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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柏灵看着他的那双手,忽然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打起了仗——”

    “我说过,我不会的。”柏奕完全明白了柏灵的担心,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你要知道,这里不是我们的故乡。这个皇帝,这个帝国,不值得我们付出生命。”

    ……

    次日去太医院的路上,柏奕仍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压着,让人顺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多半是被柏灵昨晚那一套突如其来的思想实验给闹的。

    但此刻,他也多少明白了柏灵这几天的心事重重从何而来——能从一片嫩芽里觉察到春日降近的人,也一样能从一场秋雨里看见一整个冰封的冬日。

    但谁知道这究竟是杞人忧天,还是未雨绸缪呢。

    拂晓的天空还挂着月亮,柏奕加快了脚步往太医院走——他需要让自己赶紧忙起来。

    柏灵忽然丢出的那个问题,确实搅得他有点心神不宁。

    他总觉得柏灵当时好像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也有不追问的默契。

    西柴房里的最北侧,一直空着的病房第一次住进了病人,几个值夜的学徒正在轮流看守着。每隔一个时辰,他们都要记录病人在这段时间里的表现。

    这些日子里,他们跟随柏奕一直在杀兔子,突然送来了四个活生生的病人,几人都有些如临大敌,不敢有半点懈怠。

    那些昨晚被缝合的患者,此时已经被柏奕用夹板或石膏进行了肢体外固定。

    柏师傅昨晚送病人过来的时候,还和他们仔细讲了一下——在对患者进行血管、肌腱的缝合修复之后,应当这样覆盖敷料,妥善包扎,让缝合的组织处于松弛状态。

    这着实令人感到新奇。

    看护病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在手术过后的第一个晚上——由于现在还没有找出安全的麻醉手段,所有人都是硬生生地扛下了柏奕的针线,伤口本身一直传来剧痛,病人们一整夜都睡不着,低低的哭喊声不曾断绝。

    柏奕很快出现在西柴房的门外。

    学徒们听见脚步声,飞快地跑出来迎接。柏奕先去打水洗手,而后换了一身衣服,进入病房之中。

    “四个人都在发烧,柏师傅。”学徒们担忧地说道。

    “正常,毕竟这么大的伤口呢,”柏奕轻声道,“身体但是要对付从伤口入侵到体内的各种致病菌,就够烧一阵了……给他们物理降温吧,这样好受一点。”

    “物理降温”,就是给他们敷凉毛巾,几个学徒现在已经可以听懂了。

    柏奕转身去看学徒们昨晚的记录,而后依次纠正他们在记录时的不准确用词,学徒们一一记下,不时点头。

    合上记录册后,柏奕依次俯下身,和每一个病人都交谈了几句——作为医者,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缓解病人痛苦的办法了。

    等出了病房,柏奕才又接着叮嘱道,“一切还是按我昨晚说的流程去做,之后主要留心病人有没有出现肌肉僵硬、尿少、尿频的症状。”

    ——都是破伤风的常见征兆。

    “如果出现了呢?”一个学徒忽然问道。

    柏奕沉默了一会儿,“……那就只能,尽快告知家属,开始准备后事了。”

    几个学徒都愣了一下,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






第五十三章 流民的问题
    


    柏奕看了看身后的几人——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经历病患死亡时的情形。

    这也许是每一个大夫都要趟过去的泥流。

    他挥了挥手,低声道,“原因以后再说,你们先去换班休息吧。”

    学徒们看起来有些低迷地点了点头。

    “对了!柏师傅!”一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昨晚有人送东西来,我们放在待客厅里了,是小侯爷给你的。”

    柏奕点点头,“知道了。”

    他独自走进西柴房的待客厅——正中间的茶几上防着一捆纸包的圆饼,还有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罐子。

    柏奕上前,见圆饼下压着一张纸笺。

    “上次到你这儿来连口茶也没喝上,这回给你先补上一点。茶饼都是陈年熟茶,经得住放,你也可以分给别的学徒,竹罐里装的都是今年的新茶,统共也就这么点,你就留着自己喝吧。”

