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缔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我欲乘风归
于是反对欧阳修改革的政敌们抓住这欧阳修的家务事大做文章。
单单是利用审案就算了,他们甚至诱导张氏招供说与舅舅欧阳修关系暧昧,谏官钱明逸还煞费苦心找出一份证据,就是欧阳修的一首词《望江南》。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哪忍折,莺怜枝嫩不堪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琵琶行。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赵祯自己是不会写艳词的,毕竟这东西是文人墨客闲暇之余,狎妓赏玩的“技能”,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但赵祯却能读懂欧阳修曾经风骚的心。
作为文人,作为正常的男人,写写艳词就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你写就写了,不要到处招摇啊!
这首词写的是一位美丽少女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印象,时隔多年想起来还是令人难忘。
但就是这样一首词却变成了钱明逸控告欧阳修的证据。钱明逸振振有词地在朝堂上说,欧阳修这首词里的小女孩就是张氏。
至于原因居然是,张氏跟着母亲来投奔欧阳修的时候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可见欧阳修在那个时候就盯上了还是孩子的张氏了。
描写少女青春的小词,居然让钱明逸推理出一桩十多年后的大案,这个逻辑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但偏偏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百口莫辩,而且那种氛围之下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替欧阳修说话,最后越描越黑,以至惊动了远在兰州的赵祯。
朝堂上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欧阳修是赵祯派遣执行文道改革的,即便是太子赵旭和身为宰执的范仲淹都不敢把这件事以寻常办法私了。
留中不发更是不可能,钱明逸,字子飞,钱易子,杭州临安人。繇殿中丞策制科,转太常博士。
制科出来的人官运本就不好,能得授一个太常博士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谁知道他被吕夷简看重。
经过吕夷简的推荐最后擢右正言。刚刚坐上谏官的位置,首劾范仲淹、富弼:“更张纲纪,纷扰国经。凡所推荐,多挟朋党。乞早罢免,使奸诈不敢效尤,忠实得以自立。”
虽然这样没有证据的谏言赵祯连采纳都不会采纳,但却让他成为谏官**了名的“入骨三分”。
连宰执和相公都敢弹劾的人,显然就没把自己的官运当作一回事,这样的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名。
你要用常规手段打击他,他非但不生气还会高兴的把自己的脸递给你,为的就是让你抽打同时让他出名。
钱明逸根本就没想过升官发财,或者说大部分的谏官都没有这个打算,他们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又不敢去得罪皇帝,所以在百姓眼中他们是真正的清官,在皇帝眼中他们是卑鄙的小人,在同僚面前他们是避之不及的祸害。
详细的案情赵祯已经知晓,从神都城传来的消息不光有朝堂的公文,还有北平府办案的文书,以及黑手收集到的情报。
在蔡伯俙的“积极”整理之下,赵祯手中就得到了一份又丑恶又真实的事情发展过程。
原来欧阳修有个妹妹嫁给了张龟正当续弦。人都说千年的乌龟晚年的王八,可张龟正不到三十就去世了。张龟正去世也就罢了,还留下一个原配的女儿,才四岁。欧阳修虽是文道大家,可为人不但不迂腐,还很开明,这也是赵祯任用他进行文道改革的原因。
欧阳修自然不会让妹妹为丈夫守节。可是,张氏家族无人,欧阳氏不得不带着丈夫前妻的女儿回到娘家。欧阳修父亲早死,母亲也已经去世,作为兄长的欧阳修主动承担起抚养妹妹和名义上的外甥女的责任。
而一晃就是十多年,等到张氏年满十五,到了婚嫁年龄,欧阳修又给张罗婚事,把外甥女嫁给了自己的族子欧阳晟。
不想张氏嫁过去没几年,不知道是欧阳晟性无能还是张氏太风流,竟然和家中男仆搞上了。不但搞上了,事情还被丈夫欧阳晟给发现了。欧阳晟大怒,也不顾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把妻子张氏和男仆扭送到北平府。
于是事情就闹大了,而且是在欧阳修主持文道改革的时候闹大的............
