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回溯过往,说后悔,那是必然,然而也只有在这追悔无用之际,才能把事情看得这般清楚明了,大彻大悟。
郭侗走进囚室两步,打量着木然地坐在那里的赵砺,眼神中不免露出几分感慨的情绪。两鬓的斑白,诉说着一切凄凉,要知道,赵砺如今也不满46岁。作为朝廷中枢,排得上号的大臣,赵砺所受天子的宠信与厚待,郭侗是很清楚的。
昨日起高楼,今日宴宾客,明日楼塌了,这样的结局,也着实令人唏嘘。
看到是郭侗,赵砺精神微振,变得激动了些,出声唤了句:“郭承旨!”
从赵砺的眼神中,似乎能看出少许的希冀之色。郭侗表情生硬,说道:“陛下口谕!”
闻言,赵砺顿时跪倒,额头实实在在地磕在地面:“罪臣奉谕!”
“陛下说,赵砺渎职枉法,罪大恶极,有负朕望!”郭侗声音几乎不带一丝感情:“陛下还说,念及十年君臣之谊,给你一个体面,就不法场处刑了!”
听郭侗这么说,赵砺身体不由一抖,有种瘫软的倾向,不过被他努力坚持住了。目光慢慢变得绝望,然后老眼中冒出点泪光,赵砺语气潸然地道:“臣辜负陛下隆恩,其罪当诛,臣拜谢陛下!今生不能再做侍奉,唯待来生,必结草衔环以报!”
注视着赵砺的表现,郭侗朝后示意了下,立刻有两名卫士端上来两个托盘,一置白绫,一置毒酒,道:“在下给赵公带来了两样东西,请自选吧!”
抬眼看了看,赵砺突然恳切请道:“罪臣有一心愿,还望成全!”
“请讲!”郭侗眉头皱了下。
赵砺说:“临死之际,罪臣想给陛下进最后一奏!”
稍作犹豫,郭侗手一摆,吩咐道:“给他纸笔!”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郭侗将墨迹尚且湿润的奏纸,收入怀中,然后盯着赵砺。见状,赵砺露出一抹苦笑,脸上的悲切倒是减去几分。
整理了下身上狼狈的囚服,朝着北方再郑重地拜了拜,尔后选择毒酒。微颤着手,拿起倒满酒水的杯子,咬咬牙,下定决心一般,灌入嘴中......
待确认赵砺死后,郭侗吩咐人暂作打扫,而后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回崇政殿复命去了。
赵砺在大汉的监察系统中,可谓根深蒂固,门生故吏众多,因受皇帝信任,权势很盛,是朝中有数的实权派。然而就是这样影响巨大的重臣,一朝落马,竟无任何征兆。皇帝一声令下,捉拿、下狱、审讯、赐死,皆是一言决之,毫无反抗能力。
赵砺的死,并不是没有意义,至少向天下人宣告了皇帝的吏治态度,连赵砺犯案,都毫不留情地问罪处死,而况于他人,足以让所有官吏警醒。
另一方面,则证明了,在当下之大汉,臣权已没有与皇权相抗衡的实力,君强臣弱的局面,已然在不知觉间形成。
“启禀陛下,赵砺已然赐死!”崇政殿内,郭侗步入,向坐在御案后的刘承祐复命。
正批示着西北移民事务的刘承祐抬了下眼皮,淡淡地应了声:“嗯!”
皇帝平淡的反应,令人心紧,郭侗说道:“赵砺临死之前,颇有悔悟之意,言来生再报陛下恩德!”
“呵呵!后悔若有用,还需法律做什么?”刘承祐哂笑道,顿了下,又道:“通知其家人去收尸吧!”
“陛下,赵砺家产已然被抄没,其家人尽数发配湖南......”郭侗提醒道。
闻言,微微一叹,刘承祐道:“那就特旨,给他下葬之后,再行流放!”
“陛下仁德!”郭侗当即拱手道。
“毕竟与朕有那份情谊在,给他体面,那便给足!”刘承祐淡淡道。
趁着这个机会,郭侗掏出了那份赵砺的手书,敬上:“陛下,赵砺临死之前,书一遗表,臣代为上奏!”
“朕对他已无话可说,他倒还有言相谏?”听说此事,刘承祐笑了笑,似是讥笑。
接过,稍微看了看,刘承祐的目光眼见着凝重起来。沉吟良久,放下沾着墨污的奏书,朝郭侗吩咐道:“你去一趟都察院,查查赵砺近来所理公务,全部带到崇政殿!”
