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皇爷爷要喝点儿水吗”他看着建熙帝微微有些干裂的唇角,“我帮您去——”
建熙帝按住了陈翊琮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陈翊琮叹了口气,“您要和儿臣说什么,您说吧,儿臣会用心听。”
建熙帝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低声道,“你知道京城的布防,一共有多少兵力吗”
陈翊琮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不知道。”
建熙帝闭着眼睛,“猜猜看。”
“嗯……一万”
“不对。”
“两万。”
“不对。”
“……五万”陈翊琮望着建熙帝依然带着否定的表情,“十万!”
“你方向就猜反了……”建熙帝笑了一声,“如果你现在去问你的张师傅,那么他会告诉你,京城的布防……一共是三千精锐。”
陈翊琮愣了一下,“这么少!”
“……少吗不少了。”
“可三千人——”
建熙帝轻声继续,“西边的楚州,北面的秦州……都有数十万人的兵营,一旦金人有动向,他们都会挡在平京的前面。京城的布防,从来就不是用来抵御外敌的……”
“不是用来抵御外敌……”陈翊琮微微眯起了眼睛,“皇爷爷的意思是……”
“内乱。”建熙帝目光带着些微的锐意,“三千精锐,用来掐灭那些燃起的星火,足以。”
陈翊琮想了想,“这是非常机密的事情吗”
“是。”
“那皇爷爷为什么要——”
“因为朕还要跟你说更机密的事情。”建熙帝拉过陈翊琮的手,他的宽袖遮盖在孙子的手心,陈翊琮感到皇爷爷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大部分了解京城布防的人,都只知道这三千精锐,”建熙帝轻声道,“但实际上,京城布防的兵力,一共是八千。”
建熙帝的手缓缓移开。
陈翊琮低下头,在他的手心,赫然放着半块虎符。
黑褐色的光滑檀木,边沿涂着鲜红的血漆……
陈翊琮只在书上见过这东西,还从未有真正将它拿在过手里。
“皇爷爷是要儿臣……做什么”
“朕要你收着它。”建熙帝的声音亦肃穆起来,“凭这半块虎符,你可以调令这五千的精兵。
“倘若之后,朝中有人要与金人言和,不论他是谁,不论他坐在什么位置……你都要……有底气去争。”
陈翊琮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呼吸霎时间乱了起来,正想将它交回,却被建熙帝强硬地按回了四指,被迫将虎符握在了手心。
“这些兵,一直守在朕的万年吉壤旁……”建熙帝低声道,“朕……即便是在永陵,也会……一直望着这里的。
“你……答应朕。”建熙帝目光灼灼地望着陈翊琮,“……答应朕。”
陈翊琮几次开口,却始终无法说出那声“好”。
他如今终于明白了今日这次会面的分量。
这近乎托孤的情境倏然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位陪着自己一路长大的老人,已经不久于人世。
于是千般不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陈翊琮慢慢低下了头,眼泪几乎都要落了下来。
“皇爷爷是在忧心……父王继位之后,会降金吗”
当这个问题被真正抛出的时候,建熙帝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没想到陈翊琮到底还是把话说出了口,直白地问了出来。
但建熙帝旋即拧紧了眉,低声道,“你不了解你的父亲。”
“但我了解我的母妃。”陈翊琮轻声道,他的眼眶微微发热,“我也了解张师傅和孙
第九十九章 再回首
时间慢慢转向傍晚。
建熙帝一整个下午都在昏沉地睡着,黄崇德端来的午膳他几乎没有动过。
黄崇德仍旧照例,在饭菜温凉的时候将它们撤了换新,好让建熙帝但凡醒来有胃口,立刻就能下筷。
当黄崇德再一次端着晚膳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建熙帝已经醒了。