当听闻外甥女被拘押到开封府接受审查,罪名还是最不堪的通奸,欧阳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作为右正言的钱明逸有权过问北平府的案件,而且这还涉及到礼部尚书这样的高官,他这样的谏官最为适合。
妹妹在欧阳修面前日夜啼哭,要求欧阳修出面营救。欧阳修不答应。此时前去求情,只会被加倍羞辱。只是,欧阳修再也没有想到,钱明逸远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奸诈。
到了那天,谏官钱明逸亲临审案现场。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此前,张氏已经承认,自己和家奴某某通奸。可今天,张氏却翻供,说和自己有奸情的并非家奴,而是舅父欧阳修。
原本,张氏和家奴通奸,虽然已经犯下大罪,可再怎么样,也不比不上外甥女和舅舅通奸罪孽深重。
宋缔 第两千零六十五章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蔡伯俙是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看完的,望向赵祯道:“官家,这还是欧阳修这般的冬烘先生的错,这种小事都不能处理好,如何为官家分忧?
臣以为欧阳修就该直接派人告诉张氏厉害,让她知晓诬陷的代价便是,她张氏再傻怎么能不知道得罪一个谏官或是得罪一个尚书哪个划算?
再说莫须有的事情如何能定罪?张氏改口要定是和欧阳修通奸,无非是担心她这舅父不管她了,以为官员之间处处遮挡,有何和舅父的事情,那必然会被关系所遮盖下去,免去自己的罪责,她哪里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已经身在蛊中!”
赵祯盯着这首《望江南》叹息道:“即便是一首艳词也写的如此**如生,欧阳永叔果然是文道大家啊!脑袋迂腐一点没有什么,他本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没有范相公的果断,也没有苏学士的稳重,此事怕是会让他种在心中了。”
“官家,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欧阳修中道而废吧?文道革新才刚刚开始............”
赵祯笑了笑,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牙齿上看的蔡伯俙浑身发寒:“简单,以牙还牙便是,朕是皇帝不好使出那些下作的手段,但你不一样啊!
你是朕的妹夫,又是驸马外戚,向来都是以蛮横著称的,你说钱明逸自己在私德上有没有亏损?现在开始只要是有人攻讦欧阳修的私德,你就派人把同样的招数使在他的身上便是!”
赵祯的办法实实在在,这个时候就不能按照套路出牌,欧阳修想要赢得堂堂正正几乎没有可能,北平府的所有卷宗都是证据确凿。
张氏一口咬定她是自己主动和欧阳修有染的,所有的证据链都是完整的,民间百姓对张氏和欧阳修两人的唾弃可谓是不亚于后世的潘西二人。
想要逆转风评,唯一的办法就是翻案,而要想翻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捣鬼之人自己的私德出现亏损。
否则不用进行下去,欧阳修自己就要上疏请辞了。
眼下是关键时候,赵祯不可能让欧阳修走人,别说是他没有通奸之事,就算是有赵祯也要想办法压下去............
以赵祯对欧阳修的了解,便是打死他也不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不用审理都知道这是栽赃。
但世界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之下,你便是毫无办法。
要想打一场舆论战,最好的办法还是通过报纸,而恰巧,蔡伯俙的手中就掌握了神都城中的大多数报纸。
赵祯相信,把这种事情交给蔡伯俙,这货一定能把欧阳修的风评给挽救回来,同时还能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
蔡伯俙有这样的实力,即便是他人在兰州一样能做到,只不过在时间上怕是要有所耽搁。
把欧阳修的事情交给蔡伯俙处理,赵祯就放心了一半,这货是巴不得处理欧阳修的事情,毕竟他对欧阳修还是心存感激的。
当年他从北面回来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在上疏限制他的权利,毕竟外戚手中的权利越小越好,唯有欧阳修秉公直言,认为该给他蔡伯俙应有的赏赐,而不该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这些小事对于别人不算什么,但对于蔡伯俙来说却是一种少有的温暖,他一直记在心中,虽然表面上对欧阳修的处置表示嘲讽,可事实上他却比谁都担心欧阳永叔。
至于另一点,蔡伯俙对谏官有着打心底里的鄙视,别人瞧不起外戚也就算了,凭什么你们这些小人都瞧不起外戚?
