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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难怪祝将军正威风着就突然吐血,这般说来,寒火毒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悄然传到当场?”沈钊没想到移剌蒲阿和完颜斜烈他们自己诅咒自己还真是乌鸦嘴说中了,“那么,为何会是老祝先倒地?”
“这毒药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说,根据经验,身体过于强壮,和身体过于虚弱的,病症都会重些。”樊井说,“我这儿只有治标的药。想治本,只能撑到风清门和无影派到。”
樊井正说着,沈钊突然想起,自己可能也中了这暂无解药之毒,惊呼一声赶紧跳起来离樊井三尺远:“天啊,樊大夫离我远些!”
“那祝孟尝我就不救了?”樊井没好气地抬起头来,祝孟尝身上呼呼冒着热气比沈钊厉害多了。
“呃……”沈钊这才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传到我们营地,唯一办法,暂时我俩都与世隔绝。你中毒以后,接触过谁,都且回忆回忆。还要以音律传书给主母他们,让他们暂先别回,找个偏僻的地方……”樊井忽而一凛,停顿。
“主母该不会也?!”沈钊也一慌,虽说战报是捷报、宋军中毒较轻、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主母……可千万别把少主失了!
“想太多!”樊井先想通,按了他脑袋一下,“真要出事,早哭着喊着求老夫去救了。”
“哈哈。也是,也是。主公主母都是天人!”沈钊这才顾起自己的内伤。





南宋风烟路 第1839章 天容海色本澄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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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雾茫茫、灰蒙蒙一片,若不是掰着指头过日子,谁会信已到了正午时候。
“蒲阿和斜烈,怎么样了?”完颜瞻奉林陌之命亲迎张元素入境,心里却一直记挂着那两个逃回本营就倒地不起的小子,是以隔段时间便问妻子、有否收到过最新消息。
“合达,他们还没醒。”可一次又一次,小翠传达给他的都是失望。
寒火毒的杀伤力,金军的体会远比宋军深切,可惜由于术虎高琪隐瞒真相,直到今日才开始采取措施,动作比宋军快不了多少——现阶段,染毒者身边只剩军医能接近,预先服食的治标药、防治效果仅两成,也就是说大夫们要凭八成的运气救死扶伤;传书连飞鸽都不可、多半要靠音律递送……
“这毒,太厉害。连蒲阿和斜烈都扛不住。”尽管今晨与凤箫吟打群架的金兵数不胜数,但完颜瞻最在乎的必是他二人。谁教他俩是大金未来最有可能的中流砥柱。
“别担心,合达。张神医不是快到了吗。”小翠安慰。那位名叫张元素的老神医原先一直陪在曹王身边,甫一听闻第一代毒现世,他就立即从会宁启程,半刻也没耽误。
“他们不是毒坛的高手,都仅仅是大夫,毫无经验,没有铠甲,只是肉身。”完颜瞻眼眶一湿,“小翠,我习武,入行伍,原是为了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可现在,我却要注视他们先去送死,毫无办法,毫无……”情不自禁落泪,发生在他身上,极是罕见。
“不会!”小翠急忙踮脚捂住他的口,“武、道、医、毒,都是相通!一定会有办法!”
“小翠……”完颜瞻一愣,稍顷,释怀少许,“你说得对。他们会平安,蒲阿和斜烈也会好。任何境地都不应放弃希望。连林阡我们都扛过来了,更何况他唐小江?”
说曹操曹操到。道旁,有人以八抬大轿代步招摇过市,正是那恬不知耻的罪魁祸首,伪唐门门主唐小江。
完颜瞻倏然攥紧拳,差点就直接追上去揍,刚巧看到张元素由远及近风尘仆仆,方才饶了这唐小江一命。
然而一线之间形成强烈反差的画面却是:心安理得坐在轿中的唐小江与满脸风霜辛苦跋涉的张元素,正好一窗之隔、擦身而过……张元素沿途应该换过不少快马,最后这匹似乎有点跛了,可纵使他被颠得风中凌乱,遇到完颜瞻后第一件事仍是情急招手问伤兵:“他们在哪,快带老夫去!”
“稍等,张神医。”完颜瞻趁怒一口气冲前数步,将那唐小江从大轿里一把拽出,转身,在众人震惊错愕的目光中,毕恭毕敬地把张元素请送上轿。
唐小江被摔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直到完颜瞻及其麾下远离,才反应出适才发生何事,气得跳脚、振臂疾呼:“完颜合达,本公子官职比你高!你、你给我等着!”
