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高月
王越立刻命令手下连夜去找京兆府各处的城狐社鼠以及街头的地痞无赖,要求他们去京兆各地查找卞老六的下落。
上午时分,一辆牛车驶入了长安光德坊,在一座靠西市的府宅前停下,一名年轻男子从牛车跳下,他步履匆匆地走进了一座大宅,一直来到后堂。
后堂上,金德正在很悠闲地喝茶,他虽然是金银黑市的领头人,但具体的事情他已经不去做了,由他的次子和几个徒弟去经营,他每天只是很悠闲地喝茶、钓鱼,或者找老朋友闲聊,或者看看报纸,只有大事发生,他才会出面。
这时,金德的长子金善甬快步来到后堂,走上堂他便急声道:“坏了!坏了!父亲,坏大事了!”
“你急什么?”
金德狠狠瞪了一眼长子,“你好歹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
金善甬吓得不敢吭声了,金德这才道:“说吧!什么事情?”
“孩儿刚刚得到消息,整个京城的地痞无赖都在寻找卞老六,听说内卫悬赏五百贯钱抓他。”
金德吓了一跳,距成都第一张银票用出去才十天,就已经查到卞老六头上了?而且居然是内卫在查这个案子。
一直轻描淡写的金德也有点紧张起来,不过这件事他隐藏得很深,除了卞老六外,任何线索在查不到他身上。
金德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脑海里思索着各种漏洞,他又问长子,“太原和江南那边的钱票用了吗?”
金善甬摇摇头,“都没有用,上次爹爹说,要看第一张银票的反应,所以各地都没有开始。”
“那就暂时不要用了,等这个案子平息后再说。”
“孩儿明白了!”
金德又冷冷道:“至于这个卞老六,让他永远消失才是最保险的,你立刻带人去把他干掉,记住,首级要和尸体分开,把他首级扔到渭河去!”
“现在就去吗?”
“对!现在就去。”
..........
在新丰县县城东北的大儒巷内,靠最里面有一间小院子,这段时间院门都紧闭着,每天会有一个老者前来送饭,这种奇怪的现象自然引起了巷子其他住户的议论,不过议论归议论,谁也没有答案。
这天中午,有点佝偻的老者和往常一样来送饭了,他很有节奏地敲了五下门环,不多时,院门吱嘎开了一条缝,老者进去了,院门随即关上。
院子里只有一个男子,三十余岁,长得又瘦又小,一双眼睛却格外机灵。
他接过食盒问道:“今天怎么来晚了?”
“在路上被人拦住盘查,稍微解释了几句,让李爷久等了。”
男子着实有点饿了,他拎着食盒就进屋去了,屋里没有开窗,一片漆黑,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碗碟,这是昨天吃剩下的碗筷,老者慢吞吞给他收拾桌子。
男子抓起筷子便大口吃饭,又含糊不清问道:“官府盘查什么?”
“不是官府盘查,是县里一帮无赖,他们在找人?”
“他们找什么人?”
“找一个瘦小的男子,也是京城口音,估计和公子差不多吧!”老者随口答道。
男子慢慢停住了吃饭,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呢?”
“好像....好像叫什么老六,我有点记不得了。”
“天下各种姓氏多了,张老六、李老六、王老六、卞老六、马老六......”
“对了!就是卞老六,他们找一个叫做卞老六的男子,公子提醒我了。”
“无赖地痞找这个叫卞老六的人做什么?”男子尽管装得若无其事,双腿却在暗暗发抖。
“谁知道呢?应该是有悬赏吧!这些无赖地痞,没有好处他们是不会这么卖力的。”
“听起来蛮有趣的,王老丈先走吧!明天早点来。”
“知道了,明天我会早点来。”
老者拎着食盒走了,男子一下子呆住了,他自然就是无赖地痞们到处在寻找的卞老六,为了一千两银子的好处,他制作了一批银票和钱票,足有一百二十张,然后他便被金家藏在新丰县。
金家只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其他五百两银子等事成后再付,若不是等剩下的五百两银子,他早就逃掉了。
这时,院门外传来送饭老者的声音,“公子来了!”