    这字迹龙飞凤舞,既带力道又有几分潇洒,虽然没有留姓名,但很明显就是曾久岩的手笔。

    柏奕将那罐茶叶放到了柜子里,然后喊来学徒,将几块茶饼分了。

    也正此时,西柴房外又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所有人的脸色都严肃了几分,不由得望外望去,生怕又是哪里的郡主带人来闹事了——然而外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而后,京兆尹郑密带着他的长史,和现任的太医院首席章有生一起出现在了柴房的大院门口。

    尽管只见过一次,但柏奕认得这位京兆尹大人——当初蒋三派人围了柏家院子的时候,就是这位郑大人姗姗来迟,非常巧妙地避开了当时所有的麻烦。

    “这里,谁管事啊。”站在郑密身后的长史孙庸上前两步,开始在门口喊话。

    还未等柏奕回答,章有生便向着柏奕直接招手,笑容僵硬地说道,“柏奕,你快点儿过来一趟。”

    碍着上次申集川在仁心堂前一斧子砍断合抱之木的阴影,章有生现在有点怕见柏家父子两人——天晓得这对父子是什么时候傍上的将军大腿。

    柏奕下了石阶,简单向眼前三人打了个招呼。

    孙庸看了看有些过于年轻的柏奕,不由得更沉了几分脸色,“昨日城南流民闹事,有四个活着的人证在你这里,是吗?”

    柏奕颦眉,“四个病人确实是在我这里。”

    “让他们跟我们走一趟吧,衙门里有重要的话要问他们!”

    柏奕望了这位长史一眼,然后看向了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京兆尹郑大人本人,明知故问地抬手作揖,“不知两位尊驾是?”

    “这位是平京京兆尹郑大人,我是京中长史佐官孙庸,城南流民一案,现在便是我们郑大人在主理。”

    果然。

    柏奕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如果只是单纯提审四个证人,这位京兆尹和他的长史有什么必要亲自赶来。

    管辖着一整个平京城的官员,办起事来竟会这么亲力亲为吗?

    柏奕想了想,答道,“病人现在情况不太好,伤口才刚刚缝合,现在只能静卧休息,不能移动。”

    “那也无妨,我们进去审就是了——”

    那位长史说着就要往里走,柏奕眼疾手快地用肩膀和胳膊挡住了他。

    孙庸停下了脚步,斜眼看向柏奕,“干什么?”

    “病人需要清休,要审问也至少等三天以后伤势稳定了再说。”柏奕答道,“再者,要提审证人,你们带了提审文书吗?”

    郑密一直站在后头,这时便笑了一声,他上前以一种长者的姿态上前,笑着道,“本府都亲自来了,还要什么文书啊?你这个小年轻,不要在这里碍事,误了军国大事,你想想,你担当得起嘛?”

    “军国大事?”柏奕怔了一下,“这是什么军国大事?”

    见柏奕还是像个愣头青一样堵在门口,章有生在一旁压低了声音,急着劝道,“郑大人都亲自过来一趟了,就见见病人,有什么要紧的嘛。”

    “当然要紧,”柏奕皱眉说道,“如果一定要见,也必须先约定好谈话范围和时间,现在人伤成了那样,要是再受点惊吓、刺激,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命?”

    “约定谈话范围和时间?谁来定?和谁定?”郑密冷笑了一声,刚要开始发作,一旁章有生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将郑密拉到一旁。

    两人彼此咬了一会儿耳朵,谈话间,郑密脸色一变,回头看了柏奕一眼。

    柏奕捕捉到这个视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稳。

    不一会儿,等两人再回来的时候,郑密脸上又换了一副笑容。

    柏奕明显感觉郑密的态度陡然转了个弯。

    “原来是申将军钦点的小太医啊。”郑大人由衷笑道。

    柏奕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看向别处,轻声道,“我还算不上太医,只是……尽力救人罢了。”

    “诶——”郑密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笑意,“将军为柏家两位大夫勃然一怒的事情早就传开啦,小太医不必妄自菲薄。被申老将军这般维护的人,放眼整个大周统共也就那么几个。”

    柏奕的手抬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郑密接着说了下去,“既然小太医也是申将军的人,那有些话就好说了。我不和小太医隐瞒,我今日就是被申将军催得紧——老人家现在就在京兆尹的衙门里坐着等我带消息回去呢……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柏奕心中微沉,“申将军也插手这件事了?”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亲自过来嘛,这些流民和从前来的那些不一样,有点名堂,申将军从前在北境的时候和这类人斗争过,有经验。”

