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然而在西城区,保甲法却成了理所当然的良法。
在现役军人家庭和退伍军人家庭扎堆的西城区,这些经过军营战阵锤炼的人,对这一套简直熟悉得不要太熟悉。
新任开封府尹王安礼一声令下,三天,仅仅用了三天,西城保甲队伍就完善齐全地建立了起来,甚至连情报室、联络处和参谋部都有你敢信?!
上个月西城闹出了一件事情,一个东城来的小偷想要偷东西,被偷的商贾大喊一声:“抓小偷啊——”
结果话音还未落,小偷就被路边一个开汤饼档的老板,一个驾太平车的车把式,一个遛鸟的大爷,和一个吃面的汉子摁在了地上。
王安礼接到案情,将苦主、小偷和见义勇为者叫到府衙问清案情,结果开汤饼档的老板,是原来西军的一名老选锋;车把式,是中牟庄子给西城饭店定点拉菜的原宽衣天武小使臣;吃面的汉子,是从陕西送信到军机处的镇国军急脚;遛鸟的大爷最厉害,以前是仁宗爷的宫掖内卫班头!
这事情被刘小二画上了《水西漫画》,标题是《史上最受优待蟊贼》,成了满汴京城九月里最大的笑话。
苏厨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西城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西城
这样的城区,对地方黑恶势力团伙,坑蒙拐骗偷的下三滥蟊贼,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于是各大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纷纷撤离西城,前往东城区另谋生路。
而对于那些长期被这些社会团体欺负的商贾群体来说,西城区简直就是天堂——军爷们耿直爽快,人傻钱多,不欺弱小,专打强梁……
速来!
因此苏油又有借口不行仪仗了,开封府被吕公著王安礼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至少西城是这样,完全可以就这样一路腿儿着去上班。
所以现在苏油一脸和煦满足,学汴京人的做派,拎着个紫砂水壶,微笑着走在大街上,左顾右盼,还时常停下来拍下娃仔,支个臭棋,和熟人聊几句。
身后抱着剑的程岳都比他像大佬。
苏油一边走一边跟程岳嘀咕:“陛下让宰执举荐一名武人,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啊,你看你剿过匪,有军功,还武艺高强……”
程岳说道:“武艺高强有什么用,邵先生都能一铳撂倒……”
苏油说道:“你现在的铳术也可以了吧?跟薇儿一样,第一次玩都能玩得那么好……”
程岳说道:“再机巧也是兵器,一法通万法通……”
苏油好言相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说去不去,要去我就给你把名字报上去了啊。”
程岳摇头:“不去,要不你推荐兄长吧,反正我就守着国公爷。”
“你这个死脑筋……”苏油也不好勉为其难:“可惜了这身武艺,不过王府尹那里,要你提举保甲,这事情可不能推脱了,这是一个开封市民应尽的义务。”
程岳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点头:“不离开国公爷就行。”
苏油摇头:“其实吧,我觉得还是从军比较好……”
刚说到这里,前头一家店铺一个小子冒出头来,将一盆擦拭柜台的水泼到街上,结果两边正好赶上,水就溅到了上苏油的袍子。
“哎哟你个挨天杀的!”掌柜的赶紧跑出来:“少傅冲突了冲突了……伤着哪儿没有……”
说完又回头举起巴掌:“我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但是手却放不下去,却是被程岳抓住了手腕。
“老王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面粉堆,还能被水冲坏喽?”苏油拎起袍子看了看:“算了,不要难为孩子,我这袍子本来也不值钱。”
老王还是连连道歉作揖。
“得了!”苏油吼了一句,老王这才站直了身子。
苏油问道:“这你家新来的伙计?之前没见过……老王不是我说你,规矩得给人家讲清楚啊。孩子你这是遇到我,要是遇到巡街的节级,见到往街面上泼污水,开封府要罚款二十文的。”
“听见了没?”老王扭头对孩子吼了一声,又转头满脸堆笑:“这是我那嫁到乡下的妹子家老三,这不乡下人多嘛,妹子便托我给孩子在汴京城寻口饭吃。刚来,啥规矩都不懂,你老人家莫要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家妹子是什么个情况?是家里地不够种,还是负担太重,要将孩子送出来?”
