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除了二王,张永德也跟着上表,就像凑热闹一般。要知道,东路军进展顺利,蜀降之后,一直坐镇渝州,在他的镇守下,渝州及其以东地区,一直很安定,哪怕蜀乱最剧烈的时候,也未生出大的变故。
大概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重罪,张永德以他在占据渝州时部下焚烧城楼、砍伐桑梓而未能制之为理由,自请降罚。这样做也只有一个初衷,那便是与平蜀将士们保持一致,不管如何,在蜚语广传之际,平蜀将士的利益是一致的。
一时间,皇帝的御案上,摆满了将领们的请罪表,此前的大受表彰的功臣们,刹那间仿佛成为了一个个罪人。对于这些奏表,刘承祐都接受了,但并不表态,甚至于,很多奏表他看都没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声势虽然大,事况似乎很严重,但实际仅是在打旱雷,只消皇帝一张赦书,即可平息。
一直到三月既望,刘承祐觉得差不多了,可以平息了,于是召集军政大臣,进行一场御前会议,就“功将请罪”一事,进行讨论。
除了几名宰臣外,枢密及两司的将帅重臣也在,作为殿前都指挥使的韩通,面对这样的会议,感觉有些奇妙,那是一种过来人看后来者的心态。
“诸位,近者,平蜀将帅相继上表称罪,请朝廷治之,可谓甚嚣尘上,对此,朕颇为惊疑,当如何处置,还请众卿教我!”坐在御座后,刘承祐悠悠然说来,语气表情没有一点惊疑的样子。
闻问,一干文武重臣都安然在座,稳如泰山的样子。互相看了看,一时并没有人说话,都把目光放在皇帝身上,似乎就等着他发话,仅此而已......
大臣们如此“不配合”,刘承祐稍显郁闷,直接问范质:“范卿,向星民所请罪八条,当如何判处?”
见皮球踢来,范质也未加思考,应道:“如供述属实,按照《刑统》,当判死!”
这话,说得就聪明了,刘承祐当即接话,问道:“那根据三法司的调查,是否属实啊?”
范质一时有些不知怎么接话了,如果不属实,那向训大大方方地去大理寺,是闹着玩,蔑视国家法律?如果属实,难道还真杀了向训,用屁股想都不可能。
这个时候,枢密院学士承旨李处耘站了出来,拱手应道:“陛下,臣以为,且不论平蜀将士们的不世功绩,兵者事关生死,大军过处,平扫一切,有些权变之事,也是可以谅解的。
向公清正,坦荡功过,不避对错,乃胸襟广大之表现。向以公之誉德而罪功臣,那岂不令人痛惜,为朝廷平添过失?
再者,诸将争相请罪,自曝过失。臣以为,大汉军纪军法之森严,纵有个别不正之徒,然岂有所有将帅皆触法的道理,个中必有内情,不可因些许舆论,而寒将士之心!”
听李处耘之言,刘承祐笑了笑,没做表态。
这个时候,韩通难得地发声了,说:“陛下,臣以为,将士们为国浴血作战,死命效之,纵使真的有所过错,也都上表请罪,显然知错了。如欲作处置,臣以为小惩大诫即可,不可从重!”
“魏卿,你觉得呢?”刘承祐看向魏仁溥。
魏仁溥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奏疏,应道:“陛下,平蜀将士,营将以上将帅军官的赏赐策勋,臣已率僚佐核定完毕,请陛下御览!”
魏仁溥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不必讨论如何处罚了,还是把精力放在赏功上吧......
刘承祐示意内侍孙延希收下,手指瞧了瞧桌案,琢磨了一会儿,对范质道:“中枢拟诏,平蜀将士,所犯过错,一概赦免!”
“是!”范质淡定地应下。
“另外,赦过不代表过错不存在,将此事通报内外诸军,让将士们都警醒些。江表尚未平定,任意妄为,实不足取!”刘承祐语气很严厉。
“遵命!”
随着皇帝一封赦书,平蜀将士皆安,随后,便是赏赐了。过错归过错,功劳还是要肯定的。因为蜀中的问题,此番封赏,以勋位为主,钱粮为辅,朝廷准备的酬资也主要用在抚恤伤亡将士上。
几个主要的将帅,向训晋爵殷国公,高怀德晋爵濮国公,赵匡胤晋爵亳国公。
汉世祖 第181章 琼林苑内
琼明苑内,纸鸢高飞,一个比一个高,草野间的执线者,乃是大汉的皇子皇女们。
“昉哥哥,再高点!再高点!”边上,轻灵的欢笑声响起,却是汉大公主刘葭抓着四皇子刘昉的衣服,蹦蹦跳跳,一副激动的样子。
明明一张稚嫩的面庞,刘昉脸上却明显露出些无奈,一面牵着线,一面应道:“再高,纸鸢不坏,线也要断了!”
