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篷车
随着一步步的走进,哗啦啦甲叶子作响,步履橐橐,带着股子尸山血海般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人乍一看去,直如面对一只从远古洪荒中走出的凶兽一般。
好一个猛人苏默眼睛微微眯起,心中不由的暗暗喝彩。但在同时,也瞬间将精神提高到最顶点,手心中不觉微微沁出汗来。
先前要是对付关二爷等人,甚至包括那几个兵卒在内,苏默都没感觉到什么压力。但是此时此刻,在面对这个人时,一股极致的危机感却迅速从心底升腾起来。
周重脚下不停,直直走到双方身前停下,对跪倒两边的士卒看也未看一眼,只鼻子中冷冷哼了一声。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也做将官打扮的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从一进门伊始,其中一个便面色难看起来。待到周重那冷冷的一哼,更是额头不由的沁出汗来。目光如刀子般在对面关二爷脸上扫过,眸子里闪过一片阴霾,随后却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延水关副将,三位大统领之一,方琼。
关二爷此刻早傻住了,完全想不到这位延水关最高身份的将军,怎么忽然现身在这小小的客栈中了。待到看到名义上的女婿方琼那如同要死了娘老子的脸色,这才猛然心中一个激灵,一股不祥的感觉霎时充斥全身。
“周周将军,你你,啊,老朽这厢有礼了。”慌张之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嗫嚅几下,这才猛地省悟过来,赶忙躬身施礼。
周重嘿然一声冷笑,淡淡的扫了他几眼,目光又移到苏默身上,上下打量着。
苏默面不改色,坦然相对,心中却不由的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升起。在他感觉中,周重虽面上冷然肃杀,但看自己的目光中,却隐隐的似有种长辈看到亲近晚辈时的欣慰之意。
这种感觉极其突兀而不可思议,虽然周重隐藏的极深,但苏默却就是能感觉到,毫无任何理由。
这是什么鬼他心中大是古怪,面上却微一沉吟,随即抱拳躬身施礼,却一句话也没说。
对于这个给了自己古怪感觉的将军,他并不认得,也就无从称呼。只能以一礼表示自己的尊敬。至于说眼下的情形,似乎这位周将军并不是跟关二爷一伙儿的,显然将会有出乎意料的转变,他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然后再随机而动。
“周将军,方统领,刘统领,这这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关二爷终是回过神来了,颤颤的疑惑问道。
周重仍然不做声,方琼也只是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唯有那姓刘的统领冷然一笑,嘿然道“咱们得到信报,道是有不法之徒,欲要对钦差副使不利。狂徒如此大胆,说不得定是与关外匪类有染,我等身负边关守土之责,不敢疏忽。今特奉指挥使大人之令,捉拿一干歹人,胆敢妄动者,杀”
他最后一句,已然是声色冷厉至极。门里门外相随的士卒也齐齐大声呼喝,霎时间一股凌厉的杀意弥漫开来,整个小院似都忽然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这般气势之下,便是何莹那个傻大胆都有些颤颤,使劲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退后几步,与苏默靠的更近一些,却又隐隐将苏默护在身后,怎么也不肯再退半步。
而徐经却是脸色苍白如雪,和伺墨二人抖的如同寒风中的鹌鹑,眼看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瘫软下去,但忽然间却又目中闪过一抹决绝,甩开伺墨环保的手臂,哆嗦着冲上两步,与苏默并肩而立,咬着牙昂头面对这一帮军汉。
苏默和对面的周重都是奇异的看了他一眼,苏默眼中更多的是感动,周重和刘统领却是诧异中带着几分欣赏。
要知道,在刘统领忽然扣下这么一顶大帽子后,一旦牵扯其中,那便妥妥的少说也要脱一层皮去。对钦差不利钦差啊,什么叫钦差那可是代表天子的使臣啊。对钦差不利,便等同于对天子不利,此为大逆不道、谋逆之罪一旦落实了,便是满门抄斩,三族尽诛啊。
更不用说后面还有个疑似勾结关外匪类的名头,按照此时的说法,那便是有通敌卖国之嫌
