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枪手1号
彭定大喜:“钱将军英明,我们季将军准备撤退到衡阳之后,也在哪里重新布置防线,如果钱将军在吉安站住脚跟,我们也就有了呼应。”
钱守义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你们季将军,我是不会去岭南的,如果吉安到时候也守不住,我还可以退到山里去。”
彭定怔了怔:“井岗山吗?”
钱守义点了点头:“我不会离开江西的。”
彭定站起来拱手道:“我会把您的意思带给季将军的。”
“这一仗怎么就打成了这样了呢?”看着准备离开的彭定,钱守义还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七八万大军啊,围剿一支孤军,竟然让他们生生地坚持到了最后,死死地拖住了我们,最终让我们满盘皆输。如果你们能早日结束,怎么会是今日的结局?”
彭定无言以对。
只能深深地躬身向钱守义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钱守义瘫坐在椅子上,这一仗输了,整个南方联盟的这一次行动,也彻底地失败了,他丢了大半个江西,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守住吉安以南的地方而已。
大半个湖南也完蛋了。现在丁晟虽然还拥有数万大军,但接下来他还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益州的盛仲怀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发动攻势,这一场战争,居然就已经快到尾声了。现在只希望盛仲怀能以大局为重,在汉中,夷陵等地向北唐军队发起进攻,牵制唐军的行动,使得他们能有更加充裕的时间,来重建第二道防线,守住小半壁江山。
“派人回洪州,告诉三叔,突围,能跑多少是多少!各人看各人的命吧!”钱守义有气无力地道。
洪州城外,李泌的中军大营,一名名的将领匆匆地各个方向汇集而来,攻击洪州已经小十天了,虽然看起来打得热闹,但事实上,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现在的洪州,对于唐军来说,就是一个空壳,他们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洪州城内的这些老弱病残。
但今天,大将军突然召集振武校尉以上的中高级军官开会,不少人心中都已经有了明悟,只怕先前的计划要破产了。
众人鱼贯而入大帐,大将军李泌端坐在大帐正中,而在李泌的身侧,却是意外地看到了右千牛卫的老人,如今已经到了监察委会员任职的陈炳。
人数太多,李泌也没有为诸人准备坐椅,看到众人到齐,李泌站了起来,直截了当地道:“诸位,我们的计划破产了,刚刚接到消息,钱守义并没有回援洪州,而是向着吉安方向跑了。先前的布置都落在了虚处,明天,总攻洪州。”
“遵命!”所有将领轰然应声。
眼光扫过诸人,李泌沉声道:“这一次的战役,我们右千牛卫损失惨重,根据最新的消息,任晓年所部,包括野战医院,后勤辎重,工程技术,一共损失一万一千两百五十一人。除开极少数人外,剩下的,基本战死。”
说到这里,李泌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起来。
“这是我们大唐自兵起武威开始,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李泌重重地一拳擂在桌子上,眼睛变得通红:“战场之上的耻辱,我们右千牛卫就要从战场之上找回来,不管钱守义跑到了哪里,我们右千牛卫不将他的人头斩下来,誓不为人。”
“不杀此獠,誓不为人!”帐内,第一次听到右千牛卫真正损失数据的将领们全都红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大呼起来。
“我已经向军事委员会以及皇帝陛下上书请罪。在朝廷的文书没有回来之前,我将仍然指挥你们作战,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右千牛卫了,我希望你们都记住今天的话。”李泌接着道。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仔细想想也是,右千牛卫损失如此之大,作为大将军的李泌,自然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陈监察是我们右千牛卫的老人儿了,这一次特地从长安快马加鞭一路过来,接下来请陈监察跟大家说几句!”李泌转身看向陈炳。
对于军事布署,李泌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明天,也不过就是按部就班地进攻便罢了。
陈炳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道:“我从长安出发的时候,还不知道损失的具体数据,但皇帝陛下说,任晓年所部这一次只怕是要全军覆灭了。现在的情况,比陛下预料的要好了不少,我想,陛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非常开心的。为什么要派我过来呢?是因为皇帝陛下很担心,担心你们因为右千牛卫的惨重损失,而迁怒于江西,湖南等地方百姓。所以我这一次过来的任务,就是只有一个,监察军纪。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我不希望在右千牛卫已经遭到如此惨重的损失之下,接下来我还要处理另外一些人。这句话我说在前头了,大家下去之后,也要晓喻所有兵士知晓。”
“遵命!”众人叉手领命,如果换一个人来,或者他们还会心生反感,但陈炳,作为右千牛卫的缔造者之一,这是后来者,在他的面前,真是没有造次的资本。
“以前他们是敌人,但接下来,他们将是陛下的子民,是大唐的百姓了。这一点,大家一定要明记在心。不必要的杀戮,除了结下更多的仇恨以及为接下来的地方治理带来更大的难题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我的话完了!”
