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我为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苒君笑
六皇子乐得与沈娴斗嘴,若能因此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日渐忽略掉她身后的那个苏折,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沈娴嗤笑道:“嘁,没钱的事儿我能干么,要不是你夜梁又送钱又送粮的,朕才懒得管你这赔钱货。”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两国臣子都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站在城门口就开始互不相让地开撕,毫不顾及两国颜面和自身身份,唇枪舌剑恨不得剐得对方无地自容。
两国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大写的尴尬。
沈娴身后大臣提醒道:“皇上,不如先接了六皇子回宫吧……”等关起门来,他俩想怎么吵就怎么吵,只是在这光天化日下,实在觉得……有些没脸。
夜梁那边也开始劝:“六皇子,来都来了,不如先进城再说吧。”
只是两位主子都置若罔闻。
沈娴在这城楼下等了这么久,这厮才慢悠悠地来,眼下不让他也在太阳底下晒晒,还真是难以平忿。
这么久以来,因为和夜梁和亲的事,沈娴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也别指望她能对六皇子和颜悦色,她当然要揪着六皇子尽情发泄。
正上方那城墙上的裂痕,仿佛支撑不住城楼的重量,正越扩越深。那城楼顶上排放着的还是这两天才新堆砌上去的石块,十分容易松动。
城楼下的人犹不自知。
六皇子晓得这种情况下谁先较真谁就输了,但还是忍不住道:“你说谁赔钱货?”
沈娴勾唇笑了一笑:“说你呢。你们夜梁出钱出粮,你说你是不是倒贴?”
六皇子道:“那我夜梁好歹也出得起钱粮,总比女皇强,都穷得捯饬变卖家当了。”
沈娴没来得及回话,忽觉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她随手往发髻上摸了一把,拿到眼前一看,见是一把细碎的沙子,不由道:“这是天降黄沙了么,看来朕要纳你进后宫,还真是天大的憋屈,简直比倒八辈子血霉还惨。”
这一次六皇子没有还嘴。
他顺着那高高的城楼望去,看见了裂缝比方才他来的时候扩得愈深,城楼顶上摇摇欲坠,不由脸色变了变。
六皇子回神看向沈娴,眼里没再了半分玩笑戏谑之意,脱口就朝她喊道:“小心!”
话音儿刚一落,头顶上的阴影幡然罩落下来。
沈娴眯着眼抬头看去,好像是一块方形坠石,下落的速度极快,眨眼的瞬间就几乎到了眼前。
周遭安静极了,谁在大喊谁在惶恐,沈娴一概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瞳孔里只放映着石头快速下坠的光景,瞬时在她眼里扩大,让她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突然从身后掠来一道光影,一把擒了沈娴的腰肢,就把她往怀里带。
沈娴几乎要静止的心跳,随着贴上他怀抱的那一刻,倏地又激烈迸跳。她看见苏折翻飞的官袍衣角,以及举手投足间张开的力量。
苏折一脚往那沉重的坠石踢去,使得坠石偏移了一些方位,两人就势往旁边的地上滚落,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那极其惊险的一幕。
明明是酷暑,四周的人都吓得冷汗连连。
紧随着那坠石一同落下来的还有手掌般大大小小的石块,如下冰雹一般。
沈娴瞠着眼,愣愣地看着苏折不顾别人的眼光和他们口中的君臣之道,就那样撑着身压在她的身上,替她挡下那些簌簌坠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块。
从肩上垂落下来的发丝掩住了他的侧脸,只有沈娴看得见,他神色依旧清淡,可深沉如墨般的眼眸里全是对她决烈的爱意。
他原本干净整洁的官袍上,沙尘石屑遍布,颇显得狼狈。可他总归是替沈娴挡下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危险。
她不曾被一块碎石给砸到,全落在了苏折的身上。
苏折道:“皇上可有恙?”