“小翠……”完颜瞻向来是以儒将形象示人,也不知从哪里袭上了这一身的草莽气,快意虽快意,转头便意识到有问题——他自己又不是没带迎驾的车马来、用轿子反而耽误事、跟哪个上级解释都没理……脸红低声问身边人,“我好像,胡闹了……?”
“合达,胡闹的样子也好看。”小翠说完,脸也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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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江,那是什么狗屁高官,只会叫嚣,倒是敢碰完颜瞻试试?”
“总有一日,他必遭报应!”
“待寒火毒被破,定群起而攻之。”
围炉夜话的三个人,是清早也参与了围攻凤箫吟之战的金军中人,或者说,不完全是金军中人——
江星衍,王冢虎,万演。
他们听说了白天完颜瞻和唐小江的恩怨,一边喝酒、一边嘲讽,
笑完别人,再怜己身:
冢虎兄,小王爷在天之灵,会支持你如今的做法吗。
我也不知,我是寻回了他,还是遗失了他……
万将军,还牵挂河东柳林的弟兄们么。
我听说他们如今安居乐业,倒也对得起我这迷惘的孤家寡人……
江星衍,你为何倒戈一击?你明明不恨盟王。
我,我……
中了毒,原该有所避忌,不饮酒;可若不借酒,哪浇得了愁,驱得了苦?
不经意间却也吐了真:“我,回不去了……山东的最后一战,我被奸人引到歧路,诱饵是‘李全的罪证’……我是那般蠢笨,每次都栽在他挖的坑,下一次却又都好了伤疤忘了疼。”
“难怪我听说,当日盟王和杨二当家正在对质,突然就被金军找到新通路而你也恰好在其中。原来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有人穿针引线、故意引你莽撞强闯?哎,可惜,红袄寨本就在用你在反盟王,一旦听说你在金兵中,就指你早已降金、毫不可信;后续更将‘帮金军寻齐九钥’甚至‘抢先开启阵门’的罪名都强加给了你,如此这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王冢虎这才想通了传说中的山东之战不解之谜。
“是啊。助金军逃出山东,此事已撼动大局,比先前的哪次影响都恶,我是死也不会被盟军原谅了。”江星衍苦笑一声,一脸的身不由己。
“可是,林阡他并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万演对林阡的憎恨正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对他的评价也渐渐客观了起来。
“盟王必会诸多回护,然而,越回护就越伤及盟军……难道,这就是你今日怒打旧友的根由?”王冢虎蓦然悟出,江星衍之所以在阵前和祝孟尝撕破脸,为的,就是求旧友们莫要因他再两难!
“是,也不全然是。”江星衍的酒好似倒进了眼中,“飘云、主公、陈军师,每次护我、保我、救我,都必遭小人借题发挥、借机掣肘、借势翻盘。既然如此,且干脆些,别再藕断丝连了——我越想回去便越伤害他们,那不如就反其道而行之,切断后路,坚决不归。”
“星衍,这是宁可被恨、也不愿再拖累旁人啊。”万演感动之余,忍不住连称呼都换了。
“可是,为何硬要为敌?你大可解甲归田,躲起来不参与……”王冢虎说着说着就否决了,你想躲就躲得了吗,江星衍眼看就是被李全盯上了!
“所以我说了,我降金,‘不全然是’为他们好,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是真厌恶那些不容我回头的小人——杨鞍、李全之流,主公愿推心置腹,我却想见一个杀一个!”江星衍摇头,面目凶狠,“所以我必须狠辣、强大、和盟军一样抛弃两难!只有变作恶人,才能惩治恶人!”
“我听出来了,星衍是想借着这金军的外表,名正言顺地杀红袄寨,却是,再也回不去自己最爱的地方了。”万演眼中泛红,忍不住敬他一杯,“萍水相逢,你我竟有相似身世。”
“最爱一个地方却回不去,过去的兄弟变仇雠……这相似的身世,也算我一个。”王冢虎虽然还守在环庆,可帮派不再是当年“盛世”,早已失去了自由和方向,大多兄弟都分道扬镳。
“我三人难得一遇,竟然能互相理解,也不知是否命运使然?索性便在此拜了把子,做彼此的兄弟战友,如何?”万演趁兴提议。
“再好不过!”王冢虎素来率性,求之不得。
“兄弟战友……”江星衍一阵眩晕,这两个词,何时起,竟只能并列使用,而非同义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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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结拜,三人又开了几坛子酒,这才被各自的麾下察觉和唠叨:“几位将军,怎还饮酒!”“这寒火毒传到清早的比武场后,我军和宋军无一幸免!”“您几位虽去得晚,可还是昏沉了半日之久,身体要紧,莫沾酒为妙!”