“我不管,让我来!”刘葭明亮的眸子中,满是跃跃欲试。
“你!行吗?”刘昉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怀疑。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天之骄女,年纪虽小,但哥哥小视的目光让他十分不悦,昂着小脑袋,扯着刘昉的袖子,干脆道:“我来!”
见状,刘昉当即把手中的木柄放到刘葭手上,道:“抓好了!”
“好!”刘葭雀跃地应了声。
然后刘昉手一松,伴着一阵惊呼,几岁的小丫头,显然受不了那力道,被风力带动着不由自主地上前,小腿急走,蹒跚不稳,很快就跌倒在地。
“哇”的一声,小公主嚎啕大哭起来,显然是摔疼了。后边,原本带着顽皮笑容的刘昉,立刻就慌了,赶忙上前。
另外一边,离得较近,作为长兄的刘煦见了,干脆地扔了掉手中的风筝,先行把刘葭扶起来,关心地问道:“摔到哪儿了?”
顺便还瞪了刘昉一下,刘昉则缩了下脖子,讪讪一笑。听着哥哥温柔的关怀声,刘葭哭得更欢了,声音倒是响亮。
刘晞也凑了上来,帮小丫头摘着头上、身上的草屑,刘煦则吹着她擦伤的小手。刘昉抓耳挠腮的,想了想,冲刘葭扮鬼脸逗妹妹。
在哥哥们的努力下,刘葭终于止住啼哭声,并且在刘昉的搞怪下破涕为笑,精致的小脸上,泪眼朦胧,水汪汪都,透着种狼狈的可爱态。
“纸鸢掉了!”指着坠落在金明池内的风筝,刘葭委屈地道。
“我去给你捞上来!”刘昉说道。
“我的给你!”作为二哥的刘旸也走了过来,将自己的风筝给刘葭,贴心地把木柄插入土地,刘晞顺手拿起一块石头,将之砸深砸实。
“四弟!”
刘煦突然高喊一声,却见刘昉真的跑到金明池的滩涂上,在那里踩着水,解去外袍,似乎真的要下水。
当然,不可能成功,被慕容承泰抓了回来,跟捉小鸡一般,拎到御前罚站。回到东京之后,因为在西南锻炼出来了,又有战功打底,还是皇亲,慕容承泰被调到御前宿卫,为下一次提拔任用打基础。
金明池畔,平整的草地上铺着几道地毯,上边搭着帐篷,设好席案,摆着美酒,瓜果,肉食,刘皇帝的后宫零零散散地聚在一块,叙话游戏。
季春之阳十分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刘承祐被一干美人环绕着,慵懒地侧躺着,很享受的样子。
几个孩子间的趣事,引人发笑,虎头虎脑的刘昉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听着折贤妃嗔怪的教训,这副场景只令人会心而笑。
“官家,他们兄妹之间,感情如此之好,甚是难得啊!”大符美眸中透着温慈,对刘承祐道。
刘承祐将刘葭抱在怀中,拿着那擦得通红的小手,怜爱地问道:“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和爹爹说,我教训他,替你出气!”
闻问,刘葭眨巴了几下眼睛,看了看刘昉,刘昉也听到了父亲的话,朝着小丫头挤眉弄眼的。咬了咬手指头,刘葭摇了摇脑袋,应道:“昉哥哥陪我玩,对我很好!”
两小儿之间的互动,刘承祐尽收眼底,不由莞尔。召来刘昉,在其屁股上拍了一下,说:“你还敢下水了?”
刘昉嘿嘿笑道:“儿听闻,爹爹身边的侍卫,都是上山伏虎、下海擒蛟的勇士。我以后就是这样的勇士,不过下一小池,何惧之有?”
闻之,刘承祐不由教训道:“志气可嘉,不过大言不惭,小小年纪,不要好高骛远……”
“陛下!”内侍孙延希前来通报:“李相公与柴枢相求见!”