李泌挥了挥手:“现在想必城内的钱文西也收到了钱守义逃往吉安的消息,他们要么坚守,要么会突围,如果他们选择突围,必然就在今晚,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转身离去。
大帐之内,只剩下了李泌与陈炳。
“你想多了。”陈炳道:“据我所知,对于这一次的损失,军事委员会并没有追究你的责任的意思。”
李泌叹道:“任晓年背不起这个责任。军事委员会不想牵连到我的身上,只是因为我是陛下的心腹,是曹璋的妻子而已。但我作为右千牛卫大将军,怎么能抽身事外呢?陈老,我如果这么做了,任晓年就死定了。”
“他不该死吗?”陈炳冷冷地道。
李泌沉默了半晌才道:“论罪,他自然是该死的,可我不想这样一员替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大将,死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不管怎么说,最后,我们还是充分利用了这一件事情,获得了充分的利益。如果我出头,那么,至少可以保他一条命。”
“你可想好了,如果你强要出头,那你的右千牛卫大将,可就真要保不住了。”
李泌微微一笑:“没关系,大唐人才济济,后来者,只会比我更强的。这些年来,我一年之中,呆在家里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亏欠丈夫孩子太多,这一次正好可以回到长安去好好的相夫教子。陈老,我连去向都想好了,到时候,陛下肯定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陈炳一笑:“你想去哪里?”
“靖安军啊!”李泌笑道。“等我休息一段时间出来,估计我相公也会辞去监察委员会主席的职位了,到时候我再补进去,想来大家也不会有意见。”
陈炳点了点头,曹璋担任监察委员会主席,本来就是替吴进的一个过渡,他退出来,李泌补进去,仍然会在监察委员会达成一个平衡,靖安军虽然不是正规的军队,但终究还是一支地方上的武装力量,由李泌来全面掌控,大家也是放心的。
寻唐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终究没有奇迹
陈炳离开之后,李泌在大帐之内一个人枯坐了良久,拿着手里先前刚刚收到的军报,看了又看,几度起身,却又几度坐下。
最终,她还是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后营的野战医院。
野战医院里现在很是轻闲,除了一些因为运气不好被流矢所伤的士兵在内里之外,几乎每个安置伤兵的营帐都是空的。
唯有一座,门口站着两名女护卫。
看到李泌进来,两名护卫齐齐躬身。
“葛彩怎么样了?”李泌轻声问道。
“还好!”一名护卫道:“医师刚刚来看过了,说好在葛将军本身底子好,身体强壮,虽然经历了大出血,但性命是无碍的,只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孩子呢?”
