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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他猛地想到了即将开始的封禅泰山,再想到李隆基当初驾临丽正书院时,频频说到武功之外同样重视文治,如今文治倒是能够见到进展颇快的大唐六典,可武功却说不上多出色,而且都是针对叛胡的反击,只怕没法满足想要主动出击求边功的李隆基
而倘若打仗,那就是要钱
而宇文融给复五年,也就是蠲免赋役五年的宽限政策,在现有举大唐上下一下子括出八十万户客户的情况下,极可能五年之后,出现巨大的反弹也就是说,五年之后,那些需要重新再登记户籍的客户,为了逃避赋役,十有便会再次出逃
“原来是矛盾日烈,怪不得主客纷至沓来,彼此指责不休……”
杜士仪思来想去,便起身去了已经收拾好的书斋,却是一落座就先叫来了田陌。嘱他后头菜园全都交给他去侍弄之后,他却又补充了一句:“蜀茶颇为出名,如今马上就要天寒地冻,种不了什么东西了,你不妨去打听打听附近那些茶园的情形。”
“是,郎君”
坐下又翻看了小半个时辰的各色县廨簿册,杜士仪不得不承认,相比在万年尉任上只处理一曹事务,以及在门下省右拾遗任上只要处理下达的制书,作为一县之主,要应对的方方面面问题千头万绪,果然是不在其位决计不能体会的。一时烦躁,他便索性站起身,到一旁架子上解开皮囊拿出了里头那一具保养极好的琵琶,左手拢弦,右手轻轻抚上了下头的琴弦。
尽管张旭的那一具琵琶他早已借花献佛献给了李隆基,但如今这一具紫檀为背板的同样音色颇佳,轻拢慢捻之中,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手下婉转流出,直到他最终用一声长音结束了全曲时,外间方才传来了轻轻的叩门,紧跟着就是赤毕的声音。
“郎君,某回来了。”
杜士仪连忙唤了一声进来。下一刻,赤毕就推门进屋,又反手掩了门,行过礼后便笑着说道:“刚刚在门外听郎君难得有兴致听琵琶,就没有立时打扰。玉曜娘子已经安置好了,她住在东城昌化坊,那里清净,王家又有一家琉璃坊在那儿,也有人可供差遣。玉曜娘子让我告诉郎君,成都四大家之一的李家,正在和一些客户争地,所涉超过山地八百亩,恐怕不日就要告上衙门,还请郎君有所准备。”
果然还是王容消息灵通他亲自到成都四境走了一圈,又已经见过了李天络,都尚未听到这风声,她却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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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四百零四章 强项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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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庸调制在大唐建国之初被称为善政,是因为每户每年只要交纳粟二石为租,绢二丈绵三两为调,服役二十日为庸。.然而,这是以每丁在成丁之日起授田百亩这样的均田制为基础的,却与财产多寡无关。随着均田制的败坏,百姓成丁时几乎无田可授,而租庸调却依旧收取,更雪上加霜的是,在租庸调之外收取的尚有地税和户税,而逃役者则是借着纳资课免役的机会,大肆舞弊,以至于天下逃户渐多。
但各州县的官吏为了避免逃户日多而受责,往往隐瞒不报,而照旧以从前的数额征收租庸调和户税地税,把逃人的份额均摊到其余丁口身上,以至于不断逼迫更多的人出逃,最终形成了恶性循环。这也是宇文融提出的括田括户,深得天子之心的最大原因。
所以,成都四大家并不是真的反感客户,他们全都是在成都四境拥田上万亩的豪强,大量客户人口的涌入,给他们带来了更多低廉的佃户,数不尽的佣工,反而那些随着上任官员迁过来的衣冠户方才是他们真正提防警惕的对象。此外,就是那些所营田地已经有了相当规模,而且所值不菲引得他们觊觎的客户。
于是,在数日前和其他三家家主联袂拜见过了杜士仪,出来却遇见了杨蛞和鲜于仲通两人后,李天络立时授意家中人,将一道状纸送去了成都县廨,却是状告本县新登籍客户彭海、孙年、周甲等十三家,占去了自家山地八百亩。
状纸到了县廨,县丞于陵则有心看笑话,立时装病不出。而同样进士出身的县尉王铭亦是耿耿于怀被宇文融那般折辱,借着崴了脚躲清静,而主簿桂无咎和县尉武志明就算真想避开这难题,却已经来不及了。
总不成杜士仪新官上任尚不到半个月,所有属官就一起撂挑子?
