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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难不成,天骄漏算了,刻舟求剑了?!入口被黄掴阿鲁答给变了!?完颜永琏的迷宫阵就是这样可怕,“拥山川湖海、挟天地大势,不会因为细节的变动就失去整体之威”,了解当中玄妙之人能掌控其开启与解除,并且,还能够适当更换出口入口的出现位置?阵法和形势一样,是变化发展的!

    也就是说,只要黄掴站在了月观峰的区域内,就已经占据“夺阵为上”的先机,可能只差几个阵眼要抢;这几天和红袄寨的激战下来,那“两入一出”被他悄然而然地凑齐和换走了……

    

    既然花大心思更变入口,黄掴要对付的当然不是柳闻因这区区几个人。公战私斗,明争暗战,双管齐下!

    事实便是,星衍、飘云、闻因紧随着陈旭陷入阵法后不久,那入口就移去了月观峰摩天岭交界的战场,如一个突然暗生的恐怖黑洞,将正率领彭义斌、张汝楫一起同纥石烈桓端激战的徐辕,吸进了那不可抗的漩涡之中。

    视线里,遮天的旌旗、明亮的盔甲、激昂的戈戟,齐齐变得萧条、灰暗、死寂,仿佛陈旧到上了锁、被封存在光阴的彼端。记忆断裂,画面切割,再清晰时,纥石烈桓端不知怎的就换成了楚风月,徐辕和寥寥十人早已与其他人失散!

    “是那个风里流沙大阵……”徐辕面不改色,内心却当然震惊,昔年林阡和吟儿陷入此阵,他恰好因为养伤的关系留守后方,实际的破阵经验甚至还不如江星衍。

    “对不住了,徐天骄,黄掴派我来杀你。”再没有人像楚风月一样,一句话的功夫,能同时驾驭冷辣、哀婉、倔强三种气质。

    他不知道她压力重重,这一战战前,从战狼处传来一道猝不及防的情报是“曹王确认薨逝,务必加快对徐辕的剿杀,不能再让林阡一帆风顺”……

    当时徐辕无法去推测她的心情,因为他满心都和飘云一样,是对刻舟求剑的省悟和对经验不足的后悔。不过,他想,就算林阡在这里,也想不到完颜永琏的阵法不仅强还千变万化。代入主公:没关系,算不到,应变得好,照样能赢!

    是的。纵然存在这一漏算,我也够你楚风月喝一壶。徐辕下定决心,倏然对她拔刀:“你杀得了我!?少废话。”

    即便找不到出口何在,他也可以像昔年主公那样,拖着楚风月一起将她累垮,逼着黄掴不得不解除阵法。

    

    注:章节名出自古风歌曲《黑白》




第1670章 枉来天演,黑白无关(2)
    剑拔弩张,战意凛冽,紧随着楚风月和徐辕拼刀,金宋双方二十余人同时跃起捉对厮杀,继而与这动荡不休的阵法一并辗转角逐。徐辕身边多是百步穿杨军,楚风月则带了花帽十一剑手,论武功全然百里挑一。铿锵数声火花四溅,哗啦一片林木翻滚,除了相互间搏斗激烈的战团外,还能感受到有风云雷电混乱无序地朝这阵法的结界边上撞。

    徐辕察觉出楚风月来势空前凶猛,忖度她很可能是迫于形势必须表忠,所以才想在黄掴眼皮底下置他于死地;而他又怎么舍得兑现狠话将她杀死?控制住她而保证己方无忧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她所剩无几的体力榨到干为止。因此,将近一刻的时间里,把握着武斗主导权的他刻意挑选了每一步路、每个场景。

    最终他将她引到了一座悬空飘荡的铁索桥旁,远远望去,其上有不少区域都早被抽离了木板七零八落,想过桥就只能倚着上链踩着下链,而其下则是深不见底、风起云涌的险地,很好,符合他消磨她体力的要求——一旦打到桥上,她只要存在害怕就会手忙脚乱,来不及拒绝他对她的生擒;即便她清楚底下是什么、不害怕,也会因为铁索的摇晃不止而比平素更快地产生刀法失误。

    不过真的打上了铁索桥后,徐辕才知道,苦的是自己。世间总是有这样的一种人,她的存在会令你的神机妙算全部变成作茧自缚,哎,谁教那是意中人……这无比煎熬的十多回合,他既得顾好冯虚刀的施展,又得防着她站不稳掉下去,还得注意……

