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屈修的这个反应……他很满意。
这慌张里,自然而然地流露着某种野心和渴求。
而某些时刻,不怕有所求,就怕无所求。
有所求,就能因势利导,循循善诱。
“今晚请你过来,我们也没有告诉过老夫人。”宋伯宗抬起茶碗抿了一口,低声道,“老夫人老了,有些时候脑筋转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屈大人肯定不希望将来被勒令迁出平京,和祺王殿下一起,被赶去什么穷乡僻壤,度此余生吧。”
屈修刚想答话,忽然又皱起眉,眯起眼睛,如同想到了什么。
第九十五章 老院
次日一早,当柏灵醒来的时候,她听见厨房传来了热油的滋啦声——那是柏奕在煎鸡蛋。
柏灵揉了揉眼睛,起身穿衣下地。
她的床头还放着没有用完的药汁——昨夜到家之后,柏世钧假模假样地拿几样草药研磨煮水,然后用帕子沾湿了药汤给柏灵热敷。
那位王府的詹事全程试图帮忙,但柏世钧基本没有给他机会。
敷了药,柏灵又在房间里躺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果然就生龙活虎地跑出来说头不疼了。
这情形,把王府的詹事看得一愣一愣,直夸柏世钧真是当代神医,药到病除。
于是众人欢欢喜喜地在后半夜一起送走了这位詹事,柏家的院子才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在那之后,柏灵才对父兄讲起这晚在恭王府的发现,听得柏世钧和柏奕都一时严肃起来。
……
柏灵简单地扎了个马尾,然后开始收拾房间,才将将把衣服都归置好,就听到柏奕在外面喊“来吃饭了”。
她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木床上。
柏灵上前,俯下身从床底拖出一叠书稿——那是当初青莲亲手交给她的《心理讲义》,当时她只觉得手里有一份备份挺好的,哪里晓得如今手里的这本手稿,竟成了真正的孤本。
放在家里的话还是有些危险,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家里又会出现一批像前不久袁振那样的搜查者。
柏灵想了想,将书本放进了自己的布包里——从今日起,她就要开始新的工作了,除了这个,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用过早餐,柏灵跟着父兄一起出门,在这里这么久了,这还是头一回跟着他们一块儿走——按柏奕的话说,以后他们就算半个同僚了。
柏灵的咨询室在宫中——其实地方就在太医院值房的边上,走上十几步就到了。
不过平日里,柏世钧和柏奕都在宫外的太医院里坐班。只有轮到进宫当值的时候才会进宫,有时是夜班,有时是白班,并不完全和柏灵的时间重合。
柏灵和父兄在太医院的门口分别,而后在恭王府专门派来打下手的几个仆人的陪同下,带着那块建熙帝赏赐的匾额进了宫。
那一块写着“贞善流芳”的匾挂在这院子的大门上头倒是合适。
建熙帝给柏灵指派的地方,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房子很老,但是被收拾得非常整洁,柏灵看了看空着的左右厢房,一间可以用来放沙盘和模具架,另一间采光好一些,可以布置成普通的咨询室。
而正屋就用来做日常办公的地方。
咨询室里,柏灵吩咐着宫人挪动着家具的位置,然后自己拉了个清单,让这里的宫人去内务府采要——这里面大部分是各色的棉布和绸子。
宫里置办的桌椅都透着一股凛然正气,隐隐显露着皇家的威严,所以柏灵决定用一些颜色轻松的桌布将它们盖起来。
柏灵还想搞个软一点的小沙发——毕竟在咨询室里,人不需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坐得舒服就可以了。
但她形容了许久,宫人也听不明白她想要什么,于是柏灵终于意识到,这种定制家具大概需要她专门约木匠师傅去做。
那么退而求其次,她又在清单上加了许多抱枕——方形的,塞满了棉花的,大约一臂长的枕头。
宫人接过了柏灵递来的单子,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他抬头道,“柏司……呃……柏……”