紧接着有人问道:“李爷在吗?”
“在呢!李爷正在吃饭。”
卞老六猛地一激灵,他顾不得收拾东西,立刻推开后窗翻了出去,在后窗关上的一瞬间,他看见院子里有五六个人拔出了刀。
卞老六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三两步攀上院墙,好在他平时有准备,多次练习逃跑,连翻墙的木凳子也准备好,放在墙边,没想到竟然用上了。
卞老六翻出院墙便沿着小巷亡命狂奔,他反应比较快,既然到处有人在找他,以金德毒蛇一般的心肠,一定会杀他灭口!
就在卞老六刚翻上院墙的同时,两名执刀大汉闯进了房间,他们扫了一圈,没见到人,又蹲下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
“公子,房间里没人啊!”
金善甬就站在门口,他闻言一愣,立刻走了进来,果然没人,他上前摸了摸饭碗,饭还是温的,这时,一名大汉眼尖,发现后窗轻微在摇晃。
“公子,他翻后窗逃走了!”
金善甬顿时又气又急,狠狠一跺脚,“给我追!”
六名大汉纷纷翻上了后墙,四下张望,后面只有一条小巷,不知通往哪里?他们跳下院墙,追了上去。
...........
金善甬没有抓到卞老六,急忙赶回了长安,金德半晌说不出话来,一种深深的恐惧感笼罩在他心中,他妻子早亡,没有续弦,只有两个儿子,金德立刻命人把去次子金善珠找回来。
书房里,金德指着地上四口大箱子道:“这四口箱子里各有一千两黄金,你们兄弟一人一半,马上带着妻儿离开长安去河东,然后隐姓埋名在河东乡下隐藏起来,现在赶紧去收拾,赶紧走!”
次子金善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问道:“爹爹,怎么回事?”
金德叹了口气,“我伪造了一批银票和钱票,想扰乱市场,让商人们不敢再用银票和钱票,原以为天衣无缝,但没想到我一念之仁,没有早点杀卞老六,结果把自己害了,内卫雷厉风行,很快就要查到我们头上了,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你们赶紧走。”
金善珠呆住了,金善甬急道:“爹爹,我们一起走吧!”
金德摇摇头,“我若走,一家人都逃不掉,你们快走吧!走北面去延安县,再渡黄河去太原。”
兄弟二人不肯单独留下父亲,被金德狠狠斥骂一顿,兄弟二人只能含泪简单收拾一下,带着妻儿上了两辆牛车,逃离了长安城。
金德怕下人泄露两个儿子逃走的消息,他又拿出重金解散了家人,让他们各自回老家。
很快,整个金府就只有金德一人,他关上府门,把剩下的一百多张银票和钱票一把火烧了,便独自坐在内堂上喝茶,等待命运的来临........
三更时分,身材的瘦小卞老六从南城门悄悄进了城,直接一转弯,进了安置贫民的居安坊。
卞老六虽然逃过了金家的追捕,但他身无分文,连午饭都没有吃完,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也准备逃跑了,但他必须要带一笔钱才能离去。
俗话说,狡兔三窟,对于卞老六这种作伪高手更是必须的,他化名李四男在城墙根的居安坊租了一间屋子,之前金德给他的五百两银子就埋在这间屋子里。
卞老六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手艺高超,走到哪里都不怕,关键是他手上得有一笔钱,像他这种身材,抢又不能抢,偷又不能偷,去要饭又拉不下面子,若身上无钱,他非饿死在路上不可。
卞老六绕了一个圈子,终于来到自己出租房,他从腰带上解下钥匙,开了门,一闪身进去了,又摸黑关上门,他忽然感觉到不对,一转身,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们等了你一天了!”
卞老六吓得几乎晕过去,下身一热,尿液便顺着裤管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猛卒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以儆效尤
天刚亮,数百内卫士兵便将金府团团包围,王越亲自到现场指挥军队抓人,看热闹的百姓从四周蜂拥而来,站在百步外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士兵翻了高墙,把府门打开,数十名士兵一拥而入,王越也走了进去,府内冷冷清清,竟然看不到一个人,王越感觉有些不妙,难道金德已经畏罪潜逃了吗?
