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古镛
又坐了片刻,贾妃道:「老太君累了,歇会罢,晚间是筠儿的大喜事,我再让新人来磕头!」
老太君这才稍见欢容:「让三郎加把劲,再提一提我这把老骨头,我到堂中受过礼,也就无憾了!」
贾妃笑道:「不用!老太君没照镜子,您现下可精神着哩,一会孙女扶您出去。」
老太君笑着点头道:「那敢情好!」
出了老太君屋外,贾妃容光焕发,春风满面,扶了一下我肩膀:「筠儿,老太君终於放下心结了,我真高兴!」
我也替她欢喜:「姑姑,你走路都轻快了好些呢!」
贾妃仰天吸了口气:「是呀,了却了一桩心事,你不知道,老太君有多固执!谢谢你了,筠儿!」
我讶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呀?连话都没说两句。」
贾妃道:「你神气淡定,不起慌毛躁,老太君最喜欢你这样的乖孩子啦!」
我暗下汗颜,嚅嗫道:「是吗?」其实,我那时在想着师姐,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在宫中?
「也许……也许是因你不太像你爹爹吧?似道坐下来,也很能装出样子,但你不同,你是骨子里透出的沈静之气,这些满不了老太君的……」贾妃沈吟道。
我有沈静之气?师尊若在,听了这话,恐怕要笑掉大牙了!师尊每当施训,总是说我「太浮躁」,非修道者气性,「丹儿,气静方能察远,性浮易惹心魔,你记住了!」「畜生!你若坠入红尘,不须半年,我辛苦帮你培育的灵基,就会被你败光!」
没想到,在「红尘」中却有人替我平反,说我有「沈静之气」,纵然我面皮坚厚,脸色也不由通红起来。
贾妃撩眸讶道:「咦?筠儿,你脸红什么?经不起夸了?」
我摸了摸玉牌:「老太君给我这块玉牌,上面写着「光复河山」,莫非是要我……?」
「这块玉牌,是你爷爷当年率军征北时的权杖,上面为何会逾复河山」
四个字,倒不是咱们贾家狂妄,而是另有缘故,往后亢总管自会跟你细说,但我要劝你一句。」
「姑姑请讲!」
「这四字训,宜默记於心,不可轻言。先辈有此殷盼,后人未必能行,你若有志於此,也有此才能,肯为朝廷出力,当然很好,否则,修身齐家,未尝不是件无益於世的事。筠儿,「治国、平天下」岂是人人能谈得上的?「光复河山」
这四字,何等堂皇,又何等沈重!本朝上下,谁不拿它说事,谁又能做得到?便是当今皇上,早些年,也常念念不忘,以它鞭策自己,如今却提得少了,不是不想,是无力办到。况且,这四个字,既能成事,也能害人!」
「这话怎么讲?」
「成事是指,大而言之,它能激励大家,都朝往这目标努力,振兴朝廷,小而言之,则鞭策个人,奋发有为,建功一番功业。害人呢,是指本朝南渡以来,不知有多少人、多少事受这四字之累,有的狂妄躁进,自取其辱,伏屍遍野,大伤国力,有的借名说事,打击异己,图一己之私,有的空谈说教,耽误实事,有的呢,明知自己才具不足,但背负重名,不敢推却,勉力为之,反落得害人害己!」
我自幼与世隔绝,对家国之念本是极淡的,但师尊年轻时甚为好学,身为道士,亦可称得上是一名书生,凡书生莫有不系心家国的,我多少受了他一些影响。
每当提起国恨,有时也会跟随二师兄一道起哄,都称当今朝廷,身居上位者,莫不是贪财好色的胆小鬼,没甚鸟用,以稻米喂食他们真嫌浪费,全该去吃屎!如今听了贾妃一番话,虽然不合己意,但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便道:「姑姑明见,孩儿记住了。」
