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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李恪总算是明白父皇为何一提起江南士族就恨得咬牙切齿,甚至派遣房俊前往江南,亦要跟江南士族算一算帐。
这帮家伙太过分了!
这些江南士族联合起来,勾连甚广,几乎把持了江南方方面面,完全将江南视为他们的禁脔,予取予求,却不许朝廷插手其中,获利一分一毫!
这还是大唐的疆土么?
李恪怒火中烧,却束手无策。
正自恼火之时,忽地有侍卫来报,房俊麾下求见。





天唐锦绣 第七百一十二章 此乃官员之耻!(万字求月票)
李恪与房俊的关系天下皆知,此来又是房俊最信任的亲卫席君买,李恪也没摆谱,而是命人将其带进正堂,自己亲自招待。
席君买一进正堂,便跪地大理惨败,口中大呼道:“山越人反叛,吾家侯爷于牛渚矶遭受攻击,形势危急危在旦夕,还请殿下发兵前往救援!”
李恪大惊失色,临行之前自己还曾叮嘱房俊,却没想到居然应验得这么快?赶紧问道:“形势到底如何?可有你家侯爷的书信或者印鉴?”
事关重大,可不能只凭席君买说两句,李恪就深信不疑了。
席君买自怀中掏出用油布紧紧包裹的书信,双手呈给李恪:“印鉴没有,当时几万山越人将侯爷围在一处山上,日夜不休连番围攻,侯爷趁着敌人修整的间隙,写就血书几封。”
李恪眼皮一跳,血书啊!
形势依然危机至此了么?
他作为亲王这么多年,要么被魏王李泰打压,要么被满朝文武猜忌,可谓极不得志,满腔豪情憋闷心中,抑郁不得舒展。平生最快意的一段时间,便是再关中得到房俊指点,搞出“勒石记功”那么一套把戏,将关中豪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后来二人逐渐熟悉,惺惺相惜,交情突飞猛进,更别说现在的房俊已然是高阳公主的驸马,一家人!
满面惶急的李恪接过“血书”,双手微颤的打开来,仔细品读。
血迹已然干涸,在皱皱巴巴的宣纸上呈现出一种黄褐色的悲壮,可见书写此信的时候形势何等危急,只要想想漫山遍野的山越人如同蚂蟥一样铺天盖地的涌来……重情重义的吴王殿下眼泪都流了出来。
“臣受命南下,却偶遇山越反叛,陷身险地。面对十倍之敌,将士苦战不脱,深陷重围。但身为大唐之军人,自当以死守节,报效陛下天恩,惟愿将士之骸骨,永镇大唐疆土,魂灵不灭,守护帝国之南疆……”
吴王殿下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正堂中的都督府书佐们尽皆黯然。
忠臣啊!
哪怕是死,亦要守护这大唐军人的气节,宁死不屈!
抹了一把眼泪,李恪继续往下看,呃……还有一首诗?
默默品读一遍,不由得大赞,房二果然是诗词圣手,于那等悲壮之绝境,亦能将千古佳作信手拈来,写得真好!
然后他又看第二封书信,这封就简单多了,只有一首诗,下面还有落款,是写此书信的时间,大唐贞观十四年六月庚午……
六月庚午?
李恪觉得有哪里不对,再翻回前面那封书信,看了下后面的落款,六月己巳……想了想,今天就是六月己巳,每个月的第六天叫做己巳,六月己巳就是六月初六。那么六月庚午就是六月初七,今天刚刚初六,怎地将初七的信都写好了?
心头狐疑,再去看最后一封,依然是一首诗,最后的日期是六月辛未……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王殿下勃然大怒:“竖子可恶!”
骂了一句,想了想,将正堂中的书佐统统赶出去,没外人了,这才大骂道:“此子居心叵测,实为大唐官员之耻辱!本王问你,你家侯爷现在可有危险?”
席君买有些尴尬,连忙说道:“这个……敌人虽然势众,不过侯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个……想来一时片刻还抵挡得住……”
李恪冷笑:“呵呵,你个狗才,倒是很会替你家侯爷吹嘘,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呸!房二那厮还要不要脸?这样的书信本王若是给他送往京师,他可算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啊!临危不惧、视死如归、忠肝义胆、大义凛然!娘咧,这厮还要不要脸?”
席君买这个尴尬啊,吱吱唔唔不知说什么好。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他也认为自家侯爷的做法很无耻啊,可那是他的领导,他能怎么办?
