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林阡毫无征兆一掌就掀了过去,一边解开那人穴道一边却是对其突发杀招,那人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俨然在来的路上就预料到林阡要试他潜意识下的防守能力,所以一旦穴道被触、立即趁林阡不备而迎面扑前、加速求死。
可惜林阡何许人也,就算出乎意料也能游刃有余,变掀为抓一把逮住那人衣领反手将之甩回原地按得他再次穴道全封,这电光火石之间国安用惊撼更多的却是这阿昌明明弱不禁风怎就武功如此之高,至少……他的应变竟能追得上林阡?!
“什么阿昌,天火岛的李虎啸,潜伏在七当家身边十年多的金谍了!”林阡一言既出,李虎啸脸色大变,试图咬舌却求死不能,自然满心后悔:适才明明已经有所预料,为何不选择伪装成毫无武功?!
不过,林阡刚刚那一掌势如千钧,即便他自己收放自如,李虎啸也不敢说,如果没抱着求死的决心扑前,会不会被撼动而本能后退。总而言之,林阡连自己的本名都能探到,可想而知是怎样的手眼通天,既然林阡想要达到的必能达到……想到这里李虎啸就释然了,也不必再后悔什么了……
“李虎啸……”国安用和杨妙真皆一怔,杨妙真多说了一句:“好耳熟。”
“早年被我剔出的奸细李龙吟,原来也不是控弦庄的。”说起李龙吟,那是林阡细作生涯里捉住的最大一条鱼——那人是前武林盟主易迈山的徒弟本就已名气不小,加上和柳五津性格相似、还掺和进了祁连山政变、而在早期的抗金联盟中无人不晓,但近年来随着楚风雪、洛轻衣逐渐深入控弦庄,林阡才知道,李龙吟根本不是隶属于曹王府的。当然了林阡原还以为李龙吟属于金帝。
“龙吟,虎啸,亲戚啊。”妙真点头,领悟,“一起的。都是夔王府、天火岛?”
国安用瞬间也了然——
“因为举荐李全,因为调军岭叛徒,国安用的嫌疑竟比刘二祖更高,心里怎能没有魔!这时有人告诉国安用,刘二祖当真在搜集有关他的罪证……”——李虎啸,就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有人”啊!
“我当真,错怪六当家了吗……”国安用还在失神,林阡却是要用这不诚实的家伙和他身后数人一起来自证清白的:“你错怪的岂止六当家?还有我。”
当日江星衍骂国安用有一句话骂到了点上,自己没能力还怪倚仗的对象不够英明。眼下,国安用能否重拾信念既然只维系于林阡的忠奸,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林阡必须让你信得过:“不白之冤,我不想蒙,尤其那与新屿之死有关。李虎啸身后有两人能为我证实,当初在邓唐新屿不幸遇刺,罪魁祸首非段亦心,非莫非,更非我林阡。”
“当真!?”国安用和杨妙真均是一震,他们巴不得林阡能澄清自身,也都恨不能尽早帮吴越报仇雪恨!
话说李虎啸因为在国安用身边散布谣言很容易找,因此只费了落远空和华惊雷几个时辰,而李虎啸身后的两人却是海上升明月几个月来费尽心力抽丝剥茧才寻获到的。之所以一起在青潍水落石出,是因天火岛人的本营安扎在此地,换而言之,幕后黑手们由暗转明的第一刻,大部分都浓缩在了国安用周边,范围不大,难度锐减。
“说,到底是谁害了吴当家!?为什么害!”不乏有吴越的老部下冲上来,态度恶劣地向那二人逼问真相。
“我说,我说……我们天火岛有不少死士,不同时期混进红袄寨各个当家的麾下效力,其实就是帮主上找,谁可以是他合作共赢的盟友。其中有一位当家,去年被主上选定,作为约定,我们和他的手下相互深植……邓唐之战,那当家一直都是通过我和另外两人给完颜瞻传信,另外两人因是他自己的部下后来都被灭口,而我凑巧回了天火岛……当时,他对完颜瞻是这样说的,只有加速对吴当家的擒杀,才能方便中线金军突破,而他也需要铲除异己,方便日后驾驭红袄寨。那位当家心思缜密,怕曹王和林阡哪天会冰释前嫌了出卖他,是以不曾给完颜瞻落下笔迹……”
“吴越夫妇遇刺当晚,他俩的行踪是一位李当家的手下告知我的,我只知那人得意忘形,说只要吴当家一死、则李当家事成一半……”那两人在所有寨众的逼视下,或逻辑清楚或短促有力地道出实情。去年之前,夔王和李当家一直彼此试探和尝试交往,虽然最终合作,再怎么深度植入,也终究有差别。夔王和李当家同等档次地心狠手辣喜好灭口,之所以没处决这二位,是因为红袄寨当时不是夔王的主战场。
“所以五当家的死,表面是曹王府、实际是夔王府和‘李当家’所害?”杨妙真面色铁青,国安用极力冷静:“李当家?处事作风像极了李全,但当时在邓唐前线的李当家,是李思温,他还因为新屿的死而一蹶不振屡战屡败,更像内奸……”
“好个夔王,好个‘李当家’,我只道他们可能从秦州柏树林开始才合力诬陷盟王,现在才知道,他们在邓唐杀咱们当家、不、从一开始、就是联手冲着盟王去的。”吴越的部下们义愤填膺,杀吴越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呵,林阡,随便找个你自己的人给你说话而已,你怎证明他们就来自天火岛?!”李虎啸慷慨凛然之色,“我天火岛全是死士,忠于主上,宁死不叛,就算你林阡严刑逼供,我们断然不可能轻易被撬开口!”
