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他也得御赐钢琴,所以平日里在王府一有空就琢磨音色,不知不觉痴迷其中,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琴声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闲暇时间除了看书,一门心思就在钢琴上。
可以安装上百乃至两百以上琴弦的钢琴,完全可以把琴、瑟、筝的音调覆盖,一个人弹奏,就能弹奏出丰富的音调。
这还得完善琴键的布局,在此基础上拟定弹奏指法,一个人经过练习,便能弹奏出复杂的乐曲。
然后,将现有的琴谱、乐谱,按照钢琴的弹奏特点重新谱曲,又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如此神奇的乐器,无论是制作、调音、弹奏、谱曲,都能让人忙得乐此不彼,
湘东王府有御赐钢琴,也获许可,能自己调集工匠制作钢琴。
萧绎如同许多大臣那样,开始召集门客,对钢琴进行研究,不断有令人振奋的进展,所以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又变得精彩起来。
。。。。。。
秋风起,湘东王府琴堂,湘东王萧绎和门客一起,兴致勃勃的研究钢琴。
年轻的湘东王府诵书何妥,出身西域胡商,不仅博学多才,还精通钟律,仔细琢磨了钢琴的击弦器,对弦锤进行了改进。
此时,弹奏着改进过弦锤的钢琴,请湘东王品鉴弦音。
弦并没有换,换的只是弦锤,萧绎仔细听了一会,点点头:“果然有所不同。”
门客们也点头称是,他们听得出弦音音质确实有所改善。
何妥停止弹奏,向萧绎讲解起来。
新平公李笠所献钢琴,是个半成品,其弦锤,都是同一材质、尺寸的木槌,精通钟律和机械制作的何妥,很快发现这种统一尺寸弦锤的缺点。
用不同的敲击工具击打乐器钟、磬、鼓,可以获得不同的音质。
他经过多次试验,发现用不同重量的弦锤,击打不同的琴弦,也可以获得不同的音质。
较为合适的做法,是用较重的弦锤击打低音琴弦,用较轻的弦锤击打高音琴弦,如此,高、中、低音的音质会明显改善。
而且,给木质弦锤裹上鹿皮后,敲击琴弦后发出的声音,其音质会有改善。
钢琴是弦乐器,但却是以击弦方式发音,这就像击钟,所以何妥认为弦锤对于钢琴音质的好坏,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实际的改进效果,确实很明显,所以萧绎很高兴。
数月来,参与改进钢琴的人越来越多,所以钢琴这个半成品,完善得很快。
从琴弦的制作、琴体材质的选择,到琴键(琴弦)的排序,都在不断改进。
“前几日,乐府有一项改进,出人意料的好。”萧绎指着钢琴内部,说着说着,眉飞色舞。
弦锤击中琴弦,琴弦振动发音,然后要有抑弦器制止琴弦继续振动,使得声音戛然而止,不让回音影响后续的琴音。
可是,恰到好处的延长琴弦振动,就会形成一个‘回音’的效果,这便可以营造出类似空谷回音的缥缈意境。
“恰到好处就在于,想让琴弦延长振动,琴弦就振动,想让其停止,就能让其停止。”
何妥心中一动:“大王,莫非,是在抑弦器上做文章?”
“对,就是在抑弦器上做文章。”萧绎笑起来,反问:“你认为,该如何做文章?”
“呃...”何妥思索起来,他精通机械制作,所以很快想到一个办法:“莫非,加以拨片,需要时,拨动拨片,抑弦器就会暂时失效?”
“差不多。”萧绎点点头,“可人只有两只手,弹琴时十指忙碌,再要时不时拨动拨片,如何忙得过来。”
何妥想到了答案:双手忙不过来,还有脚,脚也可以、可以...踩踏板,踏板就是那拨片!
但他很聪明,没有说出来,而是做茫然状:“小人实在想不出,还能如何兼顾?”
萧绎一脸‘你果然想不出来’的表情,大笑:“哈哈!可以用脚来踩踏板,演奏者,垂足而坐!”
“原来如此,这构思果然精妙。”何妥赶紧附和,其他门客也恍然大悟,看着钢琴,跃跃欲试,觉得或许还能加装其他机括。
萧绎再说:“不止如此,既然可以为了延迟回音,设一个机括踏板,而演奏者垂足而坐,那么,左脚右脚,一个踏板,岂不是太少了?”
