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慎行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你怎知子墨子对螭龙的秘称”
“我”李恪恍然惊觉,收摄心神,“老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教我机关的人么”
慎行紧张地摒住了,呼吸。
“他自称出自隐士家族,游走天下,寻觅有才。他在六岁那年寻到我,每每黄昏来,平旦走,一日不断,风雨无阻。”李恪咬得牙根直响,“若是我所料不差,我与墨翟,师出同门”
第四三六章 李恪,请诸同门验学
螭龙喷吐着淡淡的云雾,以极缓的速度靠向河岸,其航速是两节一节李恪估不出来。
不过等待并不枯燥,借着慎行的口,他总算知道了这架宿留于天池的超巨型机关的过去今生。
与李恪所想无二,如齐柏林飞艇这般水准的机关出现在战国时期必定会拖垮国家,哪怕不是主因,也必然会对一个政权的垮塌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李恪唯一没想到的,是它拖垮的那个国家并不是某一方或是某几方的诸侯,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王国。
螭龙的投资人是周王室。
时回早古,周幽王失却镐京,周平王重立社稷,天下看似重归王化,百姓也有了精神寄托。
可却没人考虑过周王室的心态。
都城自国境的镐京迁至腹心的成周,可重生的周王室依旧寻不见片刻安宁。
他们早已不再是当年西岐伐纣,气吞天下的文武之后了,游牧的阴影缠绕着大周的社稷,周天子们每日担惊受怕,唯恐一觉醒来,自己的王城又被哪个不服王化的蛮夷围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们急于寻求心灵的慰藉,可天下之大,又何来一个万全的解决之法
这种寻觅一直持续到灵王时期,公输盘以霸缰堰名噪天下,灵王闻之喜甚,忙请人将其延请至成周,礼乐齐鸣,作诸侯之礼僭尊工匠,公输盘由此感激涕零。
礼宴过后,灵王问对,盘回忆起自己与墨翟旧时的一番长谈,又结合市井传说,百家成言,向灵王进言。
“极北之地有山不咸,其地盛产白铜,又有仙气喷涌,可用以制得无形之灵。”
灵王躬问“何为无形之灵”
盘对答“灵者,万物之根本,无形无影,动静两宜,世传其有化火为水之能,封而用之,则可驮物飞天。有此物相助,虽天下之大,旦夕可抵。”
灵王大喜过望,忙命燕国征伐高句丽境,至不咸山,辟通道路。又令天下诸侯进献木料,毛皮,金铁,工匠,各国皆应令。
公输盘则又一次请动墨翟,两人协力费时三载,设计出所谓提炼炭火之精的干馏工坊,提炼无形之灵的精煅工坊,以及眼前这架机关兽螭龙的定稿设计。
这三件设计被原原本本刻录在图板里,至今还封存在螭龙上的墨家秘窟当中,世人称之鲁班秘录。
螭龙项目至此立项,公输盘遣家族子弟百余人带着秘录奔赴辽东,墨子遣精干弟子二十余人用以协助,两家合力,先后费时三十余年,终于在不咸山地完成了螭龙和一系列配套工坊的搭建工作。
然而可笑的事,为飞天而生的螭龙时至今日也不曾进行过一次真正的试飞。
三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先是公输盘老死,接着周灵王过世。天下诸侯不满周室永无止境的索取强求,逆反之心越来越重,就连诸侯中最尊天子的燕国都自作主张放弃了高句丽的荒僻土地,精兵南调,争伐天下。
不咸山和华夏的联系就这么断了,失去了周室的供给,螭龙工程被迫半道而止,居于不咸山的公输一脉甚至连基本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直到墨翟接到传讯,拖着老迈的身体奔赴辽东,这才挽救了濒于灭绝的公输一脉,半成品螭龙也由此转型,成了墨家与公输家谨守传承的最后根基。
还真是一波三折啊
李恪感慨之余,不由对故事当中的一些名词感到好奇“老师,那个无形之灵究竟是何物”
慎行摇了摇头“灵有无形之名,天下间自然不曾有人见过,为师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不过你与子墨子师出同门,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破解这无形之秘,也毕然是你了。”
话题至此,螭龙靠岸,船上人等一阵忙碌,从前舱处打开一道舱门,伸出块平整的木板搭在岸上。
