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等窦、李退下之后,刘承祐不禁摇了摇头,神情寡淡,道府主官,一道被移职,还是大名府这样的要地,可以想见,一场政治动荡难免了,至于影响,必然波及到朝中。
考虑几许,刘承祐召来扈载,直接吩咐着:“朕说,你记!”
“是!”
在天子面前,扈载一切如常,受命,迅速地落座,铺开纸张,提袖握笔蘸墨,一举一动间都透着儒雅的气质。
“拟旨发传东京,河北西道布政使窦仪,迁秦凤按察使,大名府尹李浣卸任,随驾北巡。布政使之职,由淮西道窦贞固迁任,淮西道及大名府由政事堂及南衙诸司推议人选......”刘承祐说道:“嗯,措辞方面,注意一下,严厉一些!”
扈载微讷,但还是迅速颔首,记录概要后,稍作斟酌,即提笔,一蹴而就,书文即成。呈与刘承祐一览,洋洋两百余字,尽显文笔与才华。
“扈载啊!你的文采,果不负才名!仅论写文著章,这满朝之中,才思如你这般敏捷的,也是少数!”瞟着扈载,刘承祐轻笑道。
“陛下谬赞了!”扈载清瘦的面庞上,多了几分红润,精神似乎都好了些。
“不过,这诏旨公文,与文章辞赋,终究有异,简介扼要,点明要旨,而使政情通达,无有差误,才是更重要的!”刘承祐说道。
闻言,扈载脸上的笑容微凝,想了想,拱手说:“陛下教诲得是,臣立刻重写一份!”
“不必了!”摆了摆手,刘承祐说:“用印之后,速递东京吧!”
“是!”
“当然,制命之书,也少不了你这样的文才!”文人就是文人,见他情绪微怏,刘承祐又补充了一句。
听皇帝这么说,扈载又恢复了些神采。朝廷诏制公文,各有其格式,有的重要任命,那制书都是朝中的学士文才所著,拿出来,基本就是一篇不错的文章。
“陛下!”稍晚些,石守信前来禀报:“各营已然准备完毕,不知明日,何时起行?”
“就选辰时吧!”刘承祐不加考虑,吩咐着:“可以通知随行将吏僚属了!”
“是!”
又瞧着向张德钧:“后妃、皇子及宫人,也通知下去,以免到时忙乱!”
“小的明白!”
汉世祖 第77章 吏职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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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御驾按时启程,没有任何延误,也没有人敢延误。在离开之前,刘承祐又降下一道谕令,言元城行宫之中,不需太多人维护,当酌情遣散些。
三千余众,车马仪仗齐备,旌旗林立,彰显着皇家的威严,铁骑开道于前,甲士护卫于后,从从容容地顺着运河方向,朝东北而行。
乾祐二年冬巡,过元城之后,是转到走西路,沿当初北逐契丹的路线,走邢、洺,过冀、赵。此番则不然,路线有所更改,按照刘承祐的想法,是准备顺运河北走,一路查察地方治政、民生情况。
自元城至贝州清河,一百三十余里的路程,走走停停看看,耗费了足足六日的时间,其中只于临清县歇息了一晚。当然,仅靠刘承祐一双眼睛,一对耳朵,是看不完、听不全的,随驾的近臣郎官以及地方的武德司,都是其耳目。
春日的阳光,总是让人感到舒适的,斜靠在软垫之上,光线透过卷起的幕布将銮驾内照得亮亮堂堂的,面上身上一片温暖,连心情都愉悦几分。
边上摆着一叠奏章,都是最新自东京送达行营的,一些比较重要抑或有处置争议的册章。嘴里说着,朝中诸务,尽委相公,但真让刘承祐完全放手,畅游北巡,那他自己又不习惯了。
让他稍感安慰的是,宰臣们还知道向行营汇禀,显然,都清楚皇帝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态度都摆得很正。
刘承祐手里拿着的,就是那份涉及淮西、河北两道大吏的调动群议情况,飞传至刘承祐手上。根据时间来看,效率很高,宰相们似乎没有经过太多的扯皮,便议出了人选。当然,报与天子审定,是必须的流程。
淮西布政使之职,群推礼部侍郎刘温叟,言此公厚重方正,清廉节义。刘温叟在朝中的清名很盛,是所有朝臣中最遵循礼法的人,一言一行,近乎迂腐。
平日里,除了官俸以及家乡的些许祖产,别无进项,不似诸多官员,暗地里置办土地,或假亲戚、仆旧之手经办产业,更严厉禁止家人经商。是故,刘温叟生活一直很清苦。
刘承祐曽耳闻一件趣事,有门生自地方调职还京,携礼拜访,推拒不成,碍于情面收下。但隔日即以数倍价值的礼物回赠。几次过后,旁人都明白其志向了,过府探访,再不携钱货重礼。
不过因为几次的加倍回赠,刘温叟的日子则更加清苦了,在东京,做到他的官位,实属凤毛麟角。悉之,为奖其清名,刘承祐特意赏赐了一些钱财、粮料、衣物,但后来闻之,所赐之资,都被刘温叟封存,不取一文一物而用之。
有鉴于此,京中便有传言,赞刘温叟的清节,说他连皇帝所赐之钱物,都不使用享受,而况于其他人礼赠,由此清名愈盛。
对于刘承祐而言,刘温叟名声很大,倘若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有作秀的嫌疑,但是,即便是作秀,能做到他那个程度,始终言行一致,也是难得的。再者,清廉节义的品质与作风,本就该值得推崇与赞扬的,朝野内外也需要刘温叟这样的“贤人”
但是,让他外放为官,且直接为一道民政主官,能否做好?