“没有没有,这不我家妹子有点心气儿吗,总觉得城里生活好过乡下,乡下现在嚼谷倒是不愁,不过就是没啥通宝支使,让小子在京中挣点零碎,也能补贴补贴家用。”
“嗯,也挺好。”苏油笑道:“你还挺为妹子着想嘛,这就不容易了。”
“可不咋的!”老王也叹气:“都说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可也真忍不下心当真撂开手啊,让孩子学得些东西,总是多一门立身的手艺。”
苏油笑道:“这娘亲舅大,小子们分家还得舅舅来主事儿呢,老王你当然不能撂开手了!我看你侄儿挺勤快的,不错!哎哟怎么一聊起来就没个完,走了走了啊,改天来看你家的豆子……”
“诶少傅你慢走啊!等今年新豆子进城我就告诉你!”老王看着苏油的背影,高声喊道。
等到苏油和程岳去了,那小三才木讷地问道:“舅舅,那谁啊?”
“你这傻小子!”老王拿巴掌拍了小三脑门一下:“做事儿长点眼睛!开封府不经意就遇到大人,规矩也森严,可不是你乡里啥事儿都由着性子来!”
说完和傻小子并肩看着苏油的去向:“你今天是遇到了这位好脾气的爷,不然都该被抓去府衙打顿板子了!他呀,就是少傅苏国公!”
傻小子更傻了:“我……我……我刚刚……泼了探花郎一……一……一身……我……我娘知道……会打死我的……”
“要不是国公爷招呼了,我现在就想打死你。赶紧收拾店面开张!”老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年的新豆子你爹啥时候送来,我跟你说国公爷嘴刁得很,买过一回就知道你家豆子是黄土上种出来的!”
这下小三开心了,兴奋异常:“探花郎吃的是俺们家的豆子?!”
老王又给了他一下:“瞧你这样子!国公爷吃的东西多了去了,这都值得你说道?赶紧干活!”
……
苏油行到吴起庙隔街接口,就见到一个小子背着个书包,在那里四处张望。
“骨头!”苏油大喝一声:“你还敢逃学啦!看我告诉你爹,收拾不死你!”
骨头就是史家瓠羹家的小孩子,因为以前老是坐在门口喊“饶骨头”揽客,苏油就无良地给别人取了这么个小名。
骨头一见到苏油就跑了过来,拉着苏油的手低声说道:“爹说一早就有个鬼鬼祟祟的文士在吴起庙外头打探,他已经通知了保甲,都布置好了,只等国公爷你来就动手。”
“靠!”苏油骂道:“真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饶骨头他爹老史也是西军的老军转业的,西城保甲一搞起来,这帮子人好像又找到了第二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开封府没做到的事情,让保甲们给做到了。
论理这事情得通知官府,结果老史他们一帮子估计压根就没有这样想过。
见到一个送信的急脚,苏油招呼道:“将这小子带到东城小学去,这都要迟到了!”
骨头还不乐意:“我要骑马!自行车杠膈屁股!”
“嘿你还挑上了!”苏油骂道,看着前边又过来一个骑马的急脚,赶紧招呼:“好好好,骑马行了吧?”
骨头眼珠子直转:“要不我还是帮国公也抓贼?”
“美得你!”苏油将骨头抱起来丢到急脚的马上:“送他去东城小学!”
开封府的急脚都是本地人,苏油见天在街市上溜腿,这些人都认识这个大宋最亲民的大官,夹住骨头一拱手:“公爷放心,定不辱命!”
说完一拨马,让马跑了起来:“迟到不了!”
骑自行车的被骑马的抢了风头,一脸的不乐意。
苏油笑道:“赶紧去送信吧,就兴你们嘚瑟不成?”