皇帝缓缓地眨眼,望着眼前的的周-金地图久久地沉默。
“皇上,既然醒了,下来走走吧。”黄崇德轻声道。
不远处的丘实小心地看了一眼建熙帝的反应,只见他闭着眼睛沉吟了片刻,还是向着黄崇德伸出了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丘实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感觉最近这养心殿里服侍的差使是越来越难做了,病中的皇上比起先前暴躁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有黄公公还能像从前似的云淡风轻。
甚至是像现在这样催着建熙帝下地走走……
“不出去了,再扶朕到地图前面看看。”建熙帝轻声道。
黄崇德温声应着。
丘实也望向了建熙帝眼前的那张地图——这张地图日夜摆在养心殿里,连丘实自己也看熟了。
“朕要是没记错,黄崇德……你是靖州人吧”
建熙帝指尖微微扬,指向了大周最北边的疆域——也即是如今常胜与阿尔斯兰部日夜对峙的地方。
“是,”黄崇德点了点头,“奴婢进宫晚,快二十的时候才遇着先帝爷,跟着一并回京了。”
“朕算算……”建熙帝微微眯着眼睛,“北境四州,朕在建熙十年的时候去了鄢州,建熙二十一年,又去了更远的抚州,建熙三十四年去了涿州……好像就是没有去到过靖州。”
黄崇德微微笑起来,“靖州毕竟冷,每年从十月就下雪了,一直到次年四月,那冰天雪地的,又时常有金人出没,确实也没什么好去的。”
“怎么没什么好去,”建熙帝哼笑了一声,“……北境之春,靖州府当属四州之最吧。”
黄崇德像是愣了一下,旋即垂眸笑道,“皇上当真是什么都知道……奴婢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的情景呢。这些年跟在皇上身边也去了不少地方,确实再没见过比靖州府更好看的春景了。”
“是吗,”建熙帝淡淡道,“有什么特别的”
黄崇德想了许久,“奴婢嘴笨,也说不出个好看的道理,可能就两条吧。
“靖州不比江南,一到冬天,那真的除了灰绿灰绿的松柏,就再见不着别的好颜色。
“满世界都这么白茫茫地冻了半年,忽地开春,冰也融了雪也化了,一整个天地忽然姹紫嫣红起来,那确实叫人看得惊心动魄;
“再就是春日短,靖州也就是开春和入秋的时候,会下几场雨。这花花草草压了一冬,也就能开那么小半月,若是不巧遇上一场风雨,三五日就零落了。
“所以奴婢觉着,哪儿的花都不像靖州的花似的——那全是憋着一股劲,咬着牙开出来的朵子,开得……可较真儿呢。”
黄崇德慢慢地讲,把一旁丘实听得竟入了迷。
建熙帝莞尔,他望了丘实一眼,低声道,“你看看你师傅……把家乡都吹出花了,还说自己嘴笨。”
丘实一笑,“奴婢小时候都没见过雪,还是进了宫,才第一次见着下雪,可把奴婢兴奋得呦……”
建熙帝微微扬眉,“你家是……”
“奴婢是越州人。”丘实笑着道,“我们那儿可暖和了,就算是数九寒天很多人也是穿着单衣就出门,地里的稻子一年能收上三季,基本上不落雪的……”
建熙帝低声应了一句“嗯”,丘实原本还想再接着说几句,忽然觉得建熙帝的脸色似乎又不好了,于是他适时地噤了声,表情乖顺地站在那里。
建熙帝只觉得心中忽然氤氲起一股气概。
大周的幅员辽阔就在这里了。
北地里的严寒风霜一吹就是半年,而南国的子民可能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场鹅毛大雪……
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大周的北面,不由得皱紧了眉。
 
第一百章 邀请
原本柏奕正站在院中核准着昨日的账目,方才被冲来的学徒打断了一次,差点儿就忘了先前算的结果。
现在又被喊一嗓子,刚才还有点儿印象的数字这会儿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果然算账还是得回房去,老老实实拿笔记着……
“很好明白啊。”柏奕放下了手中的账目单,轻声道,“申将军是干什么的”
学徒们面面相觑,“……带兵打仗的啊。”
“带兵打仗最怕什么”柏奕问道。
“……被埋伏!”