“无一幸免?”三人齐齐一愣,都是第一时间想到凤箫吟,虽说她是当时当地唯一绝顶高手,但她也确实是个妇道人家。若不是被惜音剑压着,但凡有点侠义之心,谁都不会愿意跟她缠斗。
“就一个幸免!据那些服了治标药物的援军描述,他们随驸马拼死赶到现场,见到其余人全都倒地不起,就剩凤箫吟一人站着……”“如得神力,如有天助!”“可惜对面辜听弦也一样到了场,好像他们也有治标的药……”“所以,这局竟算宋军胜了……”手下们七嘴八舌说。
“那就好……”王冢虎下意识地长吁一口气,险些忘了这是在金营。
“这凤箫吟,到底何方神圣?”万演大呼惊奇。
“主母运气从来好。”江星衍也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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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1840章 吾生不避,吾死请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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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当地,移剌蒲阿、完颜斜烈方败下阵,王冢虎、万演的援兵便开到又围上来,
虽说敌军的攻势似这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吟儿能明显感觉到有人放水,所以以寡敌众倒也并不吃力。
然而还来不及辨认哪个是海上升明月,她身边的“敌众我寡”就已一去不返——
一刹而已,以她为圆心的整个平面,无论半径多少,所有的敌我全都躺平任虐,惊天剧变,教她傻眼……
“?!”稍顷,吟儿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是知其然而不自知其所以然——为什么只有她不怕这寒火毒?按理说这毒也不是不传孕妇啊……难不成……
灵光一现,难不成我是百毒不侵的天选之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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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才刚想利用自己是天选之人来给宋军造势,怎料却被战狼抢先一步反用。这才知道,金军中伤她的舆论本就正在发酵,借此机会又顺风顺水推进了不少——
是的战狼早先就已拉凤箫吟来给金军挡刀,他曾在张从正的病榻前宣扬过环庆的第二代毒是宋军盟主所下,她的目的是要离间大金的民众与朝廷、从而使宋军渔翁得利……舆论生根,还需发芽,“今晨所见,证据确凿——得入那迷烟境中人,除她凤箫吟之外,无一幸免!真凶果然是她!”“宋军是为掩盖罪证,才给自己下了较轻分量,陪着我方官兵一起倒地,做戏!”“因不忍伤害他们家少主,才未做足全套戏,于是乎留下破绽。”
“真好笑!若真是处心积虑,我凭何亲自入局,留破绽?”“宋军与其费力做戏,不如趁你们虚弱、将你们一举击垮!”吟儿听此谣言,才辩驳两句,便被新一轮口水淹没:
“还不是你们高手匮乏!”“宋军舍小图大,为的是民心所向。”战狼对答如流,说得跟真的一样。
“宋匪又不是第一次靠下毒解毒来收拢人心了。”唐小江虽是个三姓家奴,但对于宋匪的仇视却始终没有变过。
“说得对。我方身在此山,来不及跑;而宋军明明可以撤,却为何不走?”那一厢,范殿臣在素心的指导下,也暂时和曹王府同仇敌忾。这是他二人的迫不得已——夔王府主力都不在环庆,暂时只能仰人鼻息。
大部分敌人当然没指着鼻子骂,而是躲在暗处、隔空骂,煽动无知民众、争先恐后来问责,甚至打砸——趁凤箫吟和萧溪睿所领的这支宋军暂避本营的好机会,千夫所指,千夫只要有一个被砍或中毒,凤箫吟都百口莫辩。
所以,战狼看似造谣中伤,其实也在道德绑架。凤箫吟,我们的先锋是民众,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忍耐、不还手;要攻毒、快恢复;等你们解除了内忧外患,我军的中坚便可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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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先机,突发变故,纵使吟儿也没调整好阵脚,眼见着麾下那些没败给金军的勇士,竟被一群愤慨的群众打倒或掳走……何其讽刺、残忍。
