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队首的田横跳下车,满脸疑惑“恪君,此地才入得薛郡,论距离,离巨野泽还有好些距离,我们这时停车作甚”
李恪趴在窗户边“巨野虽远,胡陵却近,我准备打造些东西备用。”
“打造东西你不是有剑么”
“有剑我也得会使才行啊”李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来即墨也是墨家起源,居然被齐墨经营得连一家像样的工坊都没有”
田横耸了耸肩“城中倒是有两家铸匠,都是铸剑的好手,偶尔也整治些护心镜一类的东西。”
“是是是,对对对。”李恪敷衍着,跳下车,叫沧海从车厢中搬出一摞图板,都是呆在从事庄三天,李恪和众墨一道画的。
他唤来葛婴“婴,这些图板带去胡陵,每样打造两件,要在一月之内送到泽边,我们就在齐王寨汇合。”
葛婴点点头,唤来前翎、齐户二人搬上箱子,起身就走,田横却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恪君,我等此行是为剿灭巨野盗,你若在齐王寨借宿,他们莫非能答应”
“不答应不是更好嘛,就当为民除害了。”李恪无所谓说。
齐王寨的位置就在梁山的一条支脉上,起伏的山峦之中有一处几百步长宽的小谷,被人占山为王,为首者自称田建,正是那个不战而降,最后被活活饿死在共地的齐末废王。
早该死了数年的末代齐王在这座小小的山谷借尸还魂,举着反秦复齐的名号打家劫舍,很是聚集了一些齐国的溃兵,据说还有两三个有些家世的军官,人数百七十余,算是齐墨所知的三股山贼中比较强势的一股。
李恪会把战场扩大,找上他们,一是因为彭越手下多有家眷在泽边乡里定居,借宿必然会走漏风声。二是因为齐王寨山谷背泽,地形易守难攻。至于第三,则是因为齐王寨手中有弩。
弩是远攻的利器,齐弩就算是比不得秦弩上档次,也比刀剑上档次,只要缴来十把,李恪排兵布阵就能自由得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进攻齐王寨山谷就多了几分风险,李恪带着田横隐在深林,花了七天等待那些循着记号赶来汇合的墨者和墨卫,直到人数超过三百,才让何玦拿出刻意带在身边的一些器械。
“我等今夜进攻齐王寨。”李恪召集众人说道,“谷中匪徒,守夜者杀,反抗者杀,叫喊者杀,凡不及缴械,束手就擒者,皆杀。”
田横从未想过李恪的杀伐会如此果断,瞪着眼,小声说“恪君,我等在这里藏了七日,你本不是说,要先去借宿”
“他们拒绝了。”
“噫你甚时候派人去的”
“前些日子你不是擒来一个舌头嘛,审问前我先问的就是借宿,他不仅拒了,还想啐我”李恪理所当然道,“既然他们拒了我们的合理请求,我们便打将上去,灭人满门。”
田横瞪大眼睛“可是,你问话之前不是先吊了他一整夜么”
“不就是吊一夜嘛,我自始至终都未动粗,难道他这样也看不出我借宿的诚意”
“何止吊一夜你第一次问话前吊了一夜,问话后又吊了两夜,不给吃喝不说,还叫人日夜守着,绝不许他睡”
“吊着睡,对身体不好,吃喝对身体也不好。你看他后来想明白全交代了,我不是立马就给他安排吃喝”
可他吃着吃着就死了
田横在心底补充一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为难说道“恪君,你欲剿匪,我不反对,可是这不宣而战”
李恪皱了皱眉头“横君,两国交战有礼可遵,两军交战有法可持,现在我等只是剿灭一群仰仗死者威仪的卑劣盗匪,何须守礼莫非齐墨被人视作祸害久了,就连自己也将自己划作山贼水匪一流了”
田横的脸涨得通红“恪君何必如此”
李恪叹了口气“保境、安民、惩恶、扬善,墨者本分也,对这些人剿便剿了,哪来这么些个穷讲究。横君,迂腐了。”
田横被李恪怼得哑口无言,应曜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旁边问“齐王寨易守难攻,恪君打算如何做”
“后山入寨,谷口设伏”李恪冷冷说道。
“后山陡峭,如何入寨”
李恪从何玦手上接过一个粗笨的绞盘,绞盘两侧连着皮绳,似乎可以挂在身上。
