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栗海棠笑意盈盈,一气喝干杯中茶水,将空茶杯递给栗二老太爷。
栗二老太爷疑惑不解,接过来一看,顿时老脸青白交替,嘴唇颤抖,吼骂着:“不孝子!不孝子!一群不孝子!”
茶杯的内壁上用特殊的墨汁写着几个名字,从栗族长到栗四爷,再到那些贼人的江湖名号也一一在列,唯独缺少栗二爷的名字。
“这是栗二爷查到的,老虎皮已送回栗二老太爷的家里。”
栗海棠斜靠着椅背像个痞赖似的坐着,单手托下巴兴味地瞅着老人家的脸色。看来她把栗二爷推出来当替罪羊,这计谋真完美。
能得到栗二老太爷的支持,栗二爷duo quán之路将会顺顺利利。等到栗君珅回来,她再把今日之事告诉栗族长等人。嘿嘿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栗氏族的权势和财富最终落在栗君珅的手里,正合她意呢。
栗二老太爷将空茶杯还给海棠,轻叹一声,手探入怀里取出一直随身收藏的栗老族长遗书。
“翎爷忍痛割爱将老虎皮送来作寿礼,想来是你的主意吧?我知道你想一箭双雕,既成全了栗二争权无靠山的势单力薄,又想拿到老族长的遗书留作日后保举珅哥儿为新一任族长。”
“栗二老太爷愿成全我对珅哥哥的一片诚心,海棠在此多谢。”栗海棠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万福礼。
栗二老太爷怅然叹息,“也罢!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终究是老了。未来的八大氏族是你们的天下,只要能完成老族长的遗愿,我便不问世事、安享晚年。”
栗海棠恭敬地双手接过遗书,“栗二老太爷莫泄气,凡事皆有变数。谁能知晓五年后又是何样的世道呢?我只是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做点无怨无悔的事情,不枉费我来人间走了一遭。”
“哈哈哈,小丫头,我活了花甲之年却不如你短短十年活得明白呀。”栗二老太爷感慨自己活得太糊涂,竟不如一个小丫头有见识。
栗海棠笑而不语,将遗书藏在袖子里,说:“栗二老太爷放心,在珅哥哥回来之前,我绝不会打开遗书。”
“好,我相信你。”
栗二老太爷看看墙上的时辰钟已近巳时,不便久留,便起身辞行道别。
栗海棠戴上面纱,亲自送栗二老太爷穿过烧毁的奁匣阁中院,来到东跨院的垂花门前。
栗二老太爷回首瞧瞧烧成废墟的奁匣阁,以及塌毁半边的钱库,基座烧黑的三塔楼,心痛得皱紧眉头,问:“你准备如何重建?三塔楼里供奉着紫檀妆奁匣,还有历代奉先女的神位,想要修葺恐怕要向八大氏族的族人们征询。”
“重建非易,积累百年财富的钱库也毁了,就算搬空栗氏全族的钱库也无法重建出一模一样的奁匣阁。”栗海棠颦眉紧蹙,无可奈何地说:“栗族长和云梓大姑娘已受到惩罚,我又在八大氏族的族人们面前起誓凭一己之力重建奁匣阁。誓言犹在耳边,我怎能食言而肥。”
“凭你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做到。除非求着四大商帮忙,不然真的很难在短时间挣到那么多的银子。”
栗二老太爷唉气,抬手想拍拍小姑娘的头,又急忙缩回去。终究不是他的孙女,而且她的身份太尊贵,连他都要恭敬着的。
栗海棠只是脸上愁云密布,心里已乐开了花儿。她承诺凭一己之力重建,又没说用什么法子来筹集银子。这些掌权者太天真了,真以为她会跑去找翎爷和秦五爷要银子吗?