这两样罪名,无论哪一个都是妥妥的丢脑袋的节奏。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唯恐躲避都怕不及,徐经却义无反顾的站上前来,别的不说,单单一个“义”字,便是真真的以行为实际诠释了。
虽然一看他模样,明显吓的都快站不住了,但却无一人笑话他。反而多半都露出敬佩之色。
面对这种局面,恐惧害怕乃是人之常情。但是明明害怕到了极致,却仍勇敢的站上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了。
苏默在刘统领口中蹦出那个钦差副使的词儿时,眸子便是猛然一缩。眼神下意识的便向周重看去。却见周重纹丝不动,眼神连半点波澜也没有,不由的又心中惊疑起来。
是意有所指,还是胡说八道误打误撞倘若是后者也便罢了,但若是前者,别的不说,眼前这位延水关守将的势力,自己便要重新作出评估了。能在短短一天之中查到自己的身份来历,真真是细思极恐了。
想到这里,苏默愈发警惕起来,彻底沉住气,要看看接下来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章程。
“钦差副使”关二爷此刻脸儿都青了,牙齿打颤的念叨着,两条腿不可自抑的哆嗦着,简直要昏过去了。
自己只是想强买个宝物而已啊,这怎么就招惹上什么钦差了呢这可不是飞来横祸,冤枉死了吗
“周将军,周将军,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还请周将军明察,明察啊。”他惊恐过后,立即就大声尖叫起来。随后又转身扑向一直沉默的方琼,噗通跪倒抱住方琼大腿,急急道“方统领,方统领,你倒是说句话啊看在嫣儿的份上,你不能不管啊。”
方琼好悬没当场昏过去,脸色铁青的一脚将他踹开,先是偷觑了周重一眼,随即大骂道“滚你个老东西巧言令色,蒙蔽于我,若不是指挥使大人明察秋毫,本将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徒还敢在此继续谎言连篇,莫不是以为本将刀不利吗”
唉哟,关二爷跟头把式的跌出老远,却是根本顾不上哪儿痛了。方琼话里言外的,明显是要将那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啊,甚至连自家女儿看来都要舍弃了,这可不要大祸事了
想到惊惧处,连滚带爬的又冲到方琼脚下,大哭道“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小老儿一向安分守法,从不敢稍有逾距啊,更不说与匪类私通了。再说了,小老儿连钦差大人是哪一位都不曾知晓,如何能对其不敬不利这里诸位军爷也都可以为小老儿作证,此真真是天大冤枉,还求诸位大人明察,明察啊。”
他越说越怕,说到最后,已是放声大哭起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满头花白了,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坐地大哭,若是不知情的看到,活脱脱一副被人欺侮,求告无门的凄惨大剧啊。
方琼听他特意提到了“诸位军爷”,脸上顿时就精彩起来。这里先前的军卒,可都是他方琼的亲兵啊。这关二爷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分明是看到情况不妙,铁了心要拖自己下水啊。
这老狗,当真可恨可杀方琼眼珠子都红了,手缓缓按到佩刀刀柄上,浑身杀机充盈,眼见便要拔刀而起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周重忽然重重哼了一声,声音中满是不悦威严之意。方琼猛然打个寒颤,霎时间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忙低头躬身退后,再不敢多发一言。
“你不知嘿,真的不知吗”见方琼惊惧退下,周重这才冷冷的开声道。
冷冷的盯了还欲辩解的关二爷一眼,忽然抬头举步,大步走到苏默身前,深深看了看他,缓缓抱拳当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苏副使,本将延水卫都指挥使周重,这厢有礼了。救援来迟,还请苏副使多多宽宥啊。”
这话一出,苏默眸子猛地就是一缩,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深吸一口气,笑着抱拳回礼道“周将军言重了,好说,好说。默不过才昨日刚到,事出仓促,又哪里能怪到将军呢。”
他笑呵呵的说着,言语间一片温和。周重却是听的心中凛然,他如何听不出苏默话中的含义这明明是不露痕迹的说他势力庞大啊。
人家昨天刚来,今个儿就能被你查了个底儿掉。一个边关守将竟有如此手眼,嘿嘿,敢问这位守将大人,你要意欲为何呢
