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天不亡我,一死难求。天若亡我,死而无憾。我柳寻衣自认无愧于心,何不放胆一试?哈哈……”
柳寻衣缓缓挺身,身形如一杆钢枪般立于崖边,神色怡然,目光坦荡。
“柳寻衣!”
“柳大哥……”
“门主不可……”
话音未落,柳寻衣却已蓦然转身,在一片惊呼声中,义无反顾地飞身一跃,眨眼融化在万丈深渊之中。
“门主!”
“柳大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汤聪和潘雨音顿觉脑中一空,下意识地飞扑至崖边,探首相望,呼天号地,泣不可仰,痛不欲生。
他们原以为这只是柳寻衣的激将法,却不料他竟真的从忘情崖纵身跳下。
只可惜,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幡然醒悟,却是悔之晚矣。
此刻,汤聪、潘雨音叫苦不迭,嗟悔无及。梅紫川长吁短叹,惋惜不已。唯有宝儿,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消失在云雾中的身影,眼中涌现着一抹说不出的神采。
至于常无悔,更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他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崖边,错愕道:“柳寻衣他……竟然真的跳下去了……”
“什么意思?”
汤聪愤然起身,一把揪住常无悔的衣领,瞪着一双猩红血眼,怒声道:“绝情谷主亲口说过,好人跳下去定会毫发无伤。门主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为国为民,不惜忍辱负重,如果连他都不算是好人,那这世上就他妈没好人了!倘若门主不能活着回来,贤王府必会踏平绝情谷!”
“哼!”常无悔脸色一沉,奋力甩开汤聪的钳制,怒声道,“柳寻衣异想天开,愚蠢至极!他自己跳崖,死有余辜,死不足惜,与我绝情谷何干?”
“你们想抵赖?”
“够了!”
见汤聪和常无悔水火不容,愈演愈烈,梅紫川突然冷喝一声,将二人的嚣张气焰瞬间扑灭。
“萧谷主何在?”梅紫川沉声道,“如今柳寻衣已死,花楹亦不在谷中,老身也该告辞了!”说罢,她又看向汤聪和潘雨音,催促道:“柳寻衣既已跳崖,尔等悔恨无益,不如早些带我和宝儿去贤王府见花楹!”
“可门主他……”
“你要么跳下去陪他,要么遵循柳寻衣的遗嘱,把差事办完。”梅紫川颇为不耐地训斥道,“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无需多言!”
说罢,梅紫川牵着宝儿率先离开忘情崖,常无悔紧随其后。
至于汤聪和潘雨音,则是满眼绝望地深深望了一眼茫茫云雾,犹豫再三,终究神思恍惚,步伐踉跄着转身而去。
……
(本章完)
血蓑衣 第294章 生死一轮
“呼!”
听着耳畔呼呼作响的风声,感受着身体急速下坠的恐惧,以及眼前迅速消逝的浮云和浓雾,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惶恐和紧张纵横交织,难以抑制,溢满他的心腑,充斥他的身躯。
这一刻,他的身体早已不再属于自己,比起天地之浩瀚,宇宙之无穷,柳寻衣切身感受到,何为蜉蝣于天地?何为沧海之一粟?
英雄气概消失殆尽,万丈豪情灰飞烟灭。剩下的,唯有朦胧恍惚的精神,以及自脑海深处不断涌出的种种回忆。
有悲痛、有心酸、有艰难、有苦闷……
直至此刻,柳寻衣才恍然察觉,原来在自己短暂而仓促的一生中,竟是没有多少快乐,更没有半点幸福。更多的是痛苦、磨难,以及永无宁日的惶惶不安和浑浑噩噩。
至于生命中的一切美好,似乎永远都寄存于希望之中,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即便如此,那些如梦幻泡影般的想象和期许,仍是柳寻衣过往生活中,难能可贵的珍惜回忆。
“原来,我一直咬牙坚持地活着,是为了心中期许的那一缕希望……”
生死之际,柳寻衣幡然醒悟,原来自己的一生竟是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他活着,一直寄希望于未来。
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妹妹家人团聚……
希望,有一天能与赵馨终成眷属,子孙满堂……
希望,未来能得到朝廷赏识,受皇上器重……
希望,有生之年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希望,迟暮之时能尽享天伦,颐养天年……
正是这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希望”,让他奋不顾身的活着,并努力活的更好。
同样也是这些“希望”,让他活的苦不堪言,疲惫至极。
人,不到临死的那一刻,永远不知道自己活的多么狼狈。
此时此刻,柳寻衣终于明白,此处为何叫“忘情崖”?一旦纵身跃下,七情六欲皆会幻化成空,喜怒哀乐亦是烟消云散,自然忘情。
一切发生的太快,似乎只是白驹过隙,转瞬之间。
一切又发生的太慢,似乎已是暑往寒来,地老天荒。
当柳寻衣从回忆中慢慢清醒,在如刀似剑的狂风中,艰难地睁开双眸时,他的身体已然穿透云雾,隐约窥见云层之下的神秘之景。
半昏半醒之间,柳寻衣惊奇地发现,崖底竟缓缓涌动着一团绿影。
“那……那是……”
“噗通!”