“毕竟是早产儿,身体很虚,不过只要精心照顾,不出大的意外,量来也是无恙的。”另一名护卫接口道。
“你去告诉金医师,不惜代价,也要保住这个孩子。需要什么药材,营里没有的,直接去寻我。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给他弄来。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他。”李泌道。
“是!”女护卫如飞而去。
站在大帐门口,李泌再一次迟疑了一小会儿,终究还是掀帘而入。
葛彩半躺在床上,背对着帐门,嘴里轻轻地哼着儿歌,握刀的手,此刻却轻柔无比地在拍打着身侧的一个襁褓。
那是她跟刘元的孩子。
在得到任晓年所部身陷重围的时候,李泌即刻率部从鄂州出发来援,出发之前,葛彩横躺在了李泌的马前,抱住了马蹄子,强逼着李泌带了她一起过来。
抵达九江的时候,不好的消息连接不断地传来,最后,一度甚至连消息都完全中断了。葛彩本身就是领兵的大将,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孩子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出生了。
十月怀胎,这个孩子,却早出生了三个月。
更让李泌到现在都感到后怕的是,葛彩因为太胖,孩子出生的时候,又是大出血,一条性命倒是险些去掉了七八成。数个医师不眠不休地抢救了一天一夜,这才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李泌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沿之上,看着那个眉眼之前颇有些刘元模样的小小孩儿,轻声道:“我听说,早产的孩子,将来都很聪慧。”
葛彩转过身来,坐直了身子,又将一个垫枕靠在腰后,看着李泌,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我和刘元,都是一介武夫,除了一身子力气之外,啥也不成。这孩子能聪慧到哪里去?只求他将来身体强壮就行了。”
“身体强壮,不就是最好的嘛!”李泌盯着葛彩那几乎小了一半的脸庞,有些心疼。
在密营,李泌一向就是大姐头,别看葛彩身形肥壮,长得老成,看起来比李泌大上不少,实际上,她比李泌要小好几岁。本来差不多近两百斤的身躯,现在大幅度缩水,最多还剩上一半。昔日合身的衣服现在套在她的身上,空荡荡地。
“我那孩儿,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被他爷爷和祖母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地养着,我想插手也不成,结果愈是娇养,反而愈是三天两头的病倒。我现在就指望他身体强壮了。等你这孩子大几岁,也送到我哪里去,我一齐来教养。不能再让他爷爷和祖母惯着了。”
看着今日话特别多的李泌,葛彩的脸色却是愈来愈难看了起来,好半晌,她才轻声道:“我听见集结将校的鼓号之声了。”
“嗯!”李泌点了点头。“钱守义跑了,往吉安方向,本来要来一个围点打援,但那是一个聪明人,跑了,所以留着洪州也就没有必要了。”
葛彩看着顾左右而言他的李泌,眼眶却是慢慢地红了起来,伸出手向着李泌:“给我!”
李泌叹了一口气,伸手入怀,将那份军报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葛彩的手中。
“详细的战报已经都出来了。刘元没了,但因为他的努力,任晓年所部还是有两千余人坚持到了最后。”李泌道:“刘元在这一次的战斗之中的指挥非常的精彩,作为一名领兵将领,他为自己的战斗生涯,写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大唐军队的经典战例之中,必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葛彩垂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这份军报。
刘元,是这一次大唐阵亡的最高将领。
李泌轻轻地抚着葛彩的后背,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憋坏了身体。你身子本来就弱,还得想着孩子呢!”
葛彩抬起了头,眼中却没有一滴泪:“不哭,没有什么好哭的。大姐,我想去古寨镇看一看。”
“你的身体还不好,等好了再去吧!”
“没事儿,我的身子一向强壮。”
“孩子经不得风!”