这话明面上听着似是赞美,殊不知却是杀机暗伏,端的是厉害至极啊。
周重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深深的看他一眼,仰天打个哈哈,却并不接茬。只是又抱抱拳,道“苏副使谬赞了,且请稍坐,待本将处理完眼前事儿,再来与苏副使摆酒赔罪。”说罢,也不等苏默回应,自顾转身就走。
他二人这里几句谈笑,那边早吓瘫了两个。关二爷固然是如同一个炸雷响在头顶,郝真郝掌柜的,却已然是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大明闲人 第298章:生意最大
做人要厚道,要以德报怨,才是君子忠恕之道好吧,这句话千万别当着苏老师的面前说,不然他铁定吐你一脸。
苏老师一贯的原则就是,你打我一拳,我就还你十拳;你伤我一人,我便灭你全家
所以,郝真郝掌柜的毫无意外的被拖下去了。这丫的居然敢蒙骗咱家何妞儿,占我们何妞儿的便宜,苏老师没直接上手抓脸,老天爷作证,那绝对是为了风度已然很克制的结果了。
郝真被拖下去的时候,已经软成一滩泥样了,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关二爷看的两眼发直,浑身哆嗦。待到士卒向他走过来时,不由的尖叫一声,拼命的往后躲,一边还大哭着不停的向沉默的方琼求救。
方琼面色发白,恨不得过去亲手捏死这老东西。此番可算被他害苦了,昨个儿被紧急召集到大营后,周重竟也是半丝口风都未露,就可见对他的不信任已到了何等地步了。
那个女人回头也要赶紧处理掉才是,不然的话,迟早是一条祸根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垂着头暗暗想着。
“那个,请稍等一下。”就在军卒如拖死狗一样拖着关二爷将要出门了,苏默忽然轻咳一声,站出来道。
包括周重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全然想不到竟会是苏默站出来说话。这是要干吗莫非他要为这关二爷说情
方琼眼底闪过一抹惊疑,但随即眼神闪烁了下,暗暗鄙视不屑。这些文人果然迂腐透顶,对关二爷这样的杂碎也要来讲什么仁德。殊不知若不是他们今日来的快,怕是关二爷都要直接动手杀人夺财了吧。
不过就算他此刻救下了关二爷,待得回头自己也要想法子弄死这老货事到如今,仇怨已经结下了,那就必须斩草除根,决不能妇人之仁,给自己留下后患
周重和刘统领也是微微摇头,显然对苏默的这种作为不以为然。但是徐经却是脸上露出崇敬之色,看向苏默的眼神中满是欢喜赞叹。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抵便是如讷言这般吧。此诚有古君子之风,怨不得伯虎对其推崇备至,我不如也。
他们几人这里或鄙视或嗟叹,何女侠和伺墨二人,则更干脆的以“傻瓜”二字评定算完。至于是否要拦阻这傻瓜行为,何女侠还有些犹豫,毕竟这关乎男人的脸面。伺墨却是心中乐开了花,恨不得这傻瓜再傻一些才好。
不过显然苏默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喊停之后,转头对着周重一抱拳,问道“恕默谮越,敢知将军要如何处置此人”
周重微微蹙眉,古怪的看他一眼,沉声道“此人有通敌之嫌,需拿下仔细拷问。一旦确实,自当具文以报朝廷,抄家问斩。苏副使,大丈夫于世,当快意恩仇,最忌妇人之仁。需知打蛇不死,必受其害往苏副使慎思之。”
他说的语重心长,话里言外便是傻子也能听出浓浓的关切之意。旁边方琼和刘统领都是不由的心下暗惊,看向苏默的眼神中更多出几分凝重来。
要知道以周重的性子,平日里向来杀伐果断,何曾见他对旁人死活关心过今日却不但端然引兵来援,还一反常态的对苏默谆谆劝导,这其中奥妙,着实耐人寻味啊。
苏默心中也是嘀咕,这周重打从见到自己就一副关心呵护的架势,若不是苏默清楚的知道自己确实是老爹苏宏的种,这会儿都怕要怀疑是不是什么狗血剧情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腼腆一笑,先是对周重抱拳谢过关心,这才羞涩的道“其实我就是有件事儿的手尾,还没跟关二爷厘清。还请将军稍容片刻,我保证很快就好。”
周重眼中闪过狐疑,但却并未再多说,只是微微颔首,冲军卒摆了摆手。
关二爷忽然死中得活,这份感动简直是如无尽黄河,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啊。便就原地膝行先前几步,对着苏默就叩拜起来,嘴中一个劲儿的念叨感谢。
苏默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关二爷身前,伸手扶起他,满脸的不好意思“那个,关二爷啊,我就是想说,咱俩的买卖还没做完不是。这天大地大,总要等银货两讫了再说其他不是。”