“所以有人得了启发,设计另一个踏板,名为‘柔音’,踏板发动后,琴声变小,如同人说话忽然轻柔。”
“那么,既然可以用踏板来形成‘柔音’,就也可以形成‘强音’,如同一个人仰天长啸。”
说着说着,萧绎喜形于色:“有了踏板变音,奏乐时,一开始置身于寂静山谷之中,远看山崖有涓涓细流落下。”
“近看却是飞流激荡,这只在数息之间,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渐渐完善的钢琴,确实是一件神器的乐器,萧绎觉得余生能有钢琴、美人相伴,真是惬意至极。
至于徐昭佩那个贱人,是不是又出去与人私通,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夫妇之间感情和睦,称为“琴瑟和鸣”,他和王妃形同陌路,如今有了钢琴,一样可以做到“琴瑟和鸣”。
乱世栋梁 第五十二章 歌以咏志
建康北,玄武湖畔,乐游苑,水榭处,一名乐官正在弹奏钢琴。
天子、皇太子和群臣正襟危坐,侧耳倾听钢琴弹奏的吴声十曲。
吴声十曲,为流行于江南的十首曲调,即:
《子夜》、《上柱》、《凤将雏》、《上声》、《欢闻》、《欢闻变》、《前溪》、《阿子》、《丁督护》、《团扇郎》。
先帝当年,与宫中乐人王金珠将这十曲整理,如今以钢琴弹奏,别有一番风味。
钢琴的音色极其丰富,在座之人,无论是天子、皇太子、诸皇子,以及宗室、朝臣,都听得如同老僧入定。
无数人参与改进的钢琴,虽然现在依旧是个半成品,却已经展示出无与伦比的实力,如同雏凤初鸣,让所有人期盼不已。
吴声十曲结束,另一名乐官,以此钢琴弹奏西曲歌。
吴声、西曲,都为改良过的清商乐,又称“清商新声”,吴声为江南吴地歌曲,西曲歌,则为荆、郢、樊、邓之间(荆襄地区)的歌曲。
先帝在雍镇(雍州刺史任上),便十分熟悉西曲,继位后加以革新,做《江南弄》七曲。
即:《江南曲》、《龙笛曲》、《采莲曲》、《凤笙曲》、《采菱曲》、《游女曲》、《朝云曲》。
乐官现在用钢琴弹奏这七曲,一样的曲辞,不一样的曲调,让人听了只觉耳目一新。
随后,又弹西曲《乌夜啼》。
《乌夜啼》为乐府诗,原为五言四句,天子于潜邸时,将其改为七言八句。
说的是独自在孤寂的夜中赏月,独自奏乐与影子同乐,可惜悲从中来,不由得哭泣的场景。
钢琴声起,另一人和唱:
“绿草庭中望明月,碧玉堂里对金铺。”
“鸣弦拨捩发初异,挑琴欲吹众曲殊。”
“不疑三足朝含影,直言九子夜相呼。”
“羞言独眠枕下泪,托道单栖城上乌。”
歌声带着惆怅,钢琴的琴音,将孤寂的情景烘托得活灵活现,让听曲的天子和群臣,仿佛身临其境。
曲毕,那种惆怅之情依旧挥之不去,萧纲回味着自己的作品,只觉用钢琴演奏出来,相比其他乐器演奏,意境相似,却又有不同,仿佛愈发清冷。
不错,不错!