靠在銮驾厢壁上,刘承祐慢慢地陷入了沉思,脸上带有少许的迟疑,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这些声名在外的名士,实则是带有少许偏见的,总觉得彼辈卖弄德行,以夸虚名。
考虑良久,抬头向外张望,明媚的阳光有些晃眼,光明与热度,似乎驱散了他心头某些恶意的揣测与偏见。
轻摇着头,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我这是怎么了,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清廉之士,也不乏能才。”
嘀咕完,刘承祐也就默默做出了决定,至少总该给刘温叟一个机会,不然又以什么样的理由否决之。另一方面,放刘温叟至淮西,再不济,也不会变成一贪官吧......
至于大名府的位置,则提出以泗州知州王著调任,这个提议,更让刘承祐讶异。似乎这是宰臣们在像皇帝示好,都知道王著是御前出去的人,又似乎是在做一场交易,王著调任大名,则刘温叟出任淮西。
沉吟了一会儿,刘承祐朝外唤道:“张德钧,叫郭侗来!”
未己,作为国舅的郭侗受命麻利地跑至銮驾边上,快步跟上御驾行进的速度,隔着窗口见礼:“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看他连走带跑的辛苦模样,刘承祐摆摆手:“上车!”
“谢陛下!”
登上车驾,到底是郭威家教森严,剧烈奔跑过一段,气息不稳,在刘承祐面前,大气都没敢喘,以免失仪。见状,刘承祐不由笑了:“看你憋的,放松些,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拘束!”
见皇帝妹夫这副和善的面孔,郭侗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应道:“臣不敢失礼!”
“你们呀,如此蹑踞小心,好像朕会吃人一样,朕有这么可怕吗?”瞥了眼郭侗,刘承祐说道。
言罢,刘承祐将手中批复好的奏章,交给郭侗,说:“答复东京,就以刘温叟出任淮西,至于大名府,改由郓州史德珫充任,至于此次所涉其他职位之变动,由吏部审定调迁,不必再奏!”
“是!”郭侗应道。
到最后,刘承祐终究没有同意以王著为大名府尹,原因也很简单,他认为王著还不够格,当年以知州任之,已是破格提拔了。寻常州府也就罢了,大名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在行政地位上,也就低于开封、洛阳以及太原,同京兆、扬州、河中、真定同等。
至于史德珫,一者他治郓州多年,是时候挪窝,二者,才干建树也不错。当然,另一方面的考量,则出于他是郑国公史弘肇的儿子。
史弘肇在灵州,镇戍西陲,剿抚戎狄,也有些年头了,此公在内为一祸害,在边则是一头猛虎,所起到的效用很多。除了例常的褒奖与赏赐之外,也只有荫及其子孙,能让其更卖力安心了。
“先别急着走!”见郭侗做告退状,刘承祐摆手止住他。
闻言,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来,郭侗拱手应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刘承祐目光朝向西北方向,说:“快到清河了,接下来将直趋沧州,距离邢州却是越来越远!去岁,朕答应郭宁,北巡之时,与她一道去拜访妇翁。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便转道了。是故,朕准备让你与郭宁,转道去尧山,探望妇翁,之后再北上真定府,等候朕。顺便也替朕慰问他老人家,带去朕的祝福......”
