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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慎行最爱去墨翟的墓,他说,他为墨家寻到了李恪,子墨子泉下欣喜,这才给了他陪陵的殊荣。

    李恪对此不以为然。

    六月十九,伏日,出晴。

    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地处在不咸山巅的北岸却依旧是满眼积雪,就宛如长冬无止。

    李恪推着慎行漫步在那条迎亲的主道。

    “老师,这里就是那日我迎亲的大道。托您的福,那时我身后跟了三驾金车,光是打转就转得我眼冒金星,险背过气去。”

    慎行裏着绒衾,满脸堆笑“妻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想你一日得娇妻三人,见者皆艳羡,正好享享齐人之福,也算是天爷给你的照拂。”

    李恪气得白眼直翻“老师,非儒”

    “为师如今已不是钜子了,偶尔放纵些许,无商大雅。”

    师徒皆笑。

    笑着笑着,慎行叹了口气“你把公输赶出不咸,连这山巅的人气也赶走喽。”

    “老师冤枉我。”李恪轻声地笑,“公输便是携老扶幼,全族也不足两百,如今北岸减了他们,却增了墨卫营,人口非但未降,还升了呢。”

    慎行缓缓摇头“莫得诡辩,墨卫营虽众,却无人视此为家。”

    李恪知道慎行心里始终对自己打压墨子的行动有芥蒂,尤其是放弃北岸基地,等于是让不咸山的墨子之陵作了荒冢,是大不敬。

    他停下车,绕到前头对着慎行深揖下拜。

    “老师,墨家早晚会重回这不咸山,螭龙也会重新打造。只是螭龙雄奇,非得大张旗鼓,才能成功,似曾经那般偷摸行事,走不通的。”

    慎行的老眼露出一丝欣喜“如何大张旗鼓”

    “将不咸山建成第二座苍居。”

    “游牧如何应对”

    “驱逐夷狄,并土中原”

    慎行大喜“彩不咸将复,螭龙将复,我徒有此志向,为师便是身在九泉,也不惧子墨子与历任钜子亲问了”

    李恪皱着眉埋怨“老师,日朗天青,因何又要言死。”

    慎行朗声大笑“痴儿,痴儿,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性,早晚要经历的事,智者不畏也。”

    “智者不畏,亲者畏。”李恪认真地盯着慎行看,“这也是人之常性。”




第四五五章 墨家险将亡
    师徒缓行至天池池畔。

    水岸多有疾风,而天池不同。或是地处高岗,空气稀薄的关系,天池整年都少见强风,偶有风起也只是微拂,从来都是不咸山上绝好的去处。

    大喜,大静,慎行说多了话,无力地靠在椅上喘息,李恪给轮椅锁上轮梢,为慎行掖紧绒衾,便寻了处平整,骤自盘腿而坐。

    “恪,你这些天白日陪我,夜来掌镫,不怕冷落了几位新婚娇妻么”

    “无事的,我书简时她们轮着陪我,每日早晚,也不忘向媪问安。其实相比起在苍居时,家人聚叙的时候反倒多了。”

    “夜夜奋笔,我徒究竟书何大作”

    李恪狡黠一笑“老师一直都知道,可我却不愿说。”

    “还不忘少年心性。”慎行也笑起来,他感慨说,“为师号称饱学,然一生奔波,却从未有闲静心于案首。而且为师也知道,我生性鲁钝,多言少思,真让我写,其实也写不出甚新奇。”

    “泱泱天下,无老师不知之事,百家之言,无老师不晓之理。在学问一道,老师是世上少有的通达之人,老庄或可比美,但墨家上下十一代,没人能与老师相较。”

    “便是知道你在谬赞,为师也听着喜甚。”慎行眉开眼笑地夸了李恪一句,又把话题绕回原点,“为师知道你在假我之名著书,可书的究竟何物,为师猜不到。”

    “老师真想知道么”

    “此事自然。”

    李恪想了想,散腿跽坐“我在写十义疏注。”

    “疏注”慎行愣了半晌,忽而苦笑,“我早知你的打算不止大集,只是眼下墨家才变了构架,大改十义,是否操之过急”

    “时不我待。”李恪正色回应。

    “时不我待么”慎行突然问,“恪,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李恪知道慎行早晚会问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开口,朗声反问“老师,你相信万世不拔之基么”

    慎行猛睁大了眼。

    李恪摇着头,继续说“万世不拔之基业始皇帝大略,横扫,威压天下。他自号始,还要承继之人依序而下,二世,三世,及万万世。也不知他怎想的,若真如他所欲,千百年后的皇帝该叫甚秦三千六百二十七世真不觉得拗口么”

