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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我为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苒君笑
苏折回来得早,这会儿房中的灯尚还亮着,他还没有休息。
忽闻院子里一阵响动,府中布置森严的侍卫齐齐涌入到院落里来。苏折打开房门,便见沈娴被侍卫团团围住。
侍卫道:“王爷,此人夜闯王府,图谋不轨,该如何处置?”
苏折轻咳了一下,温声道:“她是我故友。”
侍卫狐疑道:“可她是爬墙进来的。”
苏折看着沈娴,道:“这并不影响她是我故友。”
遂院里的侍卫井然有序地退下。沈娴低头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角上的树叶。
苏折站在廊下,温声浅语地问:“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沈娴扯了扯嘴角,看他一眼道:“明天就要走了,想着临行前晚再来偷一偷你。”
实际上她是睡不着觉,今晚喝太多茶了。心跳好似蹦进了脑子里,一下一下,像在尖锐地凿着她的头,让她眉心一直突突的,很有些头疼。
苏折请沈娴进屋。
“明天就要走了么。”他背对着沈娴,随手丢了一块沉香进香炉里,问。
沈娴望着他的背影,笑得漫不经心,道:“啊,我再来问一问你,愿不愿意给我偷回大楚。”
苏折回过身来,看她许久,道:“你说呢。”
沈娴挑了挑眉,浮于表面的笑意渐渐淡了,她道:“想来是不愿意的。”顿了顿,她又轻声问,“我走以后,你是不是还要与你的准王妃继续完成婚礼?”
苏折道:“你脸色很差。”
“是么,可能晚间饮茶有点过,只有些头疼罢了。”沈娴又笑着望向苏折,沙哑道,“可我觉得那个女人不好。”
苏折对于谁是瑞王妃总是无所谓的。但能让她这么难过的事,好像真的是不好。
回来以后他总是辗转和回味着,今夜殿上她的黯然神伤与强颜欢笑,心里觉得异常沉闷。因为不想再看见她那样,所以选择早归。
可眼下还能看见她,苏折蓦然觉得十分庆幸。
苏折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低眸看着她,道:“那你觉得谁好。”
他盯着她的唇,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忽而,外面的夜空里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闷雷大作。原本晴朗的夜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院子里起了风,窗户没来得及关,一道风卷进来,烛火挣扎了几下,呲溜就熄灭了。
沈娴再也看不见苏折的脸,只听见外面春雷滚滚。
后来她听见苏折的声音恍若就响起在她耳边,伴随着幽幽沉香的气息,与她轻声细语道:“让我试着抱一抱你可好?”
沈娴一怔。
一只手朝她伸来,穿过她腰际,便将她一点点收入怀中。
沈娴有些颤抖,缓缓斜头靠在他胸膛上,泪湿的脸贴着他的衣襟。她哽咽着轻笑,道:“苏折。”
苏折有些失控,他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失控。手臂越收越紧,这一抱上了,就舍不得再松开,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里。
真是让人心动而又奇妙的感觉啊。
他扶着沈娴的头压在自己心口,一直以来平寂的心跳突然苏醒了一般,跳得有些过于激烈。那温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鬓角轻揉着,似在减轻她的头疼症状。
苏折闷声失笑,笑得却是低哑,唇若有若无地亲过她的耳廓,道:“你怎么这么好抱啊。”
那一系列的动作都如此熟悉而自然,仿佛在他的生命里曾演练过无数遍。他忽然感觉,仿佛找回了丢失的重要的东西,找回了迷茫的自己。
窗外的闪电忽明忽暗。那时沈娴很怕自己忍不住,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苏折问:“你是想我与你私奔么。”
沈娴咽道:“你不会愿意的不是吗,你不愿意跟我回大楚。”
苏折微微俯下头,气息落在她的颈边,“你都没听我亲口回答过,你怎知我愿不愿意。”
沈娴狠狠一震。
苏折又道:“那我再问你,你觉得我会跟你回大楚吗?”
沈娴在他怀中抑制不住轻颤,哽声道:“是不是我若觉得你会,你便会跟我走?”之前听他问过,她以为他之所以会那样问,本身就已经带了否定性的意味。
“我是你舅舅。”苏折低低道,“你也不在乎?”