    尚未想通,还得注意的没来得及注意就发生了——当所有人都聚齐在铁索桥后,那本就不太牢靠的桥头链锁,竟因为承受不了过于激荡的气势而突然断裂,轰一声巨响夹杂着数声猝不及防的惊呼,倏忽整座桥都朝对面的峭壁重重地荡落了过去……

    “主公好像说过,这崖底是个竹林……”随着桥面的猛然下沉,徐辕和其他人一样失重,但却一边指挥着众人握紧铁索或搭救掉下去的同伴,一边出刀谨防相互之间一发而不可收的趁人之危,一边更在脑海中搜寻到林阡曾经的只言片语来思索出路——“果然竹林,主公来过,跳!”

    这么多人都在链子上,再不跳,可不等着随摆荡的铁链生生撞到对面去?找准较近点跳去竹林,顺便可甩开这些敌人,应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危急关头不容多想,徐辕当即一声令下,盟军全数弃敌而跳,借助竹林的缓冲落在地上滚了一转转危为安。“别放了他们……”楚风月等人被盟军出其不意,声音越来越远,也好,减了一半人,花帽军就算撞到对面山壁,受的伤应该也轻一些。

    “都还好吗?”送走瘟神的徐辕问,众将士齐声答:“没受伤!”

    “先寻路出去。”徐辕发号施令,正待观察楚风月等人被甩开多远,却听她从另一边竹林里走过来,边走边冷笑拊掌:“徐天骄,怎么寻路,还出得去?”花帽十一剑手在她身后大步踱出,个个都是意气风发,虽然也都筋疲力尽。

    徐辕等人暗叹不好,再待拔足已然被锁,地上一片脚铐机关,原是着了她楚风月的道。

    尤其徐辕,最是吃惊,本以为楚风月和自己一样正在应付意外,原来不是,她是猜到了他所有心理活动,故意激他选择这地方比武、看准这自以为有经验的竹林跳、从而自寻死路?!

    “徐辕,你终是输给我了。”楚风月一笑,一如既往得意。

    “信不信,我便这般站着不动,也是能将你打飞的。”徐辕愤恨不已,才知她不是说笑。

    “不信。”她笑而摇头,上前似要来收战利,却被他震怒之下的刀气蓦地扫开。

    徐辕是真的生气,不过就算愤怒到忍无可忍,为了身边的兄弟们能脱困,他这一刀也只是威胁为主,将楚风月等人一起掀到丈外立威造势就算,进可谈条件,退也可僵持,谁料,那几丈范畴原也存在手铐机关,接二连三咔嚓咔嚓将金军所有人同一时间锁住。

    “哈哈……哈哈。”宋军都苦中作乐笑起来,笑毕又苦,搬石砸脚是挺好笑,苦的是,金军这些人显然都有本来可救宋军的钥匙,然而他们横七竖八跌过去,被锁的正好都是手……

    “怎么回事!”此刻楚风月脸上的表情却全是出乎意料,很明显,这不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并不知道这手铐的存在,也根本没带手铐脚铐的钥匙……

    

    “发生何事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金宋两军前线后方皆受震撼,尤其是参与过两年前山东之战的,更是个个成了惊弓之鸟。

    记忆里,迷宫阵中的铁索桥是阵法坍塌的开关,只要它从悬崖峭壁上掉落,就会开启阵法崩坏的倒计时!谁都不宜在阵中久留,否则就是等死无疑!

    虽然那铁索桥掉下去还能再拴上、循环利用,但因为早年被渊声、林阡打崩,能够自我支撑的时间当然越来越短,换而言之,它越来越容易损坏。

    “我军可有人在其中吗?”军医自是最有资格和动机来关心这件事的。尤其身为惊鲵的洛轻衣,当即问金军可有人在其中,表面关注军医们的任务繁重与否,其实是在算计宋军的可能损失。

    “听说,好像是楚将军和花帽十一剑手,把对面的天骄给困在里面了……”

    金军七嘴八舌,八卦着他俩关系;洛轻衣也觉得消息属实,但不是因为关系匪浅,而是因为楚风月哪场都是打头阵的,不惜命的。

    也正是这声响动过后,落远空在宋方对她发出解禁命令,说,天骄有危险,你想办法探他方位,我会一直保护你……

    求之不得,惊鲵行动!

