弟杨钊。因城门乏人,他又生性疏阔,故而临时被人拉去充队正。杨家本是宦门,他却非得涉足军旅,最近几日事务繁忙,否则他和明公有一面之缘,本该是他带玉奴前来拜见的……”
杜士仪本就知道此前那队正也应是杨家人,这会儿猜测得到了印证,而且还是令他为之感慨的人物,他也就没有再理论。可就是冷落了玉奴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低头一看,就只见人眼睛里微微弥漫着一股雾气,仿佛又要哭了起来。眼见杨鼯完全束手无策,他无可奈何之下,索性弯下腰拉起了小丫头的手。
“叔叔,花灯!”
刚刚不过是随便拿个由头把人从书斋中诓骗出来,如今玉奴真的管他要花灯,他顿时犯了难。要板起脸呵斥今天别出心裁给他惹麻烦的杨钴很容易,可他一想到怀里这个兴许是未来的杨贵妃,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就格外强烈。于是牵着玉奴走了两步,他就突然灵机一动,因笑道:“现在看过花灯,正月十五的时候就没有惊喜了。这样,叔叔给你看样好东西如何?”
“什么好东西?”
“见到你就明白了!”
杨鼯在旁边是赔足了小心,心里不断暗自懊丧怎么会平白无故想出了如此馊主意,难道是看着杜士仪这新任成都令上任以来太过于强势,而鲜于仲通更直接拿出大手笔来,以至于他这个杨家临时主事的乱了方寸?想归这么想,他还是紧紧跟在杜士仪身后,直到杜士仪来到后头正房门口,吩咐了门口一个婢女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即便知道自己这贸贸然跟着进房很不妥当,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了。
到了房里,杜士仪松开了玉奴的手,任由她东张西望四处看,自己却到一侧拿来了皮囊,解开之后就露出了那一把紫檀背板的琵琶。低头看到玉奴果然是蹬蹬蹬脚下不甚稳当地追了过来,他就笑着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认得。”
玉奴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和欣悦的光彩,竟是异常兴奋地叫道:“是琵琶!我看到阿姊们弹过,声音很好听!阿姊们请来的琴师,会弹很多琵琶曲子,我常常都在旁边听,记得很多曲子!”
小丫头能够不再追着自己要花灯,杜士仪就足可松一口气了。他记得杨家姊妹们都爱好音律,固然便借此试一试,此刻玉奴果然入彀,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一种见猎心喜的光辉,他不禁心中一动,遂抱着琵琶欣然坐下,因笑道:“那好,我弹奏一首曲子给你听听,看你可能答出是什么曲子!”
这样的考较让杨钴为之一愣,但玉奴却高兴得连声答应。等到琴弦一响,乐声乍起,心绪截然不同的兄妹俩却都凝神细听了起来。文字首发。不过才一小会儿,玉奴便喜笑颜开地拍掌说道:“是春江花月夜!”
见这么一丁点大的小丫头只凭这么一小节乐曲就敏锐地分辨了出来,杜士仪一愣之下,立时揉弦再换,可同样不过倏忽之间,玉奴又是嚷嚷道:“是破阵乐!”
“是清平乐!”
“是凉州词!”
“是云州曲!”
一次次不过起头未久就被人听出来,杜士仪莞尔一笑,手法骤然一变,却是不从头开始,而是挑了中间一段,而且乍一开始便是铁骑突出刀枪鸣的乐章。这连续不断的激昂曲调果然听得玉奴面色微微发自,直到杜士仪屈指下落以短音截停,她歪着脑袋茫然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玉奴没听过……这曲子好吓人……”
“这是楚汉,乃是武曲中的武曲,和那些音韵悠长的文曲自然不同。”杜士仪说着放下了琵琶,心中也不禁暗叹自己真是童心未泯,居然逗个小丫头逗了这许久。然而,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玉奴竟突然又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叔叔,你教玉奴弹琵琶好不好?”