沈娴摇头,“你是谁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苏折。”
苏折道:“可我若是与你偷偷回大楚了,北夏与大楚交恶,我名不正言不顺,好像倒成了祸国殃民之人。”
他又低笑道:“想我跟你走,你若让吾皇同意了,我便跟你走,如何?”
只有让北夏皇同意了,她才能不招骂名,她这惊世骇俗的举动,才不至于被世人诟病。
苏折最终还是心生了动摇。一旦有了动摇,便如洪水决堤、泛滥成灾。
他不会再觉得此生娶谁做王妃都无所谓。
他好像,更执迷于多抱一阵眼前的这女子。他不喜见她强颜欢笑,亦不喜见她黯然神伤。
往后,大抵连一丝的逢场作戏,他都会觉得有种难以忍受的多余。





千秋我为凰 第654章 这可说定了,苏折,你等着我
沈娴像是看到了莫大的希望,她仰着头,外面的银白闪电刹那间照亮了她的眼,明亮得让苏折心生愉快。
好像她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才对。
沈娴道:“真的?只要北夏皇肯同意你与我在一起,你便心甘情愿地与我回大楚?那我就是死皮赖脸,也会求他同意的!”
不等苏折回答,沈娴便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撤出来,想了想,还是踮了踮脚,飞快地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回轮到苏折一震。
“这可说定了,苏折,你等着我。”
后来苏折怀里一空,沈娴趁着夜色来,又趁着夜色走了。
外面的春雷闪电,忽然间就停歇了。苏折重新点上灯火,见满室空荡荡的,仿若方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她根本不曾来过。
可房里的空气中,又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苏折发现,他对她的气息也如此敏感。
沈娴问王府管家借了一匹马,打马就直奔皇宫的方向。
今夜宫宴收得早,这时候北夏皇还在处理白天未完的政务,没有歇息。
宫宴结束后,穆王倒是过来请求觐见,可惜被北夏皇给拒绝了。近来北夏皇看他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兄弟很烦,穆王屡次觐见屡次被拒。
穆王也很无奈,北夏皇可能是真铁了心要拆瑞王和楚君的事。他想禀的事也禀不上去。
沈娴一人夜闯皇宫,当然会被阻拦下来。尽管镇守宫门的将领认出她是大楚女君,这个时候宫门内禁,也绝不会轻易放她进去。
穆王出宫时,正巧看见沈娴在那里与宫门守卫发生争执。看样子要是再不阻止,她是打算硬闯了。
穆王赶紧上前去问明缘由,得知沈娴是要见北夏皇。
穆王叹口气,道:“皇上现在连我都不肯见了,更不要说你。”
沈娴道:“我必须要进这宫门去,至于他肯不肯见我,我会努力。”她对穆王歉疚地笑笑,又道,“总是在麻烦王爷,沈娴过意不去。但我仍是要请王爷,再帮我这最后一次。”
穆王道:“若又是像上次那样动起手来,这里是皇宫,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不会的,我不会跟他吵跟他动手的,只要他肯同意我和苏折,我愿意低头认错,我愿意虔心悔过。”
最终穆王以他出入宫门的权利,把沈娴带了进去。
苏折房里重新点上灯,自沈娴离开后,他依然久久无倦意。
后来听到树叶间响起了沙沙的声音。他移步到窗台前,见豆大的雨点儿正一滴一滴落在窗棂上,片刻就把窗棂打湿。
下雨了。
苏折方才如梦初醒一样,转身便去衣橱里取衣。他见那黑衣顺眼,穿在身上便打开房门。
兰儿在隔壁的丫鬟房里,听见下雨了,出来正好撞上苏折要出门的样子,忙问:“王爷你要去哪儿?”
苏折抬头看了看瓦檐上淌下来的雨水,清淡道:“兰儿,去让管家备马车。”
兰儿劝道:“可是下着这么大雨呢,王爷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苏折侧身看过来,眸色平淡,道:“我突然有急事。”
于是兰儿拿了把伞,撑了伞就匆匆跑出去叫管家准备。她一面觉得王爷万不该在这雨夜里出行,一面又觉得可能是真的有什么急事耽搁不得,所以非常矛盾。
很快马车备好了,兰儿又回来叫苏折。
苏折将兰儿撇下,随手拿过伞,便走出屋檐。
春雨如潮,一下子就沾湿了他的衣角。可是他还来不及走出院落,冷不防墙外一道黑影一闪,挡住了他的去路。
秦如凉冒雨前来,一身劲衣,在雨光下微微发亮。
苏折记得,他是楚君身边的人。许多时候他总是跟在楚君身边形影不离的。
秦如凉张口便问:“沈娴呢?”