得悉皇帝的意思,郭侗这才恍然,形容舒展,有点感动地说道:“陛下北巡途中,对家父仍如此惦念关怀,臣代家父谢陛下恩德!”
“诶!朕说过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刘承祐一脸和态,摆了摆手:“朕备了些礼物,届时一并带去!”
“谢陛下!”
“另外,朕不能陪郭宁一道去,也算是食言了,只怕她会觉得委屈,你也安抚一下她!”刘承祐又道,显得很细心的样子。
郭侗当即道:“是!”
汉世祖 第78章 沧州府
乾祐九年三月二十日,季春,自东京发,一路走走停停,前后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汉帝刘承祐的北巡之路,终于走到了沧州。
这一路走来,察政、亲民、奖善、惩奸,看的、听的、办的事情,是一点不加少。别看刘承祐有甲士相护,美人相伴,子嗣相随,可一点都不轻松。而游山玩水的初衷,早被他抛诸脑后。
就一月的巡看结果来看,虽然地方的治理上,仍旧不乏问题,但总体而言,经过开国十年的沉淀,河北的元气已然恢复不少。尤其在乾祐五年,汉辽之间达成和议之后,州县渐安,河北已再度成为大汉比较稳固的基地,人、粮、财、物多取于此。
“沧州知府臣楚昭辅,携职掌官吏,恭迎陛下!”銮驾停在州城清池城郭下,知府楚昭辅带着一干人等,摆出一个不小的阵仗,迎接刘承祐。
“陛下有谕,众卿免礼平身!”刘承祐并没有下车驾,只是挥了下手,由张德钧在前,朗声道。
张德钧这太监,端正的面容间,隐隐带着点傲意,声音中气十足。随驾出巡的这段时间,于张德钧而言,可谓风光无比,作为天子身边的内侍行首,虽然不甚自由,但在有限的时间,也享受到了来自地方官吏的尊崇。
虽然皇帝没下车驾,一干官吏,还恭恭敬敬地谢恩起身。
很快,得到授意,张德钧又道:“陛下口谕,着知沧州府楚昭辅,登銮驾谒见!”
闻命的楚昭辅,原本有些沉抑的表情,顿时露出喜色,谢恩的同时,赶忙小心翼翼地登上銮驾。皇帝这一路走来,可还没传出有什么官员能御驾而面君。
对于楚昭辅而言,他既非皇帝幸臣,也没什么名望,资历也不深厚,至于州府的治理,虽然自认有些建树,却也不觉得足以登銮近身面君。是故,感到荣幸的同时,也不由生出些疑惑与忐忑。
“楚卿,坐!”看着一脸郑重,小心翼翼登上车驾的楚昭辅,刘承祐放下手中的书卷,伸手示意了下。
“谢陛下!”见皇帝一副温和礼下之态,楚昭辅也恢复往日的从容,坐下,嘴里则谦逊地说道:“臣身无尺寸之功,登銮驾而谒君,实在有愧!”
“谦虚了!”刘承祐淡淡一笑,看着楚昭辅,说道:“两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陛下却是天威日盛!”楚昭辅应和着。
扫了眼外边,刘承祐手朝外一指,说:“城前这么多职吏,得有三四十人吧!”
楚昭辅解释道:“回陛下,闻御驾至,沧州府下五县七品以上诸职官、军吏,今日特齐聚于此,觐拜陛下。群僚尽心王事,未闻天音,今若能得见天颜,此生无憾!”
“朕此番出巡,目的之一,便是让你们见见朕。常闻臣下言尽忠王事,但如若你们连忠的是谁,长相如何都不知道,那只怕也仅是挂在嘴上罢了......”刘承祐轻笑道。
“忠诚陛下,效命大汉,乃是臣节,岂在于是否得见天颜。陛下此言,只怕让僚属们惶恐啊!”听皇帝这么说,楚昭辅一板一眼,严肃道。
闻之,刘承祐微讷,旋即洒然道:“倒是朕,言语有些不妥了。不过,天下臣工僚吏,何止万千,能有楚卿这等觉悟的,又有几人?”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如今驾幸沧州,上下职吏幸见御容,乃阖州上下之福,异日将更加用心于王事,不敢懈怠!”楚昭辅说。
“但愿如此,朕也盼望,出京走一走,能起到些激励效果!”刘承祐淡淡然的。
“陛下是否先见见沧州府吏?”见刘承祐的目光还落在外边,楚昭辅请示道。
“不必了,朕一路北来,也乏了,让他们都回去,明日再行接见!”刘承祐摆了摆手。
“臣考虑欠妥了,竟未顾及陛下之劳顿!”楚昭辅当即应道:“行在下榻之所,已然安排好,请陛下入城!”
