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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马车猛然一颠,包铁的车轮碾开冰雪,在石阶上磕出一串火星,车身七扭八

    扭地冲进夹道。亏得三人练过,才没有被颠下来,可最后面那块厢板到底没能稳

    住,被颠得从车上脱落,一路翻滚着撞到一棵老榆树上。

    后面马蹄疾响,骑兵紧追着冲进夹道。这会儿整辆大车只剩下底板,卢景五

    指如钩,扣住车底,义姁无处借力,只能半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他的小腿。程宗

    扬横刀而立,防备追兵的冷箭。

    夹道只能容两骑并行,而且弯曲异常,三五步就是一个转弯,要不是赵充国

    御车的手段够高明,马车又颠得只剩个底板,恐怕还进不来。

    骑兵紧追不舍,刚转过弯,看到前面兀自狂奔的马车。最前面两名骑手各自

    弯弓,瞄向车上诸人。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忽哨。几条人影从天而降,他们一边发出怪叫,一

    边抬脚将两名骑手踹下马去。

    口哨声、怪叫声此起彼落,一帮少年纷纷现身,他们扯着绳索,猿猴般从树

    梢荡下,有些直接拿脚踹人,有些腾出一只手挥舞绳套,一把套住骑手的脖颈,

    接着又高高荡起。

    夹道弯曲狭窄,擅长野战的骑兵在里面根本施展不出惯用的战术,为了便于

    马上骑射,骑兵用的都是形制较小的角弓,但在弯曲的夹道内全无用武之地。而

    这种夹道对那些市井少年而言,就和他们自己家里一样,别提多熟了。他们在墙

    头拉开弹弓,无数弹丸雨点般落下。飞来的弹丸各式各样,有晒干的泥丸,雕琢

    过的石丸,沉重的铁丸,甚至还有奢侈的金丸。

    冲进夹道的骑兵不过三分之一,霎时间就被那些少年借助地势分成几段,首

    尾不能相望,外面只听到夹道内呼喝声、怪叫声连番响起。

    程宗扬也是大开眼戒,这些少年若是上阵,只怕这些骑兵一波就能扫平。但

    在这市井之地,却是大显身手。打闷棍、撂黑砖、下绊子的手艺各种精熟,这边

    把人打翻,那边就有人张开麻袋,往头上一套,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片刻工夫,巷内的响动便沉寂下来,地上只剩下三十来匹空马和三十多个麻

    袋。几个游侠儿拿着大棒子,看哪个麻袋还在动,就照头一棒。

    卢景披了件单衣,大马金刀坐在已经快散架的车上,一手放在身前,摆了个

    道上人亮明身份的手势。

    为首的游侠儿十分客气,抱拳叫道:「卢五爷!久仰大名!」

    卢景点了点头,「身手不错。活儿也干得利落。」

    那游侠儿闻言大喜,被道上赫赫有名的卢家五爷一赞,脸上可是大有光彩。

    「老郭呢?」

    「郭大侠在里面,五爷请!」

    第三章

    赵充国跳下马车,凑到一名少年身边,可着劲儿的套磁,「兄弟这身手,够

    牛的啊!」

    少年拱手道:「见笑。」

    「我嘴笨,不大会说话,」赵充国一脸憨厚地说道:「要是说错了话,兄弟

    可多包涵。」

    「见外了。」

    「那我可说了啊?」

    少年仗义地说道:「尽管说!」

    「老哥我掏心窝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兄弟你千万别生气。」赵充国语重心长

    地说道:「待在这地方……白瞎了你这人材啊。」

    那少年听着不乐意,「我们洛都游侠儿,不待在这里还怎么着?上天吗?」

    「从军啊!」赵充国眉飞色舞地说道:「跟你说,我那儿可就缺你这号能上

    天,能入地的人才!」

    程宗扬把赵充国一把推开,打着哈哈道:「别听他扯淡。那啥,外面还有不

    少追兵呢。」

    少年没把赵充国的招揽当回事,闻言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这里可是我

    们的地盘!」

    「难怪呢,我说你们准备得这么充分哈。」

    「那是!接到郭大侠的号令,周围几个里坊的兄弟都聚了过来!足有三百多

    口刀,一百多把弹弓!连马都有二十多匹!」

    少年一脸骄傲,为郭大侠效力,是每个汉国游侠儿的荣耀。

    郭解已经接到消息,在门外等候。他穿着一袭半旧的布衣,身后立着数名汉

    子,都是和王孟一样,追随他多年的手足。虽然郭解身材远称不上魁梧,但见到

    这位名震天下的布衣大侠,程宗扬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总算踏实下来。

    「老郭。」卢景远远便说道:「杀死郑子卿那两个家伙已经找到了。」

    郭解脚下一沉,足底的青石无声无息地龟纹开来。这两人是导致他家人被诛

    的罪魁祸首,连日来遍寻不得,还以为早被人灭口。

    「一个杨七,一个伊震,都是襄邑侯府的死士。」

    「吕冀指使的?」

    「吕巨君。」

    看着卢景披着单衣,就像散步一样,随随便便走过来。郭解忽然皱起眉头,

    抬手扣住卢景的脉门。

    卢景毫不在意,任由他真气透脉而入,在自己经络内游走。

    郭解眉头越拧越紧,良久才松开手,「十方丛林?」

    「没错。」卢景道:「就是那帮秃驴。」

    「我来给你疗伤。」

    「行啊。」卢景毫不推辞。

    卢景背上的外伤已经被义姁处理过,最深的几处伤口用过伤药,拿丝线缝合

    整齐,看上去总算没有那么狰狞,但他受创最重的,还是经脉的内伤。

    这会儿郭解亲自出手,帮卢景打通受创的经脉,众人不敢打扰,都在外面守

    着。义姁屈膝跪坐在门边,冷着脸不言不笑,只一手拿着火钳,拨着火盆中的木

    炭。赵充国蹲在门口,跟那些游侠儿大肆吹嘘军中的待遇,声称只要有军功,一

    年成家,三年立业,五年十年封个侯啥的也不是梦,轻轻松松就走上人生巅峰。

    程宗扬却坐立不安,急切地想知道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自己躲过追杀的消息已经通过郭解的渠道散布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一名腿