“栗二老太爷放心,在我有生之年定会重建奁匣阁,让下一任奉先女无后顾之忧。”
“好好好。我那里收藏着一幅奁匣阁的画,你若需要便来取。”
“多谢栗二老太爷。”
栗海棠谢过,吩咐李嫫嫫唤来栗君武,再去送祖孙俩离开。
术尽荣华 第684章 最难掌控的人
回到西跨院,栗海棠唤出暗卫,让他去请鬼手冷肆。暗卫站着没动,仰起头眼巴巴瞧着屋梁上悠哉的男人。
栗海棠抬头,看到冷肆双手屈在脑后枕着,粗壮的方木梁正巧在魁武身体中央,他悠哉地躺着,嘴巴里叼着一根枯尾巴草。
“冷大哥,你几时回来的?师父和翎爷还好吗?”
“嗯,他们很好。”
冷肆轻盈落下,暗卫急忙隐回梁上,内心对冷肆一个劲儿的“呸呸呸”。
这位神偷大侠太无耻了,刚才小主子唤人的时候他本不想出来,偏偏被神偷大侠一脚踹下来,还霸占了他潜伏的木梁。太无耻了!没有比这厮更无耻的!呜呜呜,当小主子的护卫真可怜!
那些潜伏的暗卫们看到同伴先被踹下来,后又一脸哭相的返回梁上,一个个捂嘴偷乐。早知道神偷大侠是个阴险货,刚才他出现的时候众家兄弟们都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偏偏梁上的同伴是个傻子,专心地“tou kui”下面的热闹,只差没在栗二老太爷吃瘪的时候,为小主子鼓掌喝彩呢。
栗海棠猜到冷肆早已回来,只是栗二老太爷还在屋里,他不方便出现罢了。她从袖袋里拿出信封泛黄的遗书,说:“冷大哥,我知道你才回来。可这遗书放在我的身边太危险,不如你再去一趟寒馆,将此信交给师父保管。”
“好。”
冷肆拿来信揣到怀里,又将身后的大包袱递给她,“这是老虎皮,你自己留着吧。”
“不是还回去了……吗?”
栗海棠惊讶,打开一瞧,正是她亲手送的寿礼老虎皮,怎会又落到冷肆的手里?难道栗二爷没有依照计划行事?
“翎爷做事向来稳妥,诸葛兄谋划从未有失。天下能以假乱真的东西太多了,区区一张老虎皮难不住他们。”
冷肆又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说:“这是诸葛兄命我交给你的。”
“是糕饼吗?”
栗海棠好奇,比起珍贵的老虎皮,诸葛弈送的礼物更值得她高兴。打开木盒盖子,一支并蒂莲红宝石金钗跃然入眼,她欣喜地拿起来仔细观瞧。
“师父才离开两日就寻得这么好的首饰,难道他醒来就去逛胭脂铺吗?”栗海棠把并蒂莲金钗戴在头上,跑到梳妆台的菱花镜前自照,越看越喜欢。
冷肆拿来随身的水囊喝一口,说:“这金钗是燕峡镇一位大商送来的,翎爷原本要送给皇帝老儿的媳妇,被诸葛兄抢来送你。”
“原来如此。”
栗海棠把金银拔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子里,唤来青萝去保藏好。
冷肆又让青萝给水囊装满清水,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椅子里看着海棠去西屋收拾东西。
“栗家最厉害的老狐狸便是二老太爷,你何苦去招惹他呢?万一他qiāng头一转帮着栗族长来对付你,可别妄想栗二爷会念着今日的恩情帮着你去与栗二老太爷作对。”
“栗氏族中最难掌控的人便是二老太爷,可最容易掌控的人也是他。”栗海棠用包着老虎皮的大巾子包了几件她的旧物,让冷肆带给诸葛弈。
冷肆不问原由,手掂掂重量不算累赘,便答应着带去。可他仍不明白海棠为何招惹栗二老太爷,对未来的大计划又有什么益处?