他把皮绳系在应曜身上,打上结,扣上扣,刺啦一声抽出凹槽内小指粗细,编织密实的草绳。
“苍居的屏墙与此地地貌颇为相似,我等在山岩上安置机关时,常会用到此种机关,名曰安全索。索长三百步,铜线、枯草编织,结构致密,负重力强,每六十步有一枚青铜钩梭,攀崖时嵌在山壁缝隙,就能防止人员跌落。正因此物可靠,霸下远行时,舱内都会备上五十来个,眼下正是用处。”
“莫非你来之前就已经准备要剿灭齐王寨了”
“岂能如此啊”李恪装模做样一声喊冤,“我来之前可不曾想过会被人拒之门外,这些机关索本是用来钓鱼的嗯,没错,钓鱼的。”
第四一九章 突袭齐王寨
深夜,微风,密云遮月。
田横攀上齐王寨的后山崖壁,解开绳索,摘掉背囊。
应曜与伍廉提着染血的剑自左右而来。
“解决了”
应曜轻轻点头“左崖哨三人,皆杀了。”
伍廉也说“右崖较左崖多一人,险些遗漏。”
田横皱了皱眉“左崖不会漏了一人吧”
“应当没有”
“便是漏也顾不上了。趁着我等还在暗处,从速潜入寨中,依计行事”
“唯”
谷外,月下。
在距离谷口两三百步的一片空旷地,李恪靠着车厢,坐在车辕。
他的身边是无声依着的虞姬,马车四周是持剑而立的楚墨,因为武艺大多不佳,以何玦为首,他们都被李恪剔出了今夜的作战计划。
夜已深了,虞姬大概感到了困意,揉着眼在李恪肩上蹭了蹭脑袋。
“公子,今夜会顺利么”
“早说了叫你去车中睡,到时杀声一起,不是火光便是惨叫,也不怕吓坏了你。”
“公子不睡,妾便不睡。”虞姬抿着嘴,面色苍白,满脸坚定。
李恪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抬起头看向山谷方向。
这里距离山谷不算远,就着月光,勉强可以瞥见谷中的主寨一角。
齐王寨建在一道缓坡上,背高而面低,自上俯瞰,整体的地势就如一个缺了口的火山口。
李恪眼中那个宽窄不一,羊肠似的谷口位于东面,盗匪云聚的主寨依山势而建,就建在谷口正对,两北两向俱些是平房,多用作货仓、粮库,零星排布,不一而足。
听俘虏说,在田建的发迹过程中,这里曾数度被围,但凭着得天独厚的地势,他屡胜强敌,名声远播。
后来看守武库的齐国溃兵慕名来投,人数不多,却带来了大量齐国兵甲。
田建由此鸟枪换炮,一跃成为附近有数的强大势力,手下强匪百八十人,号称齐王座下八百好汉
齐王的假称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匪徒们把这座小谷称为齐都,把方圆三十里地纳作齐土,田建在谷中称孤道寡,堂而皇之,把奸淫掳掠唤作攻秦复国。
有了这个高大上的理由,这伙山贼在巨野群盗中显得格外活跃,三郡边民深受其害,每个匪类都称得上恶贯满盈。
所以李恪在制定计划时从未想过生路问题。
一时得,一时失,越是易守难攻的地形,一但被破,留给守军的逃生选择就越少。
更何况齐王寨这帮人连守军都算不上,李恪是不宣而战,所以他们至今也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而且布下的还是一个死局。
平旦时分,第一缕青烟自主寨处冒了出来,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天边隐现火光燎绕,满是惊惶的惨叫与呼喊响彻云霄。
“走水啦”
惊呼之后,便是惨叫。
李恪闭着眼,听着远方飘飘荡荡的惨叫声,感受着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颤,缓缓伸出手,把虞姬搂进怀里。
“公子,边上有人”
“别吵,公子怕。”李恪小声训斥。
虞姬不说话了,乖乖地缩在李恪怀里,一时间害羞取代了惊惧,她的心中小鹿乱撞,耳边全是隆隆鼓声,却再也听不到惨叫的声音。
惨叫声越来越密,不一会儿,谷口处便传出沧海标志性的大喴。
“敌踪备战”
谷道羊肠,曲折逼仄,寨中恶匪一个个跑出来,一露头便看见上百个虎视眈眈的持剑武士。
不劝降,不问话,手起刀落,人头坠地。
这一切都落在谷道之中,那些匪贼的眼里,他们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可谷内却不知道外头的状况,依旧在拼了命的往谷道中挤。