于是,两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听候杜士仪分派,又是调取之前括户时搜录出来的逃户名册,又是去翻那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田亩籍册,忙了个脚不沾地。
当这么一件案子在成都街头巷尾一时热议了许久之后,成都县廨门口便张贴出了一张布告。布告的意思却是直白简单,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杜明府告四境百姓,蜀郡李氏与客户若于争地之案,三日后于所争田亩东草亭开审,有意者届时可到场旁听。
“不在县廨审案子?这可是天大的新鲜事,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去看热闹”
“这有什么新鲜的。听说杜明府当初在长安当官的时候,曾经审过蓝田县主家奴欺压百姓的案子,那会儿也是遴选人去旁听的。”
“咦?大兄这消息如此灵通?最终结果如何?”
“嘿,那些欺压良善的豪奴全都被整治得灰头土脸,听说就连蓝田县主也遭了申斥后来长安不是还有人逆谋作乱吗?听说陛下派过去的钦差抓了好多人,结果也是杜明府出面安抚,最终只杀了首恶,其他人大多得了宽免。杜明府可是心地良善的好官”
而同样感到措手不及的还有李天络。杜士仪他固然只打过一次交道,可此人名声在外,他怎么也不至于寄希望于对方会偏袒自己,更何况他又不是临阵倒戈的崔澹,根本还不曾应允过对方兴修水利的提议。倘若不是听说那些穷泥腿子得知本县新县令是大名鼎鼎的杜十九郎,有心联合在一起上衙门告状,他才不会先下手为强。再者,若不能趁着杜士仪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再拖下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来人,吩咐下去,给我看住那几个泥腿子,尤其不能让他们接近县廨,闹出什么幺蛾子”
“家翁放心,县廨重地,哪里是他们能靠近的?不说别的,杜明府新官上任,县廨中或看热闹或不服的大有人在,否则也不会于少府和王少府这么凑巧,一块儿病了。”
听到从者这有意讨巧的回答,李天络不禁微笑了起来。杜士仪在京城长安固然名声赫赫,但下有家族助益,上有源乾曜宋憬这样的宰相高官帮衬,故而方才有那样的声势,如今到成都却是人生地不熟,倘若还想一味如从前那般强项,他可不是全无准备的人任你强项,也得趴着
想到这里,他便吩咐道:“你去吴家和罗家送帖子,就说我请他们有要事相商”
这边厢李天络差人去请吴家和罗家的家主,却有意撂下了崔澹,可那边厢被人丢在一侧的崔澹却也不是没脑子的。那天旗帜鲜明地表态之后,眼见得这桩案子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他打点了好几天后,这一天便又带着嫡长孙崔颌到县廨求见。
让他大为欣喜振奋的是,杜士仪并没有在此前那二堂见他,引路的从者竟是直接把他带到了书斋前。静候片刻进门之际,他快速瞟了一眼屋内陈设,却只见和前任县令郑法陵在时完全不同了。
那会儿的书斋是样样考究什么都精细,透出了一股世家子弟的豪奢,可眼下却是简朴无华,就连杜士仪案头的笔筒笔架,也全都是竹制,四面卷缸也都是不见任何花纹的白瓷,乍一看去素净得不像话。此时此刻,不但他看得有些出神,他身后的崔颌也大为好奇讶异。
即便县廨并非私宅,可自家书斋里头也挂着好几幅祖父搜罗来的名家字画,陈设更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杜士仪分明富贵双全,为何竟反其道而行之
杜士仪不说,他们自然谁也不敢多问,行礼落座之后,崔澹便赔笑说道:“杜明府此前所言围堰引渠之事,老朽回去之后又思量了好几日,实在是惭愧从前的鼠目寸光。如此功在千秋的好事,老朽在这成都之内也算有头有脸,怎能落于人后?老朽决定纳资一千贯”
“崔翁果然古道热肠既如此,我替成都县所辖百姓,谢过你这急公好义”杜士仪听到崔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一千贯,不禁为之莞尔。一千贯便是一百万钱,已经算得上很不少了。而崔澹带着长孙前来,其用意也昭然若揭,他微微颔首后便端详着这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因笑道,“这便是令长孙?”
“是。他自幼读书,不但用功,天资也不错,如今经史粗通,诗赋亦尚可,我平日往各处见人,多数都会带着他,也想长长见识。”
这简直是胡诌了,他什么时候老是跟着祖父出来见客?