“死士也分两种。一种如你李虎啸这般,被夔王养大而视其为信仰,真心实意地效忠于他;一种却是夔王心知养不熟,便以‘生死符’种在他们身上,定期发放解药逼得他们效忠的。若逾期不服,则生不如死,他们当然宁死不叛,因为毒发比死还难受。换而言之,这些死士是最怕死的。”林阡说。
沂蒙时期海上升明月虽对大局没什么建树,却早已暗中查清,天火岛尤其年轻一代的死士,几乎全是夔王在海外养大、不可能每一个都赋予真情。他们分为被洗脑类型和种符咒类型,后者恰恰贪生怕死,为了杜绝隔阂,夔王明知道前者忠诚,可还是一视同仁地下了生死符。
百里飘云和江星衍两个少年正巧火速赶来,人群之中,飘云想起灵犀也是怕死的死士,真实的信念,薄弱到连蟹胥和风筝这种诱惑都抵抗不住……不由得面上一热。
林阡正色看向李虎啸,一边继续反驳他,一边也是给国安用等人释疑:“你们的血中有无‘生死符’之毒,一验便知。”
“怎么验?”李虎啸一愣,“你以为我会被你唬住!”你有那个检测能力?!
“‘逾期不服,则生不如死’啊。”林阡一笑,“眼下你们都是囚犯,发作起来状态类似,不就可以证明?届时,我可教军医让他们好受一些,而你,我给你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也说明了,他诱这两个死士说真话、给他们的好处是:反正你们也被囚禁、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难逃被疏远,我林阡可以给你们缓释,甚至我能给你们解除符咒、终生自由。
“谁知是不是你下的毒!你动作那叫一个快,神不知鬼不觉!”“这样,七当家现在随便抓几个金军要将,跟你们关起来、对比症状?”基数太大,太好抓了,林阡和李虎啸尚在对峙,国安用和杨妙真都已信了他,妙真奇问:“那后面几个死士,又是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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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1699章 饮如长鲸吸百川(1)
“这些死士中,有几人是这场山东之乱的开端,帮叛徒一起把江星衍送到楚风月马蹄下的黑手。”林阡向杨妙真、国安用介绍起李虎啸身后的另外几人,“此外,六月十九鞍哥遇害的直接凶手,前次在沂蒙已被我斩首,而这几个死士当中也有人,当晚曾受命嫁祸江星衍。诸位,江星衍这小子确实混账,不识好歹,慌不择路,但这与他被有心人谋害并不冲突。林阡想洗清他身上的冤屈,还他公道之后,再论惩处。”来对国安用劝归之前,林阡听说星衍正随飘云左右,他便知道,星衍也是时候回来了。
“说的他好像肯回来似的。”妙真眼泪在眶里打转,虽然林阡在沂蒙和青潍分别费了两场对质,合起来却教她彻底相信了星衍是无辜的。好个师父啊,不紧不慢,铺垫承接,随风潜入夜地就教红袄寨其余人和杨妙真一起发现,江星衍一下子竟然白得发亮!我们全部都错怪他了!
等等,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星衍身上去的?澄清自己的同时不忘顺带着洗别人,好像若干年前盟王对杨鞍也是一样,宁可自损,甘愿冒险?!