蔡伯俙一辈子受到的弹劾最多的便是来自谏官,那些御史台的弹劾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根本就不够他挠痒痒的。
钱明逸的行为让人不齿,非常的不耻,朝中的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他的釜底抽薪之计,为的就是阻止欧阳修对文道的改革。
毕竟他钱明逸出自博学鸿词科,靠的就是对儒家典籍的死记硬背而出头,一旦儒家的地位受到冲击,他的立身之本受到冲击最大。
即便是钱明逸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手段只能用一次,他现在的风评其实也不怎么样,朝臣们已经开始拉开了和自己之间的距离,甚至是同僚也为恐怖之不及。
但钱明逸相信,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只要能扳倒欧阳修这位礼部尚书,自己就是谏官中的第一人,也是那些人所倚重的存在。
自己官运不佳又如何?不需要相公们的提拔自己也能上位,只要自己有一口铁齿铜牙,谁能小看自己?
神都城的东城安平坊,孔家的衍圣公府之中,孔宗愿正襟危坐的在暖阁之中品茶,对面的蒲团却在悄然上升。
一个升降的机关悄然出现,再次落下的时候蒲团上便多了一个人。
“坦夫兄何以如此诡秘?你我同乡之好,互通有何不妥?”
吕夷简哈哈大笑:“此时非常,钱明逸乃老夫一手提拔,有心之人皆知是老夫要对欧阳修动手,若是让人知晓我来你这衍圣公府,岂不是告诉世人皆是你在背后操纵一切?”
孔宗愿摇头苦笑道:“那子庄真是有苦说不出了,此事非我孔家之手,而是你们这些大族之手啊!子庄自知没有你们的手段,所以小心避开,谁知道便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件事也不做也会被归咎于你们!”
吕夷简脸色一变:“你莫不是现在还想着如何抽身出去吧?怎么可能!你孔家已经是在官家对面的,官家甚至要让你孔家根本倒塌,如何能忍让?”
孔宗愿脸上的从容儒雅消失的一干二净:“你们难道不知官家的手段?!我孔宗愿自认为阅人无数,便是在帝王面前也能从容不迫,可在官家面前当真是如临深渊,雷霆之侧动辄便是粉身碎骨!尔等不怕可我孔家乃是千年世家,族人万计............”
“放心,官家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对孔家动手,你们人多,又占大义,不会的,不会的!”
瞅着吕夷简的嘴脸,孔宗愿心中就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此事不可为,若是有警我孔家第一个退出,莫要怪我倒戈一击!”
“这是自然,当初早早就说过,我等从不以规矩束缚各家!若你担心,现在离开也来得及,可你想没想过,自此之后再无儒道独尊?天下读书人再也不以孔家为师............”
吕夷简的一句话就让孔宗愿默默不语,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这是一场大危机,也是一场大机缘。
宋缔 第两千零六十六章太子与宰执
吕夷简原籍京东路莱州,因其祖父吕龟祥曾任安徽寿州知州,故吕氏移家寿州。吕夷简出身仕宦之家,伯父吕蒙正乃是太宗和真宗时期的宰相,父亲吕蒙亨官至光禄寺丞、大理寺丞。
这样显赫的身世让他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赵祯当初也重视过他,不过因为他和王曾之间的矛盾,使得赵祯对他的人品开始怀疑。
曾经的一件小事一直让赵祯念念不忘,西溪每家都有种植***的习惯,而吕夷简到任后,受其感染,也植牡丹一株,聊以**。
他这般的官员种植牡丹自然与旁人不同,对待这种赏玩之物竟围以朱栏,悉心呵护,花开百朵,成为海滨盛事。
吕夷简月下看花,情不能己,当即赋《咏牡丹》一首:异香浓艳压群葩,何事栽培近海涯。开向东风应有恨,凭谁移入王侯家?
