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蜡笔仙人
……
当日的傍晚。
东宫。
龙一喜气洋洋地拿着个信封走进来。
此时天边火烧云滚天,漫天的金红余晖撒进本是清冷绝欲的殿内。
临窗的榻边坐着的萧厉珏,就这么被这艳丽至极的光华浸润了一身。
远远地望去,当真似浴血而起的仙,出尘如华的气度里,半身妖魔纠缠的欲。
他的手里,捏着一柄同被日色染得更加通透的血玉。
不知在想什么,嘴角还噙着一丝叫人心惊的笑意。
龙一凑过去,笑嘻嘻地将手里的信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瞧,这是什么?”
本是出神的魔仙儿回过神来,扫了眼龙一,收起血玉。
淡淡笑道,“苏离送来的?”
龙一顿时大为泄气,“殿下,能不能让属下给个惊喜?”
萧厉珏瞥了他一眼,抬手。
龙一撇撇嘴,将信封奉上。
萧厉珏拆开。
片刻后,幽笑浅浅,“他倒是很识时务。”
龙一颇为无趣地蹲在地上,撑着下巴道,“他要是没用,殿下何必费心思收拢。如今这人,可放心用了么?”
萧厉珏淡淡一笑,“这般心高之人,就这么低了头,不觉得有意思么?”
龙一嘴巴微张,“殿下是说他……哇啊!够硬骨头啊,这都敢跟您玩花招?”
说着,站起来,捏了捏手骨,“属下帮您去收拾他!”
说完,被刚好进来的龙三白了一眼。
“殿下,刚得来的消息,夏日祭那日,太后和万久福准备给皇上送一个天仙。”
“哈?!”
凤倾九重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利用
龙一先怪叫起来,“他们又玩什么啊?天仙?天上下凡的仙女啊?”
龙一本是玩笑,不想,龙三却一脸复杂地瞅了他一眼。
“……”
龙一看着他,嘴角直抽。
“名单呢?”萧厉珏低笑一声,伸手。
龙三立即将手里捏着的纸送过去。
萧厉珏展开,正是夏日祭那天,初步拟定参加宫宴的大臣及家眷子女。
龙一凑过去。
一路往下瞄。
果然,在光禄寺卿府的那一行,见到了‘陈怡’两个字。
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这丫头可真厉害,堂堂宫宴啊!她一个远房没出身的小丫头,竟然也能进得来!”
龙三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萧厉珏,“只怕……是利用了殿下的名头。”
公开送去的药酒,箭羽,以及观水小邬的那次。
只怕这个低门低户的小家女,如今在光禄寺卿府里,早已是一等一的贵人了!
虽说太子殿下本就有帮着她的意思,可她却又这般殿下的名头百般利用。
终究让龙三对这小女子,存了几分不满与瞧不上。
他瞧着萧厉珏的神色,又道,“殿下,此女想来心机颇重,这般宠着,只怕会另生事端。不如先接进宫里来,好好调教一番,日后若真的有用,也……”
话没说完,就见龙一在后头给他打眼色。
皱了皱眉。
再看萧厉珏的神色,原本随意轻笑的柔缓淡去,眼梢眉角,渐渐浮起了一层霜冷之色。
“你说她也不过是个利用本宫之人?”
龙三听着他的语气,心下一冷,当即跪了下来,“属下只是担心此女用心不良,还请殿下三思而视!”
龙一在后头急得恨不能堵住这呆子的嘴!
萧厉珏却冷笑起来,“你倒是管得宽。”
龙三低头,并不求饶。
龙一忙笑,“殿下,这蠢货也是多嘴,属下这就回去拿绣花针缝住他的嘴……”
不料,话没说完,又听萧厉珏轻慢至极地笑道,“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本宫何来上心?”
“……”
“……”
龙一傻眼,龙三也有些震惊。
“都滚下去!”萧厉珏忽然呵斥一声,“多嘴多舌!龙三,自掌嘴十下!”
说完,翻身朝里躺在软榻上!
