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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大阵将倾,第三方存心要她和徐辕同葬,不可能不留死士时刻关注前线,以推动她和徐辕到万无一失的两败俱伤。

    果然,很快就有黄掴身边亲信应声而出,平素倒还人模狗样,如今只觉獐头鼠目。

    “呵呵,真是黄掴,此刻我一想起他对我语重心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恶心!恶心坏了!”楚风月蓦然意识到了最近在她身边发生的所有离奇事,黄掴的一切不对劲都得到解答,他俨然不再是从前的黄掴,而是服务于山东的幕后黑手——但那黑手不是李全,李全和黄掴平起平坐,目标只是要窃取林阡的宋盟。黑手另有其人,是谁呼之欲出。

    楚风月越想越透彻,苦叹一声,看向徐辕:“徐辕,你害苦我了!”她原还以为,她不知手铐存在,是因她心在徐辕、百密一疏……而其实,也是,就因为对徐辕诸多犹豫,使得她忘记去对黄掴设防,太可笑,到头来为了不相干的一个人而费尽心思害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什么……”徐辕没想到她会跟江星衍一样随意推卸责任,原就一头雾水,如今更加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是黄掴的人?你们,又上下级斗争?”

    “廿六那天,蒙阴的酒楼里,你问我‘他们有谋划,你是个主将你会不知道’,这句话,我应该好好思考的……可惜,我被你这个杀千刀的一叶障目!”她微嗔,淡笑,继续骂他,居然还在推卸责任,“什么上下级争斗,什么共建曹王府,当你想要一个东西的时候,有人看似和你一起,实际他要的比你更多!!

    “杀千刀的……”盟军的知情者们都憋不住笑,这冷血无情的楚将军乱发脾气时也有可爱的一面。

    “黄掴他……自立了?”徐辕原还觉得她推卸责任可恶,终于略有醒悟。原来楚风月不仅被黄掴瞒骗,还被利用出卖?黄掴不仅不喜欢她,而且,还谋害她……




第1671章 若许曾经,虽死何惜(1)
    “说起来,能救曹王府的只有宋盟,可你们自己先陷救世主于死境,怪得了谁。”那人眼见阵法崩坏,心满意足要走。

    “这话我到爱听。”徐辕情之所至,临危竟笑起来。

    楚风月脸色微变,就因这笑再不犹豫,蓦地出手,不知何故竟从那手铐中挣脱开一只,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拔刀飞掷在那人后心,将那人直接钉到地上的乱竹之间、要死不死了半刻有余:“你,你怎能……”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楚风月得意冷笑,又试图抽另一只手,过程中不顾郭仲元等人的制止,不后悔地朝徐辕的方向回看,“譬如,我在他们的脚铐上事先下过少许寒毒,只要我乐意,去指点徐辕从何处发力,那毒化的脚铐极易被他冯虚刀砍裂。”

    徐辕一怔,忽觉他到山东后从未感受过如此久违的融融暖意,此刻楚风月虽还在对面阵营,凝望他的眼神却柔情,不管是功利或是本心,都驱使他对她回应温和之色:“风月,要怎样才乐意……”

    “就这样,什么都别说。”楚风月正色,嫣然笑语,当她意识到这竹林其实只剩祝福他们的亲信,便打定主意不必再隐瞒自身感情,所以一旦双手都脱缚,就迫不及待地朝徐辕飞奔。不过她毕竟魔女本性,沿途还不忘一脚踹死了那个黄掴手下。

    “为何你预先要对脚铐下毒?黄掴不是叫你杀了我么?”他因为她这个不分轻重缓急的举动而蹙眉,不过,半刻后他还是接受了这就是她的风格。

    “黄掴叫我杀你,我是杀过了啊,但能力有限、没杀得成。徐大哥……”她妩媚一笑,轻轻握着他手,指向寒毒最聚集之处,那也是他最该发力之地。

    凝神观看,果然脚铐上某个不易发现的角落,真被一层已经干涸的液体覆盖,适当的外力作用不仅能加速它对脚铐的腐蚀,还能融化了它取一部分去对相同质地的手铐多次利用。

    徐辕正盯着那里仔细盘算着所需力道,猝然斜路一道利刃掠袭,速度之快,飞云掣电,在任何人都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此间唯一行动自由的楚风月就一声闷哼,后背被砍,踉跄倒在地上。

    “风月……”徐辕大惊之下回过神来,匆忙向来人掀出一招,冯虚之刀浩荡无匹,四面林竹尽被扫斜,青芒明灭,罡风起伏,加速了上空原就纷扬的林木落坠。这提醒崖底的他们,阵法就快要坍塌了,徐辕必须脱缚并打败眼前人,不管先后!