对皇帝的表现有些好奇,郭侗拜道:“是!”
赵砺的遗奏,并没有表现他有多后悔,多愧对皇帝的信任,只是十分正常的一封事务奏疏。但所奏内容,却也一点也不普通,其所言者,乃天下军吏之弊。
所谓军吏之弊,指的是如今已遍布地方的那些退役转职军官问题。早些年,在刘承祐整饬禁军的过程中,有大量的伤老退役官兵被委派到地方,或为乡里小吏,或为州县差役,或领导乡兵。
在几次的大战中,同样涌现出了一批有功之士,朝廷赏功,这些年也有不少人转任地方。
这些安排,不只是为了精炼军队,也是为了安抚军心,同时加强朝廷对地方州县的影响与控制。初衷是好的,然而这么些年下来,出问题了。
汉世祖 第187章 大汉的军事官僚地主
从乾祐元年开始,大汉朝廷就开始了军官授田、授职的政策,并且一直延续到如今。到乾祐十一年为止,大汉下属各道州,因战功、退役而充任地方州县乡镇官职的人数,前前后后已达五万余人。
这不是个小数字,除了小部分被委以州县官吏,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分派还乡,抑或就近、就地安排,成为大汉广大乡里吏职。
这也是所谓的“皇权下乡”运动,以勋功人员为主体。受封之人,都是为大汉上过战场,立过功,流过血,以受奖赏。
是故,这些人对朝廷的认可度相对较高,也能切实尊奉朝廷,落实政策。他们有功,有田,有权,背靠朝廷,荣誉威及乡里。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这一大批人,乃是中央加强对地方影响与管理的有力武器,十年以来,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积极效果。同时,也代表着,一股古老而传统的力量,再度抬头,那便是军事地主阶级。
然而,凡事有其利,则必有其弊。转职地方的官兵们,不只是担任捕役、差官,维护治安工作,很大一部分人,都承担着乡村的治理工作。
但是,对于一干基本没有文化的丘八而言,让他们打仗,上战场拼命,没有太大问题,让他们治理民生、管理租税、协调邻里,那便很难做到一帆风顺。
因为出自军中,作风强硬,很多人行事都很粗暴,遇事不以理以法,而好以势压人。若仅此也就罢了,这其中,催发了不少下乡之后,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现象。
遇有纠纷、案件,很多都私下处置,不曾上报官府,偷盗、伤人、奸淫等都算是“小事”了,甚至有的人命事故,都擅自处置。
而对这些乡里“军官”,百姓或畏其权,或慑其威,不敢反抗,有事不敢举于官府。虽然,到目前为止,还只是部分现象,但这样的现象越来越多,也就证明这有问题的。
赵砺近段时间,所跟踪调查的,就是这种情况。刘承祐在览其遗奏之后,立刻就引起了重视,而从都察院所收到的监察奏件中,刘承祐翻出了一系列弊端案例。
比如,贝州有一乡长,喜好鞭笞百姓,无论过错大小,皆以五十鞭伺候。
比如,濮州有一里长,治下有案,禁止百姓举状官府,而自决之。
比如,华州有一县尉,以贫田易百姓肥土。
比如,晋州有一巡捕,强占他人妻子,迫害其家......
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官兵退役出身。类似的事件,不甚枚举,可谓恶行累累,遍及道州县镇。而地方的主官们,清明强干,有为整治的有不少,但更多的,碍于这些人地“身份”,多有所顾忌,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把事情闹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皇帝也曾说过,这些人,都是大汉的有功之士,是大汉治理乡里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赵砺案发之前,他一直致力的,就是对此类共性案件的监察调查,他准备来一个大动作,针对那些官兵出身的地方吏职,进行弹劾,并请皇帝更改政策。然而,事未举,他自身案已发。
此前,刘承祐是没有注意过这些事的,底下的官员也少有汇报的。即便有被法办的,也只是走朝廷正常章程,按照个例来处置的。
然而,当这样的事情,成为地方通病之后,从全局来看,那便成为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一直以来,刘承祐所冀望的“皇权下乡”,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经过这么多年,逐渐发展成为了新的弊病。
刘承祐有意削弱地方宗族、豪强的影响,通过这些军功地主、职吏来加强对地方的控制管理,但从结果来看,似乎也只是替代了那一部分人的一部分作用。
乡里军事地主阶级的崛起,只是代表一股新的地方力量,他们与原本的宗族、豪强、地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在名义上代表着朝廷,并且相较之下,对朝廷更加顺服。
国初之时,中央权威强盛,他们是天子与朝廷政策意志的延伸,有很大的积极意义。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将与地方势力相融合进化,最后根深蒂固......