龙一赶紧拖着龙三退了下去。
龙三站在院子里,‘啪啪’地开始自扇耳光。
龙一抱着胳膊,一脸愁苦地瞅着他打自己的嘴巴子,嘀咕,“殿下这莫不是情窦初开,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啪!”
龙三扇了一个耳光,瞪他,“你少胡说!殿下才不会看上这么个别有用心的女子!”
“啪!”脸扇得好响。
龙一撇嘴,“不一定啊,你瞧殿下这迷糊劲,啧啧,我看七八不离十呀!”
“啪!”龙三又扇了自己一下,吼道,“不可能!那女子坏得很!殿下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龙一瞪大眼,“哎呀?老三,你不是知道什么了吧?来,快跟哥哥说说!”
龙三不理他,扭过头继续扇。
龙一拽着他的胳膊,“好啦好啦,已经够数啦!快说,怎么回事儿啊?”
龙三想到近日来,底下的人汇报的关于陈怡的种种,便觉得恶心得很!
看都不看一眼龙一,扭头就走了。
龙一撅嘴。
想了想,又跑进殿内,问:“殿下,方才您还没说,那苏离您要……咦?人呢?”
临窗的榻上,原本斜躺着的人,不见了踪影。
……
暮色四合。
静然一天的无忧书院门口,又热闹起来。
众位学子两三相伴地走出大门,彼此寒暄了几句,便上了各家的马车,径自离去。
李词拉着迟静姝的手站在台阶下,笑道,“今日是夏季第一日开学,所以讲得迟了些,明日便不会这么迟下学了。你今日觉得如何?”
“多谢姐姐关心,挺好的。先生讲得十分有趣,当真受益匪浅。”迟静姝浅笑。
看到台阶上,萧悠与楚梦然严惜文等几人也缓步走下。
拉着李词朝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
李词今日才在萧悠跟前被挂了脸面,怕她又要多生事端,行了礼便对迟静姝笑道,“明日再聊,我今日看你用的墨,颜色极好。你家里若是有多的,给我多带一方呗?我拿我的紫毫笔跟你换!”
迟静姝笑着摇头,“紫毫笔多贵重的东西,姐姐自留用吧!这墨也是我闲暇无事,自己加了花汁做的。姐姐若是喜欢,我隔日做一方姐姐喜欢的茉莉花味儿的,送给姐姐,可好?”
李词顿时欢喜,连连点头,“那就说定了。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吧!我爹今日还说要与我一同吃饭呢,我先走了啊!”
说完,也不看萧悠几人,钻了自家的马车,就赶紧地走了。
迟静姝笑了笑,眼看萧悠几人已经走到近前,便静默一旁,等萧悠走过去,再准备离开。
不想,萧悠却站在她跟前,上下不屑地打量了她一圈儿。
那眼神……很有几分敌意。
这种敌意,迟静姝曾经在后宫,可是见过太多次了。
当即明白过来。
莞尔一笑,刚要说话。
后头楚梦然却上前一步,笑道,“九小姐今日入学,真是好生风光。听说女子书院外头,为了观你一颜的男子,都快打起来了呢!”
迟静姝一笑,垂眸做温软小意状,“楚姐姐说笑了。有郡主光华在前,又有各位姐姐各自风采,诸位公子想必也只是钦慕而来,哪有妹妹这等毫无出彩之人的瞩目之处。”
居然还挺会油嘴滑舌讨好人的!
楚梦然眼里现过一丝不屑,又笑:“今日听说是白先生亲自送你去办的入学手续?”
话音刚落,萧悠刚刚缓和的眼神,又狠厉了几分。
楚梦然却瞄了眼身旁的严惜文,继续说道,“这可是极大的脸面,要知道,咱们书院里,可就白先生,是最难亲近的呢!九小姐今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白先生这么屈尊呢?”
前一世时,迟静姝怎么没发现楚梦然也有这么浅薄与聒噪的模样儿呢?
萧悠在旁边冷哼一声,“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不过就是一张脸罢了!成天见地勾引男人,不如直接一把刀割了算了!”