秦如凉神色冷冷的,苏折面也毫无波澜,道:“她不在。”说着便淡淡从他身侧经过。
秦如凉却不想就这么放走他的样子,一闪身又挡在了苏折面前,脸上雨水只管往下巴滴淌,道:“她也不在驿馆,除了来找你,她还能去什么地方?她到底在哪儿?”
她既不在驿馆,苏折大概知道她会去哪儿。苏折道:“我说了,她不在。让开。”
秦如凉道:“苏折,你既然已经忘了你与她曾经的事,不打算与她再续前缘,那就请你从她生活里抽得干干净净,往后再也不要扰乱她。”
苏折不知为何,他听秦如凉说这些时,心里就是十分不舒服。
苏折道:“那总归也是我与她的事,你身为她的臣子,管这些莫不是管太宽了?还有,沈娴,”他斟酌着这个名字,像是一缕轻丝缠绕他心间,温柔缱绻,他直直看着秦如凉的眼睛,眸底里忽有一种霸道和强硬,“这应是楚君的名讳,你不该喊她名字喊得如此顺口。”
秦如凉一愣,继而冷笑,道:“苏折,不论何时何地,不论记得还是忘记,看来你都改不了你自私占有的本性。你即使让她痛苦,你也不希望别人接近她身边是吗?”
“那与你又何干。”
秦如凉挡住他的去路,苏折在院里道了一句:“来人,有刺客。”
随即外面值守的侍卫听到声音,当即冒雨冲了进来,把秦如凉围住,拔刀相向。
苏折黑衣斐然地站在伞下,见他再无法轻举妄动,便从他身侧经过,眉目清淡道:“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会把她带回来。”
将将要走出院落,秦如凉在身后低沉道:“苏折,你要是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你一身轻松倒好,可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没有你的这两年里,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因为你痛不欲生,曾经她连活下去的意志都没有!如今她好不容易从那段痛苦里走出来了一些,你若是再让她痛苦难过,我这一次绝不会再放手,一定会把她抢回来自己守护!”
苏折没有回答,转瞬身影就消失在了院外。他出门上了马车,让车夫快些赶去皇宫。
沈娴没回驿馆,那定然就是去了皇宫。




千秋我为凰 第655章 为了他,什么都忍得下
苏折早该料想到的,她是这么一个执迷不悟的人。可是他直到等到这场雨落下来的时候才蓦地有些感悟,他竟怕她半路淋了雨,他竟怕她在北夏皇面前受了委屈。
上一次她与北夏皇吵架时,他想出去护她而没有,这一次还是那么想护她的念头并没有改变,那为何不去?
那一个拥抱给苏折的感触是那样深,他现在脑海里还回放着闪电的光照亮房门时她眼里满是光彩的模样。
实际上,沈娴还没到北夏皇的御书房,就突然下起了雨。她无疑被淋了个透。
可即使这场春夏交替的雷雨再如何滂沱,也阻碍不了她的脚步。
她被拦在了御书房外。
北夏皇听说她来了,不见。
沈娴站在雨里说,“上次多有冒犯和得罪,这次我是以晚辈的身份来赔礼道歉的。”
半晌,御书房的门总算是打开了。里面的灯火温黄而泛着暖意。
只是久不见北夏皇出来,却只有一个太监走出来,道:“楚君还是请回吧,今夜皇上无心见楚君呢。”
穆王上前想帮衬两句,那太监见了穆王,又低声碎碎道:“嗳穆王爷您还是少说两句吧,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呢,您这要是再一说,皇上更动怒也说不定。依奴才看,您还是速速离宫的好。”
北夏皇本来就很生穆王的气,以为穆王胳膊肘往外拐。他现在要是再帮沈娴说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穆王与太监道:“你去通报一声,告诉皇上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禀报,说不定等皇上知道了,就不会如此生气了。”
太监为难道:“奴才早前就禀过数回了,可皇上不见呐。”
里头传来北夏皇的说话声:“让穆王速速给朕滚。”
沈娴浑身湿透,语气淡淡道:“王爷回吧,今日王爷对沈娴有恩,来日沈娴定涌泉相报。”
北夏皇人虽未出现,却把外面的话语声听得清清楚楚,又道:“不是来赔礼道歉的吗,既然是以晚辈的身份,那你就在这御书房门前下跪赔罪吧,先让朕看一看你的诚意。”
穆王惊道:“皇上万万不可!再怎么说,她也是楚君啊!”
