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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三十四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武林
楠一孤零零、傻愣愣的立在肃穆的白墙边,眼瞅着白墙之上的淡黄色的水渍子,脑子里像是盘旋着一架轰炸机,轰隆隆一声,轰隆隆又是一声。
他感觉,他的思维已经被那架无形的轰炸机炸的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了。
片刻后,诊室的门开了,蝶纤昂首挺胸的走出,身后跟着面色照旧铁青如霜的梦锦。
“大夫说了,我还是处女!”蝶纤扯开嗓子嚷道,随即便不管不顾的郎笑了起来。
她的那阵狂笑让楠一及梦锦都觉得尴尬至极,甚至都觉得脚底心发麻,像是被无数只的蝼蚁啃噬。
“大夫还说了!他也喜欢订阅这本健身杂志!”蝶纤像是复仇似的喊道,随即便把那本健身杂志丢给了一言不发的楠一。
楠一接过那本健身杂志,刚想说什么,却被梦锦的高亢嗓音吓住了。
“哼!你别想嫁给这个浑蛋!我不同意你和他来往!从现在开始,你和他彻底的断绝一切往来!”
“凭什么?”楠一忍不住喊道,随即一把抓起了蝶纤的手。
“凭什么?”梦锦咬牙切齿的道,疾步上前,一把抢过蝶纤的那只纤手,冷笑道:“你虽然是个研究生,可你有娶老婆的资本吗?房子,钞票?”
楠一气鼓鼓的立着,双手愤然的插到口袋里,清眸中闪烁着两团灼人的光,明晃晃的,直刺人的眼。
“你的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父母是不是省吃俭用的送你来美国读研究生?”梦锦不可一世的讥讽道,故意一昂头,眼眸里流淌着火辣辣的鄙夷,尖酸刻薄的道:“哼!我知道,你那种家庭里走出来的研究生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在这个社会上,一切都要靠人脉关系!你别以为你长得好就能把我们蝶纤骗到手!你做你的白日梦吧!”
“婶子!你不能瞧不起人!”蝶纤不管不顾的插嘴道,挣脱婶子的手,一把捏住楠一的手,倔强的道:“楠一的爸爸是香港的大商人!”
“大商人?说出名姓来!我岂能不认识香港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婶子咆哮道。
“阿姨!我的爸爸叫佟安迪!我们家住在香港富人山的佟公馆里!您知道吗?”楠一斩钉截铁的道,说毕,他便牵着蝶纤的手,大步流星的沿着走廊的大理石地面往前走。
蝶纤和楠一的足音在空寂幽邃的走廊里回荡,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你说什么?你是佟安迪的儿子?是真的吗?!”梦锦凄厉的咆哮着,瘦削干练的身体不住的颤抖,骨头像是要晃碎。
蝶纤的心抽搐着,却昂首挺胸,脸上漾着一丝倔强的微笑,犹如晚秋时节粲然的山花般,烂漫,凄然。
楠一随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开始的时候,他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甚至颤抖。可渐渐的,他的脚步变得异常的坚毅和稳健。此时,他反过来握紧蝶纤的手,眸光里闪烁着明晃晃的池塘,波光嶙峋。
那晚,没有星辰,只有月亮。
一弯新月,刚好升起到桐树的嶙峋枝头,远望去,像是一只皎洁无暇的发卡,不知被哪位才情并茂、淑静温存的天女落在澄澈的天幕之上。
杂货铺子里,屋顶悬吊着一盏遍体油腻的灯泡,灯光昏黄,却又朦胧到恰到好处。
半开半掩的木门外,那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前,两个人的身影像是两只皮影,紧密偎依。
蝶纤的纤手撩拨着铮亮的车轮辐条,温存的看着那只系着红绸子的车轮辐条缓缓的转过了一圈又一圈。
那飘摇着的红绸子,随着缓动的车轮,不知不觉中,将蝶纤的回忆带回到若干年前的那个飘雪的夜晚。





爱你三十四年 第240章 她搬家了
那一年的第一场雪,在那夜的寂寥和凄清里,像是饱含着心事似的,一片一片的落。
窗户底下的木窗前,五岁的蝶纤正扎着两只俏皮的羊角辫,手里正薄着一只只的枇杷。
窗玻璃上早已靡散了李白诗里的千年繁霜,将院落里正窃窃私语着的两个声音朦胧。
“真想不到,蝶纤竟然认识了佟安迪的儿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那个穆雁翎简直了!当年,她勾引立我弟弟!这会儿,又让她的儿子来勾引我的侄女!我们廖家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文泉愁苦的道。