旁观中的江星衍忍不住又是高兴又是惭愧还有些激动,高兴于林阡并没有忘了他,惭愧他自己才是“一边依附于林阡一边又不能凡事为林阡着想”的那一个、因为先前错怪了林阡此情此境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激动在李全还差一步才能伏法,如果要钉死“李当家”仍然有难度、需要他江星衍帮忙才能成功,那星衍愿意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抓李全,不单纯是要为姜蓟报仇还是想报林阡这份恩情!
“就算……就算能证明他们是天火岛,又怎证明他们说的就是真的!他们都已被你林阡以利益收买、叛变了,他们现在就是你的嘴,想说什么说什么……”李虎啸只剩说话的力气,暂无重重咬舌自杀的可能。
“那就想说什么说什么。”林阡胜券在握地一笑,回看那一大群金谍,“我只问过你们有关新屿和星衍的事,倘若有更多的黑幕要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林阡重重有赏,决不食言。”
我林阡有再多的嘴,也编不出我所不知道的真相啊。
“我,我先说!岛主姓范,是我们的主上,他有个妹妹国色天香……”“岛上武功最强三人,今次也来了青潍,说要与您一决高下……”“三十多年前他们听说西夏有宝藏……”“胖子和灵犀现在藏身在……”“我和那李当家有过数面之缘,如果有机会,能认出轮廓!”“我,我仔细回去想想,我有没有留存那个李当家的信物……”岂止这些被抓的金谍,暗处没被抓的、都有人蠢蠢欲动!
李虎啸毛发都吓得耸了起来,怪不得林阡一进来就放话说他要杀七成人,他的意思是说此地的金军一个都别想跑,想活命就给我使劲出卖主上!这些人只要有一个爆料对得上真相,林阡能马上就去端了天火岛在青潍的老巢!
鼎沸人声中,李虎啸的脸上全是求锤得锤的痛苦:“别,别说了!”一急之下,好不容易趁林阡没留意时奋力冲开穴道,就慌乱地想要先把那个说要辨认李当家轮廓的给当场杀了,不杀则已,一杀惊人,那边国安用刚开始有搬起酒坛同林阡对酌的心,这李虎啸的灭口举动直接就证实林阡八成以上是清白无辜,国安用的手一抖,酒喝得更笃定,而他对面的林阡慢了一步才对那人救命,是因为林阡迫不及待地对着那酒就是一通狂饮鲸吸,也正是那气概,吸引得国安用本能效仿。
是吗,林阡慢了一步?并不。救得恰是时候,那人毫发无损!林阡继续饮酒,唇边一丝轻笑,好像在对李虎啸说,我要不是“没留意”,你怎么可能冲开穴道?李虎啸一惊,方知对林阡正中下怀,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本来林阡对李虎啸那句“怎证明他们说的就是真的”是答非所问的,那帮墙头草那么轻易就叛变,可信度远远不如李虎啸这个真正死士……可林阡那句“那就想说什么说什么”真是答非所问吗,错,只要墙头草们继续招供,心中有鬼的李虎啸就必定会出现慌乱,慌乱时的本能就是要灭那个最要紧之人的口,思维定势之下最该灭口的就是会揭穿“李当家是谁”的……李虎啸只要一出手,你的手就是林阡的手——林阡一如既往凭行动在答,只不过是借李虎啸这个可信度最高之人的行动自问自答!一瞬,林阡哪还有害死吴越的半点嫌疑?
李虎啸如何还顾得上那么多,眼下连自尽都于事无补:“真的,别再说了!我豁出性命,帮你们逃,可好?!林阡只是‘有可能’缓解你们而已,回去岛上才是‘肯定’能拿到解药!法不责众,回头是岸啊!”无路可退,李虎啸只能出此下策,用岛上的方言跟他们连连示意,我李虎啸舍己为人帮你们逃跑,反正你们现在也是权宜之计,不是真心要服从林阡的,对吗……
总算有人停止了招供,墙头草左右摇摆,却有几个人甫一被林阡洗脑就昏头、当真臣服于林阡,见林阡还顾着喝酒,纷纷大声提醒:“盟王,李虎啸在说,他要舍命帮大家逃!他要发功了……”
“逃啊!”李虎啸的技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施放,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自行爆体,轰响声和血腥味里他的眼神是那样坚毅,似乎在对林阡说,我要你成也设计我冲开穴道,败也设计我冲开穴道——你林阡的智谋虽有,却维持不了多久,得意忘形如你,到底就是个贪酒误事的莽夫!