崔颌简直哭笑不得,可在祖父回过头来看他时那严厉目光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带着几许郁闷说道:“小子固然粗通经史,尤其是春秋三传最为熟稔,诗赋二者之中,试赋也不甚精到。”
见长孙竟没有说出求指点这最要紧的话来,崔澹顿时为之大急。可就在他恼得无以复加时,却只听杜士仪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便问出了一个让他提心吊胆的问题来:“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此出自春秋何书,何年?”
崔颌不假思索地答道:“出自传十八,桓公十八年。周公欲弑庄王而立王子克,由是辛伯有如此之谏。”
尽管杜士仪这次只是简单的考记忆,但自己随口一问崔颌就能立时答上来,所言春秋三传最为熟稔显然不止是说说而已。因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随机抽了另外五六条,见崔颌大多都是张口就答,唯有一条出自犄角旮旯的沉思了一会儿,最终也还答了上来。
他一时兴起,索性又考了《尚书》和《礼记》之中的经义求解,最后便抚掌赞道:“好,果然如你所言对春秋三传最为熟稔,不过这已经不算粗通经史,而是颇通经史了至于诗赋,眼下我也不考了。崔翁有长孙好学上进若此,不可小觑”
能把几十万字的春秋三传都背下来,当初崔俭玄也是接连丧了祖母和父亲之后发愤图强方才能够如此,这崔颌怎能不是好学之人?
长孙被杜士仪如此称赞,崔澹一时兴奋得满脸放光,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还是崔颌本人更把持得住,只是恭恭敬敬躬身连道不敢。而等到他再试探长孙是否能入县学之事,让他更加如释重负的是,杜士仪竟是一口答允了下来。
“以他如此资质,届时自然在优选之列。”
崔澹今日前来,本待想倘若杜士仪难以打动,就在那捐资一千贯之外,再把李天络的消息卖个几条出去,可谁曾想杜士仪竟好似真的对自己的孙儿起了爱才之心。
如此一来,他想到那三家的家主近些日子频频碰头,只撇开自己,索性把他们卖得更彻底一些,小心翼翼把出门时得知李天络请了罗家吴家二家家主的事给说了,他方才满脸殷勤地继续说道:“李天络所告的这八百亩田,不瞒明公说,我是最清楚底细的,这根本不是李家的地……”
在一旁看着祖父对杜士仪仔仔细细解说了事情原委,崔颌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了四壁书架上的那些书。那些在成都不过才推行了一两年的线装书,这里一部一部有很多,反而卷缸只有两个,而书架上本该堆得高高的卷轴,却也很少见,果然如此传闻一般,那线装书就是这位杜十九郎率先推行的。就当他走神走到九霄云外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祖父呼了一声大郎。
“大郎,该告辞了”嗔怒地瞪了一眼竟然走神的长孙,崔澹便连忙起身告辞。可等到出了县廨,他便立刻收回了那张板起的面孔,笑得脸上皱纹仿佛都抚平了,“真没想到,杜明府竟然会亲自考较了你这许久,还赞你好学上进你好好读书,将来若能进士及第,崔家门楣也不至于如眼下这般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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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四百零五章 金屋藏娇,辞君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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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东城的昌化坊,在成都凡一百二十余坊中,只能算是极不起眼的一个。.坊中只有一座小小的女冠观,而无半座佛寺,而女冠观又没有多少供奉香火,因而善男信女来来往往极少,再加上又没有集市和那些热闹的店铺,除却少许住家之外,闲人很少,外乡人就更不用提了。走在其中,时常可见那些苔痕处处的石墙,黑瓦青砖的小宅院,找不到一座朱白相间的大户宅邸。
因而,当杜士仪跟着赤毕来到一座不起眼的门头前,在赤毕的指引下,他才看到了一旁木牌上那毫不起眼的玉真观三个字,忍不住轻叹道:“这竟然是连个牌匾都没有?”