接着,乐官弹奏西曲《乌栖曲》。
《乌栖曲》为乐府诗清商曲辞,天子于潜邸时做四首,为七言四句。
第一首,弹唱起:
“芙蓉作船丝作?,北斗横天月将落。”
“采桑渡头碍黄河,郎今欲渡畏风波。”
唱的是一名女子在黄河渡口处等候情郎,结果情郎爽约的场景。
钢琴声时而细腻,如女子思念情郎之情,却又转为清脆,是爽约后的难过,继而再次绵绵细语,是为女子思念之情愈发炽热。
琴音转换之美妙,让人听了真想拍案叫好。
然后是第二首:“织成屏风金屈膝,朱唇玉面灯前出。”
“相看气息望君怜,谁能含羞不自前。”
这一曲,说的是热恋女子即将与情郎见面的娇羞模样,钢琴柔声呢喃,将这娇羞模样描绘得春意盎然。
四曲毕,群臣纷纷叫好,萧纲喜不自禁,频频点头。
接下来,又是《乌栖曲》,却是湘东王萧绎当年改编曲辞,如今湘东王又根据钢琴的琴音特点重新谱曲。
新曲共有六首,均为七言四句,以六个场景,描述妇人触景生情,思念出征良人的委婉情思。
乐人经过练习,用不同的音调和弹奏快慢,加上和唱,烘托出六个场景。
萧绎侧耳倾听,听着自己的作品经由钢琴演绎,演绎出不一样的韵味,心中颇为激动,不由得用手轻拍膝盖。
琴声凄婉,唱者声音悲凉,将妇人思念之情演绎得活灵活现,不知不觉六首弹唱完毕,萧绎只觉意犹未尽。
他忽然觉得还不够好,因为这是改编的乐曲,不是为钢琴而生的乐曲。
别人穿的衣裳,自己改了改穿在身上,总不如量身缝制的新衣舒适。
所以,萧绎认为,应该根据钢琴本身音质特点,谱新曲,那样的乐曲,才是真正的钢琴曲。
而前所未有的钢琴曲,一定可以极大地舒展情怀,如魏武帝所言,歌以咏志。
“清商新声”演奏完毕,另有十名乐官,依次用另几台钢琴,弹奏起“鼓角横吹曲”。
横吹曲,一开始也称为:鼓吹,于马上奏之,是军中之乐。
北狄皆马上作乐,故自汉以来,北狄乐总归鼓吹署。
后来分为二部分,有箫笳者为鼓吹,用在朝会、外出仪仗,又作为赏赐,赐予诸侯、大臣。
有鼓角者为横吹,用于军中,也是在马上所奏。
先帝时,命乐人整理鼓角横吹曲,如今,没有箫、笳,没有鼓、角,只用钢琴,重新将其‘演绎’。
十名乐官,共弹奏三十六曲,为《企喻》、《琅琊王》、《钜鹿公主》、《紫骝马》、《黄淡思》、《地驱乐》、《雀劳利》、《慕容垂》、《陇头流水》等。
这三十六曲中,二十五曲有歌有声,十一曲有歌,此刻无人咏唱,只有钢琴之声绵延不绝。
别样的琴音,时而轻柔,时而狂躁,时而回旋,时而长驱直入。
使得听众们宛若身临其境,一下子身处鼓角连营,一下子策马驰骋沙场,时而横槊立马,时而拔剑长啸。
有千军万马之威势,又有饮马河边的杨柳依依,钢琴那丰富的音色,变幻多端的音调,只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不知过了多久,乐官们献艺完毕,听众们只觉不过瘾,回味着方才的旋律。
有“徐、庾”之称的徐陵和庾信,为文学大家,此刻诗兴大发,提笔急书。
而文学之名不下徐、庾的琅邪王褒,同样兴致勃勃,已经在构思《钢琴赋》。
一旁,在京任职的鄱阳王萧范,见妹夫王褒喜上眉梢的表情,又看看那几台钢琴,觉得王府里的钢琴是不是少了些。
以至于精通音律的门客们,不得不排队使用,对于钢琴的改进,进度较慢。
他也迷上了钢琴,平日里让人弹奏,听着听着只觉心旷神怡,还抽空把已有乐曲曲谱根据自己喜好重新谱写,以便用钢琴弹奏出来。
另一边,皇太子萧大器拿着新拟的琴谱仔细琢磨,左手手指不住弹着膝盖,仿佛在弹钢琴,其他几位皇子亦是如此。
萧纲见钢琴的表现极其出色,心情大好。
虽然钢琴仍旧有待完善,也不可能取代其他乐器,但这个复杂而又神奇的乐器,让他痴迷不已。
萧纲处理政务之余,自己也琢磨着改进钢琴,一有空就围着钢琴转,试音、调音、定音,一天很快就过去。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
数月,很快就过去。
有钢琴相伴,让萧纲觉得每一天都精力充沛,待得钢琴完善之后,他一定要让雅乐焕然一新,如此成就,必然超越父亲。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这一切,李笠功不可没。
李笠所献钢琴,虽然是个半成品,却打开了新天地的大门。
不,是一双翅膀,让萧纲展翅高飞,飞过绵延群山,飞过江河湖海,飞过茂密森林,飞过茫茫云海。
如此奇妙的乐器,必须专门为之谱曲,而他每日都能在弹奏钢琴时,获得大量灵感,即兴弹唱,舒展情怀。
一如魏武帝所言,歌以咏志。
萧纲很喜欢钢琴,以至于痴迷,想到李笠这几年的一贯出色表现,他愈发高兴。
李笠献钢琴有功,那是一定要赏的。
至于李笠上呈的“经略徐州之纲要”,他就觉得不错。
徐州要如何经略,你看着办就可以,要如何行事,朕都准了!
