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他只是凝望着棋盘上的五子棋,思索着能够遏止黑子优势的新的禁手——这是最近最令他痴迷的快乐源泉。
直到韩冲带着丘实来此的消息,他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勉强抬头。
“他来干什么”衡原君问道。
“应该是封赏。”韩冲面无表情地回答,“丘公公带了很多人,很多东西。”
“院子里已经放不下了。”衡原君低声道,“替我谢谢皇上的好意。”
韩冲得令,径直往外走去。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衡原君看了看破旧棋盘上的黑白对峙,再想拾起方才的头绪已不可能,他独自起身,走到一旁的秋千架下闭目休息。
……
三希堂里,甄氏仍像先前在恭王府一样,彻夜不离地照顾着丈夫。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在启泰帝沉睡的光景里,甄氏时常坐在床边凝望着他。他的脸苍白、发青,时不时因为噩梦而咬紧牙关——每当这个时候,甄氏便用热毛巾轻轻去擦他的脸,将他皱起的眉头熨平。
养心殿那一晚的落荒而逃渐渐淡去了,甄氏望着丈夫,只觉得无限地怜惜。
往昔的一切又重新浮现,他的胆怯懦弱,他的沉不住气,还有那些呆头呆脑的想法……这些缺点好像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变得模糊起来。
他终究不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最初的样子
如此,破天荒的头一遭,启泰帝没有要求甄氏留下来,而是让她去偏殿休息。
甄氏应了下来——她确实很累,很累了。
在望着启泰帝再次闭上眼睛休息之后,她慢慢走出了三希堂。
这间小小的殿宇就在养心殿的后面,一出门就能看见不远处养心殿的飞檐,那里仍驾着梯子,有宫人在屋檐上敲敲打打,修补着那天夜里激战留下的痕迹。
叮叮当当的锤声益发烘托出周遭的安静,甄氏站在阳光下看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丘实有些颓丧地回来了。
她停下了往偏殿的脚步,有几分在意地在原地等候着。
“啊,娘娘……”丘实直到台阶前才看见站在石阶上头的甄氏,他连忙跪倒下来。
“从沁园回来的”甄氏轻声道。
“是了,”丘实挠了挠脸,“奴婢……奴婢差使没有办好……只能赶紧回来向娘娘和皇上请罪了。”
甄氏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奴婢这些天里送去的赏赐……衡原君一次都没有收下。”
丘实哭丧着脸道——从前为建熙帝报喜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谁敢公然表示不要封赏的。
“一次都没有要啊……”甄氏喃喃地重复道。
“诶。”丘实点头,“不过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叫内务府的那些人重新给沁园换了屋子里的布置,也重新量了他衣服的尺寸,新衣估计过两日就能做好。”
甄氏点了点头,“黄公公还好吗”
一说起黄崇德,丘实忽地就红了眼眶,平叛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到鸩狱里去救人,可怜黄崇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被孤零零地捆在刑讯柱上,身上伤痕累累,垂着头不省人事。
丘实低头道,“谢谢皇后娘娘惦念,黄公公还好,但年纪大了,身上的伤没那么容易长好,该开的药宫医都开过了,奴婢每日也会小心照看着……”
“宫医开的药要是没有起色,”甄氏轻声道,“去太医院请太医吧。”
“诶,好……好!”丘实连连点头,一时有些哽咽起来,“谢娘娘……”
在丘实的目送之下,甄氏慢慢离开了三希堂,她屏退了大部分宫人,只带着两个贴身的婢子,向着沁园的方向缓缓走去。
从午门到沁园的这条路,甄氏在孩童时,曾经跟着父亲走过很多遍。
如今又是一个盛夏,在隐约的蝉鸣之中,一切又好像回到从前,只是地上的石砖越走越破旧,甬道两侧的石墙越走越斑驳。
在寂静的小路尽头,她看见半掩的大门,上面覆着层层叠叠的铁锁。昔日的朱门如今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木质纹理。
这些年来的铁链不知换了多少条,在门上留下深褐色的锈迹。
“娘娘,小心脚下。”一旁的婢子低声提示道,甄氏微微看向身前,看见不远处有几块散落的碎砖。
甄氏绕开了它们。