楚梦然隐隐一笑。
严惜文倒是温雅地说道,“郡主莫要吓唬小姑娘了。白先生性情柔善,见到新入学的学生,带着处理一下入学手续,也是为人师表的本分。”
“白先生的本分,用得着你来置喙?”萧悠的怒火一下又转移到严惜文头上。
严惜文却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并未与她顶撞。
楚梦然扫了几人一眼,跟着笑道,“郡主莫要生气,要说啊!也是咱们九小姐生得太过貌美。别说白先生了,连我呀,第一次见着九小姐的时候,都惊为天人呢!”
萧悠登时脸色不善地朝迟静姝看去。
眼看着就要发作的模样。
迟静姝谦然一笑,柔柔缓缓地说道,“今日白先生不过替妹妹指了路,便因着身子不适,自去歇着了。那**堂,是妹妹自己寻去的。”
刚说完,原本就差要对迟静姝动手的萧悠猛地变了脸色,“身子不适?”
迟静姝点了点头,“小女因着亡母久病,多少通了几分药理。今日见白先生的症状,似是……”
欲言又止。
萧悠一下急了,想要催促,却又顾及旁边的楚梦然与严惜文,不好表现得太急,叫她们瞧出来。
便皱了皱眉。
严惜文倒是主动问道:“白先生的身子,可是有什么不好么?”
迟静姝这才略带为难地说道,“本不该这么背后议论先生的。不过……好在郡主与几位姐姐也不是外人,妹妹便斗胆说上一句。”
严惜文和萧悠立时朝迟静姝看去。
便听迟静姝低低地开口道:“白先生那样子,似是……早年受了毒,伤了根本了。”
“什么?!”
失声的是萧悠。
严惜文却冷静又怀疑地朝迟静姝看去,“这话……九小姐,可不能乱说。”
迟静姝立马露出几分慌张,像是为了辩解一般,咬了咬唇,才狠下心说道,“原不能说的。其实,中毒之后的虚弱,与妹妹曾经见过的相同,妹妹也只是疑心……还请郡主和两位姐姐,听过就忘了吧!”
说完,像是想要逃避一般,急急地行了礼,就匆匆上了马车离开了。
萧悠面色不定地在原地站了会,瞥了眼严惜文,便也扶着婢女的手上了车。
严惜文沉吟,回头看了眼书院的方向,又对楚梦然笑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聊,我先回去了。”
楚梦然笑着对她点头,见她转身,忙又喊道,“惜文,你说那丫头说的,可是真的么?”
严惜文毫无破绽地淡淡一笑,“是不是的,也不是你我该操心的。”
“可你不是对白先生……”
楚梦然没说完,严惜文已经笑着打断她,“早些回去吧,免得你母亲担心。”
楚梦然的脸色变了变,看着严惜文上了车离开后,脸便沉了下来。
自顾上了自家的马车后,问身旁的红梅,“今日田佳那个贱人如何没来?”
那日比试,她竟然敢不战而逃!这些时日又一直避着见她!
凤倾九重 第二百四十六章 巷内
红梅摇头,“听说是病了,告假了几日。”
“贱人!”楚梦然大怒,“找人去毁了她书院的画册!我就不信她能一直不来!”
哼!
就不信她能躲过去!
红梅答应,又道,“方才迟家小姐说的白先生中毒一事,小姐以为可信几分?”
“管她可信几分!”
楚梦然不在意地轻哼,随即却又看向红梅,“倒是让我奇怪的是,她如何见过中毒之症的模样的?”
红梅看她。
楚梦然转了转手里的帕子,“你去告诉三皇子,说我要见他!要快!”
红梅点头,“可三皇子最近还对小姐生着恼,奴婢得寻个什么由头?”
楚梦然眼睛一转,低声道,“就说,迟静姝的生母死因另有其他!”
事关黎家,萧云和不可能不管!
只要见到人,楚梦然就有把握能将他再哄回手心里头来!