乱世栋梁 第五十三章 歌以咏志(续)
徐州,沛县,途经此地顺便巡视的徐州刺史李笠,此时站在城头,看着焕然一新的城墙,忽然想高歌一曲。
沛县,是汉高祖刘邦的家乡,刘邦平定淮南王英布之后,班师途中经过故乡沛县,便和家乡父老喝酒。
喝得起劲,心情澎湃,刘邦即兴唱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就是有名的《大风歌》,现在,李笠想起《大风歌》,倒不是有什么别样的想法。
纯粹是游客心态,来到某个历史文化‘景区’,就会回想“这里在历史上发生的事”。
沛县是彭城的北面门户,梁森如今在此坐镇,一旦敌军来袭,就得闭门守城,然后李笠会派兵增援。
如果对方的意图是“围城打援”,那么援军就得见招拆招。
若齐国同时派出三支军队,各自攻打沛县、萧县、利国,又以骑兵游击,那么李笠还得见招拆招。
具体该怎么做,只能随机应变,李笠对梁森的要求,是一旦敌军来袭,梁森能靠着沛县驻军以及城防,坚守至少一年。
“正常来说,可以做得到,但就怕出内鬼。”李笠看着梁森,缓缓说着,“毕竟城里到底有多少人心向齐国,我们是不知道的。”
梁森点点头:“我会注意的,已经做了相应安排。”
沛县城防已经增强,囤积了粮食和军械,除了梁森自己的部曲以及直属兵马,还驻扎二千兵卒,全都是鄱阳老乡,十分可靠。
李笠很放心:“我相信你能做到,只是内鬼难防,你一定要多个心眼。”
不是李笠疑神疑鬼,实在是沛县、萧县情况不容乐观,譬如今年的秋收,公廨能收上来的粮食,少得可怜。
历年的账簿,在梁军入城时,因为公廨‘意外失火’,都付之一炬,所以,沛县、萧县在籍的户数和田地,已经不得而知。
李笠让人翻阅徐州州廨存档卷宗,按之前的户数、田地来征收田租、户调,结果两县的吏员找百般借口推诿,可见人心不是向着梁国的。
在这种情况下,梁森和彭均要想在敌人进攻时守住县城,一定得提防内鬼开城门。
“现在是秋末,齐国若要动手,估计也快了,他们或许会试探进攻,或者想方设法,把你引诱出去,野战解决掉。”
“一味地守城,可不行,可若是轻易出击,又容易中圈套,如何权衡利弊,你要有主意,切忌一心二用。”
“守,就用心守,若以攻代守,就要集中力量进攻,不要既担心城池安全,又想着野战歼敌,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输得干干净净。”
李笠如此啰嗦,不是不相信梁森的能力,实在是干系重大,他让发小守沛县、连襟守萧县、妻兄守利国,就是予以重任的意思。
三人都是第一次独当一面,心态好坏与否,很容易影响发挥,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去了萧县、利国,视察防务的同时,给左臂右膀们打气。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真的打了败仗,不要紧,撤回彭城-寒山,又是一条好汉,前提是败得有底线。
譬如抛下军队临阵脱逃这种行为,李笠绝不会容忍,关系再好也没用,军法处置。
说了一通,梁森见左右离得较远,便问:“寸鲩,陛下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不然你以为,我那钢琴是白送的?”李笠说着说着轻轻笑起来,“我送的礼物,可真的搔到陛下痒处。”
“呃...不就是一个乐器么?有那么厉害?”梁森还是想不通,李笠回答:“你不通音律,想不通也不奇怪...”
“一如武人喜良马,陛下精通音律,我献这钢琴,就如同献千里马给爱马之人,收礼的岂能不笑逐颜开?”
“那...接下来”梁森最相信李笠,所以李笠说行,那就一定行:“真的不会有谏官嚼舌?”