自行车是开封府新添置的玩意儿,王安礼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给开封府内的文件递送的衙役,全部换成了自行车。
二八加杠,比扁罐王彦弼漏勺的自行车结实高大了很多,一边挂着一个绿色的帆布包,里边装满信函,身穿一身劳工服,头上戴着短沿布帽,要不是扎着绑腿穿着麻鞋,苏油都要怀疑后世穿来了一个邮递员。
这个举措,给开封府节省了大量的马匹饲养费用,而且在城里,骑自行车不比骑马慢,自行车的价格,在批量投产后,也比一匹马的费用便宜多了。
苏厨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改制的目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改制的目的
此举得到了赵顼的奖励,而且四通很快推出了一种比四轮马车更加轻便的三轮自行车,后边带着一个车斗,能拉几百斤的货,人力蹬着就能走,一经推出立刻风靡起来,最受中小商贩们的欢迎。
如以前太平车那么大的大车厢,甚至比那个还要大的大车厢,现在只有在州桥码头、水西门码头和陈汴铁路上才能看到了。
打发走了骨头,苏油才对程岳说道:“走吧,看看去!”
程岳没说话,只将宝剑交到左手,拇指放到了绷簧之上。
转过街角,果然,就见一名文士在街角站着,还用袖子捂住嘴,只露出眼睛在那里咳嗽。
见到苏油和程岳,文士将袖子放下,快步走了过来。
苏油对老史和瓠羹店外几名小商贩悄悄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才对文士拱手笑道:“毕兄,什么风将你吹到西城来了?是族兄让你来找我的?”
来人明显是个读书人,一身还是寒士的朴素样子,过来对苏油作了个长揖:“毕仲衍见过涪国公。”
苏油微笑着还礼:“毕兄你好。找我有事儿吗?”
毕仲衍说道:“仲衍在中书这么多年,自吴相公去后,受尽奚落白眼,前几日突然时来运转,蒙陛下一日三迁,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国公之恩。”
“瞎说。”苏油不认账:“我可没有举荐过你,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毕仲衍再次拱手:“国公不比隐瞒我了,陛下召我独对,垂问《备对》之事,有人告诉我是国公举荐的。”
苏油还是摇头:“《备对》是陛下发给我的,他知你在先,我知你在后,你这话不合逻辑。”
毕仲衍轻咳了两声:“可是《备对》送呈陛下之后,起初并无一人看重,陛下都说了,他一开始以为只是宰执备问之书。是国公向陛下言明之后,才有了仲衍后来的际遇。”
没法抵赖了,苏油才说道:“是,但我那是向陛下推荐《备对》这本书,却没有向他推荐你,这是陛下眼光超卓,识英杰于泥涂,拔干才与未起。恩出于上,非我之功。”
毕仲衍满脸通红,虽然文采了得,心思细密,但是好像对官场上面这一套是个门外汉,被苏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作揖。
苏油笑了,这人真的有趣,于是问道:“不说这些了,毕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毕仲衍一脸的正经:“我就是来感谢涪国公一声。”
啥?这就没了?苏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娃闹了这么大一通,竟然就是过来道一声谢?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常规操作该是什么样子的?
突然想到这娃是平生只收凉水做礼物的族兄看重的人,以族兄那高峻的品行,要不是一个脾性,只怕也难入他的法眼,却又想明白了。
于是笑道:“好吧,这声谢我就收下了,对了你吃了吗?”
“啊?”
“早饭吃了吗?”
“还没。”
“那正好,难得毕兄专程来一趟,我请你吃早饭吧。”
“这个……”
苏油不再搭理他,自向史家瓠羹店走去:“老史,三碗瓠羹,面叶子宽点。”
“得嘞!”老史点头:“筷子自己拿!”
苏油从一个煮着筷子的瓦罐里抽出三双筷子,比了一下长短,给毕仲衍和程岳一人发了一双。
程岳找了门口一张桌子坐下,将剑靠在桌边。
老史假装过去抹桌子,低声问道:“老程,这什么路数?兄弟们还以为是密谍呢。”
程岳面无表情:“不知道,打秋风的穷措大吧。一会来碟糖蒜,吃瓠羹不给糖蒜,还有什么吃头?”
老史笑道:“不是不给,老兄你就不怕把公爷熏着?”
程岳还是面无表情,只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桌上。
“咦?这啥玩意儿?”
“口香糖。”
“……”
“公爷说,吃完有味儿的食品,嚼嚼这个,能够去除口气。”
“得嘞!浑家,俩新桌,各上一碟糖蒜!”
苏油和毕仲衍坐在另一张小桌上,毕仲衍手里拿着筷子坐在苏油的对面,似乎对这种吃法很不适应。
苏油问道:“看来你家中娘子贤惠,平时都是在家里吃的?”