闻报,刘承祐立刻摆了摆手:“让二位相公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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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皇后等人吩咐了句,刘承祐翻身上得御马,疾速朝苑殿驶去。这段时间刘承祐将国事政务全部撂给宰相们,自己带着一家人待在琼林苑内纳闲,每日就读读书,练练武,调调请,喝酒打猎,逍遥自在。
“陛下!”见一身劲服入内的刘承祐,李谷与柴荣赶忙起身拜见。
“免了!坐!”刘承祐形容轻松温和,说:“此间就我们君臣三人,不必拘此俗礼!”
“谢陛下!”
“不知陛下唤臣二人,有何吩咐?”李谷恭敬问道。
柴荣的爵职较高,但论资历威望,还是李谷更甚之。
看着二人,刘承祐微微一笑,探手在案上的奏章中翻了翻,拿出一封本章,交给二人:“王全斌给朕上了一封奏章,有些意思,给二位看看!”
观察了下皇帝的表情,李谷率先接过,翻开阅览。此疏乃王全斌上奏,请命率军讨伐大理,收复西南土地!
前番酬功,所有将帅都有策勋赏爵,唯独王全斌与王仁赡二人。当然,原因他们自个儿都心知肚明。
王全斌沙场宿将,素以忠正扬名,谈起他此前的事迹,基本都是正面形象。
此番平蜀,王全斌的战功并不低,晋个郡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然而,结果爵位没有晋升,还收到了处分,在川蜀奋战大半年,算下来反而亏了。
值得庆幸的,算是摆脱了牢狱之灾,并且在蜀中的收获还是实在的,皇帝并没有进一步的清算。这也就罢了,毕竟犯了忌,得认。
原本,王全斌是长了教训,准备蛰伏待机,求下次立功的机会,毕竟他年纪还不大,还能披挂上阵,为国建功。
最初,枢密拟以王全斌为剑南道都指挥使,坐镇成都,巡检西南。但是,自东京的事端过后,情况发生变化了,似乎准备另委他人。
得悉此事,王全斌坐不住了,苦思冥想,琢磨出了这么一条封“讨伐大理”的奏章。
一是向皇帝表明自己渴望建功立业的志向,二嘛,若是皇帝同意了,领军南征,可就是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了。至于讨伐大理的得失利弊与难度,则不是他考虑的,或者说他有意不去多想。
汉世祖 第182章 征唐之议
“陛下有意出兵大理?”李谷抬眼看着刘承祐,面态沉稳,但似乎并不相信。
刘承祐答道:“开疆拓土,不世功业,或可期之!将帅有进取之心,朕亦颇慰!李卿以为如何?”
闻问,李谷稍微斟酌了一下,缓缓应道:“昔日征讨淮南,陛下整练水陆兵马,打造精械,积三载之粮,而后发师。收取荆湖,亦布局数年,屯粮二十万石。至于大军荡平川蜀,虽只半载,然蜀汉争锋,糜十载春秋,间探早布,前后发动十数万之众……”
“看来李卿是持反对意见了?”刘承祐笑道。
李谷揖手:“孙子有云,”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不胜。今若仅以大将之言,匆忙兴师,失之操切,不足取也!
再者,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西南地区,山高林密,道路不同,夷情复杂,贸然兴兵,恐未得其利,已获其弊。
川蜀新下,西南道州,当以养民归治为先,不宜大动。敌情不明,后方欠安,实不宜大动干戈。
大理属南诏故地,立国二十载,举众讨之,劳师远征,前景不明。天宝之事,殷鉴不远,还望陛下三思!”
李谷所说,都是老成谋国,直抒己见,没有迎合刘承祐想法的意思。当然,他也知道,皇帝虽然功业欲望旺盛,但还没到好大喜功的地步,分得清利弊,听得进人言,故而大胆直陈胸意。
当然,刘承祐对李谷的品行与才干,素来敬佩,一直以来,说话都是温言细语的。听其意见,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并点头表示尊敬与认可。
又看向柴荣:“卿以为如何?”
柴荣不假思索,直接道:“有东南富庶膏腴之地不取,陛下何有意于云岭?”
柴荣的态度,也是直接挑明的:“而今天下大势,国家重心,首在一统,别无貮向,余政皆为次要。再者,陛下有匡济天下,收复旧土之志,塞北、河西皆是用武之地,何必分心他向。
扫平天下后,强敌在北,不宜南顾!事分轻重,务从主次,如何权衡,以陛下之睿智,可取便之!”
听其所言,刘承祐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是看着柴荣感慨道:“二卿意见不约而同,皆属此意,朕倒也不需再征求其他人的想法了!”