「你要特别小心宋恣、吴七郎等十兄妹!他们这帮人,当年随你爷爷征战,上马挥戈杀敌,下马豪歌纵酒,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早已积重不返,南归之后,他们互相不能离去,沈於往事,不能自拔,前些年,已经疯了一个杜将军了,伤及了许多无辜,其他人若不加以约束,只怕也会惹出大祸。这也是我不敢放任他们离府散去,要你到这边任府主的缘故。筠儿,这帮人用得好,自是国家利器,用不好,则为祸世间,你的担子不轻呢!」
「他们真能听我号令?」我心下跃跃。
「他们身后另有道门制约,对着权杖发过誓的。」
「道门,是真武教么?」
「不是的,你爷爷那块权杖,你知得自哪里?」
「哪里?」
「茅山祖庭,宋恣他们多为山东人,是茅山宗的俗家弟子。」
「啊!」这个印证了很久以前我在师门听到的传闻,当今各大道门,不便直接干预朝政和俗务,都会隐於俗世势力的身后,真正的道门大战往往看不见,而朝中各派势力的起落,却能瞧出道门的兴衰。
「你爷爷以文臣出身,能在苏北、山东建功,其实大都拜咱们先祖所赐,天台贾氏的先祖,原是一名茅山道士,他说「国亡,其道何在」,於是弃冠下山,沙场身残,又在天台娶了妻室,传宗遗训。「光复河山」,本是他离开茅山的前夜狂写的四个字。你爷爷任淮东制置使领兵平乱时,茅山宗没有忘记这段渊源,特意制了这块玉牌相赠,并派来许多弟子相助。茅山宗在苏北、山东一带,信徒最众,因此得以顺利收服山东乱军,编为朝廷的「忠义军」,咱们贾家也由此满门荣耀。」
「那么,咱们家一直供奉三清祖师、三茅真君了?」
「是的,历代如此,你爷爷还在茅山宗挂了一个叫什么护法的职名。」
我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我东跑西跑,最后还是跑到了一个道士窝里,看来我真是「道缘不浅」呀!
「筠儿,你怎么啦,这副怪怪的神气?」
「没什么,这块玉牌我要好生藏好,免得丢了!」说着,我将玉牌收入了怀中。
贾妃「嗤」声一笑,道:「是得收好,这块权杖如今还是一族之长的信物!
拿着权杖,连你老子都可教训几句啦,似道晓得了,不知怎样吃闷呢,嘻嘻!」
我听了又惊又喜,倒不为这权杖有多大权力,而是有此权杖,贾似道多少有些顾忌,父子之间有此隔阂,必不能亲密无间、无所不言,他也不能居高临下对我盘问不休了,令我这畏谈「往事」的假冒的大公子,轻松不少。随口又问:「这权杖管得了姑姑不?」
贾妃嗔道:「你好哟,过河拆桥,竟敢打姑姑的坏主意?」
我得意道:「你不听话,我拿权杖打你!」
贾妃面色微晕,白了我一眼,虽作怨责之色,满是纵容宠爱。
两人边说边走,忽听前方隔着一道竹篱墙,有人廝闹,我道:「姑姑,咱们去且瞧一瞧!」
贾妃微微点了点头。
那边早传来纪红书的笑声:「陆幽盟!新娘子是我请来了,进了贾府的门,要还回去就难了,至少得等成亲以后,你既跟来了,一块坐下喝杯喜酒好了!你是亲家翁,当然你最大,你不念我背新娘的苦劳,要罚我几杯,我也只有接下!如何?」
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怒道:「我不跟你说话!东府现下是哪位主事?行事如此乱七八糟,岂是诗礼之家所为?」
宋恣笑道:「哎哟,如今东府主事的正是贵婿,他现在忙着穿新郎衣裳,要不要把他叫来,你们翁婿俩先见见?」
贾妃慧眸闪动,向后摇了摇手,挥退众宫女,低声一笑:「筠儿,在叫你呢,你去是不去?」