他有些不确定应当喊柏灵什么,刚一张口就是“柏司药”,然而昨日建熙帝已经下了旨意,柏灵如今已经不是司药,而是御前心理师。
可这个官职,要怎么称呼呢
“继续喊我柏司药吧。”柏灵轻声道,“我也听惯了。”
“诶,好。”那人点了点头,“昨儿黄公公说,等今儿柏司药来了,让您给这间小院想个名字。”
“名字”
第九十六章 束发进宫
柏灵绕着院子完完整整走完了一趟。
她再一次回顾了一遍自己手里的清单,感觉该置办的挪动的东西,应该是已经全都搞定了。
太阳渐渐升高,也渐渐热了起来。
日光斑斑驳驳地透过头顶繁盛的枝叶,柏灵抬起头,“这是什么树”
“是宽叶红,丹桂的一种。”
“桂花树啊。”柏灵楠楠地重复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还有这儿。”
她指着脚下的树荫,“你再去帮我弄把摇椅来,就放在这棵大树下头。”
等到这桂花开了,整个庭院应该都会很香。
而秋日里,在没有杂事的时候,这样一个弥散着花香的小院,实在很适合读书。
赵七在一旁点头,拿出一支细毫沾了沾舌尖,在柏灵清单的末尾补上了一句。
柏灵扬了一口气,她站在树荫下环视了一圈这片此刻属于自己的庭院,这才真正体会到,有一块独立的办公区是一件多么让人惬意的事。
……
恭亲王府,甄氏正站在镜前,亲自给世子正发冠。
这顶玉质的莲花冠,甄氏很少拿出来让世子佩戴,一是因为它沉,二是因为它贵重且易碎。
“母妃……我觉得可以了。”陈翊琮等得有些微的不耐烦了,“你现在戴得再正,等孩儿一会儿走两步——”
“别动。”甄氏轻声道。
陈翊琮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乖乖坐好了。
甄氏拿着子午簪轻轻穿过了发冠,她低声道,“你皇爷爷今天单独召见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要用心听,也要用心记,明白吗。”
“嗯,”陈翊琮认真应道,“孩儿明白。”
“要多听,少说。”甄氏又补了一句。
陈翊琮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他有时候觉得,他所认识和熟知的那个御座上的皇爷爷,和父母眼中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不过他明白,母妃这是担心他说错话,为了保险起见的叮咛。
“听到吗”甄氏问道。
陈翊琮笑了笑,“听到了。”
此时恭王已经先一步出门进宫和内阁大臣们议事,甄氏亲自送世子出门。甄氏望着儿子的背影,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总觉得陈翊琮还在襁褓里嗷嗷啼哭还是昨日的事情,怎么忽然一下,就好像长大了呢。
陈翊琮飞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母亲,见她正若有所思地出神,不由得轻声喊了一句,“母妃”
王妃又重新看向世子。
“那我走了。”陈翊琮轻声道,“中午孩儿要是回来得晚了,母妃不要等我,先自己吃。”
甄氏点了点头。
在宫人与侍卫的护送之下,陈翊琮的身影在马背上渐渐远去了。
甄氏一直没有回去,而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直至目送世子完全消失在路的尽头。
孩子大了,有些事情大概也只能让他自己去扛。
也只有他自己能扛了。
……
养心殿,建熙帝半靠在软垫上,他今日的气色比起前两日稍稍好了一些,只是神情凝固在那里,显然非常不快。
在建熙帝软塌的对面,放着那张由关山带回来的,巨大的周金地图。
而他正铁青着脸,半卧着翻阅着内阁递送来的奏折。
忽然之间,所有递过来的折子都开始诉苦,底下这些朝臣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明白——无非是先递上来几个苦衷,哀求朝廷着手解决。
如此一来,若之后出了什么要追责的事情,那就再拿出这份奏章,以此抗辩他并无渎职放任,而是有了真正的“难处”。
建熙帝逐一批复,极为少见地在奏章里把这一个个的朝臣痛骂了一顿。
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天子的威吓什么时候最令人畏惧永远是将怒未怒,令朝臣琢磨不清之时最具威慑。
然而现在,建熙帝忽然对这些把戏
第九十七章 对弈
