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非10
这话一出,直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即便是张老太太,也不禁抬起麻木的眼皮子惊讶地看向二儿媳。
二儿媳如今身上的利刺儿想必是从二儿子身上拔出来了,改扎旁人了。
柳氏的脸色一阵红白交加,难看尴尬到了极点。
“二弟妹休要混淆视听!你这般暗害义龄,心肠歹毒,我今日作为长兄,即便是将你逐出家门,二弟他回来也不敢说什么!”他试图拿这狠话来吓一吓宋氏,灭了她的气焰。
宋氏只是冷笑。
说她丈夫回来也不敢说什么
试试到时能不能将你这胡言乱语的狗嘴给撕了!
“大哥好大的口气,却不知连证据都没有的事情,你要如何将我逐出家门这个家,又何时由大哥做主了”
“证据这鸡汤就在这儿,你还要什么证据!”张彦红着脸指向一旁几案上的汤碗。
“这能证明得了什么……又不是刚从厨房端出来的。”三太太纪氏干笑着说道。
张彦狠狠地瞪向她:“好啊,我看你们三房也不干净,想必是早已二房勾结了!”
那边柳氏又说道:“自二弟妹与三弟妹管家之后,不单是我们大房的日用分例被暗暗克扣,最可怜的还要数妍儿那丫头,使人去中馈取东西,十次有八次是要不来的,尤其是那纸墨笔砚一应之物,非但空手而归,还要被管着中馈的丫头说什么‘姑娘家学这些何用不过费纸罢了’……
老太太,您听听这是什么话若非是我发现妍儿使人出府采买纸墨,我怕也要蒙在鼓里的!”
她这是抓住了张老太太鼓励家中小辈多读书的要害。
张老太太脸色阴晴不定地看向宋氏。
曾经看似精明大度的大儿媳如今已经暴露的面目全非了,而曾经的磨人精二儿媳到底能不能做出公报私仇的事情来,她真的不确定。
人与人之间早已没有信任了。
见宋氏一时不说话,替补选手张眉寿以为母亲需要支援,刚欲开口时,却见母亲朝自己轻轻摇了头,眼神中含着制止。
咳,她今晚是
139 快刀斩乱麻的老太爷
“你拿得这都是什么”张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一册记录的乃是家中每日中馈进出详细,并哪一日由谁负责哪一项的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张敬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说道:“所以,我想请二姑娘院子里前去中馈支取日用的丫鬟站出来对质——先要问问她是哪个下人为难了她,又是哪一日为难的她,瞧瞧能不能对的上号。”
柳氏暗暗咬了牙。
“谁能记得那般清楚!”她驳道。
“既都说了‘二姑娘练字不过是费纸而已’这样僭越的话,二姑娘房里的丫鬟竟都记不住对方是谁若真如此,这丫鬟这般窝囊无用,合该赶出府去才是。”
柳氏语塞间,又听张敬问道:“大哥大嫂莫非是心虚不敢让那丫鬟出来对质”
他又扬了扬手中的册子。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被一个庶出的三弟这般不留情面的质问,张彦一时恼极。
“如今只是就事论事,大哥莫要恼羞成怒,混淆视听。”张敬面容肃然。
“你……”
“大哥,注意你的举止。”张敬看了一眼那朝着自己指过来的手指,接着说道:“容我二问大哥大嫂,可否让那丫鬟出面对质若是不能,视同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中馈克扣二姑娘分例并且出言不敬。”
他说话简洁而直扼要害,不带情绪,仿佛是在面对一场胜券在握的辩论。
这对仗着以情绪立场控制事态发展的大房夫妇来说,无疑是一盆冷水死死地扣在他们头上,逼得他们不得不清醒冷静去面对。
“母亲。”另一边,张敬已经朝着张老太太做出了总结:“大哥大嫂既不敢让丫鬟出面对质,显是出于心虚,乍一看,似乎是信口胡诌的可能性居多。可说是中馈克扣,实为他们并未派人出面去领,只为有由头往管家人身上泼脏水而已。由此可见,污蔑二嫂之事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此为其一,望母亲明鉴。”
听他有条不紊地层层剖析,已下了定论,还暂时归分为“其一”,张彦急得眼睛发红:“这怎么就是心虚了我看你分明是揪住一丝疏漏,借题发挥罢了!不愧是一桐书院的先生,你这张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我拿什么跟你辩!”