“像极了山东红袄寨兴师问罪、群狼扑虎。”吟儿哼了一声,不爽得很。
“盟主,咱们虽然中毒,但吃过治标的药,实则还是能动武的……可是,万不敢打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沈钊的妻子瞿蓉既担心他和祝孟尝的现状,也因为吟儿受辱、盟军受累而忿忿,“众人死守着‘秋毫不犯’,谁知竟成了软肋……”委屈的泪水不免在她眼眶打转。
“软肋就软肋吧,再怎么软,也是骨头。”吟儿摇头,咬紧牙关,还是决定不改军令。开玩笑,这是原则,如何能动。遂代入林阡,云淡风轻地付之一笑,“任他们闹,小闹怡情。”
“主母?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瞿蓉瞪大了眼,“这些民众可不是小闹,他们会将咱们的人,抓到的全都扭送给金军,包括萧老将军……一旦深入毒境,恐怕性命难保!”连萧溪睿也被擒,辜听弦和杨致信暂时还不得靠近,盟军无疑再次沦落到逆境。
这种“明明战胜却憋屈”的感觉,完美地从林阡转给林陌又转给凤箫吟……
吟儿继续学林阡、“冷静”摊开地图看:“离此地最近的是归云镇,民众能来打砸,说明尚未中毒、环境甚好,那么金军主力定然会到那里避世。所以俘虏们不会被押到乌烟瘴气里,而是会循着战狼和林陌,被直接关进归云镇的大牢……”
“主母,我们要去劫狱吗?”瞿蓉眼前一亮,原来主母运筹帷幄,就算与世半隔绝,还是精准捕捉到了移动中的金军中军帐!
“嗯!”吟儿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妥,但看着瞿蓉摩拳擦掌,还是不忍她失望。
“下下策。”这时金陵出现在帐边,一边肯定了吟儿的判断,一边否决了吟儿的谋划。
“陵儿,怎么来了!”吟儿先是一喜相迎,忽然想起樊井派敢死队送来的治标药只有一成抵御效果,大惊连连作排斥状,“听弦没仔细告诉你吗!我们中毒了!”
“倒是记得你们可能中毒了,那去劫狱不怕殃及无辜?”金陵不退反进,吟儿和瞿蓉马上后退,同时明白劫狱梦碎,苦从中来。
“你忘了?我也是半个唐门啊。”金陵笑叹一声,道出原委,并给瞿蓉和守卫的十三翼每人发了一粒新药丸,“在我表姐来环庆之前,先帮樊井撑着。”
“意思是说……可以回本营去了?”吟儿这才止步,心忖这药可能有三四成效力,大喜。
“厉夫人早来片刻,逆境就迎刃而解了。”瞿蓉想到适才萧溪睿就是因为怕感染民众而束手束脚,如果金陵能早一步来或许就能化解戾气。
“未必。”金陵摇头,“我只能带你们回去和主力会师,却没法治民众之心疾。”
“对了,适才话题被你岔开了,你说我是下下策,那你的上上策是?”吟儿好奇问。
“你手头有一群从短刀谷带来的俘虏,拿去交换便好,省得节外生枝。”金陵说。
“……”吟儿一愣,“斡烈吗……我剑法还没传完呢……”
“收徒弟,哪儿不行。”金陵梨涡浅笑。
“也罢,下次再掳来便是。”吟儿想想也是,拍了自己脑袋一掌,都什么时候了还犹豫!
“交换俘虏,务必排场要大,要让民众看清楚,两边各自的俘虏数不胜数。一交换完,立即向民众宣扬‘大兵之后,必遭凶年’。”金陵用舆论还击,传达的意思很清楚,民众的怨气始于寒火毒,金军休想找盟军背锅,既然盟军暂时因为吟儿不怕毒的巧合而甩不掉,那就双方一起背!是的,第二代毒是双方的常年战乱导致天谴!
“大兵之后,必遭凶年。”吟儿嗟叹,“陵儿虽是找的借口,可又哪里不是真相?这寒火毒之所以变种,兴许真是因为周围不是青山绿水,而全是刀兵戾气环伺吧。”吟儿庆幸,还好有金陵在,才把自己强行劫狱引发的又一场刀兵扼杀在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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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这般挣得了数日休战,双方总算将毒势压了下来,也万幸没有向周边的城镇继续波及。
然而樊井却因为辨药尝草的关系,不幸中了奇毒而卧床不起,加之先前过度操劳、抱病还给别人医伤,此番发病、来势汹汹,竟数度昏迷,终至于药石无灵。
“怎可如此!”吟儿闻讯,急得方寸大乱,险些哭喊失态,“谁能救他!”