毕仲衍赧笑了一下:“即便有三五同侪相约,也是去私院旗亭,这种地方,还真没来过。”
苏油笑道:“其实那些地方就是吃个排场摆设,真要是为了味道,还就得是这样的地方。”
老史浑家端着瓠羹和糖蒜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心喜,美滋滋地说道:“公爷和贵客慢用,客人多饶了份骨边肉,公爷的口味咱知道,汤宽。”
苏油笑道:“多谢大娘子了,对了,你家骨头被我叫人送去上学了,你们放心。”
老史浑家笑道:“又不是金贵娃,有啥不放心的,还劳公爷操这个心!”
老史在一边搭话:“可不能这么说,公爷对孩子是真上心!知道西城的孩子读书麻烦,还特意安排了那啥校车!要不然你这时候还能在家搭手?”
“对!西城里有孩子的人家,说起这个谁不说咱公爷仁义?!”
苏油摆着手:“都忙去吧,门口都有人等着了,别耽误生意。”
老史两口子去了,苏油才对毕仲衍说道:“吃吧,秋天吃这个,贴膘!”
毕仲衍感觉很失礼,苏油却埋着头喝起汤来了,只好陪着吃。
一筷子下肚,毕仲衍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家不起眼的小店面,生意这么好它是有道理的。
苏油呼哧呼哧喝了两口,这才怼齐筷子开始捞面条:“怎么样?没有骗你吧?”
毕仲衍笑道:“还真是,味道不错。”
苏油对毕仲衍问道:“官制那边,差不多了吧?王相公怎么说,叫你回去中书吗?”
毕仲衍点头:“叫了,但是我不太想回去,中书六房那些人啊……当初我写成《备要》,他们全在笑话我;如今被采用,他们明里恭维,暗地里一样是讥刺嘲讽,话中有话。”
苏油说道:“你这想法就不对了,看破不说破,才是处世立身之道。人啦,既是为自己活,也是为别人活,但是主要还是为自己活。”
讲毕仲衍一脸的震惊之色,苏油笑道:“我说的是心态。”
毕仲衍明白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聪明人,苏油不由得暗自点头:“你看我那老族兄,他就是大宋著名的冷灶。”
“太常寺,礼院,坐了十多年冷板凳,别人在怨天尤人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每天手不释卷,五千字铁打的规矩!”
“人啦,不怕老天爷不给你机会,最怕是老天爷给你机会的时候,你却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毕仲衍拱手道:“明白了,我这就回绝相公,跟着学士在太常礼院再坐几年,把功夫做扎实。”
苏油笑道:“你在官制方面堪称专家,对于俸禄下县,职务下乡,监督下州,有什么想法?”
毕仲衍迟疑了一下:“能做到当然是好的,但是我最早提出《备要》,是要减省冗官,减轻朝廷负担,节约财用。”
“如果按照国公的想法,两者的目的其实是背道而驰的。”
苏油对毕仲衍更加欣赏了,现在敢在他面前提出反对意见的下级真的已经不太多,除了理工学院那帮大拿和两制以上:“你说的很对,但是安石相公改革之时,有句话说得很好,就是求名实。”
“冗官怎么定义?我的定义是,无事可做,空享俸禄,这样的官才是冗官。”
“而现在的大宋,人口比唐时增加了无数,差遣名目比唐时增加了无数,经济规模比唐时扩大逾倍,相应的,政府理政料民之官,也同样就增加了无数。”
“而我认为,冗官当然要治,但是这一部分必要的增加,却不在冗官之列。”
苏厨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名臣之后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名臣之后
毕仲衍点头:“的确,比如转运之制,唐时只是小职务,临时差遣;到了我朝,便是经济之命脉,国家之元气。”
苏油说道:“所以我才向陛下推荐了你的《备对》,改官制的根本目的是提升政府运转效能,这个目标,远比比汰裁冗官,厘定官名,节约费用重要一百倍。”
“官员如果太少,政务必然就会难以得到彻底贯彻,监督就必然不到位,我朝官员一共才多少?完全改成唐制规模,能省多少俸禄?我们统计过,不过几十万贯。”
“但是一旦政事不行,监督缺失,官僚在两府贪墨,吏员在州县乱政,造成的损失有多少?”