“是她口口声声说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那晚辈跪一跪长辈,过分了?朕在辈分上,是她的外公!”
北夏皇抬眼看了一眼,依稀见门外沈娴在雨里未动,不由轻蔑地笑了一声,又道:“口口声声说要赔罪,莫不是就嘴巴说说而已?朕知道你一向能说。”
沈娴半垂着头,眼眶被雨水打湿,她看着地上眨起的一朵朵小雨花,道:“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你是我义外公,还是苏折的父亲,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不光光是为赔礼道歉来的,我还想恳求你,同意我与苏折在一起。如若非要我在门外下跪,方可解你的气,只要能有一丝希望能让你改变心意,那我这个晚辈跪一跪又何妨。”
穆王刚想上来阻止,沈娴便冷静又道:“王爷请回吧。”
太监送来了伞,穆王握着伞,心里横竖不是滋味。可到如今这地步他也有些乏力。
穆王走的时候,回过头去看,见那雨帘之下,沈娴挺直着背脊,撩了撩淌水的衣角,而后缓缓曲腿,笔直地跪了下去。
这女娃,倔得惊人。为了苏折,什么都放得下。
太监亦是一惊,连忙转头进去回禀北夏皇,道:“她跪下了。皇上,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要不……”
北夏皇手里的笔顿了顿,一阵烦闷,道:“她要跪就随她跪!朕倒要看看,她能跪多久!”
北夏皇本就是有意羞辱她,想让她知难而退。却不成想,她竟能忍下,真的跪了下去。
她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来跟自己抢儿子!
可北夏皇同样是历经风霜的人物,他决定了的事,又岂会随意更改心意。他亦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沈娴在外跪到天荒地老,他也绝不同意。
大雨倾盆,沈娴身子冷得麻木,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鬓角发丝几缕贴在脸颊上,浑身都冒着湿冷的雨光。
她不知自己跪了有多久,仿佛门前溢出来的昏黄光亮,就是她的希望。
她颤着眼帘,卑微而瑟然,却是字字铿锵,朗声道:“我恳求你,同意我和苏折在一起。”
里面北夏皇没有应答,沈娴再一字一顿道:“我恳求你,同意我和苏折在一起。”
北夏皇无心处理政事,一手摔了墨笔,起身便走到门口,站在屋檐下。身后溢出来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延伸至雨里,闪闪烁烁的阴影陡然笼罩在沈娴的身上。
她一如之前下跪时那般,挺直脊梁,即使单薄,却透着一股坚韧与骄傲。
感觉到阴影罩在头上,沈娴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北夏皇。屋檐淌下的雨水,真真是一道帘子,隔绝在两人中间。
北夏皇睥睨着她,神色冰冷,无一丝动容。
北夏皇开口道:“你若就此离去,往后一生永不再见他,朕可以当做你来北夏这段时间的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
沈娴回答:“我做不到。”
“你知道你在跟朕求什么吗,你要带走朕的儿子,你要朕与他父子分离。你不觉得你这样做,自大而狂妄吗?”北夏皇道,
“他在大楚过了二十几年,他不曾安顺过,为了你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今朕好不容易把他寻了回来,让他认祖归宗,也好不容易从生死边缘捡回他的性命。朕岂会让你再次带走他。你若真的是为他好,就该从此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与他相见,他便也不会再为你付出而伤了自己。”
沈娴颤了颤眼帘,将睫毛上的雨水抖落,良久她依然道:“我做不到。”
北夏皇道:“你就当他死了,此前两年你在大楚,不是做得挺好么。”
沈娴摇头,她不愿放下,就算在苏折消失的前两年,她也从不曾放下过。她道:“我愿意以性命起誓,往后不会再让苏折为我而受到伤害,我会用尽我的努力去守护他一生无忧。”




千秋我为凰 第656章 你动她一下试试
北夏皇变了脸色,道:“朕好话说尽你不听,如此就休怪朕不讲情面。朕自认为,已经把话跟你说得很清楚。纵使你现在跪朕求朕,也是徒劳。”
北夏皇转身欲进书房时,沈娴在身后执着地道:“恳求你,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北夏皇脚步一顿,随即恼怒地回转身来,道:“朕原以为你只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日看来,还不止如此,你还不识大体、不知进退、不顾廉耻!你以为只要你继续跪在这里,朕就会改变主意了吗,你只会让朕更厌烦你!”