    奈何他脚仍被链紧锁,刀锋过处范围局限,招法虽臻入化境,力道亦排山倒海,仍被那不速之客连打数个盘旋灵活躲开,无法直接击败之。不过,毕竟争取到了一缕逃生希望,他抱起楚风月时察觉她托盔甲的福只是皮肉之苦并无内伤,放下心来果断调运气息、抓紧时间打破脚铐桎梏、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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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速之客避战后躲在十步之遥的暗处,来意当然和黄掴的麾下不同——他本身的目标就是要杀徐辕,见状岂容徐辕脱困,电光火石,一刀啸响着全力朝徐辕刺来。

    盟军众将刀枪剑戟齐挡都未能将之拦截,任由他左冲右突闪现到徐辕跟前,当是时,徐辕只要有丝毫分心都会重复半刻前解锁的功亏一篑,从而导致最终的无法破局;另一边,花帽十一剑手则离得较远,腿脚能动却踢不准,而且他们更加靠近崖边,头顶上早有滚滚砂石翻落而下,郭阿邻已经被最先掉下的巨石砸晕过去……

    危急关头,所幸还有楚风月拼力站起,“霹雳掌”可为他支撑一刹也好,只差一刹就够……徐辕本已算好了时机以达周全,谁料楚风月并未出掌对接来者,而是以身体挡在了那人的刀和他之间,便听得轰一声响,那人的刀装穿她战甲捅入她右腹之中,若非徐辕及时从侧反击只怕直接贯穿,然而那凶悍的战刀虽因徐辕的出手未能扎进要害,却狠狠从楚风月身体里用力旋转着拉了出去,力道之强,使她体内的鲜血几乎全喷溅到徐辕身上,周围的竹丛里也瞬然星星点点全是血迹。

    “徐大哥……你知道吗,上级的号令是能违背的。你是我的弱点,是我命最关键的一部分,若真听他们的话杀了你,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她强忍剧痛,额上满是虚汗,讲完适才没讲完的话,便不支倒在他怀中。笑看他已经脱困,她容颜依然秀美却苍白:“这次风月,死也不撒手了……”用尽力气握住他手,他这才感觉到,她手似乎本就没什么力气。

    “将军……将军她,适才是以霹雳掌的自断之术,强行缩骨冲破手铐的,但很快她便会受断骨之苦……”难怪适才郭仲元等人一直在制止,难怪楚风月适才没有用霹雳掌应付凶险。

    危难关头哪还容多想,徐辕迅速以自救的相同方法帮助其余盟军和花帽军将士脱困,每救一个每与那不速之客隔空交戈一回合。换往常他可能和那杀手旗鼓相当,但今日强弩之末本来不是那人对手,但一来只要救一个就等于多一只手、一旦度过了那个最危急的时刻便会不停地敌消我长,二来,阵法上空持续不断有石滚来,影响了那个不速之客的心态,太有利于素来输出稳定、不会被环境影响心态的他……

    可是他,又怎可能不被环境影响心态?三十回合,都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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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姑娘她脏腑破裂,失血过多……”盟军除了策应徐辕对战那人之外,也有通医术的给楚风月吊命,那时她陷入昏迷之中,他们紧张地用尽了身上的止血草和丹药,又去问郭仲元等人有无办法。

    “将军!”郭仲元背着晕厥的郭阿邻过来,眼看楚风月一身血染的样子,登时痛苦地跪倒在地,不慎把郭阿邻掉地上,反而把他给跌醒了。

    “帮天骄,杀了那人,给我报仇……”楚风月苦撑着一口气。

    “不帮……”郭仲元抹泪摇头,他和其余花帽军不同,时不时地狠狠瞪着徐辕,但也并未阻止盟军救楚风月。

    “跟他,一起走,才能出去……”楚风月适才显然也是为了他们能活才给徐辕挡刀。

    “不,不跟他!”郭仲元倒也是个倔脾气。

    “那杀手,是元凶王爷的人。曹王他,需要你们……”楚风月虽濒死却仍聪颖,早猜出来者何人,话音未落,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郭仲元慌忙啊一声大吼着朝那人出刀,好挣得一息时间换徐辕回来与她话别。