沈娴还是那回不过神的呆傻模样,只有从鼻间滑出的呼吸,在颤抖。她看着他安定的神情,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抱他,想拂去他衣角肩上的沙尘。
可是动了动手腕,沈娴才发现,她的手腕被苏折的官袍袖摆给罩住,袖袍内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正扣在她的手指上。
他收紧手指锁着她,不让她动弹。
他不让她抱1;148471591054062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他们身份是有别的,在众目睽睽的时候。
沈娴咬着牙,红着眼眶手上挣扎了两下,可苏折手里的力道却不容她抗拒,他明明满腔都是情意,却连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松懈,对她、对自己都理智得冷酷又残忍。
直到沈娴卸下了力气,放弃了那股突然涌上心头想要伸手抱他的妄念,他才谨慎又小心地松开了她的手。
苏折一边捋开官袍衣摆,徒留手上那十指交握的痕迹,顷刻就散了,一边缓缓起身,敛着眸子道:“臣不得已,对皇上有所冒犯,还请皇上见谅。”
千秋我为凰 第568章 伤、伤哪儿了?
城楼下情况一度有些混乱。禁卫军立刻上城楼去确认情况,身后众臣赶紧劝沈娴速速回宫。
沈娴安然无恙,只是在苏折压过来时,两人滚在地上摔了一跤。她垂头间,忍下情绪,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上灰尘,道:“苏大人救我性命,何罪之有。请夜梁六皇子进城。”
六皇子在对面,同是看得愣了。
当时情形,在他的这个位置,看得再清楚不过。
六皇子原本以为,此事避无可避,沈娴她死定了。
那一刻,他很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千里迢迢来到大楚,他还没有与她开始游戏,就这么结束了,显然会令他无比失望。
然而,他心里紧紧一揪,可是却挪不动脚步上前去救她。
石头落下来的时候,几乎转瞬,六皇子和沈娴一样,都像是被定住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而她身后的那个人,却能够像一阵风一般,几乎就在石头压下来的同时,1;148471591054062把她往边上卷去。
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她身后,立于众臣之首,他的视线里,他的注意力里,只有她一人。
六皇子原是想挑衅和离间,只要吸引沈娴的注意力,就好了。可突然间他发现,却是他输了一截。因为他根本无法离间苏折对沈娴的专一执着。
一行人正要进城回宫,身后大臣几番催促,沈娴才从苏折身边走开,转头准备上马车。
可是,沈娴将将从苏折身边错开几步,冷不防一阵风从城外青山拂来,扬起他的官袍衣角。
沈娴闻到了他身上浅浅淡淡的沉香气息,蓦地住了住脚。
她皱着眉,侧头抬眼看着苏折,问:“苏大人可是受伤了?”
苏折道:“谢皇上关心,暂无。”
那些石块落在他的身上,就是没有流血,也会留下一道道瘀伤。可他想都没想,却回答得如此干脆。
沈娴抿着唇,再低低问:“苏大人可是受伤了?”
她分明闻到了那股浅浅淡淡的沉香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苏折若有若无地挑了挑唇角,这次没有回答。
下一刻,沈娴三两步倒回来,在苏折轻阖眼帘倒下的刹那,不顾所有人的视线,一下把他抱住。
苏折的身体朝她倾了倾,沈娴踉跄两步,才勉力稳下。她闻到了那股更浓的血腥味,就是从苏折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一手抱着他,一手颤着抚上苏折的后背,一路往上。
沈娴脸上的血色也随之一点点褪得干干净净。
她从头凉到了脚,冰凉的手指摸到了他头发下的黏稠,那黏稠不知何时濡湿了苏折的衣襟。
沈娴的手指哆嗦着,腿上却是一软,抱着苏折两人缓缓跌坐在地上。
沈娴张了张口,从喉咙里发出颤抖,“伤、伤哪儿了?”
越往上,她就哆嗦得越厉害。黏稠的血液是从他后颈淌下的,她顺着血迹穿过他的发丝,一点点摸上了他的头。
沈娴收回手放在眼前时,双眼被她那满手鲜红给染得发红。
“苏……苏折?”
虽说苏大人为救女皇而受伤,可女皇的反应着实奇怪。大楚的一帮大臣们,心里微微叹息。
他们心底里最担心的事,最后也还是会发生吗?