然而真应了那句“能医不自医”,叶阑珊匆匆赶到环庆,放下樊井手腕之后,沉默,黯然对吟儿摇了摇头。
“什么……”吟儿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过樊井会死,对于她而言,甚至对于盟军而言,如果樊井死了,那可真是天塌下来!
“樊大夫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叶阑珊噙泪说,“接下来,就由我助厉夫人一臂之力。”
吟儿脑袋轰一下全白,后面阑珊说得再鼓舞,可前面那句算什么!虽后继,却前仆……
泪水禁不住簌簌流下,扑到樊井榻旁泣不成声:“樊大夫不能死,盟军欠您太多,还没让您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眼看根本没起色,想了想还得激将,于是又哭着骂,“樊井你不能死,医术还有待提高,忆舟是一个还是两个,你都瞧不出……”
“凤箫吟,你,你记着,除非……身边都是自己人……否则,你走到哪儿,都别嫌麻烦……不管动不动武,护甲一定要戴,一定……”樊井强撑着一口气,居然还在语重心长交待她。医者仁心,莫过于此。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林阡呢?林阡你要啰嗦什么,还有徐呆子,徐呆子你又要啰嗦什么……”吟儿泪流满面,只盼他能交待更多不听话的病人,她天真地想,多啰嗦几句,就能熬过今夜了。




南宋风烟路 第1841章 水心云影闲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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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营外有个老大夫求见。”吟儿正悲痛地听着樊井留遗言,意外得知他生机出现。
然而搜刮肚肠,盟军还有哪个军医没被召集?还需求见?
顾不得那么多了!老者被救人心切的吟儿喝令立刻带进帐来,定睛一看,却是当初她和父亲被困在会宁地宫时,误打误撞帮父亲解锁她剑法新层阶的老神医张元素……
“公主的‘素问三十二剑’,不知练得怎么样了?”果然张元素也记着这段经历,对她依旧和蔼可亲地以公主相称。
“托您的福,融会贯通。”吟儿既不谦虚,也不耽误,带药上前相迎,“老神医,您来得真巧!”
“老夫不是凑巧来。来意就是救樊大夫。医无国界。”原来,张元素是听闻樊井病危后、特地求林陌同意前来医治的。张元素的意思是,眼下如果樊井死了,不仅宋军蒙受损失,金军也必唇亡齿寒。所以无论如何,张元素都要试着救他。
“这般觉悟,战狼那些小人岂会有。”吟儿赶紧把这救星给樊井榻旁送过去——错不了,张元素的觉悟,定是父亲给的啊!虽然吟儿很关心父亲的近况,但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救樊井要紧!
后半夜,樊井果然脱离危险,吟儿这才放心去睡,翌日清晨再去探望,他竟已能支撑着坐在榻上,与张元素探讨起脏腑寒热虚实辨证体系,看来体内毒素已清除不少。吟儿心下大慰,隐隐听到“各有阴阳,水火生化”“取之阴者,火中求水;取之阳者,水中寻火”“大寒大热之毒可平”诸句,一知半解,倒是手痒想化在剑里用用——她总觉得,张元素是个深藏不露的剑道高手。樊井的副业却是海上升明月了,哈哈。
缓过神来,望着樊井和张元素其乐融融又热火朝天的样子,吟儿就预感到,更厉害的解药终于出现了雏形。想到这里,不由得暖意融融:这,也是一种金宋共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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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一,据称林阡还有两日便会抵达战场,穆子滕为其前哨,已从陕北调入环庆,消息极好。好事成双,金陵遵照着两大神医的顶层设计,神速配制出了具有五六成防治效力的寒火毒解药。
“事不宜迟,厉夫人,赶紧分发给各地将士?”辜听弦闻知喜讯,当即前来求药。
与辜听弦同至的,还有个打南面无污染之地而来的金军首领完颜纲:“元奴顿首,向盟主求药!”
特意派出一个凤翔军统帅,既纯净无毒,又不留后路,金军此举,俨然对宋盟显足了诚意。他们的心境稍微代入一下也能感应:宋军眼看悉数恢复健康、林阡一到便能将此地碾平,若这般双重打击,我方该何处安身?故此,就算低声下气,也要将药磨到手!
“这毒,最好是能……给了他们……”樊井恳请吟儿勿要吝啬,否则失道在先,逼金军破釜沉舟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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