    实力悬殊,劣势明显,所幸郭阿邻堪堪清醒,虽然头破血流还脑震荡,却也是不假思索地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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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月!?”徐辕原还不知楚风月失救,但已对她关心则乱,待被郭仲元他们强逼下来,更发现她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他一时动情,再不掩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你给我活着……带我麾下出去……”她冷汗大颗大颗地淌下,血色也越来越见不到。

    “先别说话!”他立即尝试以归空诀给她续命。

    “长姐和妹妹,都去了,风月,也要去了……”她既满足,又凄凉地,在他怀里闭上双眼,见此情景,他平素的淡定全跑到了九霄云外:“别说话!不是要你睡!”

    “我,我是喜欢你的,是真的,一直喜欢,喜欢惨了……”气若游丝,回光返照。

    “别说话,求你……”他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命悬一线,不由得抛弃一切,含泪哀求,“风月,对了……你不是有那个保命的灵丹吗!那颗灵丹呢!?”

    楚风月一惊,眼神开始涣散,脸色愈发柔和,断断续续说:“傻天骄……那灵丹,只能给……很重要的人……”

    “别说胡话,那灵丹,在哪里……”他为了救她,不再避嫌,在她身上四下摸索。

    郭仲元被对面打得遍体鳞伤,幸好有盟军将士合作,趁空往这里投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喂狗了!!”

    “什么狗?!那般珍贵的药,你怎能随便喂狗!”徐辕一时未明白,还怒不可遏骂,郭仲元差点被气笑:“六月十九,喂了狗!”徐辕原还不以为意继续找,找着找着,念着这个日期,忽然好像有点懂了:“风月?”

    “如此单纯,我当初,为何放弃天骄呢……”楚风月呆呆看他,笑而呓语,忽然悲哭,眼角流出一滴泪来,“错过了徐大哥,风月的一生,都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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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名出自古风歌曲《山有木兮》



第1671章 若许曾经,虽死何惜(2)
    难怪,六月廿六的蒙阴酒楼,她微笑中透露心酸:“你可知道,你能活生生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我……”

    可他却回答说:“就算你曾对我有救命之恩,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以为她说的是两年前。

    她不时地蹙眉,与他鸡同鸭讲:“如此的忘恩负义……发生过的事都可以当没发生过吗。”她说的当然是几天前。

    但对他来说,几天前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很明显,她出于种种原因封了所有知情人的口;

    不过,柳闻因是她担心很可能会对徐辕泄密的那一个,所以包厢内她探过他口风后误以为他已知情,一度失望于他即使知情仍然对她绝情——那晚他真是由衷气愤,她尚在解释“你爱信不信……自从六月十九那晚……”他就不能自控地冲她狂吼:“你要提那晚,那就提那晚!”

    “救我!徐辕哥哥!”紧接着柳闻因就被楚风月挟持了,可如今回想起来,闻因看似是演戏帮徐辕开脱,其实却在助楚风月逃跑——最近这段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柳闻因都帮着楚风月说话,当时徐辕不解,还觉得闻因的转变莫名其妙……

    “哦,你果然还不知道……”楼梯上楚风月下意识靠近柳闻因,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害闻因,而是和闻因有秘密、要亲近,除此之外楚风月更发自肺腑地高兴:柳闻因没泄密,徐辕的绝情是因为他还不知情……

    然而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相,就已经因“扔佩饰”被徐辕仇视,数句争执以后,更因为“委身于黄掴”而遭到冤枉和人身攻击,一时间气得更加不肯说——什么真相,知什么情?就在不久前的六月十九,楚柳二人曾心系同一个生命垂危的男人。不同的是,柳闻因出于亲情,她楚风月则出于爱情……

    “六月十九,到底发生了什么?!”徐辕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一敲。那一战,从他重伤倒下,到他恢复元气,只花了区区几个时辰,当真只凭张从正就能妙手回春!?整个红袄寨都对此颇有微词,他为何竟毫无怀疑?因为排斥,因为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李全集团必会倒打一耙,非此即彼,所以我徐辕就一定没有见过楚风月!

    可那晚,明明他感觉过那道魂牵梦绕了多年的气息,只不过醒来看见的是柳闻因就以为那只是个有关楚风月的梦,从来不曾去问过李君前和柳闻因,那晚他昏迷将死之时,除了红袄寨群龙无首、李君前自我抹黑、杨宋贤临危救局,还发生了什么,还有谁……救他于生死一线?!