栗海棠坐在旁边,半探过身子凑到冷肆耳边,小声说:“一个年过花甲依然对权势不死心的老狐狸,他不缺银子却缺少助力。”
“哦,我知道。”冷肆恍然大悟,学着她的样子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难怪你会向八大氏族的族人承诺凭一己之力重建奁匣阁,原来想在栗二老太爷的手里打秋风。看来早在栗云梓率众人来奁匣阁闹腾的时候,你已计划出这么大圈子的阴谋。”
“不。”
栗海棠否认,想想自己从何时开始算计栗二老太爷的呢?
从祭祀场当着八大氏族的族人们面前惩治栗族长父女的时候,栗氏中zhèng fu昔日的老管家辛爷爷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心四头狼”的时候,她仿佛猜到了辛爷爷即将命不久矣的结局,而老族长仙逝后辛爷爷被栗二老太爷收留,并非栗二老太爷念旧情可怜辛爷爷,而是栗二老太爷不想辛爷爷公开老族长的遗愿。
老族长的遗书不公开,栗族长掌管栗氏族,栗二老太爷活着便有duo quán的希望。遗书公开,栗族长被废,栗君珅成为族长,栗二老太爷将会无人问津,真正的失去掌控栗氏族的权力。
冷肆听着海棠的解释,忍不住嗤笑起来,感叹:“老头儿活了一辈子还不明白,身为次子即使嫡出,此生仍与权势无缘。与其贪心不足争得一生凄凉,不如潇洒度日活得痛痛快快。”
“哈哈,可惜栗二老太爷不是冷大哥,终其一生亦想不明白。”栗海棠把大包袱塞到冷肆的怀里,说:“你快去快回,我身边连个得力的帮手都没有。”
“入夜和黄石头不算得力的帮手吗?他们一个管着探子窝,一个管着贼儿窝,治管得比我还好呢。”冷肆满不在乎地说,把大包袱系在背后,指指桌上的老虎皮,“你若不放心,让人送去无心院藏着。”
“我有一处更好的地方,等入夜了再去。”
栗海棠想到镇郊的秦氏庄子,有贼祖宗在那里,谁还敢去打主意?
冷肆猜准了她会送去老盗王的地盘,好心提醒:“老盗王最贪婪了,你小心有去无回。”
“不怕!有入夜呢。他再贪婪,还能贪自己儿子的宝贝?”
栗海棠打定主意要把老虎皮送去秦氏庄子,没想到傍晚时分无心院的老管家阿伯便过来取老虎皮。
看到心爱的老虎皮还没稀罕够呢,就被老管家阿伯抱走了。栗海棠赌气地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杏眼。可把青萝、杨嫫嫫等人吓坏了。
杨嫫嫫跪在床边好声安慰:“大姑娘别气坏身子。若想瞧瞧便翻墙过去,又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杨嫫嫫,你快替我想想如何把阿伯变成我的人?”
“啥?大姑娘要把老管家变成你的人?”
杨嫫嫫傻了,小姑娘是被气糊涂了吧?若说栗二老太爷是栗氏族最难掌控的人,隔壁老管家阿伯比栗二老太爷还要难掌控十倍、百倍……不,也许是千倍!万倍!
瞧着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栗海棠也觉得“策反”阿伯很有难,泄气地翻身趴在床上,鼻子里娇气地哼哼着。
不高兴!
很不高兴!
真的很不高兴!