“自然是拿证据来辩。”张敬面不改色:“大哥又在试图混淆视听了。”
张彦气得喘息都困难起来,还想伸手指他,却气得手都要抬不起来。
张敬:“大哥还撑得住吗若是身体实在不适,大可坐下歇息片刻。换大嫂站出来答话便是——”
辩手状态不佳,中途退场未尝不可,只管换替补的来。
张老太太抬手,示意仆人将没出息已经气得左右摇晃的大儿子按到椅子上。
张彦按住了发黑的眼睛。
并非是他不经气,只怪最近太不顺。
柳氏一副吃了哑巴亏的模样说道:“妍儿她一个孩子,吃亏便忍了,哪有什么心思还要丫鬟留意证据好好好,此事就算是我们证据不足,可三弟也断然不该说是我们蓄意污蔑——即便此事作罢,那这下了毒的鸡汤又当如何解释”
张彦好不容易换了口气,语气咄咄地道:“三弟不是口口声声要证据吗证据在此,这回你还想怎么说”
张敬从容自若地换了第二本册子出来。
又是册子!
张彦恨不能眼睛里喷出火来,将那莫名其妙的册子烧成灰烬!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争了半天,累是不累……我在外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忽然传来,众人循声去看,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
那身影走到几案边,抓起那汤碗就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他动作突然又迅猛,众人根本来不及去拦。
“证据这下也没了,你们还有什么可说”张老太爷一副快刀斩乱麻的得意语气,拿袖子抹了一把嘴。
四下诡异地静默了
140 放半碗血出来
“我这证据也足可以证明,这鸡汤里确实有毒。”
张彦与柳氏诧异间,又听张敬说道:“只是这毒,不是厨房里的人所下,而是大哥大嫂自己下的。”
“你莫要信口开河!”
张彦不知是气还是心虚,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这一咳,震得额头上的血流的更汹涌了,张义龄吓得嚎啕大哭不止。
情形一时又混乱起来。
“三叔,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张眉寿开口说了来到松鹤堂之后的第一句话:“万一待会儿大伯流血过多再昏死了,今晚只怕就说不清了。”
女孩子一本正经地催促着。
偏心的母亲,荒唐到当众砸破他头、然后逃之夭夭的父亲,咄咄逼人的兄弟,冷血的侄女……张彦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活活气死在这个家里。
张敬半点不卖关子,肃容道:“这本册子里实则是一份口供,一份药堂伙计的口供,其内详细说了昨日有一名丫鬟前去怀安堂抓药,药方里刚巧含有毕根——还请母亲过目。”
张老太太脸色阴沉,语气无力地道:“你来说罢。”
她已经身心疲惫到连正常的流程都走不下去了。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
“母亲,您不可听信……”
“你给我住口!”张老太太厉声打断了柳氏的话。
柳氏脸色因难堪而顿时通红,低下头咬紧了牙关。
作为家中的大太太,她从未被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过。
“若只是寻常丫鬟去抓药,那伙计也不会过多留意,偏那丫鬟又多要了几钱毕根,才惹了伙计留意。”张敬道。
毕根这一味药,少量可以拿来治病,多了才会对人脑有害。
“真是笑话,单凭药堂伙计的一份口供,能说明得了什么药堂里每日来来回回那么多人,有人多买了几钱毕根固然异样,可焉能证明那人便是我们派去的!”张彦反问道。
“单是如此,当然不足以证明。”
张敬转身对着堂外说道:“荣伯,你进来吧。”
荣伯是张家的门房。
年约五旬上下的荣伯走了进来,朝着张老太太行了礼,才说道:“昨日本不该老奴值守,便去了后院中逗狗,约是午后申时左右,亲眼瞧见了大太太房里的文竹姑娘从后门悄悄出了府——约是隔了半个时辰,再回来时,只见手中提着药包。”
“且看药堂伙计的口供,便是在申时中见到了这名丫鬟。”张敬正色道。
“荣伯,你一把年纪了,竟也被人收买了不成!”张彦愤然看向门房。
“荣伯在这个家里呆的时间比你都久,你别再给我丢人了!”张老太太忍无可忍地道:“闹了半天,不过是你们贼喊捉贼,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还一味狡辩,真当旁人都是瞎子傻子不成”
柳氏哭诉着:“老太太怎不想想,若不是三房勾结了二房,做下了见不得光的事,他们怎能料到会有今晚之事又怎能将什么口供、证人都提早备好这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他们才是贼喊捉贼啊!”
