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邴郡丞说的是。王烈抚着长须咧嘴笑起来,主公大概也参详了当初刘幽州与鲜卑乌桓互市的方法,但终归还是主公把鲜卑栓死了,把依赖这二字体现的淋淋尽致。
俩人行走的后方,被侍女簇拥的女子高挽发髻,一身黑色衣裙,珠玉红润的嘴角含着笑容听着他们说话,蔡琰虽然贵为公孙止的夫人,但前面两位,乃是有官位在身,她终究要礼让三分,保持一些距离。
那么,锁奴带兵南下,还是另去他处?我夫君麾下将士从未有白死的道理。
待到对方说完,蔡琰这才缓缓开口插话进去,她交着手背呈在下腹,看着回过头来的两位郡中官员,眼帘眯了起来,嘴角还带着笑意:他们既然着了汉人衣裳,便是该行我汉家礼仪,说叛就叛,若不严惩,岂不让后来者心存侥幸?!
夫人的意思?
按失去联系的鲜卑兵马,合拢不过万骑,无攻城之力,妾身以为锁奴该是去歠仇水,解救他鲜卑八万牧民,就在那里把他杀了吧。
一支盛开的花朵在她手中折断,花瓣一片片落下,精致的绣鞋踩过地上的花瓣,灿烂的天光里,就听蔡琰的声音轻声在说:去信给去卑单于,他好像有一支骑兵驻扎附近,让他把锁奴缠住,待我夫君回城后,再做定夺。
说话的女子虽然不是主事之人,但她的话在这座城中终究是有一些分量的,邴原王烈二人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自然是应允下来。
不久,一队快马持着书函飞速出城,朝马城方向过去
与此同时,相距歠仇水四百多里的辽西草原上,上万人的骑兵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般朝南而下。
加快马速,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部落休整!鲜卑话在队伍中大喊。
呼嗬!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同样也有不少凶戾尖锐的声音发出回应,偶尔路过傍水放牧的小型部落,看到有人朝他们看过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刀锋指着对方,用着鲜卑话:回去!
吓得一名鲜卑妇女连忙将自己孩子抱起,转身就朝帐篷钻进去,男人意识到什么,用着汉话朝正要出来的汉人书生低声喝斥:进去,不要出来。
不久,视野中漫山遍野铺开的骑兵队伍方才过去,消弭在远方,此时已近午时,天光正是炎热的时候,锁奴带着这支一万骑兵从中部草原连夜出来,走走停停下已经过去两百多里路,大抵是想要效仿公孙止那种闪电快袭的战术,直接拿下歠仇水,转移牧民。
让后面的人停下,原地休息,给马喂水。
发下命令后,锁奴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自己去啃食青草,便是将马鞭丢到地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再往下一百里是丁零人的部落,当初俘虏这批人,公孙止却将他们丢到我鲜卑旁边,想要扼制于我
野狼泥促马到了这边停下,从马背跳下,将水袋递给对方,然后朝地上粗野的吐了吐口水:单于,那我们干脆把丁零人杀一遍再过去,看着那些北面冰天雪地里的丁零人就不爽快。
不要耽搁时间。锁奴将水袋还给他,起身豪迈的摆了摆手:若换做公孙止来打这场仗,他绝不会在个人喜好上犹豫,我草原男儿从不畏惧流血,更不能做这种无智的事来!
一路南下而来,虽然仿照公孙止的快袭,但万人骑兵的动静又岂能会小?眼下的辽西草原上,数年的安稳,小部落林立,沿途惊起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规模,只是相隔边地太远,纵然有人想要通报消息,一时间也难以赶在对方前面。
就在锁奴胡戴野狼泥领着一万鲜卑骑兵对歠仇水展开长途突袭的时候,远在幽州昌平的那支军队已经开进了居庸关,公孙止面见了守将单经,一块吃了午饭,又说了些安抚对方的话,方才继续踏上返程的路途。
山麓间偶尔有凉风吹过来,山野之中不时有鸟鸣和蝉鸣交织在一起或轻快或低沉的传来,公孙止取下铁盔让额头上温热的汗水侵在这股凉风里,视野之中,摇曳的树叶微微有些发黄了。
离开时,还是开春不久,眼下回来又到秋天了。
不远处,火红的赤兔马缓缓靠近,着兽面连环铠的男人也望了望满山的青绿,笑了笑:上谷郡的秋色很美,好在能赶上这道风景。
吕布微微偏过头,话语顿了一下,对了,刚刚后方有消息过来,有一支军队吊在后面,好像是文丑。
文丑?视线从官道上蜿蜒而行的军队身影中收回来,公孙止皱了皱眉头,招来一名传令兵:派出一骑过去问问,那位河北四庭柱之一的文丑,来我这里想做什么。
吕布望着快马离去,笑起来:某家觉得,他是来投公孙都督的,他文丑背住之名被坐实,袁绍的三个儿子怎么留他?笑容随后渐渐消下去,目光转去山野:就如我当初一般。
温侯会记恨我杀司马懿的事吗?