沸腾的血肉碎片霎时向着四面八方扫射开来,混乱中果然有一批被李虎啸说动的死士争相奔逃。
江星衍一惊,只因弥散的血雾中,他见到最先那个条理清晰指认李全的也趁乱逃跑,看来心思越重的人越容易反复倾斜……星衍毫不犹豫、当即不顾一切地追上,飘云和林阡妙真等人一样,第一时间都忙于提刃救护无辜或控场,待发现星衍不见为时已晚,气急败坏,生怕夜长梦多:星衍,不用你肝脑涂地,只盼你收敛性情啊!
“追上去。保护他。”林阡下令,飘云求之不得,立即跟随而去。
“唉,这酒,着实有毒。”突如其来的血肉炸弹下,国安用这条命都是林阡救的,他心里的林阡十成都是清白,这酒自然而然是喝定了,可是,越喝越难喝,一半就喝不下。
林阡也只喝了一半,停下,忽然说:“酒,才是咱们红袄寨的生死符吧。”
两人相视而笑,忽然相对吐血,身影一起沉下。
杨妙真先看到国安用吐血还担心林阡会否因为下毒又把事情搞砸,转头见林阡也一样中毒不由得把理智全抛到脑后,大惊扑到他身边:“师父!你的也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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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1699章 饮如长鲸吸百川(2)
“死不了。”国安用一脸煎熬的同时,同样中毒的林阡却示意无碍,杨妙真不由得一头雾水、努力地整理起思路:“怎么?”
“胜南适才已提醒过我,当年鞍哥回头的诚意,就是被我用这催命酒给试炼出来的。”国安用勉强坐起,“今次我犯了和鞍哥一样的错,正好用自己当年制定的法来惩处。”
妙真忆起当年的杨鞍确实受够了肠穿之苦好不容易才得到寨众们谅解,可是,“师父为什么也要喝毒酒?我适才还以为……是曹王府的战狼混进来下毒……”她看见林阡脸上全然淡泊之色,忽然意识到原来毒就是他下的,他也在用国安用的法自惩!
“去年秋天,红袄寨就已有内奸和金军勾结,我发现得太晚,引起众位当家这般多的犯罪或死难,也得自罚。”林阡回答,“罚得或许轻了,只能将功补过。”
“好了罚也罚了,师父,解药何在……”杨妙真哪还忍心,看林阡其实和国安用一样现在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难掩慌乱之情……她记得,当年杨鞍先喝了几碗是毒,后面代刘全、展徽、王敏等人喝的毒全是解药,所以,解药在……
“慌什么……”林阡把手中酒往国安用一力平推,当即跟他讨他手上那半坛,“七当家,换来!”
“哈哈。”国安用先是一怔,却是彻悟大笑,“鞍哥常说,法外亦有人情,胜南,没人比你更懂他……交换喝就是以毒攻毒,彼此罚过以后,就是互相救赎。”
杨妙真这才放下心,恢复素日的聪颖:“怪不得适才说一人喝俩……”然而她察言观色,国安用虽然相信了林阡也决定了归顺,为什么脸上还愁云密布好像有后顾之忧?
因为这里的七成金军吗?杨妙真冷冷环视四周,本该剑拔弩张的“金营”,此刻因为林阡还在豪饮,仍然停留在睦邻友好的“宋营”状态,他们连威胁连摆设都算不上,更像即将附送的麾下。
那么,还有内因吧……杨妙真想。
先前国安用叛变,林阡对三个显性原因的治标早已完成,而这两坛酒对饮罢,对隐性原因的治本看似也结束?其实不然,林阡的可信可倚仗,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块奠基石,后续还需要夯实发展,只看林阡能否尽快抓住关键,一气呵成地解决完所有矛盾了。
隐性原因,“形势比人强”。
既然国安用只是因为形势差而失去希望放弃理想,那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给他缔造一个强而有力的形势从而树立新的目标,“因形势离,因形势归”——
林阡看时间差不多,下令杨妙真去将新到的一路人马迎进寨来,转头笑对国安用说:“七当家,今次林阡只是来打头阵的,后面你恐怕还有更多的酒要喝。”
“啊……”国安用一愣,实则他和林阡对质期间,整个青潍只有这里被迫静止,其余各地的烽烟都从未停断,但就在此时他不经意发现,战鼓淡了、马蹄却仍急切、沸腾的兵气正朝这边奔涌,形似风云际会,势如百川入海。
“刘六当家愿和我一起,用一个旧日的青潍迎你回,冰释前嫌,并洗刷前耻。”林阡说,他是把刘二祖带过来跟国安用握手言和的,国安用的新目标就是旧目标,找回从前兄弟们的同气连枝,恢复旧貌,重返荣耀。
国安用霎时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不想以回归见证雪耻!
