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谢陛下!”闻之,白重赞顿时一喜,伴驾的机会可不常有。至于义成军使的位置,他也不那么在意,也相信皇帝会另作安排。
不过,还是忍不住,向刘承祐试探道:“不知今后,陛下还有何地,用得着臣?”
此君倒也实诚,刘承祐乐了,说:“到了北面,自有分晓!”
君臣三人又寒暄了一阵,内侍前来通报,晚膳已然备好,皇后与贵、宁二妃子及皇子们都等着了。刘承祐邀李、白二人共宴,李昉婉拒,说还需调集船只、人手,为明日北渡做准备,刘承祐也同意了。
至于白重赞,则满脸荣耀地参与皇家的晚膳,虽然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并且有些拘束,但难掩心中愉悦。
汉世祖 第71章 六合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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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二三月,漫山遍野,桃花盛开,来自上游冰凌融化的洪水,流至滑州,也平稳、缓和的许多。黄河冰岸消融,浪涛滚滚东流,从前赴后继冲击着堤塞的水声中,能够感受到那强大势力。
六合大堤,乃是前番黄河冬洪的重大决口,因地势之故,比起滑州其他河段,要湍急得多。耗费了大量民物力所修建的堤岸,高峻而坚实,面对大河的冲击,稳稳矗立,不动分毫。
刘承祐此时,便站堤头,居高临下而审视之,对跟在身边的白重赞道:“堤防坚实若此,可挡洪水,可保民安啊!”
白重赞身上,正穿着刘承祐赏赐的袭衣,看起来分外精神,禀道:“为筑此塞,前后共征发役夫一万三千余人,堤成之后的这近两年间,再无险情。为防不测,李知州还发官令,出钱粮,让沿河百姓各出民力,以监视水情、清理淤泥、打捞浮游。境内每座堤塞,都有戍军轮驻,以做保护预防......”
“一塞不足以固百年,策万全,能未雨绸缪,加强保护监测,防患于未然,你们做得不错啊!”刘承祐满意道:“向使下游两岸州县,都能如此尽力用心,前些年水患之祸,不至于那般迅烈!”
面对天子的夸奖,白重赞笑应说:“臣等也是牢记陛下教诲与朝廷制令,再兼护河也是为乡梓周全,卫其家园,是故百姓们也积极响应配合!”
“有善政,则民附其心,往从效力!”刘承祐看着白重赞,有些感慨,说:“朕固知白卿军中宿将,勇武刚毅,猛悍而不可欺。未曾想,竟还有如此见识与觉悟,十分难得啊。朕想,即便是给你一州、一府以治之,想来也会做得很好的!”
闻言,白重赞当即一拱手,表态道:“陛下但有所命,臣唯有尽力而为!”
见状,刘承祐一脸认真地对白重赞说:“有些流言,朕在东京,也有所耳闻。说白卿既非朕之元从,功绩也不出众,不足以拜将封侯,说朕赏赐过厚了。你知道,朕为何对你另眼相看吗?”
听皇帝这么说,白重赞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不待其答话,刘承祐继续轻笑道:“从乾祐元年开始,自禁军至汜水,从汜水迁任土门(井陉关),自土门南调白马,长为镇守,迁调可谓频繁。然而,俛首改事,从无怨言,且尽力焉。如今大汉军中,帅才不缺,宿将不少,勇将更多,然像白卿这般谨守职分、任劳任怨的将臣,于朕而言,却是难得的!”
刘承祐这番衷心言,白重赞听了,老脸之上,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感动,差点没纳头便拜。不过尽量保持着内敛,没有大喘气,只是躬身一拜,感激道:“老臣少年从军,飘零江湖,历尽乱世,至此暮年,竟能得遇圣君明主如此信重,斯无憾矣!”
“白卿如今尚不足五十,正值盛年,岂可言老!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你我君臣,还当共勉啊!”刘承祐开颜一笑。
见状,白重赞拱手抱拳,以一种郑重而严肃的态度说:“臣不多赘言,但有所遣,唯尽力王事,以报陛下恩德!”
君臣二人这一番“深情厚谊”陈述衷言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欢笑声,扭头一看,却是几名皇子,正在堤上追逐打闹。
此番前来巡看六合堤防,四个皇子也跟着来了,常年养于深宫的皇子们,甫一出来,就如闯入一片新天地,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充满着活力。
刘旸、刘晞、刘昉在赛跑,似乎以刘承祐为目标,跑得卖劲儿,小脸上尽是活泼笑容。长子刘煦要矜持些,像个小大人一般,看着弟弟们玩闹,嘴角也洋溢着笑容,那是一种开朗的情绪。见此状,刘承祐忽然觉得,还是该让孩子们都出来走走看看......