“他不去。就留在这里,说起来照顾孩子,您找来的两个奶妈,可比我有经验得多。”
看着镇定得有些反常的葛彩,李泌一阵阵的心疼。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不过葛彩,我跟你说,你现在凡事,都要先念着孩子。”
“我知道的。”葛彩道。
李泌站起了身,没有再说话,缓缓地向外走去。
离开这顶营帐还没有几步,便听到葛彩在喊:“来人,给我端吃的来,我要吃烤鸡,一整只。”
李泌的脚步微微一顿,转瞬之间,却又加快了步伐离去。
洪州城内,一片兵慌马乱。
钱守义不会前来救援,而是率兵径直奔向吉安,洪州,成了一枚弃子的消息传来,整个洪州城便慌了。
谁都知道,只要唐军一发动总攻,洪州城必然无法守御。
留守洪州城的钱文西更是干脆地直接地下达了命令,今天晚上,四门齐开,分兵突围。
这道命令的实质,其实就是告诉大家,大限已到,大家各展神通,各施手段,分头逃命去吧。逃得了是运,逃不了是命。
外面乱成一团,钱氏家庙之中,却是一片宁静。
钱文西正在小心地为家庙之内那整整占据了一面墙的灵牌续灯油。而在家庙之外,一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卒正安静地等待着他下达了最后的突围命令。
这些人,是钱氏留守洪州的最后一点点直系的精锐了,这里面的士兵,要么是钱氏的家族子弟,要么便是钱氏的姻亲家族的子弟。
他们属于钱氏一倒台,就必然要被清算的那一种人。
将最后一盏灯的灯也填满了油,钱文西趴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走了出来。
此刻,洪州城到处都已经响起了喊杀之声,到处都是火光,爆炸之声从四面八方不停地传来。
很显然,突围行动已经开始了。
钱文西没有将城内所有的力量集结在一起来完成突围的动作,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他这样做了,对于唐军来说,也照样是不堪一击,反而给了唐军一击功成的机会。既然如此,不妨让整个突围战更乱一些,更没有章法一些。
打一场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仗,指不定能逃出去的人还会更多一些。
面对这样的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突围,只怕唐军应对起来也会更难一些。
站在台阶之上,钱文西拱手道:“诸位,别的话我已经不想多说了。现在那些人已经开始抢选逃跑了,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相信此刻唐军也已经失去了有效的控制,所以现在是你们突围的最好的机会。逃出去之后,不要回头,不要停留,一直往吉安跑,少将军在哪里等着你们。”
“二爷,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一名将领拱手道。
钱文西惨然一笑:“我就不走了,我的身后是我们钱氏的家庙,我只能与他们共存亡。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将领欲言又止,半晌,终于一咬牙,翻身上了战马,大吼一声:“我们走!”
一千精锐士卒,纷纷翻身上马,从钱文西的身前一一掠过,向着城外狂奔而去。
洪州城南门大开,这唯一的一支装备精良,纪律肃然的军队,如同一柄锥子一般,扎向了前方正在拦阻的唐军。
耳边哪密集的马蹄声逐渐消失,钱文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数个黑衣人,围到了钱文西的跟前:“二爷,我们得抓紧时间,别浪费了他们给我们创造出来的机会。”
钱文西点了点头,伸手拔起身边的一支火把,用力地掷进了家庙之内,几个黑衣人也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家庙。
片刻之后,家庙便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在这一片炙热的火焰之中,钱文西换掉了身上的衣服,穿上了与身边的黑衣人一样的服装,悄无声息地往着东城方向而去。
突围而出的那支钱氏精兵,很快就吸引到了唐军的注意力。在一片混乱的突围之中,这样的一支军队,太过于显眼了。
一支又一支的唐军,从四面方八围了过来,很快,这支钱氏军队,便陷入到了重重地包围当中。
寻唐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带血的旗帜
古寨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哪怕这里的房屋都是石头建的。但在一场两军拼死的搏杀之中,能剩下的,也就只是那些四面墙壁了,有些地方,甚至连石头墙壁都不成模样了。有的被炸得四分五裂,有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手轻轻一碰,忽拉一下便变成了一地的石头粉末。
这里,原本就不算是什么战略要地,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所,之不过是当初唐军被南方联盟的大军一路逼迫到了这个地方而已。
战事结束,那些当初被唐军驱赶出这个镇子的百姓,却又陆陆续续地返回到了家园,看着变成一片刻墟的家,欲哭无泪。
什么都没有了。
但日子还是要继续。
不少人开始收拾这一片破烂,想要从内里寻找一点稍微能值钱一点的东西。