“哼!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个穆雁翎简直就是你们廖家的克星!”梦锦冷笑道。
“弟弟和弟妹肯定还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蝶纤的事情告诉那两口子!”文泉问道。
“那还能怎么办?肯定要告诉那两口子呀!万一蝶纤出了事情,我们岂能脱的了干系呢?”梦锦不耐烦的道。
“我明天就给香港发电报!弟弟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哼!他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女儿,看中了仇人家的儿子!简直是不要脸!”文泉声色俱厉的道。
梦锦冷笑道:“哼!这都怪苏细烟!蝶纤的身上流着苏细烟的血!那样的妈能生出什么像样的女儿来!你弟弟当年怎么偏偏娶了苏细烟!我现在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
文泉没敢吭声,专心的看起了报纸。
在唐人街的一条僻静的马路上。楠一的自行车的车轮发出了吱呀的声韵,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很神秘。
蝶纤回过神思,看了一眼身侧的楠一。
可是,她的身侧确是空的。
楠一正背对着那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双手插在裤袋里,拼命的吸烟,吐着一个接一个的烟圈。
蝶纤站起身,冲到楠一的身后,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并把她寒凉的脸贴在了他的脊背上。
“真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和婶子闹翻了!以后的日子,我就只能靠着你了!你答应我的那些话,千万不能忘了!”蝶纤呢喃道,像是一个怯懦无助的懵懂孩童。
“以后的日子,我养活你,养活你一辈子!我们佟家是香港的大户人家,你将来是要当佟公馆的少奶奶的!有谁敢瞧不起你?岂有此理!”楠一丢掉烟头,咆哮道,半空里荡漾着沉毅的回声。
蝶纤冷不丁的哭了起来,泪水沾湿了楠一的脊背,湿漉漉的一团抽象的图纹。
楠一大口的喘息着,蓦然转身,一把拉住蝶纤的胳膊,紧盯着她憔悴的眼眸,没有说一句话,好似过了一生一世似的漫长,冷不丁的深吻起了蝶纤。
那股灼热顺着她的血脉咕咕的流淌……好似能听到流淌时的轰轰烈烈……在深秋午夜的逼人寒凉里,为她二十岁的花样年华带来最刻骨铭心、最山盟海誓、最荡气回肠的诗意!
那晚,杂货铺的简易钢管床上,蝶纤正盖着厚重的棉大衣,在深秋的梦境里,任由脸颊之上的浅淡笑靥如春花般曼妙。
楠一很疼惜的为她掖好被角,便蹑手蹑脚的来至门外,紧锁死了木门。
他回过身,刚想往前走,却蓦然迎着一张阴冷如霜的老脸。
“你随我来!”梦锦低声道,随即一甩那只深蓝底小百花的棉毛围巾。
楠一的心里怀揣着忐忑,小心翼翼的随着梦锦往前走。
梦锦在拐角的一间已经打烊的裁缝铺前立住了,蓦然转身,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能和蝶纤在一起!你要是还有男人的自尊,你就滚的远远的!”
“我爱蝶纤!”楠一咬牙道,目光坚毅。
“你不要以为爱是可以随随便便的!”梦锦喊叫道,嘴唇颤抖,连带着下巴也跟着颤抖不休。
“婶子!你也年轻过,你也被人爱过!你活了大半辈子,难道不懂得爱?”楠一冷笑道。
“住口!你没有资格管我叫婶子!”婶子咆哮道,顿了顿,平息了一下怒火,傲慢的道:“我叫苏梦锦!你叫我苏太太!”
“苏太太!”楠一改口道,“我会养活蝶纤的!我有大学本科文凭,现在是厂里的助理工程师!”
“那又怎样?”梦锦冷笑道,冷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楠一,愈发撇着一副嘲讽的小嗓子,道:“即便你将来发家致富了,你也没有资格娶蝶纤!我告诉,你给我彻底的死了心!”
“你凭什么阻止我和蝶纤的恋爱?你只是梦锦,不是她的生身母亲!”楠一义愤填膺的咆哮道:“我知道,她的生身父母都在美国做生意!我能不能知道她父母的地址,写信,打越洋电弧,询问他们是不是答应我和蝶纤的恋爱!”
“他们没有资格!”梦锦跟着咆哮道,愤然的指着浑身发抖的楠一,咬牙切齿道:“我含辛茹苦的把蝶纤养活大,我就是她的亲妈!所以,我有权利决定蝶纤的终身大事!”