……
迟静姝这头。
马车‘咕噜咕噜’地驶离无忧书院所在的柳叶巷。
老丁靠在车门边,低声道,“一个时辰前,他从陈先生家下学出来,也没回府,直接就往二牌楼那边去了。”
前头有人行过,老丁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按照小姐的吩咐,住在那榕树口的小娘子,咱们已经打点好。等人一过去,那小娘子把酒送上,只一口,就立时晕了过去。现下,孟强他们,已经将人送到小姐说的那地儿去了。”
迟静姝靠在车内,低笑,“先别回府。”
老丁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如今天色已晚,那边也不干净。咱们还是回府吧?”
他从前对迟静姝言听计从,可最近也不知是凶险太多,竟生了许多忧虑担心。
迟静姝却笑道,“无妨,孟强他们不是还在那儿么?出不了事。我就去瞧一眼。”
瞧一眼,这个因为一己私欲,连着两世都要将她生生推入火坑的兄长,落到个跟她一样的境遇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看了,心里攒了两世的恨,那被开膛剖腹的、被凌辱不堪的少女的尸体带给她的惊怖,才能舒缓,才能解气!
才能痛痛快快地抒发出来!
老丁隐约猜到她的心思,略想了想,朝小四子点头,“去朱雀大街旁的丝雨巷子。”
“好嘞。”
小四子答应,调转马车。
……
丝雨巷是条夜里才点灯的地方。
周边又并无几乎住家,几乎无人知晓——
这白日里连个鬼影都见不着的巷子,一到夜里,居然会悄无声息地出现这么多马车人迹!
深深的巷子里,只有一扇毫不起眼的小门,梆子声敲过后,那小门上头,便会点亮一盏红晃晃的灯。
随风摇曳,瞧着,艳丽又怪异。
一辆马车悄悄地在巷子口停下,一个身穿绸缎通身富贵的男子下了车,左右看了看,快步走进去。
然后抬手,在那门上‘叩叩,叩叩叩,叩叩’的敲了几下。
“嘎吱。”
木门朝里拉开,一个面相普通的小厮探出头来,朝两边看了看。
那男子递进去一张银票,还有一支不过手指粗细的烟管子。
小厮接过,又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张公子,今晚又来啦?您快请进。”语气热络。
那男子笑了起来,一边朝里走,一边问:“今晚可有新鲜的么?”
小厮笑起来,凑到张公子耳边低声道,“相公才收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年纪是大了些,不过呀!”
小厮笑得有些猥琐,“那里……是个没用过的。且也开过女荤……”
“哦?”张公子顿时双眼发亮,“可定下了?”
小厮笑着摇头,“相公说,等贵客到齐了,先观摩之后,再一同竞价呢!”
张公子一听就皱了眉,“你们相公当真好算计!今儿个我这银钱可是带得可不够!”
小厮哄他,“若张公子真瞧上了,也不妨。先将您身上那块玉佩押给相公呗……”
“你这混账东西!那可是我家祖传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穿过外廊,进了一间大屋子。
不似外间的寂静悄然,屋内灯火通明,人影往来!够筹交错,欢声笑语如同闹市街头!
“哎哟,张公子来啦?”
“李老板,今晚难得有兴致啊?”
