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种谔的鄜延军取夏州之后,夏人留在洪州与龙州两地的兵马,其实已经失去了战略价值,甚至还处于后路被抄的危险当中。
本来梁永能就要让他们退往宥州,刘昌祚的冒进,正好让这两路兵马的撤退,具有了一些价值。
于是梁永能一边向兴庆府报告计划,希望梁乙埋引兵支援,一边发起攻势,三路大军八万人,将刘昌祚包围在了归德川源头的橐驼口。
橐驼口,也是宋夏著名的古战场之一。
至道初,李继迁遣大将张浦以橐驼、良马来献。
太宗令卫士翘关、超乘、引强、夺槊于后园,令浦等观看,且令兵士皆拓两石弓。
当时太宗笑问张浦:“羌人敢敌否?”
张浦回答:“羌部弓弱矢短,但见此长大人则已遁矣,况敢敌乎!”
结果一翻年,宋军就被李继迁劫了运往灵州的整整四十万石粮草。
太宗大怒,亲分诸将,五路进讨。
结果李继隆、丁罕失期,无功而返;张守恩遇到敌军,不战而遁;王超、范廷在乌白池遭遇夏人,大小数十战,不利。
李继迁趁机命令手下将领史不癿驻屯橐驼口,企图阻截宋军归路,多亏了李继隆遣田敏等击走之,才让王超范廷逃回性命。
大宋第一次五路伐夏,就这般虎头蛇尾地收场。
那一仗,让李继迁彻底看清了宋国的外强中干的本质,并且获得了立国之资。
可是数十年后,梁永能却发现,宋人已经强大到了很难啃动的地步。
刘昌祚被围之后并不慌乱,配合车阵,骑军,且战且走,最后抵达了橐驼口的一处废墟——双塠。
一开始,梁永能以为这不过是任福中伏后依山择胜以御敌的翻版,然而刘昌祚竟然利用厢车将双塠围成了一个铁刺猬一般坚不可摧的要塞!
梁永能知道以如今西夏的军力要吃掉这股宋军,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他没有想到,代价竟然会沉重到如此地步!
宋军的厢车连环相接,每辆车的侧面有几个射孔,宋人随车还带着许多麻袋,盛装上沙土之后,垒放到车上,顶板支起来,连接起来的厢车就变成了一道坚实的寨墙。
然后那该死的厉害弩弓,就在后边放箭,似乎永远无休无止的箭!
还有车间的几门榆木炮,能够发射铁砂碎石,杀伤力惊人!
宋人军中有精通城防的能工巧匠,不到半日时间,双塠废墟上的一些高处,就被沙袋和车板搭建成了箭楼,宋军在上边居高临下地放箭,和厢车上交错的弩矢,构成了一条无形的生命收割线。
而且宋人明显有一套非常高效的瞭望体系,消息传递体系和指挥体系,自己整整八万大军,竟然无法形成局部的战力优势!
一旦集中兵力猛攻一点,迎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震天雷,榆木炮;如果分散兵力,那就是给厢车里的弩军送菜。
梁永能的这次进攻也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他的作战计划就是利用游骑不断压迫宋军阵型紊乱崩溃,然后进行追歼。
自己都忘记了这里有两座废弃的城堡,宋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他们,有了更加适应战争的章法!
除了不断冲击,梁永能一时也没有好的计谋。
夜战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败得更惨。
据逃回的军士说,宋人的厢车背后有更大的陷阱,一旦攻入其中,就会被恶鬼缠住裤脚,腰身,不得动弹,然后宋人会抛出一种可以燃烧很久的东西,借助火光,无情地将那些被恶魔抓住的袍泽射成筛子。
那一晚,五千人的精锐就这样喊声震天地杀入双塠,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了无声息。
第二天早上,宋人嚣张跋扈地挪开寨墙,几辆厢车在鹤胫弩的掩护下不断进出,将昨夜死在车阵中的夏人尸体搬出来,抛弃在两军之间的战场上,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去,将城寨重新合拢。
这是在赤裸裸地示威!
宋夏交战以来,梁永能连遭败绩,心头的郁闷早就堆积到了爆发的边缘,终于下达命令,数万人以万人为一队,轮番攻击双塠西面相对薄弱的车阵和废墟结合处,他一定要让宋人付出张狂的代价!