诗词的内容自然是吕夷简以花自喻,其怀才不遇之情溢于言表。
而就是这首《咏牡丹》让赵祯心中不爽,既然夸耀自己的才华,那就应该有对应这些才华的功绩,后来赵祯把他召回朝堂这数十年间,他吕夷简几乎默默无闻,所有的上疏内容在赵祯看来千篇一律,全部挑拣那些最为稳妥的事情来办,办好了有功,办不好了也无过,这样的人就是官场之中最为圆滑的存在,完全是混资历的典型。
而且吕夷简此人为人气量狭小,虽有才气也不能服众,官员之中对他的风评也不是很高,最喜欢安稳保守,反对革新。
曾经出任同平章事的他过于专权,对待反对他的人不够宽容,这些人物常常被他贬往远方任职,而有趣的是其中就有孔宗愿的父亲孔道辅。
而欧阳修的扒灰案和他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毕竟是做了几年宰相的人,其他人或许还会嘴下留德为为尊者讳,但欧阳修却不在乎。
大宋的风气本就开放,没人会因为说话而担心得罪某人受到打击,这相反会变成德行有愧的表现,于是欧阳修毫无顾忌的在公开场合批评吕夷简。
“二十年间坏了天下。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
寻常人也就罢了,被欧阳修这般简在帝心的人物如此批评,本就气量不大的吕夷简心中记恨。
而钱明逸却是吕夷简一手提拔起来的谏官,欧阳修现在是礼部尚书,主持文道改革,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被人用“扒灰”这种腌臜事泼身,聪明人很快就能联想到吕夷简。
但事情是钱明逸做的,吕夷简只不过是当年提拔他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相指挥的程度。
谏官一项都是清流,绝不会和其他高官同流合污,最关键的是吕夷简已经致仕。
按道理来说以吕夷简这样的高官致仕,年龄也不小,朝廷多少也应该分个公爵之类的爵位以显示他的身份。
但赵祯偏偏没有给他以公爵为封,而是以低一等的文忠侯为封爵,同样现在还是宰执的范仲淹却是许国公,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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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城的夜色永远撩人,在黑色的夜景下无数的灯光组成了一个全新的舞台,国富民强之下,这座城池永远是一座不夜城。
游人如织,市井喧闹,男女大防的时代还没有到来,在这里几乎人人平等,所有人都在欢歌,所有人都在喧闹。
这是属于黑夜的节日,也是属于每个人的节日,白天拘谨的人们放下心中的伪装开始放飞自我,各大正店门口开始了各种吸引人的表演,象棚瓦里更是免费奏乐,在街面上人们纵情歌舞,飞旋不停。
这样的城池是一座不夜城,同样也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池。
赵旭站在人群之中有些格格不入,他依旧是习惯了白天的那种拘束和礼节,君子一般的德行让人直摇头,这一定是国子监学习学傻了的学子。
范仲淹撩开车窗上的窗帘,敲了敲车厢把赵旭惊醒道:“殿下还是速速上车,这样的场景令没见过?”
赵旭腼腆的笑了笑,随即在马车上正襟危坐道:“这些孤自然是见过的,父皇曾经带我和二弟前来,好些个场景记忆犹新,只是孤从未喜欢这些,觉得有些吵闹喧嚣了些,但孤也知道这景象是好事,百姓心中没有疾苦才会如此放纵,百姓白日里勤奋劳作,夜晚才会有机会享受这一切。”
范仲淹满意大笑道:“太子所言极是,陛下所说果然没错,若是你白日里太过疲乏,晚上只需带您前来东门大街闲逛一会便会好上许多。”
赵旭反而露出神秘的笑容道:“范相公领孤前来怕是不光为的散心吧?大隐于市,在这滚滚红尘的包裹下才是商讨要事的最佳场所!”
范仲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殿下当真是七窍玲珑的心,陛下此次秘密离京,巡幸兰州非因吐蕃之事,乃是为的国朝之患!”
范仲淹这位宰执相公的话并没有让赵旭的脸上表情有什么变化,相反他是成竹在胸的开口道:“孤王当然知晓,孤执政多年,为父皇分忧多年,这些年所见所学皆是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储君,若是连朝堂国内的变化还看不出来,那孤王可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父皇秘密前往兰州,为的就是以逸待劳,这段时间母后一直在安排后宫事宜,所有人都觉得父皇在后宫之中安养,没事的时候还会去巡幸校场和金明池,其实这些不过是假象而已,父皇真正的意图谁也不知道!”
“太子也不知陛下心中所思?”
赵旭摇了摇头,看向范仲淹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你不用试探孤,孤是父皇的孩儿,永远都是有父皇才有赵旭,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眼下国朝之事范相公只要稍稍留意就会发现与赵旭不可能有任何牵扯!”
范仲淹点了点头:“以眼下的朝局,太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些人怕是故意混淆视听,也有离间太子和陛下之意,还请太子慎重!”