迎着刘承祐的目光,柴荣顿了下,又道:“大理偏狭僻远,地广人寡,自立不朝,不知中原天威久矣。陛下有志图之,也不是不可,只当缓图。
如李相公所言,还需多加庙算。大理之国力、军备、部族、城邑、道路,等等情况都需做充足了解,妥善准备,尤其是,训练一支熟悉西南地理气候,长于山林奔袭作战的军队。
时机一至,遣一师旅即可平灭之,起事半功倍之效,亦不虞他患!”
听得出来,柴荣对于大理并没有那么得感兴趣,并且,不太瞧得上。同时,对于大汉朝下一步的动向,意见也表达得很清楚了。
“征讨大理,朕确实有所意动,此所谓得蜀而望滇!”刘承祐一副很坦然的样子,说道:“不过二卿也确实有理,朕不打无准备之仗,只能稍抑王全斌建功之心了,以待将来了!”
“陛下英明!”对于皇帝的反应,两人也没有太意外,拱手应道。
略作思吟,刘承祐说道:“不过,缓图不代表不图,备征大理之事,朕就交给王全斌去准备,二位以为如何?”
“臣觉得可以!”李谷点头道。
柴荣想了想,也道:“王老将军如今功业之心难抑,亟待重建功勋,恢复名誉。若以之备征于蜀南,必然竭力,不敢怠慢。以其威名,还可弹压蜀中,震慑宵小,保障剑南的治安与稳定!”
“那便以王全斌为剑南道副都指挥使!”刘承祐一挥手,平静道。
“如此不怕王全斌不尽心!”李谷捋着花须,轻笑道。
一双老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说道:“前有蜀阻,致大理建国以来,未曾与中国交通,如今川蜀已定,两方接壤,道途已开,大汉当与之加强联系往来!”
“卿所言甚是!”刘承祐立刻就会意了,说道:“该当如此,此次国庆,段氏亦遣使道贺献礼,这礼尚往来,朝廷也该当有所回应,可着礼部,安排人往西南走一遭,宣化我大汉国威!”
“武德司那边朕会交待,军情司就由柴卿安排了!”刘承祐对柴荣道。
柴荣会意,拱手:“遵命!”
大理事暂时搁议,看向李、柴二人,沉声问道:“二卿以为,如今可是平唐时机?”
从皇帝那郑重严肃的表情就可知,这才是他唤二者前来的真正目的,比起大理那穷山恶水,显然还是国富民稠的江南地区,更令他动心。
而针对天子此问,二人显然要更慎重些,有了更多的思考。这回是柴荣率先开口了,道:“陛下,臣以为南唐并不难取,自淮南大战后,汉益强而唐日弱,我军伐之,当如泰山压卵,摧枯拉朽,非其所能挡。
江南国土狭小,除了一条两国共用的长江,几乎无险可守,且四面皆敌。根据调查,江南仍拥兵十数万,有一战之力者,唯鄂州刘仁赡,润州林仁肇,约三万之众,余者皆不为道。
然刘仁赡年迈,我军随时可隔断长江,单独歼之。林仁肇虽固勇略,有进取之心,但毕竟是闽国降将,前者有李弘冀、韩熙载支持,故而受到重用,今李弘冀废,韩熙载罢,林仁肇亦颇受影响,少用武之地。
我军则不然,兵强马壮,两衙禁军暂且不提,水军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可以大用,江南水网,难成滞阻。大汉如兴师,必可功成。不过,臣建议,再等一段时间,待蜀中彻底安稳,善后事宜尽数落实,与朝廷、将士、百姓以喘息之机,再将战略转向江表!”
事实上,以大汉朝廷如今的实力,即便立刻发兵,也是能够办到的。平蜀动用的,主要西南的军力、民力,在中原、两淮,朝廷还有足够的后备力量可以动用,朝廷财、物力虽然消耗不少,但有蜀国的斩获补充,犹有余地。
但是,平蜀前后,加上蜀乱,大汉各个方面都显疲惫。川蜀需要休养,善后的事宜涉及到关中及整个长江中上游。在半壁江山需要休养的情况下,大汉仍旧可以征调军、民、财力,进行一场灭国之战,并且成功的可能性很高,但那样,国家就太疲敝了,所承受的压力也会更大。
灭蜀之后,统一在即,奠定历史地位的功绩就在眼前,哪怕以刘承祐心思深沉如海,仍旧不免急切。
是故,对于柴荣之言,他认可,但心中始终带有些紧迫感,想要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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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子转悠了几下,刘承祐说:“以柴卿之见,发兵即可功成?”