“敌人兵多!”
“……粮草接应不上!”
院子里的回答时起彼伏,柏奕低声道,“你们说得都对,不过我想讲的是‘受伤’。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人那么脆弱,但凡被这么捅一下或是划拉一下,就很容易死于各种感染。
“伤员一旦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就会变成负累,所以申将军会对缝合技术感兴趣,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几个学徒听得眼睛一亮,“那今后我们可以跟着将军一起上前线,当军医吗”
柏奕看了他一眼,“你很想上前线吗”
“想啊!”年轻人拍了一下胸膛,“如果能当兵,那家里就能免三年的赋税,而且当兵一个月拿的饷抵得过在太医院好几个月的呢——”
另一个学徒立刻笑道,“那去年的征兵你怎么没去”
年轻人忽然有些羞赧,“谁说我没去我去年前年的征兵都去了,结果人家嫌我太瘦,就没要……所以我才问能不能做军医嘛!扛不动大刀咱还能拿不动针线吗”
院子里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柏奕也笑,“那你可要加把劲儿,这都是手艺活儿,等哪天你出师了……”
出师了,就被一茬一茬地送到前线去,几万人几万人地死在异乡。
柏奕的笑容忽然有些暗淡下来。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他轻声道。
“打不打由不得我们,金贼要真是打过来了,我们能不打回去么”一个学徒说道,“不过我前几天还听我四叔说呢,他有亲戚在北边,最近刚投奔到他家里来,说他认得的人全在往南跑,只有跑不动的才留在北边——”
这人话没说完,另一人便打断道,“这是个什么说法,我看你四叔的那个亲戚就是把软骨头。自家的乡土自家不守,还说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往南跑……都跑了,那北境的驻军还怎么征”
“那、那我怎么知道嘛,”另一个学徒脸色顿时红了起来,“我也就是听我四叔那么一说……”
“好了。”柏奕低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都自己忙自己手里的事,这儿又不是开茶话会的地方。”
众学徒们不好意思地笑笑。
正当柏奕回身,打算回屋的时候,身后一个学徒忽然道,“柏师傅,要真是打仗了,你会随军出征吗”
柏奕脚下的步子一滞。
虽然没有回头,但他能够感到院子里的视线顿时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问题柏灵当初也问过,他的回答简单明了——不会。
但在这里他显然不能这样说,他不能要求这里的人理解他反感战场的缘由。
而且……谁也不知道今时今日说出口的,会不会让他在将来因言获罪。
正当柏奕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院门口忽然传来的熟悉的兵甲撞击声——那是士兵身上的甲胄和腰间佩剑的碰撞。
在众人谈话的当口,申将军的人已经来到了西柴房的门口。
西柴房里的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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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两件事
一进营帐,柏灵和柏奕没见着申集川,却看见了熟悉的老面孔——郑密。
“郑大人……”柏奕怔了片刻,旋即明白过来,“把我和柏灵两个骗来,是你的主意吧”
郑密摸摸肚皮笑起来,忙起身示意兄妹两人坐下。
他也不端着,为两人亲自盛了一直放在冰盏里的银耳莲子汤,放在两人的座位前。
“申将军人呢”柏灵问道。
“本来在的,刚才有点事儿出去了,不过今晚肯定会来。”郑密捻须道,“毕竟本官只是出了个主意……要邀你们俩一起过来的还是他啊。”
柏灵和柏奕应了一声,一起入席了。
几人就这样坐在桌前等着——就这么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申集川还是没有回来。
不得已,郑密只得派家仆去找人,顺便先张罗柏家兄妹开吃。
今晚的菜是郑密专门喊自己的家厨做的,虽然看起来不似酒家备下的宴席那么华丽,却很有一番家常风味。
柏奕一个半吊子后厨吃得非常尽兴,许多被柏灵囫囵吞下的味道,他都咂摸出了些许门道——“好吃”和“特别惊艳”之间,有时候就体现在一些细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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