沈娴方寸大乱,一边着人去请太医,一边在旁人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把苏折搬上她的马车,她疯了一般夺过马鞭,坐在驾车的车辕上,丢下所有人,驾了车就往城里跑。
沈娴把苏折送回他家里,管家见状连忙去请药庐里的大夫。
沈娴一言不发,惨白着脸,极力抑制着颤抖,解了他身上官袍,撩开他的发丝查看伤势。
她才发现,苏折的脸色苍白如冬日的阳光,如瓦上的轻霜。
沈娴满手都是苏折的鲜血,她拿了房里备着的药箱来,只是还没碰到苏折的伤处时,却忽然被沉睡的苏折抬手截住了手腕。
苏折没有睁眼,轻浅道:“我无碍,只是点皮外伤。等管家请了大夫来弄吧,你歇歇。”
沈娴眼窝里堆积着泪痕,低哑无助道:“我也会医术,我会弄,你让我看看……”
苏折缓缓弯起唇角,安宁道:“让你看了,你若是吓得手软怎么办?伤在头发里,不太好弄。”
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手都在抖,她也怕自己弄不好。
沈娴深吸一口气,反握住苏折的手,唇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似想堵住自己的哭泣,语无伦次,“为什么不让我抱你……我当时要是能抱着你,我就能早一点发现……为什么要替我挡着,那些碎石反正也砸不死人,你为什么要擅自做主替我挡着……”
苏折笑了笑,道:“是啊,反正也砸不死人。在夜梁受那么重的伤时,我都活过来了,眼下这点伤能把我怎样。”
沈娴泣出声,“那你闭着眼睛做什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苏折唇边笑意未减,道:“我不想看见你为我哭。”
沈娴哽了哽喉,忙擦了眼泪,道:“我没哭。”
苏折又道:“可我暂且觉得有些晕,我且缓缓,再仔细看你,可好。”
沈娴咬了咬牙,忍着心痛如刀绞,抚过苏折的脉象,因为受了外伤,此刻脉象紊乱。她抽声道:“好,好,你说怎样都好……我总归在你床前等着就是。”
后来,管家请来的大夫来了。
大夫身边跟着一位年轻姑娘,姑娘肩上挎着一个药箱,沈娴是认得的。那姑娘便是当初在将军府给她诊治过的人,也是沈娴初来乍到救她一命的人。
但姑娘身边的老者,沈娴却是第一次见。老者上了年纪,头发和胡子均已雪白,但精神矍铄,身体健朗。
姑娘对沈娴福了福礼,道:“这是我爷爷,我们家医术最高的。”
老者上前替苏折诊治,手第一时间摸了摸苏折的头骨,沈娴焦急地问:“前辈,怎么样?”
老者道:“所幸头骨没有受损,应当只是皮外伤。具体情况,需得等处理好他的伤势后,再细细诊断。”
千秋我为凰 第569章 难怪你要一直闭着眼睛
那老者经验丰富,先洗净了手,不慌不燥地准备药物和用具,然后请沈娴回避。
姑娘便对沈娴道:“爷爷给人治伤时,不允许有人在旁干扰,还请您能够谅解。等爷爷处理完苏大人的伤势后,再请您进来。”
沈娴便与姑娘一起出了房间1;148471591054062,坐在门外寸步不离地守着。只要能让苏折好起来,怎样她都行。
姑娘打了水来给沈娴洗掉手上的血迹,看了看沈娴脸上的泪痕,道:“您不用担心,有我爷爷亲自出马,苏大人他没事的。”
沈娴没有反应,姑娘怕她不信,又安慰她道:“我爷爷以前也做了几十年太医,苏大人的医术,都是我爷爷教的。既然我爷爷说是皮外伤,那就是皮外伤,养几天就会没事了。”
沈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洗净了血迹,她也仍觉得手上一片鲜红。
“他会没事的。”沈娴双手捧着额头,喃喃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上苍听。
离苏折在夜梁重伤那一次,已经过去了两三年,可是现在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他们相爱的时间越久,经历得越多,沈娴就越来越无法接受,看见苏折流血受伤。
她已经很害怕她和他不能在一起了,她又怎么能不恐惧会失去他。她提心吊胆的,恐惧极了。
沈娴真后悔,如果今天没让苏折跟着一起就好了。如果她早一点妥协,早一点把六皇子接进宫,也就不用他亲自来劝她,他也就不会跟她一起。
那样的场景,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去的吧。
如果他不跟着她一起去城门,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或者如果她不只顾着和六皇子逞口舌之快,及时回城的话,也就不会等到城楼上有石头落下来……
许许多多的如果,让沈娴脑海里一团乱麻。
沈娴总想着,当有一天,她可以来保护苏折。可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是在被那个男人给保护着。
为了不让她做一位受世人诟病的女君,他恪守君臣,他甚至连让她想抱一抱他、安慰亲近他的机会都不给。
他的坚守,把他自己都阻挡在外,世间无人能破。
正是这样的苏折,让沈娴悔恨、恐惧,如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倒宁愿被那城楼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给当场砸死。
他把他余生都用来为她着想,可有半分为自己想过?