    好好的话题突然跑偏,慎行失笑,可神色却绝无喜意。

    李恪调整了一下坐姿“老师,我以为天下并无万世不拔的基业。当权日久便会懈怠,懈怠便显暮气,暮气便要陈腐,陈腐”

    “可当今皇帝春秋鼎盛”

    “他今日鼎盛,十年亦盛,可总是会死的。”李恪斩钉截铁说,“如今的大秦看似安稳,但六国遗贵无有一日不想复辟,庸如赵柏,贤如张良,更别说还有范增这等见不得天下安宁的智者。还有儒家墨家在求活,儒家就甘心被扼死么”

    慎行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极之严厉“告诉我,你究竟如何想的”

    “正如老师所想,我本想领着墨家,在大乱之时拒北而守,成则席卷天下,最不济也立一个诸侯王室,我连国名都想好了,就叫墨。若是能以学派立国,某种程度而言,墨家也算攀上学派之巅了吧”

    听着李恪嘴里全无调侃的调侃,慎行心里一阵阵后怕。

    他对秦无忠,他也知道李恪对秦无忠。墨家与秦过往复杂,李恪若想反秦自立,在墨家根本听不到几许反对,此事大有可为

    可是以一己学派参与天下争夺李恪若败,再无墨家,李恪若成亦无墨家

    成了帝王之后,他不可能让一个主导造反的学派留存下去,墨家最好的结局就是断绝道统,化入新朝,诸墨之士将不复存,他们会从士,变作卿

    而最坏的结局慎行根本就不敢多想。

    这还不是他最在意的,相比之下,他更在意李恪话里的另一个信息本想。

    “本想”

    “本想。”李恪飒然一笑,“后来我想明白了,王图霸业止数百年,我却不愿只做几百年的圣主明君,这么做,因小失大。”

    “哦”

    “老师,王朝的根基是甚”

    慎行愣在当场,全然不知道李恪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李恪也没指望一个秦人能回答出后世总结的历史规律,自设一问,随即作答。

    “王朝的根基是资本。周以前,这个资本是人,王是天下最大的奴隶主,他领着诸侯,诸侯领着贵族,贵族领着自由民,这便是王朝。”

    慎行沉思,缓缓点头,李恪的说法与百家盛行的贤主论不符,但究其根本却没有错。

    “可是自周末开始,这项资本却动摇了。有识之士发现奴隶并不可靠,朝歌反正,商覆周兴,不就是纣王这个天下最大的奴隶主失掉了对奴隶的掌控么人是有思想的,资本是人,不可为凭。”

    慎行被这个全新的论题深深吸引了,他跟着李恪思考,不由坐正了身体“所以资本变了”

    李恪笑着点头“资本变了,周后期各国不断开释奴隶,赐以自由,配以土地。这不是仁恕,而是他们发现,土地是比人更好的资本。划地而养民,则民奋战,若是不战配给的土地自然也就没了。”

    “人民依地而生,地却是诸侯的,为了保地,人民不得不战,这便是你的说辞”

    “是。谁掌控的土地多,谁的力量就大。秦律行军功爵法,看似是给了平民获取自有地的途径,但根本上,却是让数量更多的无爵之人无地,只能依附在国主的土地上。”李恪越说越兴奋,他站起来,跪到慎行身边,“军功之爵需奋战,无爵之民要保土,故秦军强勇,天下无敌”

    慎行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的王朝之基,在土地”

    “土地是现在的王朝之基,可是老师,以资本论,土地就真得保险么”

    慎行怔了一下“土地有主,土地无思似乎”

    “可是土地有数”李恪冷冷一笑,“大秦扫定,多了多少爵民,又封出去多少土地现今高产可封爵,剿匪可封爵,大秦在南北开战,得功亦可封爵。皇帝自六国攫夺而来的土地虽多,可长此以往,又经得住几世封赏封出去的土地自由买卖,又需要多久会被豪门聚拢,生出足以抗衡皇家的世族”

    他歇了口气“更何况土地长在地上,不动,不行,天灾无产,毁弃。一旦失去了土地,地主还凭甚控制人民战乱一起,地方必乱,天下皆乱,王朝倾颓”

    慎行张大了嘴,反复,反复咀嚼着李恪最后的四句预言。它就像一种诅咒,比之亡秦者胡,亡秦必楚要真切得多的诅咒。

    他找不出破解之法,往日所学的仁、爱、义、礼,在纯粹的利面前,似乎全无反抗的余地。

    慎行第一次从心底认同起孔丘来。孔丘说礼乐崩坏,自王将自己的资本从人变作了地,仁爱世人的价值便大大减弱,因为人可因为感性搏命,而地全无感性

    “恪,这轮回就无法可解么”