未等他看清究竟,身体已重重地坠入一汪潭水之中。令波澜不惊的水面,顿时激荡出一片水花。
砸入水中,柳寻衣先是脑袋一懵。紧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冰凉之意,瞬间袭遍他的全身,令其混沌的精神猛然一振,继而匆忙挥动四肢,迅速朝水面蹿去。
“哗啦!”
“噗!”
冲破水面的同时,一口凉水自其口中喷出。紧接着,心有余悸的柳寻衣,不顾一切地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这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滋味,难以名状,不可言传,非亲身体会不得其感。
柳寻衣走此一遭,怕是终身难忘。
“原来崖底竟是一汪深潭!”
惊魂未定的柳寻衣又惊又喜,仓促间抬眼观瞧,却见半空中浮云遮眼,同样望不到尽头。
“我明白了!”柳寻衣恍然大悟道,“绝情崖到底摔不死人,所谓的‘善恶’之分,也根本不是什么‘天意’,而是‘人心’。若是问心无愧,自然有胆一跳,若是心存邪念,断不敢以身犯险。哈哈……好个忘情崖!好个绝情谷!”
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刻,柳寻衣也难以免俗,他满眼激动地环顾四周,同时双手奋力拍打着水花,以宣泄心中的狂喜。
刚才“必死无疑”时,他满心笃定地“死而无憾”。眼下“绝处逢生”,却又再度“重燃希望”,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吧?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柳寻衣便尝到了何为“乐极生悲”?
他举目眺望,却惊奇地发现此潭竟是四面环壁,水泄不通,除了头顶的一片浮云浓雾,再无其他出路。
“这……”
柳寻衣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悲凉之意,喃喃自语道:“这是何意?难道我要被活活困死在崖底不成?”
思量片刻,柳寻衣的眼神陡然一狠,双掌拍水,身形冲天而起,一跃数丈之高。半空之中,他左脚踏右脚,凌空翻转数周,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朝西侧山壁射去。
“嗤!”
“嗖!”
“噗通……”
柳寻衣本想抓住山壁上的岩石,借力上升。却不料,这些岩石在日复一日地雾气蒸腾下,竟然变的湿滑无比,松软异常。
柳寻衣的五指尚未着力,身体却突然一沉,继而狠狠摔回潭中。
“再来!”
柳寻衣满心不服地轻喝一声,再度从潭中跃起,这次他直奔东侧山壁。
却不料,东侧比西侧还要凶险。他非但没能成功抓紧岩石,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将无数石块从山壁震落,紧随其后,“噼噼啪啪”地砸入水中。
若非柳寻衣闪避及时,只怕又要平添出几道伤口。
“嘶!”
眼前的情形,令柳寻衣大惊失色,连连咂舌。
随后,心有不甘的柳寻衣又反复“挣扎”几次,将东南西北各侧的山壁,挨个尝试一遍,可结果却令他心灰意冷,大感绝望。
此潭距崖顶即便没有万丈,至少也有几十丈。纵使他能飞上去,也要借力数十次,乃至更多。且不论岩石是否湿滑松动,单说自身的气力,只怕也难以支撑。
“喂!汤聪!潘姑娘!有人在吗?”