有了这层认识,刘承祐突然发现,对于乡村的治理,他还是想当然了。皇权下乡,终究只是一个理想状态,是一个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在帝制社会的当下,似乎只能在一定时期,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善。至于更多的,只是妄想。
想通了这些,无奈的同时,刘承祐心情也是颇为郁闷。而这,比起赵砺案,更让他难受,无可奈何的憋屈。当然,这对于刘承祐而言,问题倒也没有那么的严重,因为这似乎只是社会治理问题,对皇权,对他的帝位,并没有太大影响。
不管那些军官地主怎么变化,本质上而言,都是维护皇帝与朝廷对地方统治的一股力量,只是这股力量的发展,与刘承祐的初衷有些偏差了......
“范卿来了!快座!”
“谢陛下!”崇政殿内,看了看传闻近来心情不佳的皇帝,范质陪着些小心。
“卿此来有何事?”刘承祐开门见山。
范质也不拖沓,呈上一封厚厚的奏章,道:“禀陛下,关于赵砺舞弊案,一应大小涉案官吏及人员,共计85人,在京的犯官及罪人,刑部、大理寺已然审定结束,判罚如下,还请陛下审阅!”
“嗯!”刘承祐应了声,拿起看了看判罚结果,眉头很快皱了起来,说:“是否太轻了?”
闻言,范质平静地道:“陛下,部衙判决,都是根据案犯轻重,遵照《刑统》处置!”
根据有司的判罚,在京案犯36人,情节严重,处以死刑的,只有11人。而刘承祐的意思,也很明显,是觉得杀的人太少了。
听其回答,刘承祐当即说道:“朕不是质疑有司判罚,只是当因情而断,赵砺之案,堪称开国以来第一舞弊大案,身为都察院事,掌监察重责,其身不正,其行不矩,恶迹昭彰,败坏朝廷声誉与权威,如不重典严惩,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何以警示天下臣工?”
见皇帝的反应,范质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拱手严肃道:“陛下立法,本以防奸,今有司已遵从其制而决,并无疏漏,如轻易改判,亦属枉法,亦是不公。如此,何以彰法之严肃,令天下人信服?”
好嘛,这范质又开始同皇帝顶牛了。
对此,刘承祐的表情果然冷了下来,语气也不善了:“范卿这是责朕用法不正,执法不公吗?”
“臣不敢,只是以理告之,就事论事罢了!”迎着皇帝的目光,范质丝毫不见怵。
闻言,刘承祐深呼吸几口,平复下心情,冷声道:“特事特办,此案,朕必当作从重处置批示!”
范质也平静地说道:“请陛下降诏,臣不敢署敕!”
“你!”
刘承祐被噎了一下,立刻回想起了当初,也是因为一贪污案件,刘承祐主杀,范质主依法判罚。当时,范质也是这般答复刘承祐的,而那一次,他选择了听从范质的建议。
但这一回,与之对视了一会儿,刘承祐强硬地道:“此案所有涉案人员,判罚一律罪加一等!”
显然,皇帝是要强行为之了,然而对此,范质除了默然以对,似乎也拿不出什么办法了。而刘承祐这边,朱笔做下批复,直接交待下发。
强行落实自己的意志后,刘承祐的心情似乎好转了许多,那是舒畅的感觉,看着表情生硬的范质,突然朝他笑了笑,说道:“范卿,赵砺临死之前,给朕上了一道奏章,朕这里还有一些都察院的奏报,你看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说完,刘承祐便命人,将那一堆的关于乡里军功职吏弊病的奏章,全部交给他阅览。
范质也平复下有些无奈的心绪,带着少许疑惑,接过翻看起来,表情也逐渐严肃。
汉世祖 第188章 后续
“陛下!”耗费了不短的时间,范质方才将刘承祐所给的资料阅完,抬眼观察了下皇帝的表情,微发感慨:“军中官兵,多无教养,受严苛军纪,行事作风粗暴,能维护治安,却多乏治务典事之才,更寡协调民情之能,有此景状,却也不足为奇!不知陛下有何示谕?”