术尽荣华 第685章 情痴是一种病
瓷裕镇,镇郊秦氏庄子。
老管家屏退来送夜食的两个小厮,亲自提着两个大食盒悄悄无声地进到建在湖中央的一座暖阁。
这座湖心暖阁很是绝妙,冬暖夏凉让来过此处的客人们赞不绝口,纷纷在自家湖中仿造一座湖心小筑。
谁知画虎不成反类犬,建起来的房子冬寒夏热春秋冷,还变成许多小虫子繁衍后代的巢穴。招待宾客小酌都不成,连主人也失了兴趣,久而久之秦氏庄子的这座湖心暖阁更加神秘。
今夜,秦五自祁山镇回来,一身疲惫尚未懈去,傍晚时分又来了两位贵客。老管家连忙清扫出两间相连的清静院子,又亲自拟好菜谱和酒水,连香茶和茶具等等也用了御贡的官瓷。
冬夜狂风呼啸,湖心暖阁里温暖如春四月,几盆海棠花竟在冬日绽放,花瓣胜过红梅艳,鹅黄娇蕊嫩如新。
暖阁中设有三张美人榻,榻旁置一架高脚桌。其中两桌摆着金杯美酒,一桌摆着醇香香茗。
秦五懒洋洋地倚靠在榻栏上,举金杯一饮而尽,看向对面的俊美少年,双眼眯起,半醉半醒地说。
“我听闻诸葛兄弟中毒昏迷,急忙放下祁山镇的诸事赶过来。谁知半路接到消息,说翎爷也中毒不醒,我更急了。快马加鞭,一路跑死了九匹马,哪知你们竟平安无事。唉!”
“多谢秦五爷为我们忧心。”
翎十八举杯相敬,轻瞟专心烹茶的诸葛弈,慢慢起身来到秦五身边,单臂搭在美人榻的椅背上,调侃说:“原本要多昏迷几日的,幸好尉迟归来了瓷裕镇,一路护送我们回寒馆,还及时救醒了我们。我瞧着呀,应是某个痴情的人预料到会有今日之难,早已谋算好的。”
“情痴是一种病,我瞧着诸葛兄弟病得不轻啊。需得海棠丫头写个药方来,方可病愈。”
秦五一脸正经地揶揄,见翎十八频频点头,嘴里叨念着:“正是,正是。”
诸葛弈充耳不闻,仍专注地烹制香茶。偶尔会看看墙上的时辰钟,默默思量着什么。
翎十八屈指敲敲美人榻的椅背,仍不明白地说:“阿弈没有预先请尉迟归来相助,那他来瓷裕镇作甚?”
“翎爷不知道尉迟归为何来瓷裕镇吗?”
秦五惊讶,疑惑地看向诸葛弈。见少年认真地洗茶具,他更加猜疑诸葛弈不会不知道尉迟归的来意。既然少年不肯说,他便说吧。
翎十八好奇,问:“难道我猜错了?尉迟归是偶然来此?”
见专心烹茶的少年依然沉默,秦五坐起,让翎十八过来身边坐下,才说:“尉迟归此行带来一位年轻的小妇人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我的人来报,那年轻的小妇人容貌丑陋,身形削瘦如久病不医者。”
“琉女子吗?”翎十八好奇,偷偷瞅一眼诸葛弈,猜问:“难道尉迟归想在琉女子临死之前,安排她见一见莫家父子?”
“别胡说。”
诸葛弈终于开口了,掀龙眸白睇八卦的二人,将烹好的香茶注入公道杯中,再分成三杯放到托盘里,起身送给二人,语气平淡地解释。
“那年轻的小妇人是莫妍秀,襁褓中的婴儿应该是莫妍秀和闫礼的孩子。尉迟归此行目的有二,一是送莫妍秀回来,二是留下缓解毒痛的解药给我和翎爷,他要闭关炼制美人噬,恐怕两年之内无法回来。”
“为何要炼制美人噬?直接炼制解药就行啦,何必那般麻烦。”秦五爷一口灌完满杯茶,没有察觉这茶与别的茶不同。
诸葛弈摇头,淡淡道:“暴殄天物。以后我只给秦五爷喝一种茶。”
“茶嘛,全都是枯叶子泡出来的,我喝什么都一个味儿。”
秦五粗声粗气地自嘲,惹得翎十八畅怀大笑,感叹:“天底下能把茶叶比作枯叶子,唯有秦五爷也。”
“我一个跑江湖的大老粗,对文人雅士偏爱的东西实在不懂。你若让我品尝美酒,我定能辨别出它们的不同。”说起酒,秦五馋得吞吞口水,急忙拿酒坛来猛灌一口,大赞“痛快!”