沈娴一手扶着额头,额发从指缝里散落,一手痛苦地揪着自己心口的衣襟处。
姑娘问她:“您怎么了?”
她极度压抑着回答:“疼啊,真疼,快要喘不上气了。”
房间里,苏折一直紧闭着双眼,呼吸轻缓,苍白的神色安然。老者给他处理脑后伤势时,道:“可还清醒?”
苏折平淡应道:“嗯,有些头晕。”
老者不难发现他后脑有两道伤痕,一道看得出是曾经留下的旧伤,不由诧异道:“小子,你以前脑部受过创?”
“啊,不小心磕过一下。”
“若只是不小心磕过一下,伤疤哪会这么深。”
苏折淡淡笑了一下,道:“师傅,您小声一些。”
老者知道沈娴在外面,苏折这是不想让她听见。
刚进门时,老者也认出了沈娴,只是如今他隐居世外早已不问前朝往事。但老者还记得,曾经苏折拜在他门下学医时,他曾问苏折,学医为何?
当年老者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令。苏折是他门下学徒资质最甚的,可惜他少了一颗佛陀心。
他从拜在老者门下第一天起,目的就很明确,不是为了悬壶济世,只是为了能护她一个。
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仍旧初心未变。
老者处理了伤口,给苏折诊了诊脉,严肃道:“把眼睛睁开,我瞧瞧。”
过了一会儿,苏折才缓缓睁开了眼帘,老者见状神色一变,叹息一声。
那双深邃细敛的狭长眼眸,此刻竟浑然充血,不见往日的深邃,而是被一片妖冶的红色所替代。
老者凑近,掀开他的眼皮,细细看他瞳孔里的红血丝,道:“难怪你要一直闭着眼睛。”
苏折或许知道自己这次情况有点糟糕,他不想让沈娴看见。
老者毫不耽搁,立刻着手准备银针。那捻针的手法,与苏折相差无几,苏折应是得了他的真传。
片刻,便有数根银针刺入到苏折头部的穴位中,老者问道:“自上次头部受伤后,可有觉得时常头晕?”
苏折眨了眨红眸,道:“有过。”
老者道:“你脑部的旧伤,想必之前在颅内留了血块。这次脑部再受撞击,新伤牵动旧伤,可能是将那血块给撞散了。”
苏折平平淡淡地问:“会怎样?”
老者看他一眼,道:“会死。”
苏折笑了一下。
老者道:“你还笑得出来,以为我诓你么,这淤血若是不及时排出,当真会死。”顿了顿又道,“也不能说这次受伤全坏,好坏掺半吧。旧伤淤血被撞散,我可以及时帮你排出,如若新伤没有大碍,也算替你根除了一顽疾,否则往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但我还无法保证新伤会带来什么后遗症,这个需得往后慢慢观察。”
苏折道:“看样子,弟子还有救。”
老者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病来如山倒,做好准备吧。你这具身体,以前严重受损过,至今还有行迹可循,五脏六腑异常,想来根本没有好生调养休息,全凭你这意志力在强撑。再这样下去,看你撑得过几时。”
苏折平常看起来无异样,小病小痛、身体略有不适,他根本不会表现出来。他把这副身体的机能发挥到了极致,超过了负荷,早就该歇一歇了。
收针时,苏折那双充血的红眸,总算在一点点恢复正常。老者最后往他睡穴里扎了一记,让他的身体彻底沉睡休息。
从房里出来时,老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门应声而开,沈娴当即站起来,见老者一脸疲惫,哑然问道:“他怎么样?”