慎行轻轻挣开李恪,说“恪,你且在此等候,为师先往螭龙一行。”
李恪满脑子都被那玄之又玄的无形之灵占满,一时间有些反应不来,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等他反应过来,抬头去看,辛凌、何玦、田横、慎行己经依次列在那条只能供一人通行的窄小船板上。
围观众人聚成三圈,最内圈有九子袖手立于湖畔,中圈是恰逢其会的家人与观礼,外圈则是数以数百计的三脉墨者。
李恪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子墨子出于滕,游走天下,广收门徒,至今传自九代。行不才,有徒名恪者,连定三墨,才俊佳绝,正可为十代传承”
慎行的声音远远传来,辨不出一丝老迈,声势里中气十足。
他问“恪,钜子之试,你可愿往”
这就开始了
李恪打了个激灵,高声回复“老师之命,不敢有违”
慎行一抖袖袍“钜子之路便在此处,为师在螭龙上等你。”
“唯”
人群分开一条小径。
小径两旁,李恪看到憨夫、由养、儒、灵姬,他们在看着他。
看到季布,柴武,何珏,狄,他们在看着他。
徐非臣与扶苏并排而笑,吕雉和虞姬搀着严氏,虞子期恭立在吕公身后,他们在看着他。
还有葛婴、程郑、应曜、伍廉楚墨那两位九子李恪至今也喊不出名,可他们也在看着他。
在胡陵时,他在泗水之畔开挖昭阳大渠;在寿春时,他于疏林之中破解迷案,缉捕恶徒;不久前,他又从即墨出发,在烟波浩渺的巨野泽上连场大战,最终剿灭了盘据险地的强匪
十三岁时他还是个籍籍无名,在荒僻边地狰扎求存的无用小子,第一次下地割粟,就连简单的镰刀都用不好。
一晃四年过去,现在的他名满天下,一举一动搅动风云
而此刻,终于到了最终的考核
十代钜子之试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正式开启,李恪整了整衣衫,腰上的三块假钜子令交叠而响,沉闷之声直入人心。
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在无数道沉默的目视下,李恪带着浅笑,昂首挺胸,迈开大步
“墨家第十代学子,李氏,名恪,携假钜子信令,请诸同门验学”
第四三三章 讨人嫌的别人家的孩子
1
严氏、吕雉、吕公皆与慎行有事商谈,就连虞子期也在其列,所以一番折腾,李恪真正迎进屋里的唯有扶苏与辛凌。
堂屋之间,虞姬烹茶,三人对坐。
李恪已经有了些不耐。
“公子,师姊,开门见山,老师要媪与雉儿过去,大概是谈论媒妁婚事,但这些事儿迁延了好几年,早已不是甚隐秘,他们为何避我”
辛凌皱了皱眉“我说过,我已出墨”
李恪摆手打断“师姊,老师要你出墨而嫁,或是为了公子日后处置百家之事时能多些转圜,但此事却与你我无关。一日同门,一世姊弟,此事师姊还是莫再说我。”
“你一直将老师看得透澈”辛凌的声音难得带着悸动,“至于你的婚事,老师未与我等细说。他从来有他的思量,他不愿说,你问不到的。”
李恪负气似哼了一声“我可以问雉儿。”
辛凌却摇了摇头“老师让娥姁去,不让妙戈去,就是不愿你将心思放在这等琐事上。”
“笑话,我的婚事却瞒着我”
“你明知不是瞒你,只是不愿你过早知道,徒乱心绪。”
李恪不说话了。
辛凌的话里话外都是四个大字,政治联姻。
不与他说,自然是慎行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东西,若是知道早了,怕他在中间捣乱。
而与严氏及吕家交代,则是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如此事到临头,自己出妖的可能性能小很多。
至于虞家虞子期无论从身份还是辈份都没有发表意见的立场,虞姬也是一样。
虞姬瞒不住李恪,所以慎行索性就只唤了虞子期旁听,勉强算是走过了通知的程序。
李恪突然想明白了,慎行其实早已定下了自己的婚事,自己只需要照做就好
这让他感到异常地郁闷。
扶苏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恪君,那个我少说也虚长你几岁,这男女之事”
李恪挑起个眼角“你莫非是想说,男儿志在四方,无关儿女情长”
扶苏的咳嗽一下变得绵长起来。
“我是想说,我与莫离订下婚约时,也不过就在堂上见过一面,整整半日不曾说过一句话。此后莫离追随钜子学艺十载,我二人见面亦是屈指可数。但那又如何呢你看我们如今还不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看着扶苏得意的嘴脸,李恪恨得咬牙切齿。