柳寻衣仰天长啸,放声大喊。只可惜,任他声嘶力竭,喊破喉咙,回应他的终究只有渐渐湮灭的回音。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
“这可如何是好?”柳寻衣浮在潭中,满眼尴尬地左右顾盼着。
此刻,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生不如死”?
“早知崖底是一潭死水,还不如直接摔死痛快。”柳寻衣自怨自艾道,“如今要被活活冻死、饿死,实在难受。”
柳寻衣漫无目的地在水中游动着,此潭不过寥寥数丈之地,片刻之间便可游个来回。
相比起偌大的崖口,忘情崖的形状,宛若一个倒扣的斗笠。
“完了完了!莫非我真要被困死在这儿?”柳寻衣苦涩道,“不对!既然萧谷主能说出那番话,想必忘情崖中定然存有一线生机,断不会是死路一条。可是此潭四面环山,既无山洞,亦无缺口,根本无从离去。至于上面……纵使轻功再高,也绝不可能逃出生天。那……出口又在哪呢?”
苦思半晌,柳寻衣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冰冷的潭水浸的发麻,精神也变的有些恍惚迟钝。他想寻一处干地歇息,但找来找去,却始终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地方。
“唉!”柳寻衣望着眼前的波光粼粼,自嘲道,“果真被我一语成谶。天若亡我,则必死无疑。纵使跳崖不死,此刻也会被活活冻死。说什么大难不死?只不过是时辰未到罢了……”
话音未落,柳寻衣忽觉脚下略有异样,急忙入水查探,但见一条银鱼自其腿边缓缓游过。
“花鲈?”
柳寻衣一眼认出此鱼,登时一愣,狐疑道:“花鲈一向生活在江河之中,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言至于此,柳寻衣的眼神陡然一变,将信将疑道,“莫非……此潭不是一汪死水,而是……”
柳寻衣恍然大悟,再也顾不上隐隐发胀的四肢,猛吸一口气,继而一个猛子扎入潭中,循着花鲈游走的方向,急追而去。
柳寻衣紧随着花鲈,不断向潭底游去,越沉越深。
片刻之后,他赫然发现在潭底北侧,被浸泡在深水中的山壁上,竟有一个五尺见方的破洞,足够一人穿过。
见花鲈钻入洞中,柳寻衣不禁犹豫起来,倘若里面是死路一条,或者深不见底,自己岂不是会被活活憋死?
此刻,柳寻衣已隐隐感到一丝胸闷气短,暗悔道:“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学学龟息之术……”
“罢了,反正也出不去,死就死吧!”
犹豫再三,柳寻衣索性将心一横,俯身钻入洞中。
一入破洞,原本平缓的水流,顿时变的汹涌起来。清澈见底的潭水,逐渐变的浑浊不堪。
猝不及防的柳寻衣,只能强屏呼吸,紧闭双目,任由越来越急的波涛将其冲走,随波逐流。
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整个人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身如柳絮随风摆,形似孤叶任飘零。
不知在昏天黑地的乱流中飘荡多久,柳寻衣的气息渐渐耗尽,但却迟迟辨不清东南西北。此刻,他虽心生悔意,但已无法回头,只能听天由命,忍一时算一时。
最终,在柳寻衣即将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欲要放弃挣扎时,他的身体猛然一沉,顿时从湍急汹涌的乱流中,坠入一汪静水。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柳寻衣下意识地呛灌了几口凉水。
此刻,他渐渐萎靡的目光,似乎看到头顶传来一道不断晃动的光亮,顿时精神一振,随之力由心生,求生的渴望激发出无穷的潜力,令本已垂垂将死的他,再度拼命挣扎起来。
“噗!”
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柳寻衣在濒死之际,及时冲破水面,新鲜的空气和久违的阳光倾泻而下,被他贪婪地大口吸允着,享受着。
“呼!呼!呼!”
一口接一口的粗气,将柳寻衣从鬼门关渐渐拽了回来,同时也令他混沌不堪的精神,慢慢恢复一丝理智。
“这是哪儿?”
气息未定的柳寻衣,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见周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曾相识的芬芳,喃喃自语道:“这股香气……我似乎在哪儿闻过?”
“这是无情花的香味!”