千秋我为凰 第570章 现在让我仔细看看你
老者递了药方给沈娴,道:“这会儿睡下了,我给他服用的活血化瘀丸,暂无大碍。照这药方去抓药,一日服三次,待服药半个时辰后,药效最强时,需得给他配以针灸治疗,活络一下脑部血气。”
针灸治疗是辅助,只要能刺激苏折脑部穴位,激发药效在他脑部发挥作用就行,只要老者告诉沈娴先后入什么穴位,沈娴自然也会。
沈娴把老者的每一句医嘱都细细记在心里,生怕会出纰漏。
老者带着孙女离开后,沈娴蹲在苏折房门前仔细煎药。很快,苏折的家门前、庭院里就热闹了起来,朝臣带着太医,一下子就把这原本不大的家里给塞满了。
管家匆匆到后院来,想代替沈娴煎药。不然要是让朝臣们看见她亲手做这些,只怕又要不得消停了。
沈娴手里拿着团扇,往药炉里扇着风,道:“把人都赶出去,大门关上,谁都不要放进来。”
她不想去跟谁争辩,她也不想去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她只知道不能让外面那些嘈杂来搅了苏折的安眠。
睡吧,不管他睡多久,她都守着他。
等熬好了药送到苏折床前,沈娴又摸了摸他的脉象,好像平稳了下来,但是透着很明1;148471591054062显的虚弱。他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
只不过衣裳换过,周边的血迹也已经被她清洗,他依然那般干净整洁。
等药摊凉了稍许,用药匙不好喂,沈娴便口对口喂了他。他没有死咬着牙关,沈娴轻轻一抵时,他便松了松口。
她没有回宫,也没去管什么六皇子,苏折安睡了两天,她便在苏折床前守了两天。
入夜的时候,沈娴打来温水,温柔细致地给苏折拭脸拭手。管家来到房门前,恭声轻细道:“皇上,宫里头又来人了,说是要请您回宫去。”
管家在门口等了半晌,沈娴才道:“让他们回吧。”
朝臣们听说,这一次苏折伤得有些重,昏迷了两天都不曾苏醒。而皇上在他家里守了两天,不上朝,也不闻朝事,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他们最担心的是,皇上会对苏折生了情愫。
还记得先前,皇上还在朝堂上斩钉截铁道,她的后宫只为一人独设。但愿那一人,可千万不要是帝师苏折啊……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一直不曾主动在沈娴面前路面的秦如凉,还是来了。
尽管苏折家中家门紧闭,也拦不住他。
他看见沈娴衣不解带,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正给苏折温水煎药,她丝毫顾不上自己,俨然不像个女君。
只是个为了心爱之人而失魂落魄的平凡女人。
秦如凉不由想起当年,在夜梁行宫遇刺的时候。那时她亦是这般不眠不休地守着床上的男子,生怕自己稍稍一松懈,就会再也等不到他醒来。
她一向执着,什么都可以退让,唯独这苏折,让她无法割舍。
群臣若是在这个时候来奉劝她什么君臣有别,大概她能和那帮老骨头死磕到底吧。
所以朝中老臣又请来秦如凉劝她。
秦如凉在见到沈娴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劝不动的。
夜凉如水,沈娴坐在苏折房门前的屋檐下,药炉里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一闪一闪的,她像老友寒暄一般,与秦如凉道:“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秦如凉走过来,在她身边撩了衣袍落座,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
半晌,秦如凉才问:“他的伤势怎么样?”
沈娴手里拿着团扇,轻轻摇着,道:“这阵子睡得很好。”
“那你呢?”
团扇顿了顿,她道:“他好,我自然也很好。”
秦如凉抿了抿唇,道:“朝臣们说,朝纲不可荒废,望皇上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药炉上的药汁沸腾了。沈娴一边控着火候,一边拿勺子轻轻搅拌,道:“我若不走,你打算把我绑回去?”
秦如凉道:“那些我管不着,我只负责你的安全。现在确认你安全,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后秦如凉起身要离去,他快要走出院落时,不禁回头看了看,见女人仍旧忙碌着,便又沉沉道:“别光顾着照顾他,也管管你自己。”
沈娴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等她回过神来,往院落里看去时,秦如凉已不知离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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