这一天宋夏两军都打出了真火,那一处寨墙几番易手,但是每一次夏人拿下之后,就会被刘昌祚和姚麟亲自带队,更加嚣张地夺回来。
刘昌祚那柄十五斤重的斩马刀,姚麟两条各重九斤的内凹四棱钢锋锏,成了夏人心头不可磨灭的阴影。
身披三层重铠,里边是棉袄,外边是链子甲,链子甲外还有一套冲压钢甲,加上铁片覆盖手背的手套,眼睛都安装了钢网的全覆盖头盔,两个罐头人根本就不用顾忌自身安危,即便在重兵围聚当中,也常常能在身周打出一片空地!
将是兵之胆。
这股宋军的血勇,刚强和杀性,根本就不像是传说中弱宋的军队,哪怕是西夏的铁鹞子,辽人的铁林军,在他们面前,恐怕都要逊色三分!
那一天,梁永能为自己的丧失理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双塠西边的车阵下,夏人丢下了近万尸体,几乎堆出了一个与车阵齐平的斜坡!
然而双塠,依旧没有被攻破!
到了第三天,梁永能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宋军不缺水!
这里本来就是归德川的河源之地,曾经是数万兵马囤聚的地方,梁永能估计,宋军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开始了打井!
的确如此,要是梁永能知道随军的理工小组只用半天时间,就淘清了双塠中的五口水井,还拿备用的车轮,车轴,铁皮筒,自压式逆止皮垫,模仿川中卤井造出汲水车,足供双塠中三万人马饮用之后,怕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而且宋军的口粮都是可以即食的——罐头,压缩饼干,炒面,鱼干,腊肉,茶粉……刘昌祚这一次,带足了整整三个月!
干净卫生,无需加工,就算没火都不怕!
将木笔丢到粗糙的军图上,梁永能用拳头顶住自己的太阳穴揉动,想将脑内剧烈的疼痛驱逐出去。
戎机倥偬,一直在溃败,一直在伤神。
人不解带马不离鞍,一个多月里来回支应前线,奔波了足有一千五百里,还受了风寒箭伤,就是铁打的筋骨都熬不住。
帐幕掀开,带进来一阵寒风,让梁永能神情一清。
抬起头,却是嵬名统军,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梁永能晃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统军,怎么是你?”
嵬名统军将木盘放下:“我来给大帅换金疮药。”
梁永能苦笑道:“怎么能麻烦你。”
嵬名统军帮助梁永能小心地退下皮袍,露出里边从战死的宋军战士身上扒下来的红色战袄。
战到今日,夏人也收获了宋军的不少装备,战刀,皮靴,棉袄,头盔,皮带、水壶甚至手套,袜子,都成了夏国高级军官们首先“享用”的好东西。
将梁永能肩膀上的纱布解开,嵬名统军拿起木盘上一个写着暗青色“金创”二字的小瓷瓶,给梁永能展示瓶底上“元丰三年四月”六个小字:“去年的东西,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药效……”
梁永能摇头:“有得用就不错了,这时节还容挑拣不成?”
嵬名统军将药粉敷在梁永能的伤口上,重新给他缠好纱布,穿好衣服,轻声问道:“大帅,明日还打吗?”
苏厨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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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破军
梁永能摇头:“不能打了,其实从昨日之后,士气就颓了。”
嵬名统军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是神情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惋惜:“可惜了,要是以往的宋军,刘昌祚这三万人,就是好水川任福的下场。”
梁永能看着军图上代表双塠的小墨方块:“是啊,可惜了,只恨无先帝之能,以雪无定河,青冈峡之恨。”
嵬名统军说道:“不怪大帅,你已经尽力了。”
“利用宋人布置的间隙,回撤洪龙两州军力,抓住战机包围敌军冒进的一部。就算是孙吴复生,我想也打不出比这更好的仗了。”
梁永能抿了抿嘴唇,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疲敝:“却为何无法战胜呢……”
嵬名统军说道:“昔之图国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有四不和: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不和于阵,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
“大帅听说了没有?兴庆府里,又有百姓在唱‘十不如’了。”
梁永能大惊:“统军何敢出此言!须知覆巢之下,乃无完卵。”
当年“元昊虽数胜,然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财力不给,国中为’十不如‘之谣以怨之。”
嵬名统军却很坦然:“宋皇要取西夏,到底得善待嵬名一系,其诏书中写得很明白。”
梁永能苦笑:“统军,就连你也有二心了吗?”