“不,不会,只要陛下那里没问题,就绝对没问题。”
李笠说着说着,笑起来:“自古,官僚整武将,最喜欢的一个罪名,叫做擅开边衅。”
“在他们看来,武人得势,不是起内乱就是开边衅,这看法也不能说错,可要看是什么时候。”
“官僚最怕生事,太平时节,一切求稳,可如今这年头,烽火连绵不休,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怕事,事越多。”
“齐主御驾亲征,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撤军,于是朝中有人说,两国该握手言和,与民休息,不该继续挑起战事。”
“可齐国迄今都未遣使聘问,可见人家一肚子火,没打算媾和,那么,我们就不能消停,一定要把事情搞大。”
“正如之前所说,以攻代守,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李笠看着城外泗水畔靠泊的大量船队,看着临时上岸活动的将士,一脸得意:“如今,我奉旨打劫,谁敢嚼舌多嘴!”
。。。。。。
齐国北徐州境内,泗水附近,为大片良田环绕的堡寨里,青壮们持弓执刀,守在寨墙上。
外面,是来犯梁军,从南边徐州过来,今日一早便架起投石机,抛射石块攻打堡寨,其主力在西面。
又有游骑在四周晃荡,不让寨里的人突围。
时值下午,堡寨内升起袅袅炊烟,隐隐约约有饭香飘来,但堡主庞庆以及青壮们无心用餐。
“动了,动了!”
惊呼声中,梁军立起来的投石机开始动作,长杆转动,将一个黑点往堡寨这里抛来,黑点越来越大,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落下。
落在堡寨里,砸中一座箭楼。
破裂声中,尘土飞扬,箭楼损毁,动静很大,惊起寨内一片惊呼。
这惊呼听在庞庆耳里,分外刺耳。
庞氏宗族的堡寨,庇护着一代又一代的庞氏子弟,宗族不是没有经历过危难,可每一次,都在族人们的奋力反击下,熬过去。
虽然他们的堡寨,扛不住大军围攻,所以该服软就得服软,但是,来犯之敌想要轻松攻破寨子,那是不可能的。
双方对峙,才有谈条件的机会,庞氏一向和地方官府合作,只要不招惹什么不得了的死敌,宗族就不会有事。
然而,此次攻打寨子的敌人,今日才开始进攻,看样子到了明日就能攻入寨子,他们派出去求援的人,就算立刻能拉来救兵,也赶不及了。
“又来了!!”
惊呼声中,又一个黑点飞了过来,正好命中寨墙,只听“嘭”的一声,夯土寨墙腾起一阵尘土,并且猛地一震。
寨墙上的人们几乎站立不稳,东歪西倒,勉强站住,原本就惴惴不安的青壮,愈发惊恐起来。
寨子守不住了,梁军攻进来,男人杀光,女人抢光,财物全都带走,然后一把火烧了寨子...
庞庆想到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就要被付之一炬,脸色发青,如今对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做决定,一切都完了。
他走下寨墙,来到一处角落,示意小儿子庞靖近前:“去,带着人出寨,去和梁军说,他们的条件,我们照办。”
“父亲!他们要的粮食可不少啊!”庞靖急起来,庞庆一瞪眼:“是粮食重要还是人重要?”
“祖宗基业都在这里,寨子破了,什么都没了!”
“寨里拿出这些粮食,还能剩下一些,能熬到明年秋天,快,快去!不然一会祠堂被砸了,你晚上睡得着觉么?”
庞靖点点头,赶紧点了几个人,从侧门出了寨子,竖起一张白布,向聚来的梁军游骑走去。
庞庆再次登上寨墙,看着儿子及随从被梁军骑兵带走,前往西面远处营地,不由得紧张起来。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这帮瘟神拿了粮食就走...
。。。。。。
次日清晨,梁军营寨,军吏们清点着庞氏在夜里送来的粮食,巡营的李笠,刚好路过,看着一袋袋粮食,很满意。
此次出击,他先击溃齐国北徐州兵马的试探性进攻,逼得对方收缩城池、求援。
然后,梁军开始到北徐州境内、泗水两岸地区的地头蛇堡寨‘串门’。
前方堡寨,是庞氏宗族的族产,一如河南、淮北地区无数堡寨那样,是宗族的庇护所,也是屯粮处。
那么,‘不事生产(种田)’的梁国徐州刺史,带着兵来这里秋游,庞堡主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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