“来来,先坐下喝一杯。”
二楼拐角,一处极其僻静的雅间,没有点灯,只有大堂里明亮的光,模糊了这雅间里半面的光。
一位头戴长帷帽遮蔽半身的女子,坐在暗影处,静静地看着这底下浮华醉生的景象。
坐席中,皆是衣着华丽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富户大商。
人人面浮游离,梦死欢笑。
手里,都搂着一两个,面相或静秀或妩媚或娇弱的……少年郎。
不错。
这丝雨巷里,藏着一个与百花馆相同的,却只在夜深人静,悄悄营生的,小倌馆——寒烟阁。
只不过,比起大长公主的张扬放肆,这寒烟阁,却低调得几乎无人能知。
老丁当初听迟静姝的吩咐,让孟强打听到这里时,也着实吃了一惊。
本以为极难打进,不想,迟静姝只让孟强带一句话给这寒烟阁的老板。
对方居然就轻易地答应了今晚的事。
他站在迟静姝身后,扫了眼楼下堂内的景象,不由皱眉,低声道,“小姐,这里太过腌臜,还是不要久待……”
话音未落,门口边传来敲门声。
老丁扭头看去,便见一身形卓约的男人推门进来,皱了皱眉。
孟强站在门口,为难地朝老丁笑了笑。
迟静姝扫了眼那人,淡淡道,“你先出去。”
老丁有些迟疑,却还是转身,恭敬地退出门外,带上了房门。
屋内。
那男人朝前走了几步,大堂里亮堂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一身青色长衫,头发轻挽。
约莫三十岁的年纪,却生得极其貌美,举止神态之中,很有一股风尘之意。
他也没靠近,就站在那里,朝迟静姝行了一礼,笑道,“见过贵人。”
迟静姝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那人又笑道,“贵人交待的事,今儿娼家必然办得妥妥的,请贵人放心。”
凤倾九重 第二百四十七章 热闹
不料,话音刚落,对面这通身气度不凡的小女子,却冷笑斥道,“什么事儿?我今儿个不过是过来瞧个热闹罢了。”
那人一顿,随即又躬身笑道,“是,是娼家失言了,还请贵人见谅。”
可对面这小女子显然脾气却大得很,“相公说话,可莫要再信口开河得好,免得给这辛苦经营了多年的寒烟阁招来不必要的祸事。”
尖尖软软的声音十分不高兴,威胁人时,透着一股子娇蛮与骄矜。
像极了一个被宠坏的金枝玉叶。
这男子,正是寒烟阁的老板,娼名,寒烟。
听着这嚣张至极的威胁,他也不惧,微微一笑,依旧躬着身道,“是,娼家以后必定谨言慎行,还请贵人高抬贵手,给娼家一条活路。”
迟静姝冷眼瞥过去,心里暗道,不愧是敢在京城营生这样一个地方的人,这份胆色,便已十分不凡。
暗暗清了下嗓子,又捏着声音故意嘲弄道,“活路?那也是你自己拼来的。你当初能从你家相公手里抢到生路,如今也该知晓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生路,是不是?”
一直含笑轻松的寒烟动作一僵。
想起了两日前,有人带给自己的那句话——景泰九年,秋,那一日,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如何活下来的?
那个吸血鬼一样的男人,用他的身子赚了那么多。
却还是不知足。
竟然想将他卖给一个以虐杀少年郎为嗜好的公爷为奴!
那一日,男人用鞭子抽他,要叫他屈从。
他终是忍不住,抄起身旁的花瓶,砸向了男人。
自那之后,逃亡多年,最终,在这京城里,最阴暗不见光的地方,仓皇隐蔽地寻得了一块生地。
本以为无人知晓。
可谁想,藏了多年的疤,竟一招被掀开得这样彻底!
他垂眸,看向那小女子放在膝前的袖子,只露出几根莹白圆润的指尖,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
心里冷笑——有的人啊!就是生来命好。
能够随意地作践他们,这样的下九流。
身子再次往下躬了躬,满是恭敬小心地说道,“贵人说得极是,娼家明白,今日之事,娼家一无所知。”
迟静姝转过脸,看着底下酒气熏天渐渐闹开的大堂。
一个少年郎,已经被扒开了衣服,扔在一张摆着席面的桌上。
好几人围在一旁,朝他的身上倒酒,放肆。
更多的人,在一旁大笑,枉顾。
少年郎歪过的头,正好朝着她这边,双目通红,嘴唇紧咬。
寒烟注意到她的视线,忙低声道,“贵人,那小倌儿,是自请入了寒烟阁的。他因着欢喜家中姐夫,心生嫉恨,便下毒……差点毒死了自己的亲姐。被家人赶了出来,走投无路下,才……”
“与我无关。”
迟静姝打断了他,“若是无事,便出去吧!”
她并不同情、也不可怜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能走到哪一步,终归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寒烟退了下去。
老丁走进来,看了眼端坐无异状的迟静姝,暗暗松了口气。
又低声道,“小姐,老奴瞧着外头也不安生,让小菊进来多少有个照应吧?”
却见迟静姝轻轻摇了摇头,“她跟小四子还是孩子,这样的地方,不该见得。”
老丁瞪了瞪眼——可您,才是最小的那个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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