“你真蛮横无理!”楠一气极反而笑道。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梦锦犹如狮吼。
“蝶纤已经二十岁了,她比任何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取舍!”楠一掷地有声的道,眸子里的两片波光嶙峋的池塘闪烁,明晃晃的,直刺人的眼。
“人生取舍?人生取舍?人生取舍?”念慈像是卡壳的留声机,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恨不得能将那四个沉痛的字咬碎,咬的支离破碎!
“蝶纤喜欢我,我喜欢蝶纤。我们已经相处了半年多,视彼此为此生此世的红尘知己!”楠一声音有些哽咽的倾诉道,眼瞅着念慈冷峻的眸光渐变温存。
“你不要再多说了!我坚决不答应你和蝶纤的来往!你要是再敢缠着蝶纤,我就叫警察把你抓起来,并且闹到厂里,说你无端调戏蝶纤!到那时,你就等着哭吧!”梦锦吼道,一挥手,眸光中的隐约温存荡然无存,又是决绝的冷漠,彻底的阴冷和寒凉。
楠一觉得眼前这瘦削干的老女人似乎受过什么刺激,否则为什么对男女之间的爱恋表现的如此深恶痛绝。
正当他再次准备对眼前这顽愚的老女人晓之以理,却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正疾步而来。她的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纤维麻袋,鼓鼓囊囊的。
借着路边电线杆子上的昏黄灯影,楠一看清楚了蝶纤眼眸里闪烁的倔强。
“婶子!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我搬到楠一的宿舍去!”蝶纤近乎失去理智的喊叫道。
那凄凉的嗓音把梦锦吓的一哆嗦。她眼瞅着蝶纤拎着麻袋包裹和楠一站在了一起。羞愤至极,她冲上前去,扬起巴掌,狠命的抽了蝶纤一耳光。
蝶纤的脸歪斜到一旁,嘴角慢慢的显出殷红的血丝。
“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贱坯子!”梦锦哭叫道,浑身颤抖,像是通了电。
蝶纤吐掉嘴里的血丝,搀扶起楠一的胳膊,哭道:“从今以后,我和你们廖家没有任何的瓜葛!你放心,我会出去挣钱的,将来还你钱,算是对廖家养我这些年的回报!”
“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梦锦一字一顿的说道,再次冲上前,一把抓扯住蝶纤的衣领,把她那张早已被清泪模糊的年轻的脸拉到近前,苦口婆心的劝慰道:“你难道为了一个男人,竟忍心抛下我和你的叔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廖家伺候你吃,伺候你穿,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到头来,反而是我们的错!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应该管你,把你送到孤儿院!”
“婶子!我蝶纤不是没良心的畜生!我大小就记住你和叔父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抚养大!在家里,你们从不把我当成是外人!我也不把自己当成是外人!正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才希望你们能像亲爹亲妈一样的支持我和楠一的事情!楠一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我也死心塌地的看上了楠一!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镇上自由恋爱的姑娘小伙遍地都是!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因为……因为……因为……”梦锦挣扎着,瞪大双眸,眸光之中涌出耐人寻味的无奈和惆怅,许久,终于硬是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扭头,对着身侧的一辆老旧的铺满稻草的独轮车,凄苦的道:“蝶纤,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不能理解!我不怪你!只要你愿意离开这个男人,我会全心全意的为你找到一个更好的男孩子!也许,到了那时候,你会觉得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傻,那么的冲动!”
“不!我这辈子就认准了王楠一!”蝶纤斩钉截铁的打断道,挣脱了念慈的铁手,转身跑回到楠一的身边,再次搀扶起他的胳膊。
“你为什么这么傻!”梦锦哭叫道,身体似要倾倒。她踉跄着挪到电线杆子前,一把扶住了遍体冰凉的电线杆子,把上面贴着的那张残缺的广告撕扯的支离破碎。
“婶子,如果当年,有人阻止你嫁给叔父,你能心甘情愿的答应吗?你要我甩了楠一,做真正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蝶纤带着哭腔喊道,心湖里翻滚的巨浪击打着心房的梁,痛彻肺腑!
“够了!”梦锦咆哮道,彻底的心灰意冷,颓然的把身体靠在遍体冰凉的电线杆子上,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疲软的木偶,目光痴怔,犹如魂飞魄散,半晌,呢喃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蝶纤痛苦的闭上双眸,狠命的咬着下唇,喘息半晌,蓦然睁开眼,迅疾的跪下,给梦锦磕了三个头,随即便毅然起身,拉扯着楠一疾步而行。
梦锦呆望着那两个被凄迷夜色渐渐消融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我决不能让楠一得逞!”