刘昉虽然年纪要小一岁,但体质在那儿,还是最快扑到刘承祐怀里。一把将之捞起,刘承祐哈哈一笑,替他将发间的草屑摘去,脸上的脏污抹去,说道:“跑这么快做什么?要是摔了磕了,回到东京,你娘可不会放过我。”
刘昉的手抓着刘承祐的衣襟,给他弄脏了,瞪着小腿,想要下地,手一松,就如一只挣脱束缚的虎仔,蹿了下去,应道:“跑得慢了,就被二哥、三哥追上了!”
后边,刘旸与刘晞慢两步跟上来,看着有些得意的刘昉,二皇子刘旸有点不服气地说:“四弟你先跑了!”
刘昉昂着脖子,应道:“是你们反应慢了!”
三皇子刘晞则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在那儿傻笑。亲昵地抚了抚三个儿子的脑袋,刘承祐说:“宫中学的礼仪、规矩都忘到哪儿去了?搞得这般狼狈!”
刘昉偏着脑袋说:“既然不在宫中,为何要守宫中的规矩?”
闻之,刘承祐两眼一瞪,说:“小小年纪,就学会诡辩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给你们立的是天下的规矩,在哪里都得遵守!”
说完,刘承祐自己都不禁发笑了,与这稚童认真什么?刘昉凝着小脸,似乎在考虑如何反驳他老子。
见状,刘承祐摆了摆手,对张德钧吩咐道:“带皇子们,去洗洗,打理一下!”
“是!”
“爹爹,我跑赢了,有没有奖励?”刘昉固执不动,向刘承祐问道。
“你们比试论输赢,要让我出奖赏?”刘承祐爽朗一笑,看向刘旸与刘晞,问:“你们觉得,该不该给刘昉奖励啊?”
刘旸想了想,说:“该给!”
“为何?你不是不服气吗?”刘承祐问。
刘旸说:“四弟赢了!”
刘晞道:“下次我若赢了,爹爹也当同赏!”
观察着几个儿子的反应,目光游移了下,刘承祐看向刘昉,问:“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闻问,刘昉小脸顿时露出兴奋的色彩:“一直坐车,太过枯燥,之后我要骑马,骑大马!”
听其言,刘承祐笑了:“好,我同意了!让你骑马,骑大马!”
“大哥,你怎么才到?”这个时候,刘旸看向慢悠悠走上来的刘煦,好奇说。
剩下两兄弟,也才注意到姗姗来迟的皇长子。刘煦不急不缓的,上前向刘承祐行了个礼,方道:“我跑不过你们,所幸不跑!”
等三个皇子被带下去后,刘承祐将注意力放到刘煦身上,只见其脸不红气不喘,一身得体的华服,除了袍脚,都是干干净净的。刘煦本就有些早智,经过李氏与张昭的教导,更添君子之风,带着种温雅的气质。
直接找了块平整是石头坐下,将刘煦唤到身边,问道:“怎么不和弟弟们一块玩耍?”
刘煦脸上露出点温暖的笑容:“儿比弟弟们年长,该让着他们!在后边看着他们,也很开心了!”
闻之,刘承祐认真地打量了两眼他的长子,从这小童的话里,他体会到了一种质朴的情感。心里略带感动地,摸了摸长子的脑袋。
见刘煦盯着堤下的黄河水流出神,刘承祐问:“在想什么?”
刘煦说:“儿在想,这大河,比起书中的描述,还要波澜壮阔!”
刘承祐笑了:“如今正值春煦,千里之外的上游,洪峰、瀑布,更加壮丽,气势磅礴。只可惜啊,我也只是耳闻,没有亲眼看过!”
听刘承祐这么说,刘煦两眼微亮:“今后,儿也要去看看!”
刘承祐说:“此番带你们出来,也是想让你们看看我家的江山社稷,体验一番民情风俗。大汉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四向何止千里,将来还会更加广大。我是看不完了,等你长大了,或许可以替朕去走走看看......”