    “解”李恪奇怪地看着慎行,“王朝越久,昏庸越多,为了不叫存续断绝,资本自然是越稳越健。田地比人稳健得多,这是一种进步,为何要解”

    “可你说”

    李恪哑然而笑。

    “老师,我说的可不是解,而是替。”他说,“田地比人要稳,可还有一物比田地更稳,便以携,不惧灾,那便是金钱”



第四五六章 扶苏千秋,则墨千秋
    金钱是妖魔。

    资本的价值在金钱时代达到至高,其易保存,便携带,不惧灾,通万物。

    在后世,人类为了发掘比土地更优质的统治资本耗费了数千年时光,直至金钱展露头角,用一顿疾风暴雨似的猛攻,将所有对手斩落马下。

    金钱是妖魔。

    它的流通特性,增值特性,膨胀特性等等与生俱来的属性让原本至高的王权成为笑柄。

    皇帝收集不了全天下的金钱,连绝大多数也占据不了。

    在金钱的世界中,交易才是久存之道,而统治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甚至都不是最好的手段。

    慎行完全理解不了这种概念,无论李恪如何解说,他都是一头雾水。

    李恪唯有无奈摇头。

    “老师,您可知机关的价值”

    “价值化腐朽为神奇,转凡物为神骏”

    李恪登时哭笑不得。

    “机关又不是神迹,哪来这许多神奇之处。”他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得,“老师,世之机关唯有一用,那就是效率,制造的效率。”

    看慎行一脸懵圈地强打精神,李恪只能努力挑选最通俗的说辞。

    “制造的效率多种多样,如轻减人力,可以解放出人口,再如减少次品,可以降低成本。以土地为本的王朝重视农业,而以金钱为本的王朝,更重视商业和工业。”李恪顿了一顿,轻声说,“工业,墨家举世无敌”

    慎行终于听到了最感兴趣的东西,振声问“你要发展工业”

    “工业的发展,王朝的转变都不是朝夕可成之事,只凭我一人一派,发展不了工业。”

    “那你是要”

    “播种。”李恪摆出一个笑脸,站起来,“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四季也。子墨子穷尽一生做了春耕,让世人知道了机关之伟,我便做那夏种之人,将工业的种子埋下去。人民富闲了,商业发展了,他们终有一日会明白工业之妙,当天下皆以为工业更佳,那才是瓜熟蒂落,秋收之时。”

    慎行一脸兴致盎然,索性下车,凑上来问“你欲如何做”

    “播种之事,农人尽知。我要寻一块平整之地,翻土,曝地,埋种,培秧。”

    慎行烦燥地瞪了李恪一眼“不许隐喻”

    “唯”李恪拱手应诺,“平整之地,在公,在正,在治世安宁,在法度森严,所以墨家要归秦,还要做大秦的忠臣良将。”

    慎行点了点头。

    “取地,便是我要统御一方,翻土,便是大兴土木,将那一方建成苍居模样。”

    慎行思虑片刻,问“法家”

    “地里有虫卵,杀虫不正是曝地之责么”

    慎行大赞道“非法”

    “扬墨,非法,推行新事,破除老旧,此曝地也。”李恪正声说,“接着便是埋种和培秧”

    “似你这般做,工业之秧破土之时,天下必将动荡不宁。”

    “所以我需要盟友。”李恪冷声说,“始皇帝不是合适的盟友,他太智慧,太强势,容不得悖逆反抗。但他会死的,他死之后,二世嘱谁”

    “嘱谁”

    “我管他二世主谁,事实上,我只需要扶苏。若始皇帝不选,就别怪我将他选的二世打落玉陛,自立新主”

    慎行眯起了眼,郑重问“为何是扶苏”

    李恪叹了口气“老师,工业发展有悖于王权,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而以天下有识之能,此事也瞒不过他人的眼睛。”

    慎行唯有点头。

    “我与扶苏相识于十三,至今五年。此人非是雄主,也不见得就是明君,但他至善。”

    “何为至善”

    “路遇不平之事,他拔剑。豪绅欺凌弱小,他秉公。才士不得重用,他怒斥。友人遭遇不公,他同哀。师姊让他等了八年,他从一而守,敬之如常。赵柏心有反秦之意,他一笑而过,不揖不嘲。此人得蒙氏真传,秉齐法之念,以法以教,信人奋士,便不是雄明二主,也必定是个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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