李恪骂骂咧咧,完全没有以往“玉树临风美吴王”的风范,倒像是一个被人坑了赔了大钱的商贾……
席君买讷讷不敢言。
李恪骂了一会儿,放下“血书”,闭目沉思。
好半晌,李恪才拍了拍桌子,将书佐都叫进来,指着桌案上的“血书”说道:“华亭侯房俊于牛渚矶遭受山越人围攻,为何本王却不曾受到山越人反叛的消息?”
堂下一片寂静,书佐们都低头垂目,默然不语。
这些书佐可不都是李恪的原班人马,大多数都是江都当地的官员。
李恪冷哼,就知道你们这群混蛋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连山越人反叛这样重大的事情都不通禀,想将本王变成聋子哑子?又或者……根本就是跟山越人沆瀣一气,想要将房俊在江南干掉?
想到此,李恪佯怒道:“如此足可颠覆大唐基业之大事,尔等居然隐瞒不报,到底是何居心?本王怀疑你们当中有人私通山越,会禀明圣上,对你等严加调查!”
“噗通”
当即就有人跪下了,惶急道:“王爷,冤枉啊!吾等岂敢私通山越?确实是不知啊!”
所有书佐都跪下了,有的吓得胆战心惊,有的却不以为然……
即便是吴王殿下,面对这样的形势也就是无可奈何而已,反正也找不到证据,难道还敢大开杀戒?都是江南士族子弟,若李恪敢冒大不韪杀了一个两个,江南士族必将全力反制,届时江南糜烂,他李恪就是第一个倒霉!
这就是江南士族敢于抵制朝廷的筹码——朝廷不敢任由江南局势糜烂!
李恪气得咬牙,却并未丧失理智,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让你们后悔!
他冷哼一声,大声道:“去把江都水师守备给本王叫来,让他立刻点齐水师战舰,前往牛渚矶营救!”
一个书佐连忙说道:“殿下忘记了?江都水师守备萧铤其父病重,已然返回金陵侍疾,跟您报备过了的。”
李恪一愣,这才想起前几天萧铤跟他请假的事情,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既然萧铤不在,可令副将出战。”
“殿下,依照大唐军律,副将出战是要得到主将授予虎符令箭,否则视为谋逆,按律当斩。”
“呵呵……”
李恪气笑了。
这些江南士族当真是经营的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即便自己亲王之尊,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无异,处处掣肘,简直欺人太甚!
李恪一脸阴沉,忍着怒气:“既然如此,是不是就只能任由山越人任意肆虐,本王就只能听之任之,任凭其动摇大唐根基,祸害江山?”
“这个……虽然江都水师不便出征剿匪,但殿下可以联合安州个府县,令其集合战兵,从陆路发动攻击。”
陆路?安州多山,由陆路感到姑孰城,特么屎都凉了!
李恪气得额头青筋乱跳,挥挥袖子将所有人都赶走,这才对席君买自嘲说道:“都看到了?本王这个亲王,说得好听是安州都督,可是除了本王的亲卫之外,连个书佐都指使不动!幸好房俊的处境尚可,否则本王亦只能眼看着他身陷重围苦战而死,却是一筹莫展……”
席君买默然不语。
他也没想到堂堂吴王亦被这些江南士族架空,连兵丁都无法驱使。再想想侯爷到了苏州,恐怕也是苦难重重。
“行啦!你且先下去休息,本王自会安排亲卫将这三封书信送去京师。哼哼,真是想不到,本王亦会有朝一日配合一个无耻官员谎报军情、冒领军功……”
不过他亦知道,房俊所为并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功勋,他想要的不过是如日中天的声望,以此来作为依仗,能够更快的敲碎江南士族这一块铁板!
想想京师接到这几封信的反应,李恪阴翳的心情稍稍好转。




天唐锦绣 第七百一十三章 自己把自己埋了……(求月票)
接下来的两天,山脚的山越人时不时的发起一次攻击,却只是浅尝辄止,遇到强力阻击之后立即撤退,再不似第一次攻击之时的疯狂。
房俊猜想,大抵是山越宗帅乌朵海做样子给那个汉人贵公子看的,既不猛攻,又不撤离,就把房俊这么放在这里,吊着那个汉人贵公子的胃口……
山上的食物倒是充足,即便被围上个十天八天也无所谓。
但房俊渐渐的感觉到一股不安。
很明显,这次山越人的反叛是受到一些江南士族唆使并且暗中支持的,那么这些江南士族跟那个汉人贵公子是什么关系?若果他猜想不错,那汉人贵公子就是畏罪潜逃的长孙冲的话,依着长孙家的影响力,若是直接让那些江南士族派出族中死士战兵参与进攻……
一盘散沙的山越人他不怕,但若是江南士族豢养的死士,那可就大意不得了!