“七当家,今次来,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今次到蓝溪谷太急,我忘了给六当家带见面礼,你愿做我这个送六当家的床弩?”林阡不给他喘息,乘胜追击:国安用,我林阡一直都在,兄弟情也重新给你建了起来,你还有什么顾虑不放心大胆地回归?
国安用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双目炯炯:“愿!心甘情愿!再多添荆棘一捆,负在这床弩上去!”
不多时,刘二祖打完外围辗转到此间,马不停蹄连脸上血腥还没抹,如此诚意,当场就得到国安用的惭愧认错,也算不枉。眼看他俩主帅和副将重新相拥,倒也弥补了从前林阡对范遇的遗憾。
此地的七成金军当真一个都跑不了,大势已去的他们,不管在人群还是在阶下,一旦缓过神来,或悲愤自尽,或弃械投降,能逃出去的都是凤毛麟角。
“青潍,咱俩才是地头蛇啊。”刘二祖拍着国安用的肩膀,一如昔年意气风发,他们对林阡都是感激不尽。
自从林阡将国安用釜底抽薪,大部分夔卫联军都以此地为核心、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染了士气状态,使得刘二祖对青潍的收复第一天势如破竹第二天就风卷残云——由于他和国安用对地形地貌、风土人情闭着眼都了解,又得到陈旭、华惊雷、柳闻因等盟军接二连三的从旁协助,失去载体的这支新锐金军节节败退一时间毫无招架之力,竟把泰安和沂蒙的老金军败局又重新演绎了一遍。
不过,据海上升明月回报,地盘严重缩水的天火岛高手们武力愈发密集,重新躲到了暗处的他们恐是在厚积薄发,不远的将来定会有一场来势汹汹的反扑。“主公尤其要谨防‘武功’方面的围剿,若是战场久攻不下,他们极有可能擒贼先擒王。”惊鲵这条情报表明,天火岛高手认为小胖子和七星阵的表现出色,对围殴林阡十拿九稳;尽管夔王会不高兴、却并不介意最近军队方面的连番失利,战场毕竟是天火岛人的弱项不能强求,强项上还有底牌没亮就无需怯场。
短期内,青潍义军的复燃却是给一直以来他们所庇佑的人们带回了安居乐业。翌日清晨,重新伫立在刘二祖身边、共赏这大好河山的国安用忍不住形容说:“我和六当家,就像蓝溪谷里的两场火,被盟王来了一段以火灭火。”
远远看着他俩完全和好如初的杨妙真叹了口气,看林阡转身就走,她也立即跟着。她知道,师父很可能是要把青潍战事全权交给青潍人,而他自己则又要去下一处备战……前路,又不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叹什么?”林阡问。
“叹这世间最难的事就是,你明明是个兵,却非要跟秀才讲道理。”杨妙真想起林阡这双手明明是开疆辟土的,却总要抓着各种酸秀才来调停,不禁满心气愤,兀自停下身来。
“呵,知道就好。”他笑起来,俯首看了她一眼,怼得不留痕迹。
“呃……师父……”她愣了半天,才发现林阡表面上一直都不怪责她,实际却是在意的、蔫坏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他面对她的时候也是有理说不清啊,关键是这事儿是她自己给参悟出来了!赶紧追上去:“师父同意将我带到青潍,竟是带着私人原因的?难怪不带闻因姐姐!”
“是啊。正好让你尝尝,什么叫百口莫辩。”林阡笑道。
“师父。”她总算感同身受,一笑却嘴不饶人,“师父就教徒弟这些吗?”
“妙真。”他蹙眉,想自己未来还是要离开山东,宋贤也是个云游四海的人,其他人都缺少些人主的气魄……是时候培养妙真来挑大梁,除了要给她一些战功之外,还要教她如何处理类似的困局:“师父考考你,火上浇油的时候,怎么才能不凶险。”
“……”妙真的思维还停留在以火灭火。
“火上有口锅的时候,浇油不仅不会凶险,还会很香。”林阡对妙真说,“六当家七当家就像火,夔王就像油,火与油到处都是,关键看有没有这口锅,忍得住火烧,耐得住油烤。”
杨妙真顿然悟了,笑这比喻粗鄙:“师父果然是个兵。”怕他被怼多了不爽记仇,赶紧又说夸他,“这个兵的体质也是真的壮健,数病齐发还中了毒,休息一夜便大好。”
“当时我中毒,你怀疑是曹王府的战狼混进来。”林阡反夸起她来,“一般人都会以为,如今的金军是夔王卫王的天下,曹王府不过是丧家之犬上不了台。你能见人之所不能见,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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