士兵迅速奔到后堂,立刻将后堂包围了,王越也看见了,大堂内一个老者正趴在桌上睡觉,他被士兵们的脚步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你们终于来了!”金德嘶哑着嗓子道。
“你就是金德?”王越走上前问道。
“老夫正是,等了你们一夜了。”
王越有些惊讶老者的冷静,又问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吧?”
金德点了点头,“老夫好奇,想试验一下银票中的漏洞,没想到居然把王统领招惹来了!”
这时,士兵跑到王越耳边低声道:“府中就只有这个老者,再无其他人!”
“你儿子已经跑了?”王越目光凌厉地盯着金德,陡然提高了声音。
金德半晌缓缓道:“王统领,老夫还坐在这里,没有让你满城搜寻缉拿,难道还不够吗?”
王越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挥手,“带走!”
金德想站起身从容而走,但士兵却不给他机会,如狼似虎冲上去将他按倒反绑,推攘着带了出去。
大门外早已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忽然看见金德被押了出来,看热闹的人群一片惊呼,人群中几名和金德一样在黑市买卖金银的人吓得面如土色,撒腿而逃。
金德被抓,由于事前严密封锁了消息,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黑市倒卖金银犯罪,以至于数十名黑市金银贩子如鸟兽散,纷纷逃离长安,虽然事后公布了案情,但还是使得长安的金银黑市彻底走向了衰弱,在三年后消亡。
晋王官房内,王越正向晋王郭宋汇报案子的最后结果。
“金德承认假银票是他主谋,但他一口咬定只是为了试探我们银票发行的漏洞,并不是为了牟利,那五百两银子也被大盗李金星所得,他分文未取!”
“他想试探什么漏洞?”郭宋冷冷问道。
“他说朝廷规定见票即付,他觉得这里面有漏洞,所以他想试一试。”
“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只用了一张银票试验,但卞老六交代,他制作了一百二十张银票和钱票,但我们怎么找不到,金德死活不承认,他咬定只有一张。”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他家人呢?”
“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潜逃,卑职估计是昨天中午,他们去杀卞老六失手,被卞老六逃走,他两个儿子随即便逃走了,去向不明,下人也被他解散了。”
郭宋也有点头大,各地关卡都被撤销了,虽然极大促进了商业流通,但弊端也明显,不容易抓捕逃犯了,他两个儿子昨天中午就逃走,已经过去一天一夜,还真不好抓到。
沉思片刻,郭宋对王越道:“你告诉金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百二十张银票和钱票就算被他烧掉了,我也要看到灰烬,他若拿不出证明,那我就认定一百二十张银票和钱票被他儿子带走了,我会出动所有内卫士兵去抓捕他的两个儿子,任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回来。”
“卑职遵令!”
..........
金德目前被关押在刑部的天牢内,审讯很顺利,他什么都交代了,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总之和两个儿子无关,为了减轻罪责,他一口咬定自己的动机只是好奇,只做了一张银票。
金德被关在一间单人的木栅牢房中,光线昏暗,这时铁链子哗啦声响起,金德抬起头,只见王越站在自己面前。
“王统领,又要提审我了吗?”
王越淡淡道:“我已经向晋王殿下汇报过了,晋王殿下认为那一百二十张银票被你烧掉了,但就算烧成灰烬他也要看到灰烬,否则他会认定被你的两个儿子带走了。”
王越蹲下来压低声道:“看你如此配合的份上,我不妨对你说句实话,只要我们真的有心抓捕,你的儿子就算逃到洛阳也会被我们抓回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金德眼睛一亮,“你们可以放过我的儿子?”
“放过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大摇大摆回来,我们肯定抓捕,可如果他们隐姓埋名,从此消息,或许我们就当你没有儿子,但前提是,那一百二十张银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明白吗?”
王越站起身,又道:“其实一百二十银票和一张银票的罪都一样,你何必死倔,最后把儿子赔进去!”
金德长长叹了口气,“银票和钱票确实被我烧掉了,但灰烬还在,在后宅东北角有座柴房,里面有只陶罐,陶罐内的灰烬就是。”
王越转身就走,金德又叫住他,“王统领!”