对于张敬的今晚的表现,她内心简直觉得见鬼了。
有一种自己挖坑不成,反将自己埋了的既视感!
“只许你们做坏事,还不许我们未雨绸缪地防着你们了不成”宋氏冷笑着说道。
先前柳氏对二房做出那样的事情,她若半点防备和提防都没有才是不正常。
见柳氏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架势,张眉寿觉得索然之极,遂在她开口前说道:“既然大伯和大伯娘还是不肯承认,那不如就让人去大伯娘的院子里搜一搜吧,兴许能搜到些什么证据也未可知——再不然,就拿刀子往二哥身上划一刀,放半碗血出来。我近来读了些医书,书里说,要确定一个人是否中了毒,是能从血里头验出来的。”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看向张义龄的手臂:“二哥,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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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责罚
以往她看走眼了,论起真正的搅家精,二儿媳居然只能屈居第二!
“母亲……母亲息怒!”
柳氏连忙脸色苍白地跪了下去。
张眉寿看向座上脸色铁青的张老太太。
祖母这回是真的发怒了。
但依她对祖母的了解,所谓和离之言,兴许有半分真,还有半分应是为了给大房最大程度上的敲打。
也是最后的。
柳氏慌张地看向张彦。
她虽半点心思都不在张彦身上,这些年来亦是厌恶透了他那张嘴脸,可她很清楚,若今日真的被赶出张家,即便美名其曰“和离”,可她回到娘家又会是什么下场
无儿女傍身,顶着别人的议论,下半辈子等于完了!
张彦眼中却闪过一丝犹疑,一时没有说话。
柳氏看在眼里,气得暗暗咬牙——这死货竟当真有了想要借机休弃她的想法!
这不是半路跳船吗
他究竟能不能分清敌我!
柳氏愤懑又不安间,张彦总算开了口。
“母亲言重了。”张彦脸色难堪,强撑着说道:“……今晚之事,是儿子与柳氏的不对,母亲若想要责罚,儿子没有二话。但求母亲看在家族颜面的份儿上,再给柳氏一次反省的机会……”
柳氏正微微松了口气,在心里念叨了句“算你还有点脑子没被狗吃完”之时,却又听张彦闷着声音补充道——
“即便儿子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了,明白了今晚此事皆是柳氏怂恿挑拨……她固然有千错万错,可如今妍儿和义龄已经不小了,若因此没了母亲,恐怕日后会遭人议论,影响亲事与前程不说,也怕他们心中会存下隔阂……”
什么!
柳氏听得眉心一阵剧烈的跳动。
他这是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了出来,而转脸便将她给卖了!
什么叫皆是她怂恿挑拨,什么叫她有千错万错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莲花啊!
她头一回知道蠢乎乎的丈夫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单是她,其余众人也皆讶然了。
倒还从未见过这样做夫妻的……
事情败露了,却还要狠狠踩对方一脚,借此将自己的形象立得高高的!
张老太太死死地按住太阳穴,脸色一时尤为复杂。
这个大儿子,你若说他蠢吧,偏偏这应变和自保的能力倒真叫一个快;
可你若说他聪明吧——偏偏又做得这般明显,便是瞎子也能一眼看透了去。
这到底是什么万年不遇的奇葩
柳氏强忍着要上前将张彦那幅虚伪面孔狠狠撕碎的冲动,硬着头皮将头叩下去说道:“求母亲责罚……”
呵呵,她不仅没想过今晚的计划竟是早已在宋氏的防备之下,更是死也不曾料到让她真正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竟会是她的丈夫!
张义龄则浑然一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浑噩模样。
张眉寿也觉得这戏演得当真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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