    

    “发现疑似宋匪信弹,可能是想通知惊鲵,收集线索帮徐辕破局。”不刻,朱雀有下线传书告知他这一异变,惊鲵的范围再度缩小到二人。

    “甚好。借此机会,刚好将惊鲵捉出来。”朱雀就近到束乾坤的帅帐要求人手调度,事先黄掴的大计里就包含了肃清在内。

    “眼下徐辕陷入迷宫,三大高手拦着李全和杨宋贤,我和师弟应付李君前彭义斌绰绰有余。”束乾坤同意,虽金宋人数基本不变,但宋军苦于失去先机被阵法分割包围。

    “束将军,曹王的事,节哀顺变。”朱雀发现束乾坤眼圈还有些红,离开前安慰,细作是不能通人性的,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很想有一个归宿感。他想融入曹王府。

    “谢谢。此战必须将红袄寨覆灭以祭曹王!朱雀,也等你围剿惊鲵的好消息!先让宋军知道,情报被切断是如何可怕!”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想给林阡剃个光头,今日束乾坤更冲动想要扭了林阡的脖子。

    朱雀出帐,正高兴地下意识地掂起手上的信鸽,忽然一怔。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适才通知自己“发现疑似宋匪信弹”的信鸽,和清晨告知他曹王薨逝的信鸽,虽然都是控弦庄第三级所有,但绑缚情报的方式似乎不一样。

    不一样当然是对的,半年来控弦庄百废待兴,大部分都是自发靠拢来的山东本土其它组织细作……朱雀刚说服自己,走了两步,却又觉得不妥。

    出于细作本能,他不得不有此疑问: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从西线传情报过来的信鸽,都来自这些出身其它组织的细作;而战狼给朱雀的原控弦庄细作,则一直在山东内部埋头苦干——细细想来,无一例外。为何分工分得这么明确!

    曹王他,真的薨逝了吗?朱雀暗叹蹊跷,谈不上妙或不妙,转头立刻再次钻进束乾坤营帐。

    “我去找黄掴!”束乾坤一听就炸毛,“问清楚!”



第1670章 枉来天演,黑白无关(3)
    也许是本就对黄掴不满,也许打心底希望曹王活着,束乾坤怒发冲冠离开帅帐,刚一找到黄掴,劈头就给了上级一句不敬的质问:“黄掴你到底想做什么!曹王分明没死是吗!”

    黄掴先是一愣,一脸歉疚的笑:“其实,那是我给你们的激将法,哈哈。”

    “我就知道你是激将!你他妈敢用曹王性命造谣!!”束乾坤又气又高兴,两种情绪都促使他想掀桌子,“你给我等着,战狼大人来的话,我会告状……”

    “可这就是战狼大人的意思啊……宁肯用曹王的死讯换取同仇敌忾破釜沉舟的士气……当初他老人家在西线也用过……”黄掴慌忙来拦桌子。

    “胡扯!”束乾坤本是嘴硬说他胡扯,心里其实接受了战狼干得出来,转念一想,不对劲吧,“那你何以连朱雀也要骗过?!你为何给朱雀的麾下分了明显的两派?!”一边掀一边忽然察觉到,这桌子下面原是缩着一个……人?

    才刚察觉到这道锋利、阴寒之气,束乾坤就觉得胸口被什么给扎了进去,眼前一黑,本能退后两步,视线模糊,手一摸衣襟上一片湿。

    他再讨厌黄掴,也从不曾设想过,黄掴会对他这个同僚、甚至救过命的恩人下毒手!长久以来他习惯了黄掴那样的虚与委蛇之人、就算很生气也多半都是赔笑几句……哪知道,真面目揭露的一刹,黄掴竟会纵容让一个不速之客伤他,不对,刺的是要害附近,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黄掴,你……”他依稀分辨出,这个黄掴身边的人也戴着蒙面,但不是先前那三个蒙面高手的任何一个,所以在被他破帐而入的瞬间此人因为来不及逃而一缩躲起……

    “束乾坤,你可以上路。”黄掴冷冷说,“还请先生将他一起,丢到完颜永琏的迷宫阵里,和楚风月、徐辕一起粉身碎骨。”

    “你,想干什么……”束乾坤的眼皮愈发沉重,原还想拿战狼去恐吓他,但意识到他不怕战狼,瞒着战狼,束乾坤咀嚼着完颜永琏四字,忽然间全想彻了,整个灵台都空明了,“你,背叛了曹王府?!!”