嵬名统军却摇头:“我不是李文钊和谅祚那样的败类,不会将祖宗江山与人,宋人到来,惟有与之血战而已。大帅,我是担心你啊。”
梁永能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嵬名统军急道:“夏国今日之危,明眼人皆知是太后倒行逆施,为了大权独揽,囚禁君上,激怒宗主之故。是败于庙堂,而非败于战阵。”
“可是太后和大相要找一个替罪羊的话,大帅一败于无定河,二败于青冈峡,如今又围刘昌祚而不下,我不敢想象,大帅回到兴庆府,会是怎样的下场?”
梁永能茫然道:“可我终究是梁家人。”
嵬名统军说道:“别忘了青冈峡被宋军俘虏的两百多军使里边,梁格嵬、梁持多哩以下二十二员亲将,同样也是梁家人!”
“可是我问心无愧!”
嵬名统军说道:“我当然知道大帅问心无愧,我是怕国难当头之际,朝中还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大帅,你还斩杀了罔萌讹!”
“身负夏国存亡之重,在这种时候,大帅你更要善保自身啊!”
梁永能突然察觉到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一把抓住嵬名统军的胳膊:“斥候!”
嵬名统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斥候?”
梁永能急问道:“斥候!我们的斥候有多久没有回报了?”
已经晚了,大军营中,突然爆发出铺天盖地的爆炸声!
孙能的五千人已然悄然掩袭至梁永能大军东侧,占据有利地势之后,立即用随军携带的伏虏炮、连珠炮对夏人东路中军大营进行炮火覆盖!
“轰隆!”“轰隆!”静夜之中,密集的炮火与铳声,让梁永能的中军大营立即陷入混乱,甚至比嵬名统军和洪州龙州的协从军混乱得还要快。
因为到目前为止,真正领教过新军战力的夏人部队,就是梁永能中军这一支!
梁永能和嵬名统军戴上头盔奔出大帐,发现事态已然无法挽回。
无数光着背的马匹,衣甲不整的军士,在大营中无头苍蝇一般来回瞎跑,营中四面八方都在爆炸,各种物资,军器,人体,被爆炸掀得飞上半空。
爆炸的闪光短促而密集,在黑夜里如同爆发的闪电,在人的眸子中,留下一道道血肉横飞的剪影。
嵬名统军将梁永能扶上一匹光背的马匹:“大帅快走,带领大军进入旱海,宋人必不敢追!”
梁永能急道:“你呢?!”
嵬名统军目光中露出决绝:“大帅,记住我的话,太后和大相靠不住,你才是夏国的希望!”
说完用长刀一刺梁永能坐骑的后臀:“快走!”
梁永能不顾肩上的疼痛,抱住马匹的脖子,在奔行中扭头回顾,却见嵬名统军在火堆旁拔刀狂喊:“向我靠拢,靠拢!结阵反击……”
黑暗当中,响起了一种尖利的金属号声:“滴滴滴哒哒滴滴——”
而一直黑暗安静的双塠当中,突然火光大明,同样响起了相同的金属号声:“滴滴滴哒哒滴滴——”
跟随着尖利的号声,三条火龙从车阵当中游了出来,立即将混乱的夏军切成了数段!
夏军阵地的上方,突然出现了十几处星光,将混乱不堪的大营照的明如白昼!
而夏军阵地的西侧,爆发出密集而整齐的上千点火光!
夏军中最彪悍的那些人,立即抽刀向阻挡自己奔逃的同袍砍去,然后疯狂夺路,朝着北方的黑暗里退去。
只有他们才知道这声音与火光意味着什么,只有他们才知道,强渡过无定河之后回头,看到对岸是什么样的尸山血海!
这一夜,是恐怖而混乱的一夜,洪州和龙州过来的两支仆从军,竟然被中军大营那种先是天雷狂轰,之后突然大放光明的末世景象,震慑得不敢乱动,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天光大明,营寨前奔来一骑宋军,马上的小兵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将手里的归顺旗抛在寨门之前:“孙留后有令,开门出寨,弃械归降!全部跟我去打扫战场,一刻不到,他们昨晚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在寨墙上心惊胆战了一晚上的西夏龙州太守王崇赶紧从哨楼上下来,大开寨门奔到骑兵马前,噗通一声跪倒:“小将军,我部情愿归降!旗子……啊压着旗子了……”
赶紧将旗子立起来,身后跟来的亲卫想要接手,王崇死都不撒手,将自己亲卫一脚一个踹开:“都放开,没听小将军说嘛?赶紧叫人出营,记得空手!跟着小将军去收拾战场!”