眼前好像有一团粉红色的棉花糖,左右上下的飘摇着。
蝶纤试着用手去抓那团棉花糖,却一个机灵的醒来了。
她呆望着天花板,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想着自己身在何处?
接下来,她便彻底的清醒了,揭开身上掩着的棉被,撒拉上单人床底下的男式拖鞋,随即起床了。
楠一不在宿舍。
蝶纤穿戴整齐,推开了窗户,俯瞰着橡胶厂的宿舍区里川流不息的年轻职工们。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小伙们穿着整洁的蓝布工装,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朝厂区行进。
蝶纤不由得看呆了,心像是浸泡在窗台上的那几瓶杨梅罐头的酸汤里。
假如,她也能在厂里谋求到一份工作,哪怕是最粗苯的活计也是好的。她在郝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午夜梦回,那份不可言说却又时隐时现的约束总是让她心痛。
楠一开门进来了,手里捧着饭盒,散发着牛肉拉面特有的清香。
蝶纤回转身,笑道:“害得你昨晚上打地铺!”
“没什么!”楠一笑道,随即便把那只圆筒饭盒放到了窗前的书桌上,紧赶着道:“趁热快吃吧!”
“我还没有梳洗!”蝶纤笑道,随手拿起地上乘着毛巾肥皂的脸盆,准备出门而去。
“回来!”楠一喊道,随即一把扯住她的后衣襟,难为情的道:“男工们还没有走完,你现在出去不方便!”
一句话提醒了蝶纤,她把脸盆递给楠一,羞涩的道:“你去给我打洗脸水吧!牙就不用刷了!”说着,她从裤兜里摸出一大盒泡泡糖,放在楠一的眼前晃了一晃。
“你等着!”楠一调皮的笑道,随即端着脸盆出门了。
蝶纤剥了一块儿泡泡糖,放到嘴里嚼着,又情不自禁的转身朝向窗外,看着那些女工们一路欢笑而去的背影。
不一会儿,楠一进来了,掩上屋门,把趁着热水的脸盆放到了门后的脸盆架子上,笑道:“你刚才幸亏没有去洗漱房。几个男工在里面洗漱……只穿着短裤!”
蝶纤听闻,嬉笑着转过身,撸起袖筒,几步来至脸盆架子跟前,随即便大大咧咧的洗完头,涂抹上雪花膏,并把头发梳理整齐。




爱你三十四年 第241章 决心
蝶纤坐在写字台前,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招呼着楠一去吃。
“我给你买的!我吃过油条了!”楠一抿着嘴笑道。
蝶纤一言不发,故意瞅着不听话的楠一。楠一见状,只好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剩下的大半桶牛肉拉面。
蝶纤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托腮,美滋滋的看着楠一的狼吞虎咽,笑道:“我就喜欢看男孩子这么吃东西!真带劲儿!”
“实话告诉你,我都三个月没舍得吃牛肉拉面了!”楠一含含糊糊的道,拼命的嚼着嘴里的面条。
“你攒钱为了娶我?可也不必在这些块儿八毛的事情上留心!”蝶纤刺道,随即在楠一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笑道:“我告诉你,我把这些年积攒的私房钱都带在了身上!以后,我天天给你买牛肉拉面吃!”
楠一的心里热乎,一股脑儿的把飘着香菜肉末的清汤灌到了胃里,砸吧了几下嘴,在蝶纤的脸上亲了一口。
蝶纤趁势把头倚靠在楠一的肩头,望着天空上阳刚的旭日,喃喃道:“从今往后,我就指着你了!”