    郑密说着,脸又微微严肃了几分,“这是关乎我平京安危的大事,这些活口都是这次案子里重要的证人,小太医可不要犯糊涂啊。”

    话说到这一步,柏奕明白再阻拦问话已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是重要的证人,想必郑大人也不希望他们死在这里吧。”

    “那肯定啊,牢里还关着一大批人等着指认呢。”郑密身体稍稍后仰,他捋了一把胡子,“不过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这件事圣上是下了死令三日内要出结果的,人能活着固然好,就是活不下去了,这案子也得查。”

    “那请郑大人和你们这儿要去问话的人进来吧。”柏奕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在进病房之前,有一些固定的流程要走。”

    。





第五十四章 问询
    


    这套流程搞得郑密很被动。

    他一开始以为柏奕只是让他们放放东西,等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头的学徒个个都跟在服丧似的——个个都穿着白衣。

    不是那种精细的白面丝绢,而是货真价实的粗布白大褂。

    “小太医这……什么意思?”郑密的脸沉了下来,“我们也要换衣服吗?”

    “换,不过几位大人的衣服是浅蓝色的。”

    郑密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他皱眉道,“太医院里面穿着这种衣服,多不吉利。”

    柏奕点了点头,“是啊,但也没有办法,为了消毒隔菌——白色的衣服最容易发现污染,哪里碰了脏了很快就能发现。”

    郑密听了个大概,“消毒隔……隔什么?”

    “大人这边请。”柏奕没有多作解释,带着几人进了预备间,“要准备的事情有点多,我们先说正事吧。”

    几人换了衣服,戴上了鞋套,而后又被柏奕按着洗了手,戴上口罩。

    章有生也跟着做了,几人问起缘故,柏奕只说是里面血气重,直接进屋容易冲撞到几位大人,郑密虽然有些反感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但听得柏奕这番话,还是忍了下来。

    准备工作就快要结束时,一个学徒匆匆跑来,在柏奕耳边耳语了几句,柏奕便马上往病房去了。

    郑密几人立即跟了过去。

    不过,等进了屋,几人又觉得奇怪——屋子里的通风明明就很好,血气是有那么股血气,但也远远达不到冲撞的水平。

    柏奕弯腰站在一张病床前,不知在干什么。

    郑密有几分好奇地走过去,然而才看了一眼,他就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一旁孙庸的身上。

    柏奕皱着眉头,拆开了夹板——昨夜被缝合的伤口露了出来。羊肠线侵染着凝固的血,已经变成了深黑色,它裸露在肌肤上的部分看起来像是一点一点的深色线虫……

    一整块带血的切口无比狰狞。

    郑密一下就觉得整个人都要吐了出来。

    一旁学徒轻声快语,“他刚才应该是想把掀被子,结果一转身就从床上掉下来了。”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拧着眉头,整张脸都没有了血色,汗水沾湿了他额角的鬓发,“大夫……我……”

    “……没事,还好没有磕碰到伤口。”柏奕顺势拿剪刀剪开了他上臂的绷带,“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孙庸看着郑密发青的脸,关切地喊了一声“大人”,郑密立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柏奕回过头,“郑大人不是要问话吗,这边出了点状况,您从一号床问起吧?”

    “不急。”郑密掏出了手帕,掩着口鼻,他皱着眉道,“你忙你的,不要管我。”

    柏奕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学徒已经拿来了新的石膏绷带和缝合器械包——里面放着经过了巴斯德消毒的组织镊、止血钳、直头剪刀和持针钳。

    “不止这些,”柏奕指了指靠墙的柜子,“还要棉球、纱布、酒精和生理盐水。”

    学徒们沉默地听从着指挥。

    柏奕重新对患者的伤口进行了清理和包扎。他先用大量的生理盐水冲去了方才震荡时粘落在伤口上的粉末,而后又用止血钳夹持着棉球,轻轻擦除了伤口内的血块,再用干纱布将周围皮肤擦拭干净,开始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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