“这本就是女冠修道的地方,自然是清净为主。”
赤毕于咳了一声,想起自己送王容来时,恰是和杜士仪同样光景,便现学现卖,把王容的话又拿出来复述了一遍,“两京女冠是因为有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在前,故而高调招摇,贵女竞相以入道为时尚,而其他州县的女冠入道,却往往是困于家境,抑或是本就另有所图,常有名为女冠,实为暗娼的。这处道观中的几位女冠却是真真正正的出世者,所以也不指望外间香火,自然低调得很。”
“她还真会选地方不过,这里竟然也叫玉真观……”
杜士仪哑然失笑,暗想王容难不成是遁入道门遁出了偏好来,难得离开了长安,却也不打算换上俗家装扮和寻常女郎一样进出。可等到白姜迎了他进去,他渐行深入之后,方才发现这看似小小的道观竟然别有洞天。尤其是当跟着白姜低头弯腰拨开藤蔓,进了一处几乎很难发现的小门,他方才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就在这毫无富贵气息的小道观最深处,恰是一座小桥流水飞檐重楼的精巧园林。
“可是被外头骗过了?赤毕送到外头就回去了,只知道一重奥妙,必定不晓得里头还有这般花巧。据说,这是当年蜀王杨秀私藏的好地方,转手了好几位主人之后,大约这些主人都是大富大贵,又都对这园林情有独钟,因而竟始终秘而不宣。这是别人送给玉真观主的,玉真观主一次都没来住过,此次便借给了我,倒是我先见识了这般腹中有乾坤的巧妙。”
除下道装为君容的王容显得格外俏丽,樱桃衫子杏红裙,再加上因为天冷,而在外头披的那件鸭卵青色长身氅袄,犹如新月的眉间敷了金黄色的花钿,越发衬托得双眸熠熠闪亮,那张素颜亦是光彩照人。迎上前来的她见杜士仪收回了打量四周景致建筑的目光,径直看向了自己,那目光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艳,特意换上了这一身的她暗叹这一番装扮没有白费,继而便更上前了两步。
“杜郎觉得这儿如何?”
“看着这种曲径通幽别有洞天的设计,我最先想到的却是金屋藏娇四个字。”杜士仪耸了耸肩,随即促狭地笑道,“却不知道当初营造这儿的蜀王杨秀,是不是王妃河东狮吼太过厉害,才让他特意安排了这样一处不显山不露水的别业来”
王容不禁嗔道:“好好的金屋藏娇,本是汉武讨好姑母馆陶公主的动听之语,结果日久天长,到你们男人口中就成了那等下流意思。不过,金屋藏娇置外宅妇的男人固然可恶,可总比那种倚靠发妻岳家时花言巧语,待用不着时,便一脚踹开翻脸不认人的负心薄幸男人强”
她话一出口,方才陡然之间意识到,这话不但适用于汉武帝刘彻,同样适用于当今天子李隆基。尽管她对王皇后和王家人并没有一分一毫的好感,他们落马还有杜士仪的推波助澜之力,但不得不说,若不是李隆基对发妻以及岳家的厌倦和冷落不信任,废后这等事原本是难如登天。
而见王容沉默了下来,杜士仪哪里不知道是刚刚这话题勾起的,立刻岔开话题道:“你之前让赤毕捎话的那桩案子,如今已经告到了成都县廨。我仔细看过一应案卷,又命人打探下来,山地应是那些客户所有,确凿无疑。李家能做的,无非是买通人证,可他们就以为我如此容易糊弄?”
王容果然被杜士仪这话转移了注意力,蹙了蹙眉后便摇了摇头:“应不止是如此。只有人证没有物证,总难以一锤定音,这些本地豪强固然自视极高,而且利欲熏心,也不至于真的什么物证都没有就敢告这一桩。杜郎当知道,这世上造假二字,对于真正有钱有权又有势的,并不是难题。”
对于巴蜀,对于成都,杜士仪也就是入蜀这段日子后方才真正开始了解,此前从书上看到的,别人那里打听到的,都无异于纸上谈兵。即便有李白和吴指南带他转过一圈,又有杨蛞和鲜于仲通联袂拜见给他讲述了主客之争,再有崔澹带着长孙送上门来,但他在这片陌生的地方并没有真正信得过的帮手,这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此时此刻,杜士仪不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说得没错,我可不能小看了他们。”
“而且,李家在成都四境拥田不下两万亩,为何偏偏要看中这八百亩山地,不但不惜声名,而且不怕扛上你这个出名的强项令也要打官司?不知杜郎是否知道,那山地种的是茶树,经过十几年的精心培育,如今出产不可小觑……
听着王容犹如清泉一般的声音对自己娓娓道来其中始末原委,尤其是茶园之利,临到末了,杜士仪不禁陷入了沉思。而王容没有打断他的思绪,而是打了个手势,等白姜送了茶具上来,她便捋起袖子专心致志地烹茶。直到那风炉上的茶壶发出了兹兹的响声,她才听到对面的杜士仪长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那一夜萤火之中,你亲自红袖烹茶,我可是好久不曾品尝过你的手艺了。”