闻问,刘承祐显得很平和,道:“既生其弊,又已知之,朝廷自当拿出有力措施,用以更正,还乡里一个太平!卿有何建议?”
皇帝表明态度,范质也认真地考虑了下,沉声应道:“针对乡里军吏,臣有三条建议!”
“范卿请讲!”刘承祐身体坐正了,看着他。
范质平稳叙来:“其一,针对既有地方军吏渎职、枉法、为恶者,当制令地方有司,进行清查,并依法处置,以肃法纪,还乡民一个清平!”
“这是自然!他们虽然是有功之士,朕赐与吏职、钱粮、田土,让他们荣归故里,既是酬功,是也为了让他们造福乡梓,宣达恩泽,不是让他们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今既触犯刑律,作奸犯科,自当厉行处置,以儆效尤!”刘承祐表示道。
讲皇帝那双目清明、纳言听谏的表情,范质心里微松了口气,他是真顾虑刘承祐又来些其他想法,以皇权强压法律。
拱了下手,范质又道:“其二,对于在州县镇乡村任职的诸多军吏,当责令地方州县官府及监察职吏,加强督查,并按期考核,予以陟罚升贬。”
关注公 众号
“如此,怕也加重地方治理之务了,对于那些懒政庸官而言,可又要难过了!”刘承祐说道,似乎在调侃。
“说说第三条吧!”刘承祐又问道,显然,也是认可其二了。
对此,范质稍微迟疑了下,而后郑重地请道:“这第三,臣请陛下,对有功官兵,可赐其土地、钱粮,可予以治安、求盗、乡兵、狱吏之职,但典事治民之任,还当慎重。
究竟此务之弊,根源还在于大量军吏,无理事之能,爱民之心,而担治民之任。如此,怎能不出差错。
乡里吏职,虽然微贱,不入品命,却是朝廷治理民务、管束千家万户最直接的人员。其所起作用,甚至更重于州县命官,陛下也当明白此理。
是故,朝廷职官委任,还当取其品望,察其能才,不当仅以军功而委派。否则,长此以往,乡里积弊日重,必生民怨。
再者,十年以来,大量的军吏充实地方乡里,也使得冗吏激增,加重地方财政负担......”
听范质所言第三条,刘承祐脸上显然流露出少许异样,似乎不以为然。考虑了一会儿,刘承祐道:“此固有此弊,却也不可仅观其弊,而忽视其利。朝廷委吏数万,难道全都是为非作歹之徒,岂可因少数人,而罪整个阶层?
如新下之川蜀,那40余州,200余县,乡村万千,如不以这些信得过的官兵军吏,朝廷的恩威,如何得以下乡?前番豪强之乱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如卿所言,地方职吏,若皆取其品行才干,朝廷又哪里来那么多人才,去担任乡吏?军官军吏,或有不肖者,但多加监察教育,与其震慑即可,岂能一言而否定之?”
听皇帝之言,范质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老脸上倒非不忿,而是在认真地思考。见其状态,刘承祐笑了笑,说道:“不过,范卿所虑,也不无道理,军官军吏,缺少文化,如以军法治民,断不可取。这样,今后军功授职,理政治民之任,当着官府严格考察,再行委派,不合格者,另做安排!
还有,监察之治,还当加强!”
“陛下英明!”听明白刘承祐的意思,范质认真地拜道,态度恭谨。
事实上,刘承祐心里,是有心扶植一下大汉的军事地主阶级的,那些低层的军吏,只是基础,而核心,还是那些上层的军事贵族。虽然国家已经进入官僚政治,官僚地主阶级也在壮大发展,但刘承祐还是希望,国家与朝廷有那么一股有别于士大夫官僚集团的力量。
“此事就暂且这么办吧!”看着范质,刘承祐吩咐道:“卿当与政事堂诸公及有司,照此思想,拟出一具体的条陈,予以落实。该查的查,该办的办!”
“遵命!”范质应道。
沉吟了一会儿,刘承祐又说道:“此次,赵砺之案,朕是痛定思痛。自古以来,吏治问题,素难根治,唯在监察,以法律制约。赵砺乃朕提拔于微末,授与监察大权,却知法犯法,渎职徇私。每思之,朕心里都烦郁难堪!”