.全部章节




盛唐风月 第四百一十七章怜卿真心
. .
引火烧身是什么含义,这一次杜士仪终于算是明白了!
尽管早就知道玉奴人小鬼大很缠人,可这会儿他不得不怒瞪杨銛,那目光中的恼火不言而喻——你做的好事!
而杨銛面上别提多委屈了,心中却又是惊喜,又是犹豫。.惊喜的是杜士仪看上去渀佛对玉奴颇为宽容温和,否则就算是一个痴缠的小丫头,也大可不用理会,更不要说牵着人到房中来,甚至还以琵琶为诱饵,哄玉奴忘了花灯;而犹豫的是妹妹年纪太小不按安排行事,一开口竟是缠着杜士仪教授琵琶。
京兆杜十九郎是什么人?三头及第,释褐就是万年尉,不及逾岁就官拜左拾遗,如今出为外官便是蜀中成都令,哪有那么大闲心?
“玉奴,别闹明公!”他慌忙上前想去拉玉奴,不料小丫头紧紧攥住了杜士仪的衣角死活不肯放,他生怕用力过大,到头来撕破人家衣服就更不好看了,一时竟是急得满头大汗,到最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听话,否则回去你阿姊们又要训斥你了,明公可是比你阿爷官更大!”
此话一出,他就只见玉奴顿时圆瞪了黑亮的眼睛,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看杜士仪,又瞥了瞥他,最后果然依言放开了手。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就只见玉奴竟是像模像样屈膝跪了下来,却是可怜巴巴地抱着手对杜士仪求恳道:“那叔叔让阿爷回来好不好?玉奴已经很久没看见阿爷了……”
竟然又绕回去了!
杨銛yu哭无泪,而杜士仪见这么个小粉团子似的孩子匍匐在脚边求恳,本来打算硬起来的心肠无缘无故又软了。他对敌人和恶人固然可以凌厉无情,但对孩子还着实没办法一味板脸,更不要说,倘若他没有记错猜错,玉奴极可能便是异ri那位令六宫粉黛无颜sè的杨贵妃。他既然来到了这盛世大唐,自然不希望再有什么安史之乱,也更不希望后世史家红颜祸国的名单上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于是,他轻轻舒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把玉奴拉起来的同时,又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到底是想跟着我学琵琶,还是想我让你阿爷回来?”
这个二选一的问题顿时把小小的玉奴给问住了。她有些为难地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道:“都想……”
“若只能选一样?”
“那我要阿爷!”
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顿时让杜士仪哈哈大笑。等到他松开手站起身时,便笑吟吟地说道:“只可惜,我没有那本事!我官职虽然比你阿爷高些,可管不到蜀州去,而且也不能打破朝廷规矩,顶多帮你捎带些东西或者书信给你阿爷罢了。至于教你学琵琶,我这个一县之主也没有那么多闲暇呢!”
“怎么会……”玉奴尽管听不懂其中很多语句的意思,但杜士仪没办法让父亲回来,她还是听懂了,一时为之黯然。等到又听明白杜士仪说不能教她琵琶,她顿时显得更加失落,低下头泫然yu涕地说道,“玉奴想学琵琶,玉奴也想学楚汉……家里的琴师不如叔叔弹得好,更不如叔叔弹琵琶时用心……”
她陡然想到刚刚杨銛让自己送谢礼的事,一时又抬起了头,眼眸中闪动出了喜悦的光芒。她伸手在丝绵小袄中掏了掏,最终舀出了一枚被自己的体温捂热的东西来,却是献宝似的送到了杜士仪面前:“叔叔,这是我最喜欢的玉坠儿,七兄说让我送给叔叔!只要叔叔能够教我琵琶,我最喜欢的东西都可以送给叔叔!”