记恨什么?难道还能杀了你?呈血勇和匹夫乱来是两回事,这些年过来,我吕布难道还未有长进?
吕布收回目光,抚了抚赤兔的鬃毛,眼下就做一个纯粹的将领,打纯粹的仗,才是最难得的。
徐州之战后,这位在中原纵横一时,打下莫大名头的虓虎,在上谷郡一坐就是多年,虽然巅峰还未过去,但多少对于往事一些打击中看清了许多从前未看清的事情,翻看的兵书也有好几卷,或许待巅峰过后,公孙止能看到一位安心坐镇指挥的帅才吕布,而非冲锋陷阵的猛将了。
而你,公孙,从前与你相识时,记忆里可是狂野凶戾的一头狼,好像整个天下都是你的猎场一般。吕布转过头来看着他,而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像曹操袁绍那样的人了,变得虚伪!
远方,有斥候身影与队伍擦肩而过,朝这边奔来
小坡上,公孙止望着那远来的骑士,语气平淡而缓慢,不变能怎么办?队伍越来越大,这世道随时都会打仗,往日的菱角终究会磨平,四处抢夺来的也喂不饱那么多张嘴,既然那些弟兄们不能变,就只能我来作出改变。这就是我与温侯的区别。
说不过你。
吕布提着画戟摇摇头,正要离开,下方的斥候已经过来这边,人影飞快跳下马背,躬身拱手:启禀主公,上谷郡有急信过来。
旁边屹立的巨汉上前从斥候手中接过素帛,专递马背上的公孙止,那边正骑马下坡离开的身影,回头见到公孙止眉头紧皱,随即勒马停下:何事?
这个锁奴!
公孙止陡然吼了一声,猛的挥手,那张素帛被扔在了地上,前年年关的时候才敲打过他,现在竟反了。周围,典韦李恪等将领望过来,声音叫嚷:主公,那还等什么,兄弟们还能打,一帮鲜卑猴子还能窜上天不成。
看来是你把别人逼急了。吕布也说了句。
绝影背上,公孙止直起身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盯着被自己扔下去的情报,锁奴此时趁机作乱,看准了不管我赢不赢的了,都会元气大伤,而且路途遥远,足够他有时间撤走鲜卑王庭的鲜卑人质,从我这里学来的闪电快袭想要直取歠仇水
弯刀缓缓从鞘中拔出,声音低沉:这些年,看来让鲜卑人过的太惬意了,都快忘记我公孙止的刀曾经砍下过数万鲜卑人的脑袋,传令
不如让我去。
吕布的声音陡然打断,在斜坡上提戟驻马:从五原出来入并州入中原,想想已经有很多年没杀胡人了,他们大概也忘记我吕布是怎得来飞将名头,那是杀他们,杀出来的!
温侯过去我自然放心,只是此次鲜卑有一万余骑。
哈哈哈戟尖晃动,火红战马上,威猛的身形一勒缰绳,调转过马头大声笑了出来,下一秒,话语豪迈的传开:公孙,刚刚我已经说过了男儿在世,岂能畏畏缩缩,当追逐最凶猛的猎物,斩杀最强大的敌人!