将自己的想法跟刘仁轨、刘仁愿一说,二人的想法跟房俊相同,继续待在山上营造“被困重围”的捞取功勋戏码就太危险了,搞不好假戏真做,真的就被围死了……自己这边充其量就是一百多人,虽然骑兵对步兵的占据绝对优势,但江南士族经营几百年,族中弓弩之类的远程兵器必然不缺,轻骑兵遇上弓弩……
那可就悲剧了。
事不宜迟,房俊立即组织兵卒们准备突围。若是因为想要获得巨大的声望而把自己陷在这里,那可真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保准一千年后还得有人嘲笑房俊的作死……
然而,事与愿违。
当刘仁愿带领斥候想要寻找一个兵力薄弱的突破点的时候,发现了山越人阵中出现了大量的弓弩,以及身穿甲胄的战兵。很不幸,房俊的猜测应验了。
山顶的气氛沉重起来。
虽然兵卒有不少都装备了甲胄,却也只是半身的装备,面对弓弩这种远距离大杀伤性的武器,缺点很明显。更别说人家完全可以先射杀马匹,没了战马,这一百多人陷入海浪一般的山越人阵中,就算是面对一万只蚂蚁恐怕也得给咬死。至于房家的那一百多工匠,虽然各个身强力壮,但上阵杀敌的经验是零,这种情况下只会拖后腿,而不会给整体战斗力加成。
刘仁愿抹了一把脸,刚刚跟一伙身穿甲胄的战兵短兵相接,对然将对手尽数斩杀,也喷了自己一脸血,顾不得洗去脸上血渍,沉声说道:“这些战兵战斗力很强,绝对不是寻常的兵卒,依末将看,更像是江南士族豢养的死士。”
刘仁轨沉默不言,抬头看着山下越聚越多的战兵,愁眉不展。若是江南士族派遣战兵参战,那就麻烦了。
房俊很囧……
虽然刘仁轨、刘仁愿并未有一句埋怨,可房俊自己心虚啊……若不是自己作死,怎会落到如此绝境?以为自己是个穿越者,智商就可以碾压这个时代的绝大数人,手摇鹅毛扇就成了诸葛亮了?房俊羞愧无地,都快没脸见人了。
刘仁轨一直沉默,倒是没注意房俊的神情,别说敢不敢埋怨,这个时候最主要的是想出法子突围,埋怨来埋怨去的就什么意思?
可是想了半天,可没有轻松突破弓弩包围的法子,叹息道:“骑兵对步兵有天然的优势,可弓弩对于骑兵又是全方位的压制,若是我们人数足够,这么短的距离发动一次突袭尚有突围的希望,但我们就这么点人,没等冲到阵前就被弓弩手射死了……除非是当年陛下虎牢关大破窦建德之时的玄甲铁骑,否则轻骑兵对上弓弩手,那就是活靶子……”
刘仁愿大咧咧道:“哪里有玄甲铁骑?陛下当年身为尚书令,总领中原战事,李唐麾下最精锐的兵卒都归陛下调遣,也不过拼凑起来三千玄甲铁骑,甲具太难打造!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呢?吾等战死此地,亦算为国捐躯,只是得想法子保着侯爷突出重围才行!”
刘仁轨一阵泄气。
敌人的弓弩手虽然不多,毕竟是朝廷管制严格的兵种,江南士族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大量装备,但自己这方人数同样不多,两下比较,劣势太大。
房俊倒是心思活泛起来。
关于李二陛下的玄甲铁骑他当然听过,说实话李二陛下虎牢关三千破十万的神话最大的功绩就要归于这三千玄甲铁骑。玄甲铁骑只是这支部队的名字,若是归结于兵种,它就是另外一个名字——具装铁骑!