“你趁着这段时间,赶快复习功课!我白天的时候都在车间里,宿舍里清净!”楠一也喃喃的道。
蝶纤迟疑了片刻,鼓足勇气道:“哎,你能不能帮我在厂里找个工作。”
“你不是一心想要上大学吗?”楠一有些反感的道。
“可是,我觉得,我要是能一边工作一边复习,不是能为你减轻经济负担吗!”蝶纤执拗的道。
“我劝你还是一门心思的复习吧!你要是再考不上,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你今年都二十岁了!”楠一苦劝道。
蝶纤把头从楠一的肩头拿开,目光悠远,饱含着憧憬。
楠一去上班了,要蝶纤留在宿舍里看书复习。临走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要蝶纤悄悄的留在宿舍里,哪里都别去。万一她有方便的需要,就道对面的女工宿舍里解决。他给男工宿舍的门房老大爷送了一条大前门烟,要他保守秘密。
蝶纤正准备摊开书本复习功课,可瞥见了楠一换下来的脏衣物。蝶纤的眉头紧皱,双手叉腰,实在瞧不上窝在角落里的肮脏衣物,便不管不顾的把它们丢进脸盆,打开房门,向外面张望了几眼,见无人,便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洗漱房。
她藏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瞅了几眼,见没人,便大胆走了进去,干练利索的揉搓起了脏衣物。
她刚洗完衣服,准备再拧一遍水,却听见门口传来了说话声,随即便有两个男人进来了。其中一个是看门的陈大爷,蝶纤昨晚上见过的。另一人是个中年男人,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体面,像个干部。
“咦,这里怎么有女工?”干部模样的人好奇的问道。
陈大爷被吓住了,紧皱眉头,毫无办法。蝶纤却装作无事的样子,笑道:“女工宿舍楼停水了!”
“哦!是这样!那你为什么没去上工,在工作时间了洗衣服?”干部模样的人问道。
“我身体不舒服,请病假了!”蝶纤机灵的答道。
“什么病?”干部模样的人不识趣的问道。
这句话反倒把蝶纤惹恼了,她抬高嗓音喊道:“女人病!回家问你老婆去!”
干部模样的人被吓了一跳,恶狠狠的瞅着蝶纤,声色俱厉的问道:“你是哪个车间的?”
“三车间的!”陈大爷急忙编造道,随即赔笑道:“巍厂长,我们去别的地方检察?”
“女工宿舍没水了,你还不快去看一看!你难道还要陪我去厂医院看女人病啊?”蝶纤趁机催促道。
巍厂长瞪了蝶纤一眼,脸上实在挂不住,愤然领着胆战心惊的陈大爷走了出去。
蝶纤伸出脑袋,眼瞅着俩人下楼而去,随即吐了一下舌头,迅疾抓起脸盆,冲回楠一的宿舍,深掩房门,背靠在房门上,大口喘息多时,最后咧嘴笑的前仰后合。
她把盆里的西服晾晒到了窗户外面横拉着的铁丝上,哼唱着小调,一件一件的仔细整理着。
随后,她擦干手,端坐在写字台前,专心的看起了高考复习讲义。
重温书本,多少显得有些吃力,她的脑海里不由得又闪现了女工们上工时的情境。再转念一想,楠一下定决心要供她考大学,如果她不争气,岂不是让楠一伤透了心!
于是,她又重新鼓足勇气,专心致志的看着讲义。
那股子淡然的油墨清香渐渐的弥散在屋子里,令她的心异常的沉静和服帖。
中午的时候,楠一回来了,顺便带回来了从食堂里买来的饭菜。
“姑奶奶,你没惹事吧?”楠一随口问道。
蝶纤的心一紧,神色惶惶的道:“怎么了?”
“没事就好!”楠一口气和缓的道,随即便招呼着蝶纤吃午饭。
蝶纤暗自一笑,便拾着写字台上的书本。
“书合适吗?”楠一笑问道,把两只墨绿色的饭桶放在了写字台上,拧开盖子,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随即肆意,掩盖了先前清幽淡泊的墨香。
“大鸡腿?”蝶纤笑道。
楠一把食指放在人中的位置,然后夸张的“嘘”了一声。
蝶纤一缩脑袋,捂嘴一笑,头上的两只羊角辫欢愉的蹦跳着。
俩人嘀嘀咕咕的吃完午饭。
“笃笃笃”
楠一立即问道:“谁呀?”
“王工程师,中午打牌吗?”
“不大了!我要写材料!”
“哦!”
蝶纤问道:“那人谁呀?”
“张学云!一车间的保全工!”楠一随口说道。
蝶纤不再过问,眼睛一转,随即走至强跟前,拿下那本印刷着香港四大天王头像的挂历,笑道:“你也喜欢四大天王!”
“你难道没有听说吗?”楠一得意洋洋的道,故意卖着关子。
“听说什么?”蝶纤把挂历摊在床铺上,一边翻着,一边迷惘的问道。
“我长得像黎明!”楠一抿着嘴笑道。
蝶纤听闻,撂下挂历,直起腰,眯缝着眼,笑道:“我王蝶纤真有福气,竟然能给黎明洗衣服!”
楠一“啊”了一声,扭头看了看窗外挂着的随风飘摇的衣物,美滋滋的笑道:“多谢老婆大人!”说毕,便推搡着蝶纤躺倒在单人床铺上,在她的脸上温存的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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