“要奴婢先去通传吗”
“去吧。”甄氏点了点头。
然而,还未等那婢子靠近沁园的大门,那两扇沉重的木门就已经“吱悠——”一声从里面打开。
韩冲从里头走了出来,“卑职,见过皇后娘娘。”
甄氏目光毫无闪避,她低声道,“衡原君在吗。”
“除了这里,明公一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韩冲直接回答道,“听说娘娘来了,他派我前来迎接。”
“明公……”甄氏低低地重复了一声这个称谓,颇有几分自嘲地笑了一声,“躲在幕后好玩吗”
韩冲往旁边退了两步,在甄氏踏进沁园之后,才缓步跟从着回了院子。
跟在甄氏身后的婢子在与韩冲错身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尽管她们此前从未见过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但在靠近的时候也还是本能地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个机会
韩冲非常识趣地在衡原君没有给出吩咐的情况下,从里屋把他的茶案抬了出来。
这玩意并不重,只不过上面放着汤汤水水,瓶瓶罐罐,所以抬起来需要格外小心。
甄氏和衡原君在茶案的两侧跪坐。
两人的目光始终没有交错,像是某种默契。他们垂眸望着茶案上的杯盏,两杯香谷茶放在他们的身前,煮开的水蒸腾起热气,氤氲在二人的周围。
“我每年去给我爹扫墓,都会在他老人家的碑前看到一捆扎好的‘得胜星’……也是你吗”甄氏轻声问道。
衡原君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而后安静地点了点头。
甄氏很轻地叹了一声,但又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如果他泉下有知,看到你把殿下当年的‘见安阁’经营到今日这个地步,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师傅的教诲,我这些年一直记在心上。”衡原君低声答道,“未有一刻敢忘。”
甄氏无声地端起茶盏,将小小地茶碗在鼻下轻轻地一晃,再次仔细地嗅了嗅茶香。
而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先皇的神机营,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衡原君直接抬袖饮茶,“……不可说。”
“那我就猜一猜……”甄氏淡然笑了笑,她这时才抬眸去看衡原君的表情,“我前几日专门去查了神机营现在的将官,沈云功……他应该也是当年见安阁的旧人吧”
衡原君不动声色地放了杯,“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那我应该是猜对了”甄氏看着衡原君,“朝廷苦宋伯宗父子久矣,他们谋反,而你这时要调用神机营来救驾……即便他不是见安阁的旧人,也一样会答应下来的。”
甄氏顿了顿,“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他和你有多熟到亲信的地步了吗”
衡原君没有说话。
甄氏望了他一会儿,微微颦眉道,“看来是……很熟了”
衡原君的脸上瞬间闪现了几分错愕——甄氏的反应,简直就好像是自己把答案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有些匪夷所思地侧身低头,让垂落的青丝遮挡半张侧脸。
“有这么……明显吗”衡原君低声说道。
甄氏也低下头笑了笑。
阿衡每次试图隐瞒什么的时候,眉角会微微扰动——只不过比起少时的单纯不设防,他已经比那时收敛了太多。
但这个习惯……却依稀残留着些微痕迹。
没有变。
甄氏低头抿了一口茶——香谷茶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难以下咽。
不过她也早就过了喜欢吃甜酥的年纪。
韩冲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着实有些意外。
他多少听闻过一些太子旧部与旧甄家的联系,却没有想到一向沉稳持重的明公,在恭王妃面前——不,如今应该喊皇后了,竟变得有几分天真起来。
甄氏不再抬眸,衡原君这才慢慢转回了视线。
即便对面坐着的人是他日日牵挂的君平姐姐,这种被轻而易举洞穿心事的感觉也依旧让人觉得忐忑。
不过忐忑里也有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欢愉。