翎十八和诸葛弈相视一笑,对秦五的豪放不羁颇为欣赏。难怪行走江湖的侠客们,不论正义之士或邪逆匪贼,任何人见到秦五皆恭敬。秦五在江湖中“义”字当头的威名也不是徒有虚名,只要不残害无辜百姓的江湖人去求助,他绝无二话热心相帮。
诸葛弈坐回美人榻上,边品香茗边欣赏栽种在靠墙的青花大花盆里的春海棠,满室弥漫似有若无的清新香气,想着奁匣阁焚毁,中院的海棠树和玉兰树也被烧得一片狼籍,明年春天能否生出新芽亦未可知。
“你们在这里饮酒作乐,偏劳累我一个人,真是没良心啊。”
突然,雕花窗子被推开,鬼手冷肆背着两个大包袱轻松翻窗进来,一个大包袱抛向翎十八,一个大包袱稳稳当当地落在诸葛弈的身旁。
冷肆抢走秦五手里的金杯杯一仰而尽,喘口大气,指着诸葛弈身边的大包袱,“海棠让我送来的,不知里面包了什么东西特别沉,勒着我的胳膊差没断了。”
诸葛弈莞尔,看来他的小徒弟把鬼手冷肆当成不花钱的驴子,甚好!甚妙!
“是什么东西?我们也瞧瞧。”
翎十八凑过来伸手摸摸,被诸葛弈眼疾手快地挡开。
“对呀,海棠丫头送什么宝贝给你,让我们也开开眼。”秦五饶有兴致地睁圆牛眼,猜测着小情人之间互相赠送的东西无非是帕子啊、珠花呀、香囊呀。
冷肆抱着酒坛倚在窗边,那大包袱坠得他一路腰酸背疼的,估计不是什么好物。
奈何不得秦五和翎十八的好奇,诸葛弈解开大包袱,最先露出来的是一件玄色的男式长袍,似乎是春秋季的单衣。
“这是我妹子亲手缝的吗?我是她认的亲哥哥,我为何没有?”
翎十八酸溜溜地抱怨,拿起压在玄色长袍上的玉带,拇指腹摩挲着玉片上的兽雕纹,“这玉带的兽纹也极为别致,是她画的?还是她亲手雕出来的?”
诸葛弈笑而不语,龙眸中温柔似水。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玄色长袍的柔软布料,心中满足。
术尽荣华 第686章 赠衣如同赠心
夜寒如冰,宁静小院里有几座石灯笼亮着微弱的光,灯笼油纸有几张被大风吹破,脆弱的火苗在狂风中摇曳,随时有被吹灭的危险。
雕花窗扇微敞,任冬夜寒风闯进来吹起俊美少年的雪色长发。雪发丝丝缕缕随风忽而飘起、忽而飞落。
安静地坐在窗前,满眼柔情凝视铺置在桌上的几件衣服,对压在衣服底下的金玉令牌视若无睹。
修长手指小心翼翼地托起玄色长袍的一角衣袂,细密不均的针脚儿虽比不得绣娘的精巧,却让他更觉得美观。
“主人,尉迟公子已将襁褓的婴孩送去北民巷子的一处民宅,托给一对年迈的老夫妇抚育。”
影卫单腿在旁边,垂着脑袋低声禀告。
诸葛弈放下玄色长袍,拿起另一件棉袄子,似乎是穿在里面的。用了青色雪缎,内夹西域的棉花,柔软轻薄又暖和。
“继续盯着。”
“是。”
影卫领命却没有急着离开,大胆地抬起头偷瞧诸葛弈的脸色,和桌上的几件衣服。心中暗道小主子料事如神,主人果然没有发现藏在衣服底下的令牌。
“何事?”