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自岸边传来。
柳寻衣猛然一惊,匆忙转身观瞧,却见湖边静静伫立着一道倩影。
青衣飘飘,云纱袅袅,宛若仙子,九天临凡。
“你是……萧谷主?”
……
(本章完)
血蓑衣 第295章 曲水流觞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自忘情崖跳下,随波漂流至此,可萧谷主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还有无情花……绝情谷远在崖顶之上,据此百丈之遥,为何这里能嗅到花香?”
错愕之余,柳寻衣将满腹疑惑一股脑地倾吐而出,同时在水中慢慢活动着四肢,查探自己可否受伤。
“果然有些本事,难怪姓洛的会派你来。”
对于柳寻衣的种种疑惑,萧芷柔却置若罔闻,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不知算不算感慨的感慨。
“这里……”
“上来说话。”
柳寻衣话未出口,萧芷柔突然轻甩衣袖,一条白绫顺势而出,直射湖心。见状,柳寻衣眼神一凝,右臂探出,在白绫缠住自己胳膊的同时,五指亦将白绫死死攥住。
“嗖!”
伴随着一声轻响,白绫猛收,将湖中的柳寻衣拽飞而起,凌空一跃,直抵岸边。
“多谢!”
面对柳寻衣的寒暄,萧芷柔却蓦然转身,径自朝不远处的一间草屋走去。
此刻,柳寻衣已稳定心神,见萧芷柔举止古怪,不禁微微一愣。目光迟疑地望着她的背影,踌躇稍许,随即快步跟上前去。
草屋简陋,但却十分素雅。
屋中四壁,挂着几张微微泛黄的字画。柳寻衣虽不研学,但对古董书画也略知一二。
初入草屋,他觉的这些字画似乎有些眼熟,但他看来看去,思虑再三,却始终猜不出这些墨宝,究竟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最终只能悻悻作罢,自愧“才薄智浅”。
最令柳寻衣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字画竟无一张“完好无损”,皆被撕成碎片,之后又被人一片片地重新拼好。虽然看上去颇为完整,但如蛛网般的一道道裂痕,却昭示着它们终究难以“破镜重圆”。
屋内无桌无凳,地上摆着几个蒲团,角落中陈列着一张古琴,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俨然已闲置多年,不知还能否出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萧谷主,这里是……”
“此处是‘流觞渡’,与绝情谷一江共存。只不过,绝情谷在上游,此处是下游。”
萧芷柔请柳寻衣席地而坐,自己则凝望着墙上的字画,在房中缓缓踱步。
“流觞渡?”柳寻衣喃喃自语道,“难怪这里能嗅到无情花的香气,原来花香是顺江风而下,弥散至此。”
“你与姓洛的究竟是何关系?”萧芷柔突然回身,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美眸,别有深意地盯着柳寻衣,直看的柳寻衣心底发寒。
“萧谷主此话何意?我不明白!”
“如果你和姓洛的无亲无故,为何甘心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跳下忘情崖?”见柳寻衣言语恳切,不似作假,萧芷柔不禁柳眉微蹙,狐疑道,“姓洛的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你对他死心塌地,万死不辞?”
“这……”
被萧芷柔咄咄逼问,柳寻衣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话,他宁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说出来。
见柳寻衣面露尴尬,吞吞吐吐,萧芷柔不禁轻哼一声,喃喃自语道:“姓洛的能派你来,便已算准你肯为他付出一切。只不知,究竟是姓洛的太狡猾?还是你太愚蠢?今天即便你葬身崖底,姓洛的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或许如此。”
萧芷柔的一席话,令柳寻衣不禁回忆起,八月初二发生在河西秦府的一幕幕往事。他不可置否地苦涩一笑,坦言道:“但我还是来了!既然敢来,便已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忘情崖底……竟然是一汪深潭。”
“即便如此,也不是人人都有胆量从忘情崖纵身跃下。”萧芷柔道,“人生在世,除了嗷嗷待哺的婴孩,谁又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即便是你……也定有见不得人的愧事。”
萧芷柔所言字字如针,令柳寻衣的脸上变颜变色,不敢胡乱应答。
“因此,但凡能奋不顾身一跃而下的人,并不是相信自己不会死,恰恰相反,他们是笃定自己不想再存活于世,因此才有胆量迈出那一步。”萧芷柔继续道,“换言之,只有一心求死之人,才敢去跳忘情崖。至于你,是我见过的人中,唯一一个不想死,却仍敢以身试险的人。”
“听萧谷主的意思,似乎除我之外,还有别人跳过忘情崖?”