具装铁骑,亦称甲骑具装,是将人马防护能力发挥到最高水平的兵种,凭借强大的防御能力,甲骑具装可不畏刀剑,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历史证明,训练优良指挥得当的甲骑具装几乎可无视任何兵种,即使是弓骑兵、重步兵这些普遍认为是重骑兵克星的兵种也无可奈何,世界上的帝国少有没有组建过这种兵种的,很多帝国就是因为其精锐甲骑具装损失而走向衰落,比如大隋和罗马……
中国甲骑具装的巅峰是在隋朝,继承了北朝大量兵器的隋朝拥有数量惊人的甲骑具装,是隋朝军队的绝对主力。只可惜大隋最精锐的具装铁骑大多都阵亡在高句丽——高句丽是个多山国家,江河水道也不少,这些地型简直是甲骑具装的灾难,隋朝的在高句丽的失败于此有密切的关系。
后来唐军吸取教训,用新型的弓骑兵和普通的重骑兵取代了甲骑具装,并在对阵突厥和高句丽的战争中获胜。
可以说,具装铁骑的劣势和优势一样突出,迟早要被时代的发展所淘汰。
但它依然是冷兵器时代战场之上最无敌的存在!
没错,他们笨重,他们只能冲锋,但迂回失之直率,偷袭失之磊落,游射失之霸气,防御失之凶猛,惟正面进攻才是真猛士心中之渴望!
他们是古战场的王者,是每一个君王最梦寐以求的豪华战士,几十万人的战场上,他们不过数千,却能威震三军,贵族勇士莫不以身在其中为荣,他们就是甲骑具装,人马皆甲的重型骑兵!
房俊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没错,想要制造那种精密繁复完美装备的“铁甲九事”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着眼前的炼铁炉,再看看矗立在河边的几座水利锻锤……一个想法浮现在房俊脑中。
*****
山脚下的山越人阵内一片压抑。
长孙冲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乌朵海的愚蠢,若不是干不过他,哪怕身处山越人阵中,他也得把乌朵海那颗愚蠢的脑袋给割下来!
这群愚蠢的蛮子只知道烧杀劫掠,攻打县城抢夺粮食女人,却忘记了若没有自己居中联络,没有江南士族的默许和支持,他们转眼之间就得被大唐府兵镇压!
从发起反叛到现在,宣州附近没有一兵一卒前来围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而自己和江南士族想要的只是房俊的脑袋,这才是先决条件!
可现在乌朵海居然想要放弃围攻房俊,转而攻打更大的城池,掠夺更多的粮食、钱财和女人,自己怎么可能允许?江南士族怎么可能允许?
“现在各大家族的战兵已经陆续抵达,只要能将房俊死死的围住,让他插翅难飞,很快就能割下他的脑袋,到那时候你们山越人干什么都没人管。”长孙冲忍着怒气,劝说乌朵海。
乌朵海默然不语,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真当我是傻子么?
什么划江而治、什么割地称王,骗鬼呢!




天唐锦绣 第七百一十四章 无双国士
乌朵海才不傻!
虽然不知道这个房俊为何被各大家族视为寇仇,急欲除之而后快,但是乌朵海清楚,现在各大家族能够容忍山越人攻掠县府,完全就是想将除去房俊这个罪名按在山越人头上,等到房俊一死,山越人面临的必然是各大家族的雷霆打击!
一直将江南视为禁脔的江南士族,怎么可能放任山越人在江南胡作非为?
正在这时,一个头戴斗笠遮掩住相貌的人匆匆走到乌朵海身前,低声耳语几句。
长孙冲眼睛眯了起来。
他一直就觉得乌朵海的身后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来指挥乌朵海的所作所为,与其说这次山越人的反叛是他从中联络使得江南士族许诺了山越人庞大的利益,不如说是此举附和乌朵海身后神秘势力的利益……
果不其然,那神秘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飘然而走。
乌朵海立即一改刚刚拒不合作的姿态,斩钉截铁道:“那就依着长孙公子,只要各大家族的战兵到齐,立即发动冲锋,一举将房俊擒杀,山上的那些兵卒,一个不留!”
长孙冲嘴里应和着,眼神却看着那个消失在山越人群中的带着斗笠的身影,心念电转。
这是什么人?