说着,一翻手又把那镜子露出来,就那么往关二爷怀中一塞,慷慨道“都是老爷们儿,咱也不磨叽了。喏,五百两,这东西归你了。”
小院中霎时一片静寂
噗通
就在院中所有人都被这神转折惊的目瞪口呆之际,一声闷响传来,循声看去,但见徐经正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身来,惭惭的将一只翻到的小杌子扶起,脸上神情似哭似笑,脸颊还一个劲儿的直抽抽。
幻听一定是幻听了这两天赶路太急,太累了他妹的啊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什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啊诗经里这句子是赞美君子对自身严格要求,时时自省其身。可他他他,他这分明是切磋、琢磨的别人啊
徐经觉得简直要丢死人了。好吧,其实他仍旧表示对某人实在是太跪服了这尼玛得不要脸无耻到何等地步才能达到的境界呢
徐经再次喟叹吾不如也
关二爷也彻底懵逼了,这打击实在是太超乎正常人的极限了。以至于当周重摆手示意后,兵卒再次将他架起时,他还一脸茫然的,连之前的哭喊求饶都忘记了。
“视死如归啊,这才是真汉子”苏默敬佩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手抚着下巴点头赞叹。
噗通
徐经再次从小杌子上栽倒下去
周重这会儿是哭笑不得,看着苏默这货一本正经的模样,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人家说棺材里伸手死要钱,你丫这简直就是冲棺材伸手,死了也要钱啊。做为一个读书人,一个号称圣人门生、儒家子弟的,这样做真的好吗
真的好吗废话,当然好了必须要好啊。你都说了一旦定罪,那就要抄家问斩的。问斩什么的跟咱没关系,可抄家这事儿就有说头了。
别当哥是土鳖,那抄了家后,所有财产可都是要充公的。那哥预定的银子呢,这要是不抢在前面先划拉出来,岂不是要亏死好歹废了这么多脑细胞排出这么场大戏,结果最后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自己一个大子儿都落下,赔本的买卖打死也不能干啊。
苏老师洋洋自得的想着,可面上迎着周重欲说还休的眼神,小眼睛眨啊眨的,那叫一个纯真无邪、清澈如水啊。
最终,周重果断败退
场景转换到延水关大营,还是在周重的那所中军大帐里,此时却再没旁人,便是何莹也被暂时打发出去,唯有苏默和周重二人相对而坐。
两人之间摆着一张小桌子,一盆炖的喷香稀烂的大肉,再就是一酒坛子和两人的杯筷,除此别无他物。
酒是好酒,十年份的本地老酒,名字叫“汾清”。若说这名儿大伙儿不熟,那说说其后世的名头,便无人不知了。那就是“汾酒”。
这汾清正是后世汾酒的前身。但如今这汾清却不是白酒,而是黄酒。正是后世又经过了蒸馏等一系列手段后,才由黄酒变成了白酒,才有了举世闻名的汾酒。
这是题外话,一略而过不提。
此刻帐中,周重亲自举坛为二人酒盏满上,然后放下酒坛,举杯向苏默一邀,便仰头一饮而尽。
苏默眼睛微微眯起,也端起杯,一抬手一仰脖,再放下时,酒盏已空,浑然一副豪迈状。好吧,如果没有肩头上那片酒渍的话
周重看着他叹气,摇头苦笑“苏副使似乎对周重戒心很重啊。一杯酒而已,何至于此”
苏默笑眯眯的,面不改色,一点也没被人揭破骗局的尴尬。“周将军误会了。要知道,人太激动时,总是会出现一些失误的。更何况,小子现在不但激动,还很忐忑,些许手误应该可以被原谅吧。”
周重哦了一声,粗重的眉毛挑了挑,手中把玩着酒盏,眼皮不抬的道“区区小宴而已,苏副使又有何激动的,更不消说忐忑了。真论起来,苏副使乃堂堂钦差身份,重却不过一武夫罢了,激动、忐忑的,也该是周重才对吧。”
苏默就笑而不语,将酒盏轻轻放下,手指搭在杯口摩挲着,眼神跟着手指转着,似乎那酒盏上长出了花儿也似。
周重眼神缩了缩,脸上笑容渐渐收敛。将酒盏放下,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回过身来,轻声道“敢问公子,可是祖籍会阴”
苏默抚着酒盏的手指一顿,随即便又恢复,坦然点头道“是,将军好渊博。”
周重却并不理会,站定身子直直的看着他,脸上再无半分笑意,代之而起的是一片端肃。“金风未动蝉先觉,据闻公子乃当世词曲大家,不知可听闻过这句吗”
苏默眉头轻轻一挑,终是诧异的抬头看向他。脑中微一回忆,便记起这句话的出处。只是心下不明白,为何这周重突然的问起这个来。
略一沉吟,便一笑回道“当世大家不敢当,不过若没记错的话,此句应是出自元尚仲贤三夺槊,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呵呵,周将军这是要考校苏默吗”