那躺在小丫头掌心中的玉坠莹白如玉,分明是西域于阗镇所产的上品羊脂玉,杜士仪端详片刻就不禁瞥了杨銛一眼。见其心虚地低头不敢看自己,他称量了一下这块玉坠的价值,便淡淡地说道:“杨郎君今ri过来,不论所求为何,都不用再说了。于公,我是成都令,该一视同仁的地方自然会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亲疏远近为难人。于私,杨家既然在成都城中安了家,杨参军又在邻州为官,我当然会周全一二。”
“是是是……”杨銛只觉得今天自己实在是做了个大傻瓜,一时竟有些背心冒汗。
而这时候,杜士仪却伸手接过了玉奴递来的玉坠,见上头还连着一根小小的红绳,显然是平ri小丫头戴在身上的,他索xing便弯下腰又将其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眼见得玉奴有些不明白地看着自己,他方才微微笑道:“你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当然得自己留着。叔叔虽说没有很多空闲,但每旬拨出半ri来,大约还是能够。不过,你得回家先好好看谱才行。再有,学琵琶可不是一两ri地事,是不是真的要学,你自己回家和你阿姊们好好商量商量!”
“啊……”
玉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喜滋滋地说道,“我要学,我一定要学!不过,我听叔叔的,回去就问阿姊……叔叔,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看到玉奴转身跑到杨銛面前兴奋地说这说那,一天之内领到第二张好人卡的杜士仪忍不住哑然失笑。到成都之后固然为一方父母,可掣肘重重斗智斗勇,今天陪着天真烂漫的玉奴玩笑了一阵,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很多。说起来,要是他把小丫头带过去给王容看,不知道她会感觉如何?唔,看来先得把杨銛这个碍事的打发了,ri后倒是不无可行。
于是,见杨銛满头大汗地和玉奴说着什么,杜士仪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等到人有些惶恐地往自己看来时,他便淡淡地说道:“下次我有闲暇时,自会让从者去接了玉奴过来。”
这不啻就是说,下次不用自己再送玉奴来了。尽管暗自腹诽,可杨銛却不敢违逆,只能唯唯诺诺答应了。等到最终抱着玉奴出了县廨,他腾出一只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却已经分不清是被屋子里热的,还是因为今天这番交道打的。可怜他在外也被人说是世家才俊,可在年长自己没几岁的杜士仪面前,愣是半点表现不出来,这大概便是别人所说的,官高一级压死人了!要知道连伯父的官职可都比不上杜士仪!
等到把玉奴好端端地送回家里,眼见得她两个阿姊围着东问西问,渀佛生怕磕着碰着哪里,杨銛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放心,她一根毫毛都不曾少,倒是我几次三番被她吓出一身冷汗来。成都四大家当初何等声势,可折了一个李天络,服了一个崔澹,现如今吴家罗家两家的家主全都当了缩头乌龟,就连范使君新上任之后都低调得很。就是这么一位锋芒毕露的成都令,玉奴缠着左一个叔叔右一个叔叔,硬生生让杜明府答应了教她琵琶!”
都说没了母亲的孩子懂事早,杨玄琰膝下没有儿子,自己又在蜀州为官,妻子又在生下幼女八娘玉眉之后撒手人寰,因而家中事务虽交托给两个侄儿,可内务却毕竟不好委之于外人,十三岁的元娘玉卿,九岁的三娘玉瑶,便是异常早熟。此刻听到玉奴竟有这般丰功伟绩,玉卿便忍不住失声惊呼道:“什么!”
“玉奴,你好大的能耐!”九岁的玉瑶双手一叉腰,捏了捏妹妹的脸蛋,一副大人的口气,“别听你七兄的,下次我送你去,管教不会让人欺负你!”
“三妹,你别添乱!”玉卿就算能打理清楚内务,可外头的事情她一无所知,杨銛更是如此夸大,她不由自主就生出了深深的忧惧,“这会不会是那位杜明府另有打算?玉奴要等过了年才六岁,什么事都不懂,再说学琵琶也不需要这么早……”
1...180181182183184...73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