“见安阁今后,不能再继续放在你手里了,”甄氏放下了杯盏,“你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应该也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吧。”
“知道……”衡原君再次露出了笑意,“见安阁的大部分事务,早就已经交给了君平姐姐。这些年里,但凡送进我沁园的消息,也都有恭亲王府一份——”
“你又说谎。”甄氏轻声地打断了衡原君的话。
“我没有。”衡原君辩驳道。
“只有前半句没有,你显然还瞒了我很多事情。”甄氏没有丝毫退让,但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说真的,如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愿望
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
甄氏的眼色微暗。
衡原君提起一旁盛着清水的茶壶,轻轻涤荡手中还带着些微深褐色茶汤的杯盏。
“这些年……”
衡原君望着手里的杯子,声音又轻,又平缓。
“君平姐姐,有没有想起过我”
甄氏没有回答。
这一日,甄氏没有在沁园停留很久,离开的时候韩冲依旧出来相送。
衡原君望着甄氏离去的背影,就和意料中的一样——甄氏一次也没有回头。
出了沁园,甄氏的步子慢了下来。
“娘娘,你要回三希堂休息吗还是回坤宁宫”一旁的婢子小声问道。
甄氏想着自己的事情。
宫道是这样的静谧,又是这样的寂寥,甄氏想着今日和衡原君的相见,心里某个地方微微酸楚起来。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阿衡的消息了,这个一起与她度过幼年与少年时的玩伴是生是死,也早就变成了帝王家一个不甚重要的淡影。
甄氏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一旁婢子见甄氏脸色似乎变得更苍白了些,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休息了,再走走吧……”甄氏轻声道,她慢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司礼监……是在什么位置来着”
“应该是在更西头。”婢子答道,“离这儿可远了,娘娘要是要去,您在这儿不要动,奴婢去找一架辇子来。”
“不用,慢慢走过去就是了。”甄氏摇头道,“也不赶时间……”
……
司礼监院子的深处,黄崇德正睡着。
老人的睡眠原本就浅,更不要说是在浑身伤痕的情形下了。
此刻睡着就是赚着——因为睡过去了,就不必再忍受身上的痛楚。
袁振坐在床头,慢慢给黄崇德打着扇。
新皇登基之后,需要通过司礼监来传旨的基本都是好消息,他从前担在身上的好些担子,在建熙帝驾崩之后也都被喊了停。
启泰帝不喜欢袁振那张杀气腾腾的脸,所以留着丘实在三希堂照顾,却没有给袁振派新的差事。
但没有派也正好——接着这空档,袁振成了此刻司礼监少有的闲人,也就有机会亲自照顾黄崇德的衣食起居。
他一丝不苟地照顾着这个一手将自己提携到如今位置上的老人。
院子外头传来开门的声音和脚步,这声音虽然轻,但在袁振耳朵里依然十分刺耳——果然,虽然只是这么轻微的声响,但还是让黄崇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谁来了啊”老人家低声问道。
“我去看看。”袁振放下了扇子,“您歇着吧,这些下人毛手毛脚的,我去让他们长长记性。”
黄崇德被逗得笑了,但紧接着肚皮上的伤口就因为这轻微的颤动而疼了起来。
他的笑平息下来,“去吧,差不多就行了。”
袁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然而很快,院子里传来了行礼的声音。
黄崇德听见袁振喊着“皇后娘娘”,也几乎立刻反应了过来——来人是原恭王妃甄氏。
甄氏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见黄崇德勉强直起了上半身。
她几乎立刻上前,嘱咐黄崇德赶紧躺下,不要动。
“娘娘怎么好到这种地方来……”黄崇德将诚惶诚恐的惧怕直白地写在了脸上,“您要有什么事,派人来传奴婢一声,就好了。”
一旁的婢子已经给甄氏搬来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
“公公不要多礼,”甄氏低声道,“你一直服侍着父皇,多少次明里暗里给过我们的帮衬,本宫都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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