闻言,刘承祐转向他,语气中带有些玩味:“你这州城中,不会也提前给朕抢建出了一座行馆吧?”
注意到天子的眼色,楚昭辅赶忙解释道:“只是将城中驿馆,稍作清扫归置,以充行在,简陋之处,还望陛下谅解!”
路过德州的时候,当地官员,调拨钱粮,征召民力,修了一座华丽的楼阁,用以接驾。当然,若仅是如此,刘承祐虽然会责备一句铺张浪费,并告诫一番,警告后人,也就罢了,毕竟是地方的一份心意,他又不是完全不近人情。
然而,邀宠献媚不说,还以奉驾为名,募集钱粮,并邀城中富户大族进献珍奇,以装饰行在。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没能少了贪墨以及权钱交易之事。有的人,脑袋瓜子却是不够灵敏,又或者是天下渐渐太平,国家不再那么穷困,太多官员已忘记了皇帝早年的节俭。
德州事的结果,狠狠地震慑了一干人。知府被刘承祐责了个“昏官”的评价,被罢官免职,涉事职吏,多有惩处,情节严重者,直接斩首。事实上,德州知府,是有些冤的,只能怪他运气差,受人蛊惑,龙屁没拍对地方,成为了被杀的一只鸡。
德州与沧州中间隔着一个景州,但那里的情况,早早地便传到清池。前车在前,楚昭辅这后车,自然要当心了。
刘承祐收回了目光,似乎很满意,说:“驿馆就别去了,府下官吏齐聚,朕若占了,他们还得另觅宿处。就让他们住吧,也算你这知府替朕对他们扫榻以迎!”
“陛下对臣吏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楚昭辅恭维了一句,脸上露出一抹为难:“那陛下?”
“朕就到你的府衙去吧!”刘承祐摆摆手。
“府衙未及修整,只怕怠慢了陛下。是否让臣,在城中寻一宅邸,暂作迎驾之所?”楚昭辅建议说。
“这城中,还有什么宅邸,能比你的府衙更大、更好,更适合接待朕这一干随众?”刘承祐轻轻一笑:“你们不会认为,朕住惯了皇宫,就难适应地方衙舍了吧?”
“臣岂敢?”见皇帝心意已决,楚昭辅拱手道:“敢请为御驾开道引路!”
“准了!”
“谢陛下!”
很快,在楚昭辅的亲自侍奉下,御驾缓缓进城,龙栖军屯于城外,大内军士则入城,监控城门街道,并提前进驻府衙,以作护卫。
沧州府衙,坐落在城西北,占地规模确实不算小,然而从跨入府门开始,刘承祐便发现,虽然干净整肃,但各处都透着些陈旧、寒酸。地面有凹坑,梁柱未漆全,砖瓦之间有明显的修补痕迹,就像贴着膏药一般,装饰更是极简,至于园圃什么的更没多少树木花草,唯一看起来像样些的,只有神断公务的大堂了。
刘承祐置身于大堂内,四下打量着,把玩着令筹,刘承祐瞟着楚昭辅,轻笑道:“楚卿啊,难怪你不好意思让朕落宿府衙,这沧州府衙,比朕想象中的还要简陋啊!”
“让陛下见笑了!”楚昭辅拱手说道:“府衙乃理政断事之所,足用即可!”
“可是朕听闻,有的官员觉得,衙署乃朝廷与官府权威所在,如果不够威严大气,难免使百姓轻视,不知敬畏......”刘承祐悠悠说。
远在洛阳的王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楚昭辅满脸严肃,说:“其身若正,威严肃立,岂在于府衙华丽与否?”
“说句心里话,你楚昭辅的俭朴,朕在东京就有所耳闻,并且,有的时候,不禁思考,你楚昭辅是否真的那般节俭......”刘承祐嘴角带着些笑容。
“臣惶恐!”楚昭辅退后两步,拜道。
“你不必惶恐!”刘承祐当即一摆手:“朕这一路来,也见了不少州县衙门,如论清简,就当属你这沧州府。说实话,朕很欣慰!就进入沧州境后的见闻而言,不得不说,也不得不感谢已故刘广平公给朕推荐了一名干吏啊!”