“你还有什么事?”
“我可以把家产都交出来,能否....恳请晋王殿下赐我一个全尸。”
王越看了他半响,淡淡道:“或许可以给你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
十天后,《长安快报》和《天下信报》的头版头条都刊登了一条报道,金银掮客金德和同伙卞老六企图伪造银票被朝廷处以极刑,其家人皆终生流放岭南,家产全部被没收充官。
与此同时,在长安明德门的城楼下,悬挂了两个木笼,里面放置着两颗首级,在下面墙上贴着布告,金银掮客金德和同伙卞老六企图伪造银票,被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金德最终成为推广银票和钱票大业的第一个祭品,大额银票和钱票还在蓬勃的开展,势头越来越好,与此相反,交子的试行却举步维艰,遭到长安底层百姓的普遍抵制。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进入中秋时节,银票和钱票已完全步入正轨,交子却迎来了一场严峻的考验。
这天上午,东市大门前的宝记柜坊内来了几个老农,为首一个老农将厚厚一叠交子递上柜台,约三四十贯左右。
老农有点口干舌燥道:“我....我要换成铜钱!”
伙计很熟练地将交子接过去,这段时间,来店里用交子兑换铜钱的人太多,伙计们都有点麻木了。
但眼前的的交子却让伙计有点呆住了,每一张都皱巴巴的,更要命是浸过水,墨迹散开了,染成一团一团,有一半能勉强认出是交子,另一半都完全糊成一片了。
“掌柜,你过来看看。”
伙计不敢兑换这样的交子,连忙把掌柜找来。
掌柜是个很瘦的中年人,他拾起一张交子,眉头皱成川字型,交子本身纸面硬挺光滑,很怕折,但这些交子平时都被揉成一团一团,可能早上才一张张展开,纸质失去了那种特有的光滑硬挺的感觉,不能肯定它们都是长庆纸,更要命是,交子浸过水,墨迹糊成一团,至少一半的交子分不清是一贯钱还是五贯钱。
“掌柜,怎么办?”伙计低声问道。
掌柜瞥了一眼衣着寒酸的老农,他把交子放在柜台上,推了回去,“你这些交子我们不能兑换,你去别的柜坊看看。”
“可是....别的柜坊都去过了。”老农快哭出来了。
掌柜顿时明白了,别的柜坊都不肯兑换,他顿时底气足了,别的柜坊都不肯兑换,凭什么自己要兑换?
“这位老丈,不是我不肯,你看看你自己的交子,又皱又烂,还被水泡过了,别人的交子都是好好的,谁的交子被水泡过?”
“我....我洗衣服的时候忘记了,泡了一夜才想起来,难道不能用,这可是我卖粮食的四十贯钱啊!”
掌柜心硬如铁,“这个交子不能用了,如果我们收了,就得我们自己掏腰包赔钱,很抱歉,小店不收,你走吧!”
老农顿脸色惨白,旁边几个老农都吼叫起来,掌柜用拳头狠狠敲了敲柜台,“再闹我就报官,把你们全抓起来!”
听说报官,几个老农顿时哑了,兑钱的老农捏着交子失魂落魄走出柜坊,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眼睛睁不开,但眼前却渐渐变黑了,他刚要迈腿,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猛卒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兑换事件
下午时分,在中书省议事厅内,郭宋和七名相国正在听取户部侍郎韦应物的汇报。
“这两个月,我们一共发行了五十万贯交子,基本上是以官员俸禄和朝廷日常物品采购的方式用出去,还有一部分是收购粮食,目前各柜坊收回交子四十六万八千贯,在民众手上的交子目前只有三万两千贯,不足一成,也就是说,交子并没有形成流通,商铺和民众拿到交子后,都到柜坊兑换成铜钱,市场上实际流通的还是铜钱。”
“交子的发行有没有引发物价上涨?”郭宋问道。
“这倒没有,有我们粗布粗面等最低物价承托,市场上的粮价和布价都很稳定,没有引发物价上涨。”
韦应物停一下又道:“不过底层百姓普遍对交子不接受,我们吏部派出二十名官员特地做了为期三天的调查,底层百姓对交子反感强烈,抵制很坚决,在居安坊,没有一家小店收交子。
其实不光居安坊,所有小摊小贩都不收,发行交子之前我们安排了三百家店铺收交子,除了官营的店铺外,其他店铺都把收到的交子换成了铜钱,而且两个月过去,依旧只有三百家店铺收交子,并没有增加。”
杜佑道:“这说明推广交子还任重道远。”
韦应物摇摇头,“卑职认为交子其实是失败了!”