“嗯!”刘煦认真地点了点头。
见状,刘承祐又揉了揉刘煦的脑袋,赤子孤儿,能这般乖巧伶俐,对这个长子,他更生几分怜惜之情。
汉世祖 第72章 求名而不惜身
等刘承祐驾归白马渡口时,行营兵卒大部已然渡河完毕,只余随行的五百大军士,仍停驻以待君归。为支持行营北渡,李昉征调了三十艘船,以供转运。
见御驾归来,石守信与李昉一起迎了上来:“参见陛下!”
“免礼!”摆了下手,刘承祐四下看了看,问:“渡河情况如何?”
“回陛下,龙栖军、战马、旗仗、甲械、粮料及其他重物,都已过河。”石守信干练地应道:“后、妃及随驾宫人、官员,与大内军正准备舟渡!”
看了看周遭的情况,看得出来,明显是在等他归来。李昉问:“陛下巡堤方归,是否先歇息片刻!”
看了看天色,旭日高升,播散着光辉,照在大河上,耀得金光闪闪,有些美妙,振奋精神。时辰实则还早,但一观白马渡前的情况,刘承祐直接摆摆手:“不必了!”
今晨,方拂晓时,刘承祐带着皇子们去六合堤了,如今归来,方入巳初(9点)。而堤上表现得精力过剩的皇子们,是睡着归来的。
而白马渡上,还未放开戒严,周边州卒、差役岗立,一切平日的往来活动悉数停罢。埠口周围,舟船游弋等靠,商民积聚待渡,热攘一片。虽则有些喧闹,都不自觉地望这边张望,但见着口岸的阵势,都老老实实地,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待官军放开戒严。
“朕看周遭的舟船行人,都等待多时了吧!”刘承祐笑了笑,对石守信吩咐着:“就不继续扰民了,直接去安排吧!”
“是!”
皇帝出巡过境,哪有不扰民的,对此,刘承祐并没有牌坊式地亲民,更别提以此责备文武了。
亲自抱着睡得正香的刘晞,直接到高贵妃那儿,丰乳肥臀的贵妇人殷切地相迎,即便是巡视途中,刘承祐也是轮着来,尽量做到雨露均沾。
而面对美貌贵妇,玲玲身材,妩媚娇姿,清晨在体内潜藏的亢奋一下子便被勾起来了,若不是准备渡河,刘承祐只怕会忍不住大干一场。
“去,把扈载给朕找来!”登船之前,刘承祐对张德钧吩咐着。
“参见陛下!”未己,一名身材消瘦,脸色虚白的中年官员奉命而来。
看着扈载,刘承祐直接吩咐道:“义成军使白重赞随驾北巡,接任之人,你发文东京,让枢密院酌情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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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扈载,字仲熙,自幼好学,文辞出众,才华横溢,是乾祐二年制举的状元,与王著同科。不过,一直没有受到重用,一者其文气太盛,在刘承祐眼里是迂腐,二者其人身子骨不行,比赵曮还差。
入朝以来,一直在翰林院、三馆、及六部迁转。不过,此人尤擅赋颂碑赞,终于在去岁,凭借着给景范与折从阮写神道碑文,再度入刘承祐眼,擢升为翰林学士。
这些年,随着国势渐稳,文道复昌,屁股坐稳后,刘承祐的观念也在慢慢转变,虽不至于附庸风雅,但身边多些文才之士,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故,此番被巡,扈载特地被刘承祐叫到身边伴驾,负责些文书、制诰之事。
此时,见其那病怏怏的模样,眉头不由一凝,说:“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却没虑及你的身体,怎能承受这车船之劳累,若有不支,你还是回东京休养去吧!”