“光一个上州,靡耗怕也不下几十万贯吧?”
“孰轻孰重,是不是一目了然?”
毕仲衍大为佩服,惭愧道:“多承少傅教诲,下官只盯着自己那一摊子,却是眼光狭浅了。”
苏油又挑了一口面条吃了:“没事儿,眼光这东西,实务里多锤炼锤炼就出来了,我看你精神不是太好?”
毕仲衍喝了一口汤:“几口热汤下肚,感觉好多了,这段时间料理官制有点烦忙,前些天又好像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的。”
苏油站起身:“以前在渭州养成的习惯,吃饭快,那你接着吃吧,我先去上衙了。”
毕仲衍站起身来:“恭送涪国公。”
苏油哈哈大笑:“别闹,也不看看地方,没在衙门朝中,大家就平常交往就行了。你赶紧坐下吃吧。”
又跟老史两口子打了声招呼,过街往吴起庙后边去了。
等到毕仲衍吃完叫老史过来会账,老史笑道:“原来也是官大人,公爷是老客,只要他带进来的客人,都是挂他的帐。”
“这是规矩,月底老军自会与公爷结账,官大人你就放心去吧。”
毕仲衍愣了一下,好像……哪里出了问题,等下,我明明是过来跟涪国公道谢的,怎么现在反倒趁了他一顿早饭?
……
苏油进门,蔡京过来接着:“国公来了?今天晚了点。”
苏油白了他一眼:“人家毕仲衍是老实人,连送礼行贿都不懂那种,你跟他瞎说些什么?”
蔡京取来官袍,让程岳服侍苏油换上,自己取过乌纱在一边候着,笑道:“早知道他闹这出,我还真不告诉他了。毕仲衍也是混了官场这么多年的人,当街空手道谢的路数都能玩出来,哈哈哈……”
“你还笑!”苏油骂道:“搞不好又要被弹劾了!”
“是是是……”蔡京还是有些忍俊不禁:“不被弹劾还叫大臣?人家蔡持正三天两头去合门谢罪,还不是一样的过?”
苏油叹了口气,取过幞头戴上:“今天有什么大事儿吗?”
蔡京这才恢复了工作状态:“有几件……嗯,今天要和三司核定陕西路,永兴军路,川峡四路的仓储税赋;还有入冬了黄河会封冻,洛口仓到陕州只能改行陆路,车辆必须要增加;高节度报上了明年的新军预算,军机处要审核批复;同时还报上了关于新军的改革意见,说是从军事演习中发现了不少问题;还有……陕西河北诸军需要的冬装报上来了;郑州的工业产能统计汇报也要讨论;嗯南海秋纲也快到陈留了……”
苏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走吧,干活!”
……
等到苏油忙完出衙门,天都已经麻麻黑了。
想起一件事情,苏油招呼了一辆搭客的马车,和程岳一起上车:“去城东。”
以自行车和三轮车的轴承结构推出来后,一种比四轮马车更加轻便新式四轮便民马车推广了出来。
这种车车厢很小,一匹马拉,能坐四个人,车厢很局促。
夏日里敞着,冬日里拉上棚子避风寒。
好处就是成本低,速度还行,人多也不怕挡路。跑城东那种繁华地面,比私家宽敞的大马车还要方便。
来到汴京城这么多年,苏油对开封府街巷也非常熟悉了,指挥着车夫七拐八弯来到城东一处小巷子门口,给了车夫五十文钱:“等着,一会我们还坐这车回去。”
车夫揭下毡帽,苏油将宝钞丢到了里边,笑道:“你这倒是方便。”
车夫将帽子戴上,缩着脖子,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饼:“我就在这里等两位老客,回程还是五十文。”
苏油领着程岳进了巷子,这巷子很狭窄,沿途都是小户,来到一处院里边有棵歪脖子树的门口,敲了敲门。
一个小女孩将门打开一条缝:“谁呀?又是来找兄长的吗?兄长不在,要是朋友就请留贴吧。”
“不在?去哪儿了?”苏油有些讶异:“这里不是夷仲兄的家吗?小妹妹怎么由你来开门?家中没有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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