赵旭突然笑了笑:“孤王当然慎重,所以才会按兵不动,孤在等父皇动手,这些人是国朝的大患,同样也是孤的大患!二者没有任何区别!”
范仲淹默然,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太子了,或者说天家的这对父子越来越像,越来越让人看不清。
宋缔 第两千零六十七章国朝之患
喧闹的城市,安静的马车,这本就是一个强烈的对比,但这样的马车在神都城中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是算在临街棚子里的,四周这样的马车还有好几辆,要说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气味,没有寻常牲口棚子的气味罢了。
谁也不会想到大宋的太子和宰执这般的尊贵人物居然会在这闹市之中的车马棚子里,马车是简单的马车,寻常人都不会去注意,马车之中香茶碳盆举杯,即便是冬日也不寒冷。
赵旭和范仲淹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外面纷纷扰扰的人群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殿下应该看出了国朝之内的不同,不知殿下觉得问题出自何处?”
赵旭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范仲淹的试探,这不光是试探,也是一种考校:“父皇曾经说过,作为一国之君若是不能对自己掌控的王朝了若指掌,那距离崩溃也就是一步之遥!孤这段时间从大政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尤其是三司财贸这一块更是发现了不同寻常,一路索踪之下,居然发现了一段旧事!”
范仲淹颇为惊讶,他原本以为赵旭这位太子储君只是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或是不恰当的地方,但却没想到居然被他抓住了要害。
为赵旭斟茶后,范仲淹素手相邀道:“如此还请殿下为老臣解惑!”
赵旭在这个时候浑身气质一变,充满了上位者的自信,端起茶杯轻轻吮了一口道:“所有人都把眼光放在了西北的吐蕃身上,是,他角厮罗确实是我朝大患。
可相对的父皇也同样重视角厮罗和吐蕃,兵出高原是早晚的事情,但却绝对不会是现在,父皇做事往往是羚羊挂角不可琢磨,既然此时巡幸兰州移驾边防,则国朝必有问题!”
这是一种反向思维,赵旭在赵祯的教育下早已跳出了常人的思维定式,而这一点范仲淹是极为佩服的。
“殿下能看到这一点便是超越常人,还请殿下继续。”
赵旭对范仲淹的夸奖已经习以为常,自从他这位太子储君总揽大政之后最少不得的便是与范仲淹这位宰执相互配合。
这么多年下来,赵旭对范仲淹的了解不弱于旁人,这位宰执在他的面前更像是一位师长,谆谆教诲多过批评和指摘。
虽然赵旭已经总揽大政,可他身为宰执的范仲淹地位依旧不弱于他,对他的尊重还只是停留在皇权上,而非是对他这个人的尊重。
赵旭自然能感觉到这一点,但他并不在意,最要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能力得到范仲淹的肯定,父皇当初也是故意这么做的。
所以赵旭这段时间非常的努力,他在心中有所感觉的时候便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这种感觉,并且顺着自己的这种感觉追查下去,果然他很快就分析出为何父皇会去兰州,为何父皇要把大政交给自己。
“我大宋财贸增长迅速,国朝赋税惊人,商税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虽未到全部,可十之八九来自商税和其他杂税。这些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并不是坏事,只要保证粮食够吃,工厂的增加和商贾的增加只会使得我大宋赋税增加,百姓的钱财增加,但有几个地方却不一样。”
赵旭的分析让范仲淹非常满意,直到现在他都能看清楚问题所在。
“有几家商号的问题尤为明显,比如石家的永信商号,宗室之中的皇佑商号,杨家的固诚商号等等,这些带有将门或是宗室要么便是大族的商号交税多是多,但却远远不及他们赚取钱财的应缴之税,孤自然知道他们在避税,这是许多商号在做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些商号无一例外都用了一种避税法门,便是减少产出!”
范仲淹颇为震惊的望向赵旭,他没想到年轻的太子连这些都能看得清楚,不禁有些期待的问到:“哦!减少产出他们就会赚的少,虽然是避税了,可也少挣钱了啊!”
赵旭摇了摇头:“他们很聪明,他们把眼睛钉在了朝廷减少税收的地方,每每遇到战事,朝廷必会对军械的原料,军资所需的东西进行减税,比如铁矿,比如布匹,棉花,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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