听皇帝如是说,扈载连连摇头,十分恭顺地答道:“多谢陛下关怀,臣的身体尚好,只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又看了扈载几眼,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之中却透着淡定与坚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待刘承祐登船之后,扈载转过身,步履由轻盈变得沉重,脸上也冒出少许异样的红润。很多人都知道扈载体弱,但此时,他实则已是疾病缠身,只是被他隐瞒着。
至于目的嘛,也不复杂。文人求名,扈载文笔堪称上佳,一篇《碧鲜赋》广传东京,为人所称道。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名扬史册的文坛大家。
然而,不受上天钟爱,羸疾盈年,诊治不愈。于扈载而言,虽然考得状元,但这些年算是蹉跎度过,如今终于入天子之眼。专门被点名,侍奉御前,随驾北巡,是个难得的机会。
这个时代,主角与中心永远是大汉天子,想要留名于史,没有比在刘承祐身边任事,更好的机遇了,哪怕没有大的功业,只是属文拟诏。
出发的这几日,经刘承祐口中所述诏制行文,经扈载润色,可谓落笔生花,篇篇秀华,都是扈载可籍此留名的。
扈载的病已经很久了,此番,若是从天子恩典,回东京休养,痊愈的希望不大,但到手的机遇却是要彻底放弃了。
是故,扈载选择强撑病体而为之。
退下之后,迅速地书好制文,上呈审核用印,发传东京。而后,迅速地与仆人收拾行囊,随驾渡河。
前后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剩下的一批行营人员,方才登船结束,起锚离岸,缓缓北向,准备跨过开阔的黄河。
君驾既离,白马渡这边也逐步放开了戒严,舟船往来停靠,商旅行人入埠,喧嚣热闹之声再度充斥在口岸,白马渡也迅速地恢复往日的繁荣。同时,议论的话题,多了“皇帝出巡”这一条。皇帝出巡,若不是为了纵情享受,而是为了检视州政,体察民情,再少费人财,对于民心民气,还是有所提振的。
登船,离岸,航行,靠岸,下船。经过这一番折腾,等到北岸之时,刘承祐也被搞得精力疲惫。所幸,北岸官府做好了接待准备,先行过河的龙栖军也提前整列好,经过一个时辰的调整,再度起行,西北直向大名府,这算是刘承祐历次北上的传统路线了。
事实上,自东京发,若走舟船,会轻松些,也会快捷些。但是没办法,一则刘承祐不喜欢坐船,觉得风险大,二则,巡视的路线也是有规划的。只有一些辎重,是走船运。
顺着运河北上,至内黄歇了一夜,翌日起行,即至大名府元城。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魏仁溥奉命来见,登上銮驾。
看着他,刘承祐笑道:“大名及周边,朕也算熟悉了,将至元城,不欲在此久留,歇两日即继续北上。你我就在此分道吧,大河下游州县,前几年多遭水患,这两年稍安。对于重建复耕情况,前者曾派王敏察视过,发现了不少问题。朕意欲辛苦魏卿一趟,以宰相之尊,替朕东下,去东道下游州县,看看现状,检视堤塞,黜置地方,陟罚臧否!”
前几年,大汉水患频发,以郑、滑、博及下游州县为甚,波及甚大,灾民百万,朝廷花了不少人物力治理。而因此所产生的一系列政治、民生问题,至今尚未完全解决。
魏仁溥只是稍微体会了一下,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也不多废话,拱手应道:“是!”
“走吧!再至元城,或许又别有一番感触!”刘承祐轻笑着。
而元城这边,领侍卫司副都指挥使郭从义、西道布政使窦仪与大名府尹李浣率元城将吏,已出城倍道相迎。
汉世祖 第73章 道府之争
虽然邺都的地位已然被废除,但作为河北西道治,大名府治,元城的军政地位仍旧在那儿。当年杜重威之乱时,元城军民逸散伤亡近四成,士民经济财产损失巨大,然而经过这近十年的发展,元城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两条笔直而宽阔的街道纵横其间,辅以数条支路加密密麻麻的曲巷,构成网道。一架架驴马车辆穿梭在街道,热闹的行市内充斥着行旅客商,人声鼎沸,店铺楼肆坊的幌子在阳光下招摇......
元城是继续开封之后,第三个破除市坊制度的大汉大城(第二个为扬州),不过城市的发展,也同样带来了管理的问题,治安、卫生等等。
不过,在天子驾幸的近期,元城之内,却是一片安宁和谐,地痞流氓、牛鬼蛇神悉数沉寂下去,甚至主动配合治安,城垣、街道都被清洗过一遍,各处一片新净,曾经弥漫在街市空气中的骚臭味也淡去不少。
等刘承祐进入元城之后,所见所感者,就是一座干干净净,庶定繁荣的城池。对于大名官府为迎驾所做的细心准备,刘承祐看起来还是挺满意的,虽然有兴师动众之嫌,但经过一番整顿,城市的风貌有了极大改善,既见利处,也就不必责陈了。
随着御驾入内,城中也多了些议论。
南城的一间茶馆内,清香四溢,三名参观了皇帝进城的文人同坐清谈。身着灰色儒袍的青年文士感慨道:“说起来,这已经是今上第三次来元城了!”
“不!”一中年人,捋着短须,眼中带着回忆的神色,说:“开国初年杜重威婴城而叛,天子也曾随帝亲征!”