披风一展,马蹄轰然踏响朝下飞驰,虽千军万马在前,我吕布又何惧
第五百零四章 启明
无数马蹄掠地而过,凶戾的呼嗬声中,箭矢自马背上划过天空射去对面冲来的人堆,溅起一片片血花,凶狠嘶吼的人影持着兵器朝前扑倒下来,也有人中箭捂着伤口单跪发出哀嚎惨叫。距离歠仇水西北两百三十里,这处丁零人聚集的部落陷入奇怪的战事,密密麻麻南下的鲜卑骑兵并不与他们过多的纠缠,射过一拨箭雨后,径直朝南面方向飞驰而去。
这群身躯高大健壮的丁零人队伍中,有上百名汉骑还在与对方庞大的洪流纠缠,手中箭矢不断与对方互换,随后又来开距离,鲜卑万人骑队中分出一支小股骑兵飞扑上来,大队继续前行。
赤婆苏,鲜卑人过去了。
交织的一片尸体中,一名身躯极为高大,袒露胸膛的身形咬牙将肩膀上的箭矢硬生生带着血肉拔出来,听到有族人在叫他名字时,才沉沉的出了一口气,捏着那支染血的羽箭扔到了地上:通知族人,鲜卑人没有狼王指令突然南下,是不好的事,我们不能失职,都追过去——
两年前他们被鲜卑人胡虏,大部分族人在对方屠刀下丧命,剩下的一路南来,途中有死了一批,如今还是南面那位狼王开恩,才让他们这四千多人在草原上定居下来,虽然明白对方不过是将自己这边用来扼制鲜卑人的,但终究是把命保下来了,族群能继续繁衍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今日晌午刚过去不久,就接到放牧的族人带回的消息:鲜卑万人骑兵突然南下,往这边推过来!
赤婆苏立即召集一千族中勇士率先出击,想要横在中间将对方前进的道路封锁,然而还未照面,远来的鲜卑人直接拐出一个弧度绕过了他们,毕竟他们不善骑马,甚至没多少牧马的经验,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射了一拨箭矢后,扬长而去。
他从地上起来,远处与鲜卑小队纠缠厮杀的汉骑随后也返回来,百人只是剩七十六,当中一名骑都尉带人下马让部下给赤婆苏包扎箭伤,以前我说过什么?当初就该把这些鲜卑人一口气全杀光,牧场就由我们汉人自己来管,现在这些人反过来还想咬一口,真当自己脖子比刀子还硬——
这都尉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长串,看向比他高出两个肩膀的丁零头人,赤婆苏,你们丁零人往后可不要学他们。说完,抬起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转身上马,带着残余骑兵继续追击下去,而那边九百名丁零人在赤婆苏的示意中,在后方步行跟上。
八月二十这一天,南匈奴大都尉阿浑牙原本在雁门郡草原驻守,籍着上次偷袭歠仇水从而有了公孙止战败轲比能添上一笔功劳,便被去卑调来马城外的草原驻扎护送汉人商队的差事,他带兵多年,人也到了四十往上的年纪,还想往上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而且这几年中汉人督骑已经成为了节制的关键,阿浑牙索性将事务都交了出去,只有打仗的时候才会领兵出征。
这天从东南面上谷郡来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城中酒肆与人拼酒斗狠,楼下有侍卫带着报讯的人上来二楼,正是军中一名匈奴勇士。
那匈奴士兵飞奔过来,在阿浑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者嘭的一声在案几上拍响,那还得了!
他这句说的是汉话。声音出口时,人已经大步下了楼梯,周围酒客看见这名匈奴人急匆匆的离开,倒也并不在意,走出酒肆两步随后又折返回来,从怀里掏出钱财拍在桌上,不够,还记着!这才骑马冲出城。
待急吼吼的回到部落中,数千匈奴骑兵已经在空旷的地方集结完毕,汉人督骑在队伍里训话,这些原本就是草原上奔波厮杀的人,听到要打鲜卑人,个个面显凶相,毕竟原本属于他们的草原,被这么一群人霸占着,仍谁心头都不爽。
阿浑牙在马背上拔刀:走!杀鲜卑人——
随后,阵型调转,战马一列一列犹如长龙冲出,马蹄渐渐加快,草间的尘土卷了起来,在无垠碧绿的草原上绕出一道巨大的弧度,照着西北面的歠仇水杀了过去。