我笑道:「你若推我出去,我头一个就将姑姑供出来,当今贵妃娘娘行事荒唐,明儿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贾妃掩嘴轻笑,道:「既然都怕见,咱们不如先躲一躲,由他们闹去!」说着,扯了扯我衣肩,隐於竹篱后,透隙张望。
我见她摄手摄脚,虽作此「小人之行」,但提裙、倾腰、伸首,神情举止不失优雅,依稀可见当年贾氏才女的淘气顽皮,颇觉有趣,低声道:「这更不堪啦,贵妃娘娘藏头藏脑,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贾妃依然故我,并未回头,面色傲然应道:「出人意料,方见高明,这是兵法,你懂不懂?」说着,脚跟忽向后踢:「该死,筠儿,你踩到我啦!」
我目光垂下,见她长裙覆地,一瓣莲勾一闪,隐入裙中不见,裙衣柔顺,贴体而依,到了臀际,渐鼓渐圆,勾勒出两弯弧线,隐见香臀饱肥。忽然想起那句「妇人肥大,用一小男共交接,大俊也!」,不由气血沸腾,暗思:「她虽称不上「肥大」二字,但身量高挑,体肌丰满,锦帐之内,若全然露体,定是满床肥白。」
贾妃尚在俯观,眉结微微拧起:「筠儿,你在看什么?」
我忙道:「啊,我怕又踩到姑姑的裙子。」
贾妃侧身低颈,以手拢裙,这一兜拢,姿态曼妙,恰似仕女画中人。见我满脸呆滞,她眸中闪过一丝疑色,口中只道:「那边打起来啦,你那新娘的父亲不好惹哦。」
我便掩饰着凑近竹篱,只见纪红书扶着一名少女立于一片绿地上,那少女背朝这边,似被制住了身子,一动不能动,纪红书则笑吟吟地以言语惹逗陆幽盟。
一名中年文士,愈听愈怒,想来正是那陆幽盟,几番气难平复,朝纪红书扑去,均被宋恣拦劝而回。宋恣身法甚怪,不论陆幽盟作何攻势,他都是上身不动,脚步挪移,笑嘻嘻的,两手作势前推,既像劝架,又像一道移动屏障,将纪红书隔在身后。
「红书这死女子!」贾妃低啐了一句,又赞道:「筠儿,新娘子好美!」
原来这时纪红书见陆幽盟扑得较近,将那少女拉转身来,推肩而行,那少女如提线木偶般,身板僵直,因被挟制,她神色无奈,羞而难言,但并未失了端庄沈静的气度,远远望去,余辉照在她脸上,肤色娇白,眼睫甚长,双瞳剪水,启合间,星眸如梦。
更远一些,听声音大呼小叫,却是有个青袍人,像是陆幽盟带来的,独自一人与东府六七名高手相斗,从墙边渐渐往这边移了近来。东府众人以阵相围,尤不能困住青袍人,被那人压着且斗且退,阵形一时倒还未乱。离得近了,只见那人脸上罩着坊间常见的二郎神面具,身后背剑未出,只以一对肉掌,身姿忽而英挺矫矫,前攻不已,忽而灵动变幻,翩翩然试敌八方,东府众人口中呼叫,灰影成团,乍开乍合,口中皆道:「厉害!厉害!」
第五部 羽翼初丰
本部简介
东府掳了陆小渔来为老太君冲喜,洞房之中一龙二凤、妻妾同眠,李丹好不得意,没想到新夫人陆小渔也不是普通人物,大红烛前与李丹约法三章,洞房喜榻上合逗浣儿,看来男人梦想的闺阁秘戏不远矣……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八苦交攻,令人闻之色变的怨憎会盯上了贾府,李丹本以为是自己收留连护法引来祸端,没想到贾似道才是怨憎会的真正「孽主」。
继承了东府,又被卷入贾府的旧日冤仇,李丹难道就要被困在红尘之中,做个逍遥贵公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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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洞房花烛