一阵阵密集的马蹄之声传来,废墟之中的百姓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拔腿便向马蹄传来的相反方向跑去。
一百余名唐军骑兵自湘潭方向一路赶到了古寨镇。
当先一人,正是任晓年,而紧随其后的,则是秦宽等一众人等。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更多的车马,那是他们在湘潭征召的一些民夫,此行,不但是祭奠在这里亡故的大唐军人,他们还要尽其所能地为战死的袍泽收敛尸骨。
在镇子之外,任晓年等人便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眼前的这一大片废墟。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向看了身侧的一处地方。
那里,堆满了瓦砾。
任晓年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地方,他蹲下身子,看着裸露在外面的一只发黑的手掌以及一小截手臂,那只手臂之上,戴着一只护臂甲,而那护臂甲,是唐军的制式装备。
伸手搬开了上面的一小片碎砖烂瓦,一名唐军士兵面朝下俯卧在内里。一只手臂伸在了外面,另一只手里,却还握着半截断刀。
秦宽等人都围拢了过来,眼中都是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不仅仅是这一名士兵,当这名战死的士兵露出来之后,他们看到,在遗体的下方,层层叠叠的码着的全部是唐军战死的士卒。
这是战后,南方联盟的士卒将在镇子里战死的唐军的遗体,全都丢弃在了这里。这个地方,原本应当是一片洼地,现在,却已经被碎砖烂瓦泥土石块给填平了。
“全部挖开!”任晓年转身,看着后面赶上来的那些青壮,道。
遗体上面的覆盖物并不多,很快,所有的掩盖物都被清理干理,这一片洼地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
全都是尸体!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这些遗体并没有腐乱。
不少的青壮突然跑到一边,哇哇地吐了出来。
他们这一辈子,只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被堆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很多地方,断臂残肢被胡乱地丢作了一堆,有的,甚至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任晓年跪倒在了这个大坑的边上,双手掩面,任由泪水从手指缝里溢了出来。
“请兄弟们出来!”泪流满面的秦宽嘶声大吼道。
一百余名唐军默默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一具具或完整,或不完整的尸体从坑里抬了出来。
一些青壮们在地上铺上了一块块的白布,另一些青壮,则想去帮着这些唐军士兵抬出遗体,却被这些唐军连踢带打地赶了出来。
每抬出一具,便用白皮小心地裹起来。
秦宽抱着一个头颅走出了深坑,很显然,这个头颅本人,他是认得的。他努力地想要在这片深坑之中找到这个头颅的其他身体部分,可寻觅了好一会儿子,还是徒劳无功。这一块白布之上,就只孤零零地放了一个头颅,站在旁边,秦宽愤怒地像狼一般的嘶吼起来。
唐兵们努力地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拼凑完整,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残缺肢体,再也无法找到身体的其他部分。
“去找,去镇子里找,挖地三尺地给我找!”任晓年冲着青壮们愤怒地吼叫着。
本来就已经胆寒的这些青壮们,发一声喊,拿着工具,纷纷地涌入到了古寨镇中,生怕自己动作稍慢,便惹怒了这个明显已经有些失控的唐军将领,把自己也变成这些尸体中的一具。
“有人过来了!”一名唐军突然指向远方。
任晓年与秦宽抬头看向士兵指向的方向。十余名唐骑,护卫着一辆马车,向着这个地方,疾驰而来。
“是李大将军的亲兵!”秦宽叫了出来。
任晓年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李大将军的亲兵护送着一辆马车到这个地方,他立即便意识到了来的是谁。
片刻之间,这些骑兵与马车便到了任晓年的所在,眼前的这一幕,显然也让这些刚刚抵达的骑兵们惊呆了。
多少年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次性阵亡这以多的袍泽兄弟。
秦宽却是抢前一步,打开了马车门。
“嫂子!”秦宽叫了起来。
葛彩从马车里慢慢地钻了出来,秦宽扶着她下了马车。
“孩子呢,孩子呢?”秦宽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
任晓年站在秦宽的身后,此时也是霍然抬起头来。本来膘肥体壮的葛彩,此刻显得如此的瘦骨嶙峋,而更让他们惊心的是,原本应当挺着大肚皮的葛彩,此时却肚腹平平。如果说过去葛彩因为太肥壮而不显现的话,那么现在,她平坦的肚子,就太扎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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