“陛下此言,让臣汗颜啊!”听皇帝评价,楚昭辅不由道,脸上带着感慨之色。
汉世祖 第79章 楚昭辅之政
对于楚昭辅的节俭,刘承祐是有个认识的,并且经过调查,不是作秀。此人的才干,可用精强来形容,并且为人勤勉,处事公断,从不徇私枉法,有极强的执行力。
当然,此人也有明显的性格特征,功利心强,不近人情,并且十分吝啬。他府衙的简陋,除了治政作风之外,便是其吝啬的性格在作祟。
就刘承祐所知,楚昭辅将这些年任职为官,所得的俸禄、赏赐,都积攒起来了,从来是有进少出,但是在吃穿用度上,却也并未追求苛刻的省简节约,。
而他多年积攒下来的这些钱财,也不是拿来吹灰抑或品玩的,大部分都交由家人,拿到乡里购置田宅了。
对于楚昭辅这样的人,刘承祐欣赏其才,却也不薄其性格,相反,反而觉得此人很真实,甚至有些可爱。
手里把玩着一块令筹,刘承祐看着楚昭辅,继续从侧面夸奖他:“从这筹子上的划痕印记来看,显然是经常使用的,不像有的地方,筹桶都已然积灰,可见其政怠!”
“蒲县之事,臣也有所耳闻,天下军政职吏众多,难免有良莠贤愚之分,有些懈怠之人,处置以肃国法即可。臣不敢以勤勉自居,只求尽其职守,上不负君,下不怠民,中不愧心而已!”楚昭辅应道。
刘承祐嘴中所说,乃是河东大宁府蒲县长,其人在任两载,不治政务,不看讼状,也不关心钱粮赋税,终日寄情饮乐,还大言不惭,说是“无为而治”。当然,他看不到事,县内自然无事,一片安宁。
还是在去年朝廷专使清点刑狱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么位父母官,将之拿下,送东京议处。关键是,这样的一个官员,竟然能平安无事地当了两年官,由其引起的大宁府的吏治清理,在这里就不细述了,总之,知府被降了职......
“沧州此府,辖地甚广,濒临渤海,自古以来,便为沧海之州,享鱼盐之利。即便到如今,也是大汉数得上的州府,人口众多,又靠近北边,你在此任上,权责不轻,还需用心呐!”大概是站累了,刘承祐坐到堂案上,看着楚昭辅,感慨道。
“臣明白!到任以来,自感责任重大,不敢有所怠慢,唯有悉心竭,以报陛下擢拔之恩!”楚昭辅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
微微颔首,刘承祐问:“如今沧州府治下,有多少丁口?其中青壮多少?”
楚昭辅功课做得很充分,信手拈来一般,禀道:“诸县在籍者计有民25780户,男女172725人,其中青壮41849人。”
看其如数家珍的样子,刘承祐笑道:“在天下州府之中,人口算是多的了,比起国初之时,更是大有增益啊!”
楚昭辅说:“这几年,北境无战祸,地方宁定,土地产出渐多,再加朝廷劝育政策,百姓们也乐于生养,是故人口渐丰。另外,还有早年收拢安置的三万多幽燕逃难百姓!”
“那些北来的百姓,背井离乡,至沧州,可还安定?”刘承祐关心道。
“当初渤海郡公(王景)在任,施政得当,抚民有方,彼等多于境内落地生根,重建家园。臣下乡里察问过,念土思乡之情,在所难免,这两年北境渐安,也有零散北上返乡者,但大部分人,还是对回乡心怀忧恐,安居于辖下。”楚昭辅答道。
“是担心契丹人吧!”刘承祐略作思吟。
“正是!”
当然,沧州的幽燕百姓,不愿返乡,也有官府宣传控制的缘故。汉辽边境虽然平静多年,民间贸易往来频繁,但双方军队的陈布可一点都没有放松过,契丹占据诸要隘,没有地利可依,一旦战事爆发,幽燕仍是战场。
经历过战火流离的难民,好不容易在沧州安顿下来,重建家园,也有了自己的土地,岂会轻离。即便将来汉军北复成功,能不能舍下在沧州的田亩、房舍,也是个问题。
于沧州官府而言,对于燕民返乡,也是严格控制的,人口的数量与增长,可是政绩考评的重要标准。
而这些年北返的燕民,更多的还是那些不事生产,北上闯荡讨生活的青壮。普通人可没有那闯劲,也不敢冒险,安安稳稳地种地,交粮纳税,才更适合他们。
刘承祐则轻吁了口气,手指北方,喟然道:“大片的土地、州县仍在契丹手中,思及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再想到仍沉沦于胡骑铁蹄下的汉民,朕的事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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