“小主子命属下来禀告主人,翎爷的玉令和秦五爷的银令,还有主人送她的令牌都藏在衣服底下。在主人返回无心院之前,小主子请主人代为保管。还有……还有……”
影卫缩缩脖子,担心地往敞开的窗子看看。
诸葛弈见影卫畏畏缩缩的,面色微沉,问:“还有什么?说完滚出去!”
“是。小主子让属下代她告状。”
“告状?”
诸葛弈忍俊不禁,小姑娘真会玩鬼花样儿,告状还能请别人代替?他又不是知府老爷,可不敢接状子。
影卫擦擦额上的冷汗,吱唔说:“主人不知,小主子发了好一顿的脾气呢。属下来时,小主子趴在床上娇气的哼哼声,谁都哄不高兴哟。”
“为何发脾气?”
诸葛弈温润浅笑,想象小姑娘赖在床上不起来,像初生的奶猫哼音儿,娇滴滴的让人忍不住想抱她在怀里宠溺的哄。
影卫警惕地看看窗外,压低声说:“为翎爷送的老虎皮,小主子也喜欢得很。谁知老管家亲自去奁匣阁取走,小主子气得和杨嫫嫫等人商量要策反老管家呢。”
诸葛弈呆滞一瞬,恍惚着问:“你说她要策反谁?”
“哎哟!瞧我这张破嘴!”影卫登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自恨地扇自己两巴掌,连忙讨好道:“主人莫生气,小主子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没有行动,真的没有行动。”
“她要策反谁?”
“是……是老管家。”
影卫窘得低着脑袋,恨不得扎进地砖缝里去。他怎么把实话说出来呢,万一他回去后老管家阿伯已被小主子策反,那可如何是好?
诸葛弈忍不住大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他教出来的小徒弟真有出息,为了一张老虎皮竟想挖自己师父的墙角?不对,是忠仆。
影卫看主人又笑又摇头,胆颤心惊地询问:“主人,要不属下回去告诉小主子,要策反也该去找寒馆的老管家,那才是拿回老虎皮的大帮手呢。”
“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才跟着阿弈几天哟,就敢爬到爷的头上来zào fǎn?”
翎十八在门外实在听不下去了,再继续忍着不进来,他的寒馆钱库都要被算计去。一脚踹开房门,他几步来到影卫身后,抬腿一踩,影卫立即趴在地上装龟儿子。
“翎爷息怒。看在我的情面上饶了他吧。”
诸葛弈心情大好,替言多语失的影卫求情。
翎十八抬起脚,愤愤道:“难得你愿开口替他求情,我便饶他这回。再敢背主弃义,看我不先割了你的舌头,再丢去九华洲仙境的蛇窟。”
“谢翎爷饶命!谢主人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
影卫心里捏一把冷汗。这年头儿拍马溜须也是一个高深功夫啊,万一拍错了得罪主子,脑袋随时别在裤腰带上。呜呜呜,为讨好主人和小主子欢心,他也是操碎了心啊。
翎十八只是表面生气,心里明镜似的。
寒馆暗阁里训练出来的护卫和杀手,只听命于一位主人。不管他之前是谁的护卫或杀手,只要现在的主人命令,就算与前主人为敌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寒馆暗阁的唯一法则,是诸葛弈建暗阁的初衷。
“那边有一个包袱,你先送到她手里,再去盯住那婴孩。”
诸葛弈指指八仙桌上的一个小包袱,四四方方的像个放甜食的食盒。
仿佛重获新生的影卫连忙磕头,抱着小包袱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
翎十八看到摆在窗前桌上的几件衣服,酸溜溜地说:“光看着有什么好的,穿在身上才知好不好呢。快,穿上身给我瞧瞧。”
诸葛弈被催得无奈,只好将轻柔暖和的棉袄子穿在身上。自从小姑娘去逝后,他再也没穿过棉袄子,即使漠北的冬天能把大地冻得干裂,他依然穿着单薄的长袍,外披一件大毛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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