“如此说来,四临元城,天子与我元城也算有缘了!”
“一直以来,魏博乃河北强藩,元城则为魏博首邑,丁口、财富聚集,精兵屯驻,上将镇守,也是河北拱卫东京的最后一座大城,岂能不重视?”另外一名青俊的年轻人,缓缓地说道。
“吕郎君此言不错,颇有见地啊!”短须中年看着青年,赞道。
吕郎君做了个谦虚的手势,脑中浮现出城前迎驾的情景,感慨着说:“圣天子临朝,观元城气象,如今大汉宇县宁定,百姓摆脱沦胥,盛世可期啊!”
“吕郎君,明岁省考,你是否进京啊?”灰袍青年突然好奇问道。
吕郎君年纪虽然不大,但看起来不急不躁的,脸上清澈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慢悠悠地抿了口热茶,说道:“我学识浅薄,需要修习者还有更多。再兼,如今朝廷取士,已不是仅凭文章、墨义、策论,就能登科及第的了!”
“朝廷不是立了观政制度吗?”灰袍青年道,从其神色中能够看出少许希冀。
随着这几年的铺垫下来,大汉的士子们,已不似初时那般畏“实务”如虎,也慢慢地搞明白了天子的用意所在,并不是要直接考出个政务练达的熟才,看的是见识、天赋、功用。
吕郎君道:“即便有观政制度,也需要时间来磨砺、沉淀,我尚年轻,与其过早进入宦海,不若多花些时间,增长见闻,提升学识......”
“有传闻说,往后朝廷取士,名额越来越少!”灰袍青年嘀咕了句,看着吕郎君,双目中闪过些许艳羡之色:“不过吕郎君出身名门,才情出众,你兄长如今也是道司高官,有其教导,登科及第,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啊......”
感受着好友语气中的“柠檬味”,吕郎君谦和一笑,适时地不在此事上做深入谈话。人与人,从出身的那一刻起,差距就已然体现出来了。
相较于灰袍青年,吕郎君未来可期,而大汉其他高门贵子,相较于吕郎君,则是平步青云了......
这吕郎君,名为吕端,乃是彰德府(由原相、磁州合并)知府吕胤的弟弟。此番来元城,既为春游踏青,也为访师觅友。
......
刘承祐这边,则已入城中行宫。元城内的宫室,规模不算大,是在前朝王府、行宫的基础上整合下来的。四处能够明显看到清扫、修缮的痕迹,却也没有更多劳民伤财的措施了,看得出来,大名官府还是知道分寸的,没有为迎驾而费不必要的心思以邀宠献媚。府尹李浣,毕竟是中枢待过的官员,多少了解些皇帝的习惯。
而在行宫中,刘承祐第一时间接见了河北西道及大名府的职吏,这几年,大名这边官场变动比较大,乾祐五年以前的军政职吏基本换了一茬。勉励了一番群僚,又让众臣看了看他这个皇帝,在座的大部分人,还都没见过天子尊容。
见完地方将吏后,刘承祐单独将布政使窦仪与府尹李浣留了下来。不过气氛气势陡然一转,刘承祐收起了在群众面前的温和笑意,只是默然着一张脸,让窦、李二臣,不免忐忑。
还是窦仪,主动开口问道:“不知陛下留臣二人,有何教诲?”
窦仪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姿仪庄重,有北士之风,身上透着股浩然之气。当初,受到宰相范质的举荐,出任河东按察使,去岁调任河北西道,任布政使。
刘承祐看了看窦仪,都瞥向李涛,淡淡道:“二卿共事不足半载,却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啊,朕在东京就有所耳闻。道府之争,甚嚣尘上,群议纷纷,不知二位,有何感想啊?”
皇帝此言一落,窦、李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李浣当即起身,拜道:“臣前行事鲁莽,不能容人,激切误事,请陛下治罪!”
见李浣的表现,窦仪眉头皱了皱,虽然晚了两步,也起身拱手,神情严肃,简短地一句话:“请陛下治罪!”
后世有“五子登科”一词,说得就是窦氏一家五兄弟,先后进士,而窦仪为其长兄。
窦仪其人,为人清介,性情刚直,敢言善谏,在东京的时候,就曾犯颜直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范质交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前番奉调河北道,主道政,没有多久,便与大名知府李浣起了矛盾。窦仪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在河东干得也是刑名之事。到任之后,就开始插足整饬道司政务,大名作为道治,在其眼下,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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