沈娴沉默着没有辩驳。她觉得,北夏皇怎么厌烦她都不要紧,她是来求他的,不应该出言顶撞他。
北夏皇道:“那日你不是很能说吗,如今怎么不说了?朕说到你心坎里了是吗,你无处可反驳。”
他心里兜着一股火气,看沈娴越是这般,火气越甚,又道:“堂堂楚君,就为求儿女情长、一己之私,不顾身份地位、不顾尊严地跪在朕门前,像什么样子!想当年,你母亲身为北夏义公主远嫁大楚,造福两国之百姓,秉性高洁、大义无私,那才是值得世人尊崇敬仰的姿态!而今再看看你,身为她的后人,寡廉鲜耻至此,却是把她的脸面都丢光了!”
北夏皇还言辞犀利道:“朕的义女怎会生了你这样的女儿,难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所以才让你变得这般自私自利、枉顾道德人伦?”
沈娴默然道:“来时我便说得很清楚了,今日我是晚辈,不是楚君;此事无关大楚,更无关两国之体面。还有,你骂我可以,但逝者已故、理应安息,还请你不要话及先人。”
北夏皇冷笑,道:“你也会顾及两国体面、先人是否安息?今日你跪在这里,就是丢先人的脸。”
北夏皇负着手,仰头换了一口气,又道:“好,你说你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朕暂且不与你谈两国体面,照辈分,朕就是你外公,现在你求朕要同自己的舅舅在一起,你这就是乱伦!你不要脸,朕还要脸!”
当苏折进宫来时,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所看见的便是沈娴跪地的这一幕,所听见的便是这一番字字刺耳的话。
他的黑衣,隐没在了这凄黑的夜里,神色晦暗。
这个女子,要他等着她。而她自己却以这样折辱的方式,去求他的父亲。
沈娴喃喃道:“我爱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我的义舅舅。”她复又轻声地笑,在雨里显得特别的苍凉,“或者,可能我就算知道他是我义舅舅,此生我还是会爱着他。我很庆幸,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是谁我都不在乎。”
她垂着眼帘,态度恭敬而虔诚,“求你,同意我与他在一起。”
北夏皇终于忍无可忍,暴怒道:“执迷不悟,死不悔改!逆女如此,今日朕就代你母亲,打醒你!”
说罢,北夏皇扬起手便狠狠朝沈娴的脸上扇去。
他这回是真的要打沈娴,手里的掌风浑厚,只怕一巴掌就能把沈娴掀翻在地。
然而,那一巴掌却没能顺利地落在沈娴的脸上。
当时冷风席卷,整个世界里安静了一瞬,继而是雨点打落在油纸伞上发出的啪啪声,有些醒耳。
沈娴迷蒙地仰头去看,见大雨都被那油纸伞给阻拦在外。伞正好撑在她的头顶斜上方,给她一方安宁。
她顺着拿伞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望去,见苏折一身黑衣,一手给她撑伞,一手截住了北夏皇欲打下来的手。
他在意识里,对自己的这位父亲是没有多少印象的。大抵是因为,这位父亲虽生过他,却并未养育他,而他近两年里才回到北夏,与北夏皇失散多年,对这里的一切都感情寡淡,还没有培养出亲密无间的父子关系。
眼下形成这样的僵局,苏折对北夏皇,更像是对陌生人。
苏折一半身体在伞外,顷刻便被淋湿。他面上轮廓亦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晦暗的部分,像是阎罗。
那细长幽沉的双眸微窄,目色乍寒地盯着北夏皇。
苏折道:“她是我看中的人,你动她一下试试。”
北夏皇震惊,“你……”
沈娴仰着头,愣愣地把他望着。
苏折料定北夏皇不会再对沈娴动手,便也缓缓松了手,复冷淡道:“你是我父亲,我尚且没有跪你,她能在此处跪你,是你的福气。你既不曾将她当做外孙女给过一分怜爱,便无权将自己当她外公又给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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