胡九大叫:「过瘾呀!过瘾!好久没遇见这样的高手了!」
京东人语道:「奇哉怪也,玉渊阁能有你这样的高手,打死我也不信,敢问阁下是不来自二郎山战衣派?报上名来?」
吴七郎却道:「不对,不对!二郎山战衣派的怎敢戴二郎神面具?」
那人并不作声,手上攻势愈猛。《+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
关西魔大叫:「十妹,你还在鬼画符么,我们快守不住了!这个阵没有你的天罗豆,那还叫什么「天罗阵」,人都要被你气死!」
霍姑娘道:「来啦,来啦,我见他没有伤入之意,不好意思以秽物污他!」
关西魔道:「你见少主成亲,也动春思了么,既然瞧上了他,还不快把他留下,今儿一道拜堂岂不省事!」
霍姑娘「哼」了一声,随手一挥,关西魔跳脚不歇,破口大骂:「小妮子果然动了春心,不帮自家,倒助外人!」
霍姑娘瞋道:「你再胡说,我让小黑咬你!」随手一撒,地面滚动着一粒粒黑豆」。
青袍人似知厉害,小心避开地面黑豆,身法顿见滞涩。
霍姑娘随着又连连泼撒,地面布着的黑豆愈多,忽而散处成阵,忽而贴地滚动,四面八方,遥相呼应,如受驱策,黑压压地令人生畏。
青袍人应敌之暇,不得不运足掌风,击散身周黑豆,大受牵制。
胡九喝道:「藏头藏脑,非好即盗,给我现出形来!」长臂突探,去抓青袍人面具。
我与贾妃听了胡九咋呼,不由吐舌相笑,再望去时,那青袍人不知使了甚么手法,一手扣住胡九一臂,拽着他东扯西晃,另一手扬掌拒敌,却也无暇击伤胡九。
胡九被他拖住身子,狼狈且怒:「喂,拉拉扯扯什么意思,有种你杀了我呀!」一边叫嚷、一边脚下乱跳,躲避地面黑豆。
吴七郎冷哼一声,不顾身挨一掌,硬向前冲,青袍人陡然丢开胡九,「砰」地一声,气劲交激,结结实实与吴七郎对了一掌,吴七郎连退数步,脸色煞白:「好,好掌力……」委身一倒,旋又支住身子。
胡九道:「七哥,你……」要去扶他。
吴七郎摆手道:「没事。」退出阵外,眼朝青袍人盯去,面有讶色。
青袍人与吴七郎对掌之后,稍不停歇,又挡击他人前攻,挥洒无滞。
东府众人齐声怒喝,全力围击,守住阵脚,不再退却,一时身影纵起纵落,场中黑豆亦如于锅中沸腾,起跳不定,时而溅出一粒,朝青袍人飞去。
青袍人应接不暇,呼啸一声,喊道:「陆阁主!」
陆幽盟知道他也抵挡不住了,无奈罢手,扬臂喊道:「小渔,莫慌!谅他们不敢难为你!你只记住,没爹爹的话,什么都不要依从!」
陆小渔闻声,眼珠左右摆动,既无法瞧见陆幽盟,又无法答声。我心中一动,暗笑:「她这样子与浣儿昨夜的神情真像!」
纪红书笑道:「放心,我们不会难为她,旦让她作新娘子!」
陆小渔背向纪红书,眼儿睁得更大更亮,仿彿是用眼睛在听人说话,虽面露羞色,倒未见多少慌急。
青袍人清啸一声,陡然纵出阵外飞身离去,陆幽盟也朝他追去,且行且回头道:「小渔!我会让蓝蓝来陪你!」
纪红书道:「亲家公!不要走呀。」
宋恣笑道:「改日新娘回门,再来请罪!」
陆幽盟二口不答,飘身而起,转瞬便与那青袍人主得远了。
贾妃怔了一会,低声喃了句:「奇怪,那人身影瞧着好眼热!」拉着我悄悄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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