“这次让多少子呢。”建熙帝似是自言自语地开口。
“不让了吧。”陈翊琮轻声道。
建熙帝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轻轻笑了一声。陈翊琮这时已经抓了一把棋,建熙帝望着少年的手心,轻声道,“双。”
少年松开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低微的清脆声响。
“是七个子,皇爷爷,你猜错了。”陈翊琮带着几分笑意道,“这次还是我执黑。”
建熙帝轻轻抬手,示意陈翊琮继续。
少年两指拈棋,占小目开局。
十九道横平竖直的刻线,黑子与白子的对阵与围剿。
黄崇德在二人的左手边各放了一杯新茶,但两人至始至终也未曾碰杯。
时间慢慢过去,黄崇德望着爷孙俩手边的热茶,等冒着热气的茶水渐渐冷却,他便上前将旧茶撤换,换上新的。
如此来来回回数十趟,黄崇德没有丝毫怠慢。
建熙帝抬眸望了少年一眼。
陈翊琮双目明亮,带着毫不遮掩的战意,此时他已然落子,正等候建熙帝这边接招。
而棋盘上,黑子已是一片大胜之势。
陈翊琮觉察到建熙帝的目光,也抬眸看向皇爷爷。
“承让。”少年轻声道。
建熙帝双目微垂,脸上浮起轻浅的笑意,“你在等朕投子认输吗”
陈翊琮没有回答——似乎也不用他回答了,棋盘上的落子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的棋艺确实有长进,”建熙帝面色平淡,“最近都是谁在教你”
“从前是胡一书,胡师傅。”陈翊琮低声答道,“不过这几个月就只有张师傅了。他告诉儿臣,对弈之道并非单纯的棋艺,也有许多道理在其间。”
“难怪。”建熙帝缓慢地吐息,他目光凝视着棋盘,“你开局一、三小贴目,然后五挂、七顶,十一压……一上来就挑起了大雪崩。
“朕看得出你的求胜心。”
建熙帝的目光慢慢虚化,他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白子,“这种开局,就很张守中。”
陈翊琮刚想说什么,建熙帝又接着道,“这两年他好像比从前沉寂了不少。但朕知道,他从来就不会是那种厌闻世事的隐士,即便是蛰伏,他所做的也只是默默等待机会……
“其人确有君子之气,可用。”建熙帝轻声道。
陈翊琮微微颦眉,对建熙帝说出的这番话感到有些意外。
“弈棋,也确实如他所言,方寸之间,自有天地……”
说到这里,建熙帝的手停了下来,他忽然拈起白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的西北角。
陈翊琮怔了一下——皇爷爷的这一步棋,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所谓至刚易折,柔则长存。”建熙帝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萎顿,但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陈翊琮的心上,“……一往无前的气概固然勇猛,可留下的破绽,也不可胜数。”
陈翊琮的背陡然直了起来。
棋盘上黑子的局势忽然万分急迫,他勉强拉出了中央的棋筋,强行补住了两翼,然而白棋已然得势,此时再无丝毫退让。
一时之间,棋盘上竟然有六七块地方同时对阵厮杀,陈翊琮只觉得左右捉襟见肘,再无心力顾及全局。
再之后,就是长者对少年单纯的绞杀——建熙帝一改往昔的怀柔,其手法之狠厉,令陈翊琮根本无法招架。
“……是我输了。”
在建熙帝风卷残云的攻势之下,陈翊琮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投子认输。
他隐隐感到,或许正像母妃和父王永远无法理解他心中的建熙帝一样,他自己也对皇爷爷的另一面一样一无所知。
“棋手者,虽百战百败而心不死也。”建熙帝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这个道理,你的师傅们大约也和你讲过了罢。”
&n
第九十八章 遗愿
养心殿里,建熙帝向着陈翊琮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陈翊琮有些疑惑,但还是遵从着祖父的意思。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