*****
关中的酷暑很是难耐,往年的这个时候李二陛下会巡幸行宫,要么去昆明池大安宫操练水师,要么去杜水之北的九成宫纳凉,要么去骊山的汤泉宫避暑,或者是西山的襄城宫——不用襄城宫去年多蛇,李二陛下将督造宫殿的阎立德叫来申饬一顿,就再也不去了……
可是今年,李二陛下老老实实的呆在太极宫里,哪儿都没去。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东征的计划已经展开,方方面面都要统筹调度,西北的兵员要抽调前往涿郡,东海的钱粮要囤积起来,兵器甲胄的打造修补、战马车辆的维护调度,都要他亲手处理。房玄龄入夏以来就染了暑气卧床多日,别的人李二陛下又信不过……
最关键的,他得随时等候江南的消息。
对于房俊南下,李二陛下是抱以很大期望的。
江南糜烂,世家豪族盘根错节,想要开创局面难如登天。但吸取了前隋的教训,除去将士厌战水土不服之外,后勤辎重经常延误亦是不可无视之原因。因此,从江南就地征缴辎重粮草然后迅速用过海路运往高句丽前线,就成了胜败之关键。
立政殿大殿四角铜盆里的冰山已然化了大半,却丝毫没让人感到几分凉意,窗户都洞开着,燥热无风。
李二陛下很不雅的扯了扯衣领,才感觉呼吸顺畅一些,看着面前的岑文本,问道:“今夏酷暑,关中雨水稀少,现下旱情如何?”
“回陛下,关中少雨,但水利四通八达,引河渠之水灌溉田野,禾苗长势良好。虽然很可能减产,但不虞有太大影响,陛下可放宽心。”
岑文本正襟危坐,身上的紫色官袍板板整整一丝不苟,一张刻板的面容毫无表情,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酷暑的难耐。
李二陛下闻言,轻叹一声:“都是房俊的功劳啊……工部以往都是尸位素餐,得过且过,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让你既是恼怒又无可奈何。唯有房俊,看似嬉笑怒骂不服管教,却懂得自己的职责所在,若非这些灌溉水利,怕是今年关中又要田野荒芜,年底的国库又将捉禁见肘。”
岑文本深以为然。
一个官员的优劣,只在于是否完成本职工作,与其他无关。就算嚣张跋扈,就算另类突兀,只要将本职工作做好,就是一个合格的官员。
在这一点上,房俊做得相当不错。
“房驸马年少气盛,行事有时难免任性,此乃人之常情。然其心怀天下,所作所为皆泽被苍生,假以时日,定然是帝国之栋梁,陛下洪福也。”
岑文本与房俊关系一向不错,这个时候自然不吝于说上几句好话,何况皇帝也喜欢听……
果然,李二陛下一脸欣慰,正欲夸赞几句,殿外忽然脚步急响,李二陛下当即住嘴,眼神看向大殿门口。
敢在宫里这等焦急失礼,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不一会儿,一名内侍急匆匆入内,到了皇帝面前拜倒,喘着粗气道:“陛下,吴王殿下有战报送至。”
李二陛下微微一愕:“战报?”
吴王李恪敕封为安州都督,却嫌弃安州破败,一直驻守在江都,对此李二陛下听之任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生活舒适一些也是应该的。
但江都紧扼大江,背靠扬州,乃江南繁华之地,哪里来的战报?
赶紧伸手接过,拆开火漆封口的信封的仔细阅读。
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
信中,吴王李恪严词痛斥江南士族勾连各方,把持江南政务,甚至就连水师都尽在其掌控,自己闻听山越反叛房俊被围想要发兵救援都处处掣肘,自己妄自焦急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江南已非大唐之江南,而是江南豪族之江南!
后面附着房俊的那份“血书”……
如果说李恪的战报让李二陛下怒发冲冠龙颜震怒,房俊的这封“血书”则让李二陛下一瞬间红了眼珠子,一股痛彻心脾的悔恨自胸臆间弥漫!
李二陛下死死的咬住牙,腮帮子的肉棱一阵起伏,心痛欲绝!
岑文本被皇帝的神情下了一跳,低声问道:“陛下,江都发生何事?”
深深吸了口气,李二陛下勉力压制着心中愤怒和心疼,颤着手将战报递给岑文本:“爱卿自己看吧,江南豪族,朕与他势不两立!”
岑文本浑身一震,双手接过战报,心底震惊。
江南豪族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堂堂帝王说出这样的狠话?
展开战报,岑文本仔细观阅。
山越反叛?岑文本吓了一跳,陛下正全力经营江南,山越人就来了这么一手,时机太过巧合,恐怕其中的缘由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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