很快,两支打着归顺旗的夏军残部来到昨夜还守护森严,如今已然残破不堪的梁永能中军大营,知洪州刘晏善和王崇对视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棋子,都羞惭地将头转向了大营。
“天啦……”
刘晏善一见到中军的惨状,双手握着旗杆,腿却禁不住颤抖发软,顺着旗杆出溜着坐到地上:“太惨了……”
梁永能和嵬名统军的核心军力不过五万人,三天攻打车阵损失了一万多人,而如今躺在这里的,怕也不下万人。
不少夏军死状极惨,肢残肚裂,刘晏善是读书人出身,何曾见过这等地狱景象,再回想到刚刚见过一架大车上挂着的那花花绿绿的东西,顿时翻肠倒肚地呕吐起来……
一队队宋军在战场上来回巡视,一种彪悍强壮,顶盔贯甲,内着红色战袄。
还有一种穿着古怪的双排扣灰呢军服,脚上是令人羡慕的系带皮靴,背上背着一种古怪的器械,像弩却没有弩臂,反而在弩身的前端,接上了一支长长的三棱刺枪。
这玩意儿……就是大帅说过的神机铳吧?
红袄宋军看向灰衣宋军的眼神里,如今有一种崇敬和热切。
一名领花不一样的灰衣军使没有装备神机铳,只在那种古怪的蹀躞带上套着一个皮囊,用一根皮带斜背着。
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目光,那名军使看向这边,吓得刘晏善和王崇赶紧低头,不敢仰视。
怕什么来什么,一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靴转眼出现在自己身前的草皮上:“你们就是洪龙两州的知州?”
刘晏善和王崇吓得连连点头:“下官……啊不罪臣……啊不贱虏,贱虏二人不足将军挂齿,我是刘晏善,知伪夏洪州。”
身边的王崇赶紧抢答:“知伪夏龙州王崇,拜见上国大将军。”
苏厨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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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大捷
那名年轻军使眉头一皱:“怎么夏国也兴这一套?我是大宋控鹤军都卫孙能,你们俩都起来,跟我去认个人。”
“诶诶……”两人赶紧站起来。
孙能说道:“这两面劳什子丢给部下拿着吧,也不嫌累赘。”
“不嫌不嫌……”两人赶紧摇头:“还请将军带路,地滑,有旗杆杵着,走路也方便……”
孙能也懒得管这俩,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几架大车围成的临时阵地,这里里里外外有数百名夏军的尸首,看样子是为了保护中间的一个大人物,被全部放倒在这里。
孙能伸手一指车阵当中,倚靠着大车僵坐在地上的一具尸首:“就他,昨晚带着部下死战不降,最后眼见要被俘,抹脖子自尽了。”
王崇抛下旗子连滚带爬地进入阵中,抱着尸首痛哭起来:“这是我嘉宁军司都总管,六王叔嵬名统军!”
刘晏善赶紧说道:“伪,伪嘉宁军司,伪王叔。”
“刘子厚!”王崇仅存的良心似乎被自己顶头上司的自尽激发了出来:“你无耻之尤!我要与你绝交!”
刘晏善老脸一红,别过脸去,嘴里却还嘀咕道:“五十步笑百步……”
“别吵了!”孙能喝止了二人,然后想了一下,对王崇说道:“那就你吧,既然是夏国的贵人,又忠勇不失气节,我也非常钦佩,去寻一副棺木,将他好生安葬了吧。”
看了一眼嵬名统军身周数百具尸体:“他们也一样,就照现在拱卫首领的样子,葬于嵬名总管的身周,让他们继续履行自己的职任。”
刘崇看向孙能的目光,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崇敬:“多……多谢将军仁德。”
孙能说道:“大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不当事体。倒是你们俩,还有你们营中那些丁壮,不像是会打仗的人啊。”
刘晏善说道:“将军不知,这是伪夏制度,叫生丁,要是军情紧急,连妇人也在调发之列,称为麻魁。”
“瞎胡闹。”孙能从卫士手里取过水壶和毛巾,递给准备给嵬名统军净脸的刘崇:“牧民这样做或者可以,洪州和龙州都是近宋耕民,这不是驱民就死,不教而诛吗?”