“师姊,你觉得公子可是良配”
李恪恶毒的问话让气氛顿时紧张,辛凌的面部表情精彩纷呈,苦思半日才挤出一句“师命,不可违。”
出气了
扶苏如丧考妣,模样像极了失去梦想的黑芝麻汤圆,李恪扬眉吐气之余,不免就想,慎行究竟在给他张罗哪家的政治联姻。
照理说,秦皇室是最有可能的联姻对象,但秦的公主们姓嬴,各家宗女也姓嬴,李恪还是姓嬴。
同姓不通婚,秦皇室能用联姻的手段笼络其他豪门世家,唯独不能笼络李氏,双方隔得再远也是亲戚关系,通婚悖于伦理纲常。
可除了秦皇室,李恪又实在想不出别的通婚对象,大秦四豪族,王、蒙、程、冯,慎行完全没有理由早早为他选定盟友,因势而盟才是未来墨家最好的处世手段。
难道是百家
墨子非儒,李恪又要非法,墨家确实需要优质的学派伙伴。但百家毕竟不是家族,联姻这种事情对一个学派能产生多大影响这世上又不存在一家一姓的显学
真真完全想不明白老头的心思啊
扶苏似乎终于从李恪满是恶意的陷阱当中解脱出来,终于想明白了辛凌方才的答案与其说是说给他听的,其实规劝李恪的意味更重一些。
他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道“恪君,你可知前些日子,咸阳又为你大闹了一场”
李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问道“我素来奉公守法,咸阳能为我闹出甚事”
扶苏一字一顿“巨,野,群,盗。”
李恪被他的样子闹得越发疑惑“大秦素来鼓励民间剿匪,我顺手剿掉几股匪患,莫非又刺到了某些大人物的痛脚”
“你倒是知道自己的处境”扶苏哑然失笑,“不过这次,法吏们倒是不曾发难,而是父皇大发雷霆。”
“皇帝”
李恪彻底被扶苏的话题吸引了。
他这些日子全无外界信息,对各方变故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乍一听闻始皇帝的奇怪表现,不免就有了奇怪的想法。
“难道巨野盗还有皇帝的股份”
“股份”
李恪捡着重要的解释了一遍股份合作制的由来,听得扶苏瞠目结舌。
“想甚呢大秦以雄兵厉法平定天下,父皇岂会与那些鼠窃狗偷有染”
“不是你说的么我剿了巨野盗,结果皇帝大发雷霆”
扶苏一时简直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算了,我细细与你分解此事。”
李恪剿灭巨野盗后,群贼伏法,多送骊山,茅焦不几日就将战报战情直送咸阳。
这对始皇帝来说本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地方一处匪患被平,只需要依律褒奖地方,例行嘉奖一番便好。
可坏就坏在不日之前,有贼余兰池刺秦。始皇帝虽然吉人天相,不曾伤着,但是刺客远遁而走,咸阳大索十日依旧一无所获。
于是乎,李恪剿匪成了皇帝对法家发难的最好由头。
据说,茅焦信报送达当夜,李斯就被始皇帝叫入内宫骂了个狗血淋头,言出秦的墨家三试钜子,开渠、侦凶、平匪,桩桩件件都为大秦而做,且每一件都办得漂漂亮亮。更别说,墨家还遣了高士主修阿房,把唯一的机关师送进骊山,当真据高功不求寸赏
反观法家,大秦尊一教,行一法,教养法吏巨万,耗费钱粮无数,结果兰池之盗无所踪,就连那油滑的张良都擒不住世之荒僻盗匪无数,本该缉盗的法吏寸功无有,反倒是搞技术出身的墨家倒是顺手摘了一颗毒瘤
始皇帝那夜大概是气坏了,对李斯不吝毒舌,称他庸、碌、无为,长争斗而短事业,与那群儒家博士一般无二,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允他所请,让他与韩非共饮
李斯在始皇帝的雷霆之下啜喏不敢言语,若不是赵高相护,几乎当场就被剥了官爵。
听到这儿,李恪怔了一下“赵高相护”
扶苏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高与丞相皆为法学大家,两人一崇商君,一敬韩非,平日里或有些许纠葛,但事涉法家大事,互有袒护有何奇怪”
“倒并不是奇怪”李恪斟酌了一下言语,最后也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李斯与赵高,他们一旦走到一起,可是覆灭大秦的坚实同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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