鲜卑王庭北方三十里外,已经接近王庭边缘,交织的河流接连丰盛的草原一顶顶皮毡帐篷,时间已到了下午,阳光偏斜的悬在天边,成群的牛羊暖洋洋的低头吃草,骑马的牧民躺在马背上悠闲的晃动鞭子,陡然听到响声,他坐起身子朝北面望了一眼。
两匹骑马的人影由远而近过来,羊群惊慌的后退分散开的同时,那俩人绒毛皮甲,戴兽皮圆帽,在不远朝牧民说了几句鲜卑语,像是在确认对方身份,那牧民怔怔的点了点头,对方随后纵马离开这边。
其他方向,同样有许多先行过来的鲜卑骑兵,或两人或数人成一队从左右先后朝王庭方向扩散,这些人过来并非是为了厮杀打探情报,而是沿途对遇到的部落发出来自锁奴单于的命令。
汉人让我们鲜卑人只知汉字,只学汉文,信仰白狼,长生天下的子民们,我草原上的儿女该醒一醒了,尤其你们当中那些文人书生,不可轻信他们的话,锁奴单于已经从辽西草原过来了,一起回去,被汉人侮辱过的王庭今日起就废弃,随我们回到草原另立属于鲜卑的荣誉
鲜卑骑兵呐喊的声音蔓延而下,周围部落帐篷里不时有人钻出倾听,有汉朝的书生过来,被对方连忙按回去,不敢让徘徊的骑兵看见。也有部落中将汉人拖出来,丢到原野上,被过来的骑兵用枪矛钉死在地上。
残阳如血,更多的鲜卑骑士从北面而来。
王庭往北这片距离上,车轮碾压出的道路原野上,不时传来人的惨叫声,浩浩荡荡推过来的马队前方,锁奴望着某一个方向,有着衣袍的汉人正在飞奔,后面几名骑兵挽弓将对方射杀在地上,有人朝这边奔跑过来,被追上的一名鲜卑骑兵挥出长矛贯穿了胸膛,鲜血倾洒出来时,那人身形摇摇晃晃起来,目光狠狠望着对面为首的锁奴,染血的嘴角张到了极致,发出嘶吼:鲜卑人!杀我汉人,十倍还之,可还记得——
身体倒了下来,声音还在回荡。
锁奴沉默的看了一眼尸体,偏过头,两族安能并立,公孙止有亡我鲜卑之心,草原人自该举起刀兵反抗,不要被这些汉人的话吓住了。随即,挥了挥手让队伍继续前进,这所行一路过去,远远近近的,与之前的画面不时会出现,那些汉朝文人发疯似得朝怒骂,鲜血在野草间蔓延开来,不久,被无数蹄印遮掩下来,他们照着拱卫王庭的鲜卑贵族部落径直而去。
或远,或近,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牧民被高喊传来的话语震惊的走出帐篷,有马匹的牧民纵马飞奔朝王庭那边聚集,鲜卑贵族各部大人也在此时过来在王帐前迎接了锁奴。
这些年来,自从那次屠杀过后,王庭大多处于相对安稳没有纷争的时期,又依赖于汉人的贸易,原先仅剩的四万七千多名牧民,在这些年里已涨至八万人口。当锁奴让他们往北迁的消息来时,各部大人发现有些尴尬的事情——他们有些不愿搬走,或者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日子,而下面的牧民大抵也是这种情况。
野狼泥在旁边俯下身子,单于,他们好像不愿走。
嗯。
锁奴捏着膝盖点了点头,盯着对面那些人,腮帮紧咬鼓胀了片刻,抬了抬手正要说话,右侧一名部落大人,却是先他开口:单于这个时候让我们与白狼为敌,有些难办昨日有消息过来,东南面的汉人那场大战已经结束,二十几万人都输了,单于手中却只有万骑
大帐中呈出一片诡异的气氛。
这边还在商讨动员迁移的时候,快要落山的夕阳露出第一缕霞光,阿浑牙带着麾下三千匈奴骑兵已经半路上了,他不时望向天色,大喊:等狼王军队一到,这些鲜卑人全都要死在这里!
身后一众匈奴人戏谑的发出大笑的声音,虽然很少上战场,但往日的辉煌让他们多少觉得自己比鲜卑这个出自东胡,更甚至连当初匈奴附属资格都没有的土狗强,还有一点,他们身后可是有白狼王啊
不少人同样露出‘差不多是这样’的坚定目光。
在他们右侧两里之地,铁蹄渐起轰鸣,震动大地,一道道飞快奔驰的身影,一人双马的蔓延山岗林野,转入广阔的草原,最前方为首的是着兽面吞头连环铠,弓箭随身,手持画戟的一道身影,在西面天云洒下的红霞之中,高大飞奔的火红战马咆哮嘶鸣,马背上百花袍抚动,披风招展,威猛的身躯上仿佛蕴含着恐怖的威势,能推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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