一进,一出,一出,一杀
就像挤牙膏似的,露出一截,斩断一截,内有恶鬼,外有杀神。
匪贼们崩溃了,一个人被挤出谷来,想也不想纳头便拜,以至于在两侧操刀的齐墨一招砍空,不由就愣了一下。
这一愣,谷道中的贼人便仿佛看到了生路,一个个挤开身边,跟着拜倒。
拜倒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似向谷内传播,谷内尚不知谷外状况,只看见整个谷道拜倒了一片。
而此时,谷内
烟雾缭绕当中,齐墨发现了收在库房的齐弩,当即向田横报告。
田横揪着昏迷不醒的匪首田健,狞笑一声,命手下墨者躲在烟雾背后射击。
山岚之风由高低吹,藏身在烟雾之后,他们根本不虞会被烟火熏着。
几息之后,三十多枚箭矢穿烟而出,劈头盖脸射进人群。
“弩”
“他们有弩”
猬集的人群更惊惶了,里头的想往外逃,道上的不想出去,一群人推推搡搡,然后便等来了第二轮齐射。
这一轮,箭似乎更多了
扑通
谷内也有人跪了下去,丢弃兵刃,伏身不动,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跪倒,金铁交响,叮咣一片。
田横长舒了口气,叫来伍廉,让他从后崖下山,从速向李恪通报情况。
伍廉的动作很快,但下山,绕行,等他真的赶到李恪处,谷外早已在收拾残局。
“一个一个从谷道出来,双手抱头,不许奔跑推搡拥挤者,斩手不抱头者,斩疾奔乱令者,斩”
三令五申,喝斥不绝,间或偶有一两人坏了规矩,墨者想也不想,当头便是一剑砍下。
几剑之后,收俘的秩序便彻底安稳了。匪贼们次递出谷,相互绑缚,绑完便在墨者的刀剑下跪去一旁,生怕稍有不从,便引来刀斧加身。
如此直到拂晓日出,双眼红肿,泪流满面的田横和神清气爽,衣衫不乱的沧海一同来报。
“恪君,清点出来了,包括匪首田健,俘八十六,斩九十七,此外,不管是轻重伤都依你令砍了,余者都是擦伤无伤,接下来如何做”
李恪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我们有多少伤亡”
“攀崖掉下去两个,谷内乱战,伤了七个,死了一个,谷外倒是无人受伤。”
“这样也达不到零伤亡”李恪摇头,“那些俘虏两个处置,不嫌烦就送去就近县牙,他们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换些金钱爵位不成问题。”
田横不是很想和官府打交道
“那嫌烦呢”
“巨野泽就在手边,你给他们随便绑些什么丢下去就好。此来我只要山谷和齐弩,不要人。”
“噫唯”
第四二零章 齐王堕落了
漫步穿过湿漉漉的逼仄谷道,脚下是一滩滩混浊的水,这是齐墨们清理的结果。
因为打战时,这个小小的谷道里挤了太多人,突起的山石上满是血渍污垢,考虑到接下来要在这片地方住上不少日子,李恪实在有些受不了血肉模糊的修罗景象。
莫非说,这就是所谓上位者的思想洁癖
李恪突然想到这个深奥的心理学命题。
在他的安排下,齐王寨的盗匪在恐惧与茫然中死掉了一百来人,李恪没想过。
在他的计划外,还有八十多个俘虏战战兢兢,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李恪不在意。
相比这些飘摇着或消逝掉的生命,他更在意齐王寨中臭蒿的味道是不是浓,出入的通道是不是脏,还有水
谷内没有活泉,天天叫人打水的话,吃喝洗漱都有些放不开啊
李恪摸着下巴,不知不觉又忽略了生命的价值,转而思考起接下来的生计问题。
应曜小跑着上来汇报。
“恪君,缴获与库中物资合计清点完毕,撇开那些个金银财器不提,有剑百四十六柄,刀二十七柄,杂门长兵四柄,弓六十六副,箭三千余,弩七十二副,矢两万余”
“弩矢有这么多”李恪惊奇道。
“是,一应皆以油膏封于柜中,想来是当年齐国溃卒径直从武库中搬出来的,上头还有将作的火漆。”应曜点了点头,“此外,谷中还有大弩两架,枪二十余枚。”
“大弩”
所谓大弩,就是床弩、车弩一类的古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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