皇帝的态度,让柴荣稍微皱了下眉头,点了点头,但还是认真地建议道:“臣以为,功成乃是必然,但不可操之过急,稍缓步伐,准备充足,尚可游刃有余!”
“李卿以为如何?”刘承祐又瞧向李谷。
刘承祐与柴荣君臣二人之间的对话尽收耳中,李谷显然也考虑清楚了,肯定地答刘承祐道:“陛下,从两国国力对比来看,举兵伐唐,实乃以镒称铢,必能成功!”
汉世祖 第183章 李相为帅
“双方军事实力的比较,柴枢密已尽述之,犹如龙虎与猫狗相比,不需臣再赘言。臣此前与那钟谟谈过,论及主上,陛下之文韬武略,远胜沉溺奢侈的李璟,就如皓月之明比寒星,主胜则国必胜。
且逢去岁腊月宫变,太子废,宰相罢,政治动荡,朝野不宁,党争复起。自大汉取下淮南后,江表国力去泰半之数,虽经韩熙载变革,改善税收,然不足以弥补江北之亏,且因侵害勋贵官僚之利益,使得其内部矛盾重重。冯氏兄弟当权,又改废其政,国策变动之剧,使得上下不谐,难得安宁。
是故,臣以为,即便金陵尚养兵十数万,王师南下,亦可扑平之!”
“李卿觉得,伐唐正当其时?”刘承祐两眼一亮,问道。
凡事似乎总有个但是,面对天子此问,李谷从容道来:“臣以为,时势发展至今,只消天兵南下,以江南的国力,必不能挡,败亡是其唯一结局。是以,如柴枢密之言,不必急躁,未尝不可多余一年半载之时间,以备渡江,一举灭之!”
听其建议,刘承祐淡淡地笑了笑,清明的双目中,隐约有虎狼的形影在跳动。
李谷则继续道:“臣观韩熙载之变法,有颇多可取之处,虽得罪了江南权贵,但已是尽量保护小民黔首。冯延巳兄弟则不然,如今二冯当权,为养兵纳贡,必定征重赋杂税于江南百姓。陛下何不暂耐其心,观其变,如此既可给朝廷调兵遣将、积粮屯粟的时间,也还能再收一笔岁贡,可直接用于南征耗费!”
“哈哈!”刘承祐终于笑了笑,道:“二卿勿忧,朕岂是心急之人,这么多年都等了,岂差这一年半载?”
“陛下英明!”
直接免疫日常恭维,刘承祐表情恢复了严肃,认真地说道:“不论如何,渡江平南,势必提上朝廷国事日程,不管是半载还是一年后,南征的准备要做起来了!”
“是!”
“二卿以为,平南的第一要务,是什么?”刘承祐问。
柴荣想了想,拱手应道:“何人为帅?”
刘承祐露出笑容:“何人为帅?”
注意着皇帝的表情,柴荣说:“大汉将帅颇多,能担此大任者,不在少数,不知陛下心中属意何人?”
闻问,刘承祐也没有打哑谜的意思,直接将目光放在李谷身上,笑问:“卿的身体如何?”
皇帝发此问,意思已然很明显了,不过李谷略带迟疑地道:“陛下,臣已年近六旬了!”
“卿莫非忘记了,当年朕可予你领兵南征的承诺,虽时隔多年,但朕可牢记于心。当年你与韩熙载的约定,正可实现,当传为一段佳话!”刘承祐语气肯定地说道。
看了看皇帝,又瞧向李谷,柴荣脸上跟着露出笑容:“李相公文武双全,多谋善断,堪为统帅,陛下若用之,必能功成!”
“当年‘正阳之约’的故事,柴某也有所耳闻!”柴荣兴致显得很浓,对李谷道:“公言,若中原相我,下江南探囊中物耳。今公为大汉宰相,陛下又以帅位相付,正中其言,公难道还有什么顾忌吗?”
“柴卿说得好啊!”刘承祐笑眯眯的:“朕也以为,用李公为帅,乃进克江南的第一步!”
见皇帝与柴荣这般说,李谷那沉毅的面容间,露出一抹慨然之色,起身拜道:“陛下若不以臣老迈,愿为陛下,讨灭江南,收其土地丁口,虏其君臣,献与东京!”
显然,对于挂帅征唐,李谷还是很动心。如今的李谷,在大汉也算位高权重,名望隆重,但如果能够领军攻灭江南,那则是有助于提升他的历史地位,青史留名。而且,也只有真正率师灭国,他与韩熙载的“正阳之约”,才是真正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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