“韦侍郎!”
张歉逸脸一沉道:“不能这样说话。”
韦应物十分倔强道:“这是事实,下官认为应该正视失败,趁现在还没有引发大乱子之前,停止发行交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疾步奔跑声,一名官员在门口道:“殿下,内卫王统领有紧急事情求见!”
郭宋点点头,“让他进来说话!”
片刻,王越匆匆走进议事厅,躬身道:“启禀殿下,东市发生骚乱!”
相国们面面相觑,潘辽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原因不知道,只知道有上千名郊外农户冲击东市大门外的宝记柜坊,把宝记柜坊砸得稀烂,打伤了十几个伙计,有没有出人命,暂时也不清楚,现在正在混乱之中!”
郭宋站起身道:“暂停议事,各位,随我去看一看!”
相国们纷纷收拾东西,跟随郭宋向外走去........
东市大门前乱成一团,无数百姓纷纷躲在广场四周,东面的宝记柜坊的门楼被拉倒了,大门也被撞烂,里面的柜子全部被掀翻、砸烂,宝记柜坊一角有人点火,但被及时扑灭,焦黑的木头,满地水渍,一片狼藉,可以想象当时的混乱。
但混乱已经被制止,一万两千名内卫出动,内卫士兵顶盔贯甲,手执刀和盾,将一千多名参与打砸施暴的村民团团包围。
一千余名村民有老人也有少年,但大部分都是青壮,他们都抱头蹲在地上,挤成一团。
这时,郭宋带着七名相国以及数十名官员,在大群士兵的护卫下骑马赶到了。
郭宋在马上望着砸得稀烂的柜坊,又看了看广场上坐了一地的村民,居然还有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郭宋不满地问道。
内卫副统领李梦泽上前单膝跪下道:“卑职询问过当事人,起因是上午一个灞桥乡的老农来柜坊兑换交子,被柜坊掌柜和伙计拒绝,老农怒急攻心,当场死在柜坊门口,引发乡人愤怒,上千人跑来声讨柜坊,结果情绪失控,便打砸起来。”
郭宋眉头一皱,居然又和交子有关系,他问道:“为什么交子不给兑付?”
很快,李梦泽将一名带孝的男子领上前。
“殿下,这是死去老农的儿子,他很清楚情况。”
年轻男子跪下大哭道:“殿下,我父亲死得冤枉啊!”
“死得冤枉可以告官,为什么要纠集人手打砸柜坊?”
年轻男子吓得连忙止住哭声,拼命摇头道:“小人没有纠集人手,是大家自发来的。”
“先不说此事,你父亲的交子还在吗?”
年轻男子从怀中取出了一把交子,侍卫接过呈给郭宋,郭宋愣住了,交子上的墨迹糊成一团,交子还皱巴巴的,纸质也感觉不对了。
“你的交子浸泡过水了?”
年轻男子解释道:“我父亲前天把去年一年的粮食全部卖给官府,官府给了四十贯钱交子,他没见过交子,担心得一夜都没有睡着,想着天亮去柜坊换成铜钱,结果醒来才发现,四十贯交子和衣服一起泡在水里,泡了一夜,昨天晒了一天,晒干才拿来兑换,结果所有的柜坊都不收。我父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就气死了。”
郭宋忽然意识到交子最大的弱点,怕水!这是油墨印刷的,进水后不及时拿出来,墨色就全散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郭宋或许还想再坚持一个月,但这个事件无异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刻,郭宋也最终做出决心,收回全部交子,暂停发行纸币。
法不责众,郭宋下令将带头打砸的十几人抓起来,每人杖打一百棍,收监半个月,其余村民都释放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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