“我见过两个。”萧芷柔淡淡地说道,“而你是第三个。”
“另外两个是谁?”
萧芷柔神情一滞,幽幽地说道:“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唐阿富。”
“唐阿富?”柳寻衣大吃一惊,错愕道,“他为何跳崖?”
“当年,唐家被人洗劫,他被沈东善骗走所有祖业,我虽救回他的性命,但却救不回他的心。他始终过不了自己那关,终日消沉,毫无斗志,浑浑噩噩,一心求死。”萧芷柔回忆道,“后来,我带他去了忘情崖。我告诉他,只要纵身一跃,一切痛苦皆会消失,至于敢不敢跳,有他自己决定。”
柳寻衣眉头紧皱,迟疑道:“最终,唐阿富果真跳下忘情崖,历经一轮生死,有所顿悟,重燃斗志,并逐渐走出家破人亡的阴霾?”
“并非忘记,而是看破。”萧芷柔解释道,“当年,亦是在这个地方,我曾问阿富,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下去吗?你能从崖底来到这个地方,足以证明你其实不想死,你还在挣扎求生。”
“都说绝情谷主最绝情,如今看来,萧谷主恰恰是最有情的人。”柳寻衣由衷感慨,转而心思一换,别有深意地问道,“那萧谷主当年……又是为何从忘情崖跳下?可否与北贤王有关?”
闻言,萧芷柔的眼神陡然一寒,冷喝道:“多嘴!”
“前辈恕罪!”柳寻衣急忙赔罪,继而眼珠一转,犹豫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与萧谷主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对萧谷主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深信不疑!”柳寻衣话中有话地回道。
萧芷柔冷笑一声,沉声道:“你想让我践行承诺,大可直言不讳,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柳寻衣心中大喜,迅速起身,拱手道:“在下斗胆,愿闻萧谷主赐教!”
萧芷柔朝柳寻衣轻瞥一眼,继而转身看向墙上的字画,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萧谷主与贤王府……或者说与北贤王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可否有什么误会?”
虽然柳寻衣对萧芷柔颇为忌惮,但事已至此,他已无法回避,索性放胆直言。
“不是误会!”
萧芷柔的声音虽然平柔,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和姓洛的之间,有一笔永远也算不清的旧账。此仇之深,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化解。”
“嘶!”
柳寻衣心中暗惊,但表面上仍强作镇定,追问道:“敢问……何仇何怨?”
“这……”
本欲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如此循环往复,无数次欲言又止,终究化作一声满含哀怨与苦涩的叹息。
纵使柳寻衣心急如焚,也断不敢开口催促。
“罢了!”
当萧芷柔重新开口时,她的声音已远不如之前那般冷若如霜,甚至隐隐带有一丝颤抖。由于她面壁而站,因此柳寻衣看不见她眼神的变化。
“萧谷主,你这是……”
“你只是替姓洛的传话,因此有些事……不必知晓。”踌躇再三,萧芷柔终究没能打开心结。
闻言,柳寻衣不禁面露失落之意,思量道:“在下并非故意刁难,只不过……萧谷主若不肯将过往恩怨讲明,在下回去恐怕难以交差,更无法救出桃花婆婆和贵派弟子。”
“不必担心。”萧芷柔摇头道,“有些事你虽不知,但姓洛的却心知肚明。”
柳寻衣听的一头雾水,苦思无果,反问道:“不知萧谷主的意思是……”
“待我抚琴一曲。”萧芷柔侧目凝视着角落中的古琴,幽幽地说道,“你回去之后,弹于姓洛的听,他自会明白一切。”
虽然柳寻衣并不清楚个中缘由,但见萧芷柔神情凝重,言辞感伤,于是也不再争辩。
“你且记下,我只弹一遍……”
“且慢!”
突然,柳寻衣眼神一变,急声劝阻道:“实不相瞒,在下一介武夫,识文断字倒也勉强,但对音律……却是一窍不通。莫说一遍,就算十遍、百遍,对在下而言,也是如闻天书,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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