“可不是咋地……”这话简直说到刘晏善心窝子里去了,不由得接了一句嘴,之后才突然想到面前这位是敌国大将,不由得赶紧讪讪闭嘴。
孙能却不以为意:“等打扫完战场,便带着百姓们回去,该种地种地,该放羊放羊。打仗是两国官人和军队的事情,跟老百姓无干。”
“将治下百姓安抚好了,等到转运司来的时候,你们二人的知州位置,可能也就保住了。”
刘晏善赶紧躬身行礼:“多谢将军指点。”
孙能看着一路向北的死人死马:“也不知道何时清理得完……我们还要打夏州,你们可有熟悉的乡导?”
“我!”刘晏善立即报名,见到孙能玩味的目光,才讪讪说道:“我家乃盐州大族……这兵荒马乱的,我也想回去看看家中老母……或者,或者还可以戴罪立功……”
元丰四年十月朔,六路都经略司的奏报送达汴京。
“承前降指挥,诸军调整攻略,数路齐进,取应理、鸣沙、耀德、盐、宥诸地。赖将士奋勇,勠力酣战,所至克平。”
“王中正出葭芦川,于思归渡屠灭左厢神勇军司叶悖麻、祥佑军司咩讹埋两部,斩首八万级,获马六万,牛九万,羔羊盛盈川谷,无可胜记。”
“招揽蕃部大小数百落,十五万口,曲野河西至明堂川东,尽入皇宋。羌歌布野,皆谢圣天子拯恤倒悬之声。”
“前昌祚被围橐驼口,于双塠构车成阵,择胜自守。夏人引八万军环攻三日,昌祚、姚麟身先士卒,号呼抵战,西贼伏尸两万,几平车垒,而车寨卒完。”
“种谔领鄜延军克夏州,闻昌祚被围,命孙能往救。”
“控鹤军四日三夜,飙驰五百里,夜抵橐驼口,更不修整,直撼永能中军。”
“西贼大蹙,昌祚亦里应外合,率姚麟、郭成,分三路精骑同蹈贼营。”
“是夜破永能,斩万八千级,诛伪夏王叔,嘉宁军司都总管嵬名统军以下诸将八十七人,获西贼嘉宁军司、保泰军司两路旗鼓、印信、将帅大帐、文书、军册、剑甲。并资储无算。”
“嘉宁军司知洪州刘晏善,知龙州王崇,率生丁两万归降。”
“谔以刘晏善五原豪族,善加收抚,命为乡导,轻取盐州,未费一矢。”
“泾原路高遵裕,以感义新军突袭鸣沙,得御仓,共粮粟草刍十八万石。”
“熙河路李宪,苏烈,以浑脱夜度天堑,攻取应理。”
“山北诸城,尽入我手,左右皆两百里。路野平旷,可行车马,信使斥候,不绝于途,交驰呼应,庶几无肘腋之患。”
“奏报功获,乞令诸军依附城郭,暂事休养,并巩固防要,颁行赏给。”
大捷!
汴京城再次敲响了景阳钟声,码头钟楼上再次飘下纷飞的传单,《时报》《商报》首页加印了红字,将京中的节日气氛烘托到了极致,直接提前了一个月!
赵顼身着戎装,御驾武英殿,受群臣第二次朝贺。
宋军这番操作总算是没有出任何瑕疵,战局至此,山北战线已经推进至长城一线,而且有大城倚仗,相互呼应,进攻兴灵的进攻线,包括长城驰道,灵州川,黄河水陆两路,一共多达四条!
夏人支应,更加捉襟见肘。
即便是拿着时报看消息的商贾市民,都知道大宋这一回的局面,跟以往那几回进讨,大不一样了!
现在各大酒楼闹得沸反盈天,大家都在关扑,国公爷到底能不能在新春到来之前,灭了西夏!
朝堂上下,就连最保守的孙固和吕公著,都相约在旗亭喝了一回小酒。
赵顼当日下诏,令六路都经略司,上报有功人员。
其实这些人的光荣事迹,其实早都已经被报纸的记者们送到了汴京,《时报》《商报》连篇累牍地刊载,皇宋军人的形象和地位,在民间一再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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