周重听他回答完,脸上神色不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半响不语。直到苏默被他看得别扭,脸上露出不耐了,这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挑起大拇指赞道“好苏公子果然大才,周重佩服。来,今日能与才子共饮,实快事也。”说罢,过来重新坐下,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随后,便是一再劝饮,先前那番暗藏机锋似乎全不曾有过,反倒是言谈豪爽,肆意不羁,尽显赳赳大将本份。
苏默心下暗暗古怪,有心主动提一下恩盟试探试探,却始终不得机会。直到酒冷炙残,只得告辞而去。
身后,一路将他送出大营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周重,这才脸上笑容尽失,转为一片沉思之色。
大明闲人 第299章:各有所思
再次转回大帐,里面早有人收拾利索。周重负手站在案前,目光遥遥透过帐门望向远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身后脚步声轻响,刘统领从后面不知什么地方转了出来。看着周重的背影,抱拳躬身道“将军。”
周重头也未回,仍是沉默着。刘统领也不着急,转身从案子上取过茶壶,斟了一杯茶放好后便默默的侍立一旁。
“子正,你怎么看”半响,周重长长吐出口气,低声问道。
这子正便是刘统领的字,刘统领大名刘全,延水卫所三个统领中,他才是周重真正的心腹。
“不好说。”刘统领听到周重问起,沉吟了下,这才缓缓的道。周重一愣,霍然转回身来,诧异的看向他。
自己这个心腹向来足智多谋,往日许多事儿周重都是与他商议,对其极为倚重。而刘全也不负所望,总是能给出精准的建议。但今天忽然说出个不好说来,让周重哪能不讶异。
看着周重惊异的看着自己,刘全苦笑笑,摇头道“这小家伙贼滑的紧,看似明面上嘻嘻哈哈,实则心智沉稳,便是经年老吏怕也不如。这一时半会儿的,属下实难做出准确的判断。还有”
他说到这儿,微微迟疑了下,脸上露出踟蹰之色。周重眉头一皱,不悦道“还有什么,怎的吞吞吐吐起来,往日你可不似今日这般。”
刘全目光闪烁了下,犹豫再三,这才长长吐了口气,苦笑着叹道“将军休怪,只是此事属下也拿不准,偏又咳咳,其实就是,属下觉得他似乎察觉到属下的存在了。”
“什么”周重猛然一惊,顿时睁大了眼睛。“你确定莫非你不小心露了什么手尾”
刘全抬头苦笑“将军当知属下的性子,怎么可能露什么手尾。而且属下也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我,可就是有种说不出奇怪的感觉。那感觉那感觉”刘全皱着眉回忆着,嘴上却是没法形容出来。
周重眉头皱的更紧,不由的也沉思起来。这个苏默,给他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将军,您这可确认了”帐中一时寂寂,半响,刘全率先打破沉寂,忽然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周重却毫不惊讶,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刘全一愣,定定的看向他。
周重叹口气,低声道“东西没错,应该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可是偏偏他的回应不对,但却似乎又不像是作伪,老夫也是有些拿不准了。”
说着,他移动脚步在帐中慢慢踱了几步,似解释又似自语般道“他姓苏,祖籍籍贯也能对上,东西也没错,算算年纪也恰好合适,按理说不会错的。可为什么竟似不知道那句词呢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不知道呢”
刘全目光随着他脚步而动,听着他的喃喃低语,也是不由的皱眉。想了想,才小心的道“那将军之意”
周重顿住脚步,沉吟片刻,才轻轻摇头,叹道“且莫惊动他,再看看,看看再说。”说到这儿,忽然又沉声道“但一定要保护好他,明日他们便要上路了,你亲自去选一百精锐,挑个稳重机灵的带队,直到他和使团汇合为止。”
刘全神色一凛,退后一步叉手应是,随即大步走了出去。帐中,周重目送着他远去,眼中光芒闪烁着,低声喃喃的道“苏默苏默,你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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