    最完整的记忆,当然在柳闻因这里。

    当红袄寨的军医说,若非归空诀护体,天骄九条命都死不起,即便天骄内功深厚,也很难熬过今晚;当彭义斌灵光一现,楚风月手上有个固本培元的灵丹妙药;当徐辕危在旦夕还在呓语“风月”……

    当时柳闻因就豁出去了:“我,这便代徐辕哥哥去求药!”死马当活马医,一定要找到楚风月!

    言出必行,柳闻因孤身闯到摩天岭前线,以一杆寒星枪穿梭兵流找寻到厮杀正酣的楚风月——虽然柳闻因去的路上没有刻意要为徐辕瞒着世人有关求药的事,但顾及楚风月的战功和颜面,她在途中就想好了怎么做能够最妥帖地帮其逃避黄掴追责。所以,混战中她趁金军都还没来得及看到她时、以一句低声的“徐辕哥哥被偷袭重伤,随我来,否则你便看不到他”与楚风月擦肩,不刻就诱楚风月“追杀”过来,成功将之带离了战斗。

    楚风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毫不犹豫地跟着柳闻因来了南面,不过,一旦没入那浩渺、幽深、黑暗、安静的丛林,她的疑心病便犯了,心烦意乱时刚好看见柳闻因因为李君前的信弹而改变原定路线,大怒,一耳光朝毫无防备的柳闻因扇了过去:“死丫头,敢骗我!”刚好郭仲元郭阿邻被她留的记号指引到近前,于是一干人等三下五除二地把柳闻因绑回了金营……

    “风月,据说杨鞍失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咱们的任务就是剿灭红袄寨!”其时,纥石烈桓端负伤归来却斗志激昂,“待张神医为我固定好伤口,看我怎么把那个杨宋贤杀退!”

    “师兄,徐辕他,是被谁偷袭了吗?”她和桓端都以为三大高手是战狼调遣的增援,却不知,三大高手来自其它王府,一心要成为他们师兄妹三个的替代品——若那一战他们勉强与红袄寨打平,他们很可能像今天这般筋疲力尽后被歹人们趁虚而入;若那一战他们侥幸大获全胜,论功行赏时恐怕便被下药割去了头颅;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甚至还会败,跟他们到泰安来以后的每一战一样,最后非得靠黄掴力挽狂澜,任由那小人将战功悄然转移嫁接。

    “啊,你知道了吗……”桓端侧过头来,神情繁复。他本想瞒着她徐辕受伤的事,在六月十九以前,她与徐辕之间都是相爱相杀,杀多于爱,从未被徐辕拖累过。桓端最欣慰的就是看到一个公私分明、能够好好爱惜她自己的风月……

    “你看看。”她将桓端拉到屏风后,给他瞧见被她五花大绑的柳闻因。

    “楚将军,你信了吗,徐辕哥哥真的性命垂危!你手上有救命解药,快随我去救他啊!”柳闻因呼吸急促,生怕晚片刻徐辕就死去,一不留神,流露出的全是她自以为是的“徐楚两厢情愿”。

    “与我何干!!你是他妻子你怎不救?呵呵,平日里倒是情致缠绵得很,怎么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楚风月半信半疑,既恐惧又气愤还酸楚,多少带着点试探和嫌隙。

    柳闻因环顾四面应该都是楚风月的亲信,便以目光提示楚风月细细打量自己,来前线的路上她就将为人妻子的打扮改成了符合年纪和性格的束发模样,终于派上用场:“看不出来吗,徐辕哥哥心里只有你啊!”怕她不信,人命关天,柳闻因更还低声承认:“而我心里,只有林阡哥哥……实不相瞒,我暗恋他很多年了!”

    “林阡?倒是可信。然而,你不怕凤箫吟打翻醋坛子么。”楚风月先信后疑。

    看楚风月仍然没有完全相信而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流逝,柳闻因禁不住地哭了起来:“真的,他就快死了,求您过去看,我愿将自己押在这里……”

    “哭成这样,还说不是郎情妾意,哼,我便成全你们生死与共!”楚风月气得拂袖背过身去,说实话,有些妒忌柳闻因这种为了徐辕不顾一切的样子,她恨她楚风月怎么就束手束脚做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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