    前段时间束乾坤师兄妹三人怀疑黄掴要独吞军功故而架空他们仨,现在他才意识到,岂止他们仨,整个花帽军在这半个月里都被腐蚀、瓦解,曹王府在山东境内的势力俨然遭到了暗中抽离!黄掴还说什么“真要拉新人,不如拉你们仨,谁会比你们在曹王府久,何况,活在战狼大人的眼皮底下,我吃了豹子胆?”那句话在今天看来成了个天大的讽刺!黄掴他,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眼看西线大败、曹王府崩盘,甚至在那之前,就已经另觅栖息之木,他,根本早就不再是曹王府的了!他连战狼都暗算!

    还有刚刚朱雀对束乾坤说的一番话,也意味着,在朱雀到山东就位前,所有连接西线和东线的急递铺和控弦庄都被黄掴和他的合作者给掌握了——情报被切断有多可怕?束乾坤,你先于宋军体验到了!

    除了被降低威信的束乾坤师兄妹三人,更有败过几战就被支开的仆散安贞,六月十九不请自来的三大蒙面高手,近期被调进局的纥石烈执中、完颜承晖、蒲鲜万奴……所有的暗线渐渐明亮。金宋基本不变?那么多异军突起束乾坤你们看不见?但这些人,全都不是你们想象中增援来打林阡的,而是先吞你们曹王府的。山东金军,根本一步步地被从曹王府置换成另外一方势力,今时今日正是结局,束乾坤却还浑然不知!

    “现在知道,也不晚。”黄掴笑起来,李全一直以来抓住的黄掴的把柄就是这一件“丑事”——正是李全从傀儡到主人的过程里,黄掴从背主变成了卖主……

    “正常情况下,师妹不可能察觉不到黄掴对她的坑害,她是因为徐辕才屡屡被掣肘,师弟……自然也是一样……”可随着这根毒刺带来的知觉渐渐流逝,束乾坤已来不及通知桓端有关于此的变故。

    

    所幸那朱雀多长了个心眼,没拉得住束乾坤去问黄掴,转头就告知了掎角之势的纥石烈桓端。其时,桓端虽还着手于同李君前等人的对峙,却也见缝插针地关注起侧翼变动和思考来龙去脉。

    “朱雀,你全心肃清,将你最可信的一个下线给我即可。”桓端很快就探到束乾坤下落不明。尽管信息缺失、诸事纷扰,素有雄才的桓端还是很快就尽力清醒,内心建立起对黄掴的最大怀疑——

    前次对黄掴问罪时他就说过,正因为“亲近徐辕”这一件破事,楚风月的战功越来越少,自己也越来越受制于黄掴,尔后黄掴哭诉桓端连你也不理解我、我是为了给曹王报仇……可现在想来,“亲近徐辕”这件破事更多地其实是导致他们师兄妹三人在金军里被边缘化!边缘化的唯一结果根本是曹王府的支离破碎!此外,他们仨起初连战连败被问责,后来好不容易求出个军令状,以至于全力以赴后从上到下都与徐辕两败俱伤,也很可能是黄掴水到渠成的欲擒故纵……

    不得不叹六月十九发生的失职使桓端和风月交出了对黄掴的主动权,意外加速了他篡夺曹王府的便利,黄掴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正中下怀顺水推舟,不是日理万机而是忙于与他人暗通款曲。

    是的六月十九只是个加速罢了,很早以前黄掴就教桓端别再为风月患得患失,说什么“不可再被情误”,其实,黄掴根本就是为了要拆开桓端和风月的组合吧!六月廿六那晚,黄掴更是想用李霆、江星衍、秦王诸事一起激怒徐辕,在预先搬走桓端的基础上借徐辕之刀杀死楚风月,为什么要先杀楚风月,仔细想来根本不是要夺她的曹王府最高军功,而完全因为……

    曹王府里,就数楚风月扎根最深、拥趸最多、最难对付,反过来,只要一解决楚风月很可能就会使深爱她的桓端、依赖她的乾坤、只以她马首是瞻的郭仲元郭阿邻等人毛将焉附。一劳永逸!

    今日,黄掴故意派楚风月去陷徐辕,桓端原还以为黄掴冒着华容道之败的危险想考验楚风月对曹王府的忠诚,可如今深入琢磨,才明白,只有祭出楚风月,才能让徐辕选择互耗,待双方一起消磨到极限,就是第三方图穷匕见、渔翁得利的结局——

    

    “何方鼠辈!出来!”事发后,楚风月挣脱不开那手铐,一度大怒朝山崖上方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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