闻其感慨,范质难得地出声劝解:“陛下也不必过于忧烦,赵砺有负君恩,乃其堕失初心,非朝廷制度之失。只需严正国法,使后来者有所敬畏,不敢妄为,即可!”
“说起后来者,赵砺既去,范卿以为,谁人可接掌都察院?”刘承祐发问。
面对皇帝的征询,范质沉默了,似乎不敢妄出建议,毕竟,都察院乃是诸部司院中一个比较独立的衙门了,职权地位之重,几不下于财政三司。
同时,侍奉刘承祐也达十年之久,范质也不是不会揣摩圣意。范质已经感觉到了,赵砺案虽然让皇帝格外气愤,但并没有使他对朝廷的监察系统失去信心,反而会继续加强,完善其制度,使其继续承担其监察内外军政民生的职能。
而左都御史作为都察院的主官,这个位置就越加敏感而重要了,范质如今作为首宰,在皇帝放权的这段时间以来,秉执国政,权力很盛。这样的情况下,就更慎重了。
考虑了一会儿,范质答道:“李惟贞(李谷)以知人闻名,陛下莫若询之?”
对其回答,刘承祐不禁莞尔,打量着这个以刚直耿介闻名的宰相,他可是难得见范质有这么谨慎的时候。
也不拖沓,刘承祐直接说:“卿以为大理寺卿崔周度如何?”
看皇帝的态度,显然心中早有所属,这意见征询怕也只是意思一下。考虑了一下,范质答道:“崔周度为人正直,御史谏官出身,熟悉法律,行事矜重,皆依规制,其能足以当之。只是,其人性情刚烈......”
听范质对崔周度的性格提出疑议,刘承祐心中暗道,论性情,你范质又比崔周度好得到哪里去?朝廷之间不乏逸闻趣事,有些传言也不只是传言,比如范质在朝,与同僚或有意见相左之时,从来都是固与之争,言辞激烈,唾沫横飞,得到别人同意他的看法抑或缄默不语为止......
很多时候,人往往能看到别人的不足,而看不见自身的缺点。哪怕是有名臣之资的范质,亦是如此。
当然,这种吐槽,刘承祐也不好直接吐露出来,而是轻笑着答范质:“范卿都觉得崔周度有总宪都察院的能力,那边够了。至于性格问题,人多有差异,只要不耽误公务,都可包容!”
皇帝都这样说了,范质也不好再表示异见。
“中书当拟制委任,都察院乃朝廷重任之地,需要尽快收拾起来!”刘承祐指示道。
“是!”
“另外,朕思赵砺之事,也在于他独掌都察院,大权在握,无人制衡,导致他敬畏大减,不能保持初心,坚守本分。有左便当存右,朕有意于左都御史之下,另设右都御史,配合执掌监察之务,卿以为如何?”刘承祐又问。
刘承祐话一说完,范质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又是要分权制衡了。斟酌了下,发现此前赵砺独专,却是有所不妥,也没有反对的道理,当即应道:“陛下所虑甚是!臣无意见!”
“好!就这样吧!”刘承祐再度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汉世祖 第189章 刑不上大夫?
正值芒种时节,光照充足,雨水丰沛,田亩间的谷物正茁壮成长,吸收着营养,大汉的农民们也都辛勤于田地间,或种植晚谷,或料理作物,为熟季的丰收努力耕耘。
一场突兀的阵雨,驱散了初夏的炎热,也将开封城洗刷得干净明亮,京城的小民也进入了夏日的劳作生活状态,市井之间繁荣依旧。
开封南市口,人烟稠集,人声喧哗,大量的百姓为了看热闹正汇聚于此。京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但能引起这样大规模聚集的情况,还是少见。
观众视野可见处,一座巨大的刑台已然收拾出来,各项准备布置完善,周遭旗帜林立,足有六队三百余众的军士肃立在此,保护法场,维持秩序。
这些年,在南市问斩的罪犯很多,每次观斩的市民都不少,但造成这般观者如堵的现象,显然是有些特殊性的。
只因为,此次是20余人一起问斩,并且,被正法的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其中品秩高者,有一名刑部郎中及一名佥都御史,那可是四五品的官职,这样品级的京官,地位已然不低了。除了官员之外,就是几个有名的商贾了,还小有名气。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