“我也唯有一杯清茶待君,只有你不爱那些作料,偏爱这一口涩茶。”王容一边说一边低头撇沫,等到一道道繁复的工序下来,杜士仪面前总算是多了一盏茶汤,她方才举杯说道,“不爱这茶汤的人兴许很难想象,如今一斤茶已可价值一匹帛,而那些入口清甘回味无穷的好茶,更是束帛难求。所以,这茶园之利,这些年来难以想象,也许李家如此急切便是因为这个。而且历来争地争产,最是旷日持久,而若要显出你的本事,最好快刀斩乱麻。”
“我知道。其实,我别的不怕,最怕到时候闹得不可收拾。当时王怡治权楚璧狱时,你不曾看见满城人心躁动成了什么样子,朱雀门前跪门陈情,公堂之外割耳诉冤。民有冤不能伸,有苦不能诉时,往往会用最激烈的手段。也只有那些不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为富不仁之辈,方才会自私自利,毫不动容”
王容见杜士仪面色很不好看,说的又是当年在长安的经历,有心想安慰他,却又知道此刻言语着实无力,只能在他一口喝于了茶汤之后,又亲手给他又斟满了。等到他又是一杯下肚,面色仿佛平静了一些,她斟酌了片刻,方才提醒道:“杜郎,我知道你做事素来谋定而后动,定然不会轻易落人彀中,但此次千万做好万全的准备。益州长史范使君固然尚未上任,可安知不会一路微服悄然而来,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你这却提醒了我”
杜士仪立时点了点头,可继而便一拍大腿笑道,“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却也想到一个人。别人有帮手,我却也不是无人可为助力”
在王容那里灌了一肚子茶汤之外,杜士仪自然还得了更大的收获——除却这些提醒,却还有她亲手为自己绘制的成都城坊图。那一百二十余坊中所住的要紧人物、佛寺道观、官廨别业一应俱全,那蝇头大小的八分书赏心悦目,更让他欣悦的却还是这份心意。因而,当他在成都县廨门前下马时,竟是没注意到旁里斜冲出来的两骑人。
“杜明府”
见是吴指南和李白,杜士仪不禁有些意外,而让他更意外的,却还是吴指南说的话。
“我和李十二郎就要南下去峨眉山了,到时候会顺流而下去渝州,恐怕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回成都,故而来向你道个别。”
李白也笑着拱了拱手:“行前我听说李家诉客户的状子已经递到了县廨,虽说素不相识,可我知道,只凭杜明府刚正,必定会给那些客户一个公道。能够在此次启程周游天下之前遇上杜明府,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今日启程,来日有机会再行拜谒”
杜士仪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好借口留人,更何况,眼前这个爽朗仗义的青年只有出蜀方才能名动天下,成就一代诗仙瑰丽无匹冠绝古今的风格,当即点点头道:“身为父母官,自当为民做主,这案子我自会尽力。你们既然要动身周游天下,我也不说别的,一路珍重,寻常程仪我也不送了”
侧头对旁边的赤毕吩咐了一声,等他呈递了一份东西过来,杜士仪接了在手便策马上前,含笑冲两人又递了过去:“这是我的帖子,别的人我不敢说,上清司马宗主,嵩山悬练峰草堂卢师,京师宋开府,东都源相国,还有丽正书院贺学士等等这些于我有师友之谊的,兴许会为二位一开方便之门。”
杜士仪所言,既有名闻天下的文人雅士,也有朝堂上首屈一指的高官,因而李白接过那打磨光滑入手沉甸甸的竹制名帖,出神片刻便爽朗地笑道:“好,如此好意,却之不恭,我收下了,多谢厚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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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四百零六章 见利忘义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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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北十八里,在大唐建国之初,本是一个有二三十户人家群居的张家村。.可蜀中太平富庶,久而久之二三十户就变成了一百多户,兼且又有客户随迁而入,虽则附近并没有富余的平地,可几座山丘上却是可以种茶的,渐渐便有十余客户在这里种起了茶树,规模最初也不算最大,但随着饮茶的习惯在成都诸佛寺之中蔚为盛行,渐渐竟传到了长安洛阳这样的两京之地,近几年茶叶越来越好卖,让他们大为振奋。
于是,为首的周、孙、彭三家,不但把各自的亲族姻亲都接了过来一同侍弄茶园,而且把没有土地的浮户也招揽了不少作为佣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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