    部略有残疾的汉子匆匆赶来,却是星月湖大营退役的老兵郑宾。他带来了一个程

    宗扬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黎明前,枯井突然溢水,通往长秋宫的暗道被淹,

    无法通行。」

    「什么!」程宗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道被淹,意味着外界与长秋

    宫的联络彻底断绝。赵飞燕、赵合德,还有自己的云大妞,全都被困在宫中。

    「怎么会溢水?」程宗扬气急败坏地说道:「老班不是说过,洛都的地下水

    都被汲空了吗?」

    郑宾挠挠头,对这个很有点高深的问题无言以对。

    「宫里有消息吗?」

    「有!」郑宾道:「蔡公子刚从宫里出来。」

    「蔡公子?」程宗扬一脸懵懂,「哪个蔡公子?」

    说着他心里咯登一声,不会吧?

    郑宾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一个人影。

    廖扶葬身火中,大雪随即停歇,但漫天的乌云仍没有散开,光线一直阴沉沉

    的。可这人一出现,光鲜闪亮的色彩几乎亮花人眼。程宗扬定睛一看,只见那人

    头戴一顶束发的金冠,冠上嵌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身上穿着一件百蝶穿花的粉

    色织锦长袍,腰间束着一条五彩结穗的锦带,下面打着一串缨络,挂了七八块镶

    金嵌银的玉佩,外面是一件群芳争艳的绛紫色缎面披风,鼻上戴着一副茶色水晶

    的墨镜,手里摇着一柄大红洒金折扇……打扮得那叫一个风流骚气。

    程宗扬目瞪口呆,看着那人像个移动的骚包一样,一步三摇地踱着步子踏进

    院内,只觉一股风骚之气扑面而来。

    那人「刷」的一声收起折扇,一边在掌心拍着,一边晃着腿,一边扬着下巴

    道:「你,瞅啥呢?」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老蔡?」

    蔡敬仲「啪」的一声抖开折扇,手法娴熟,还花哨地打了个旋,一手在身前

    摇着,一边冷冷道:「怎么着?本公子不能换件衣服?」

    程宗扬几乎被他折扇上的金粉闪瞎狗眼,「不是不行。只是你这打扮……」

    蔡敬仲戴着茶色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程宗扬的感觉就是像被一把鱼刺

    扎在喉咙里,想吐又吐不出来,卡得难受。

    「换件衣服,换换心情嘛。」蔡敬仲道:「在宫里穿惯了乌衣,虽然黑色是

    百搭色,可老穿也腻得慌。在外面随便穿穿,款式啥的就不讲究了,只要留意色

    彩搭配就成。如今京里风行的大红我镇不住,瞧来瞧去,还是这色儿配我。至于

    大红,拿个扇子点缀一下就好。」

    哎妈,你还讲究流行色呢?可这色儿它也不配你啊!墨镜自己倒是不陌生,

    月霜也戴过。可这粉色锦袍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找的?程宗扬觉得自己活这么大,

    终于算是开眼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畸形的审美……去哪儿说理呢?

    蔡敬仲低头看了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没有!」程宗扬斩钉截铁地说道:「特别时尚!」

    蔡敬仲推了推墨镜,然后矜持地拂了拂衣角,微微昂起头。

    程宗扬死命忍着才没告诉这位爷,单是衣服骚气点倒也罢了,可怕的是蔡爷

    穿得这么浪,表情还是一副死人脸,外面花团锦簇,里面死气沉沉,活像一具裹

    在寿衣里的僵尸。

    他偏过脸,不敢再看。就蔡爷这打扮,多看一眼都得折寿。

    「那个……我听说你被烧到了?伤得重不重?」

    「一点皮外伤。烧到手背而已。」

    蔡敬仲说着,专门伸出手,跟程宗扬比了比。好嘛,两人都伤的左手,不过

    程宗扬手上只随便绑了条绷带,蔡爷手上包的可是一条靛青色的鲛帕,正经的宫

    中贡物。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蔡……蔡……蔡常侍?」

    程宗扬很理解义姁为什么半晌才认出他来,蔡爷打扮成这等模样,确实不好

    认。

    蔡敬仲不动声色,「你认错了。蔡常侍早就烧死了。」

    「你烧成灰我都认得!」义姁神情激动起来,「怪不得太后会中计!原来是

    你这个叛贼!」

    「什么太后?」蔡敬仲拿折扇指着她,义正辞严地说道:「本公子从来都没

    听说过。」

    义姁尖声道:「你还抵赖!枉自太后那么信任你!」

    赵充国也像是大吃了一斤的狗屎,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蔡公公……」

    蔡敬仲喝斥道:「什么蔡公公!是蔡公子!」

    「是!是!」赵充国赶紧服软,「蔡公子,我就问问那钱……」

    「没听说过。」蔡敬仲板着脸道:「什么钱?」

    「我借给蔡常侍那钱——可是许过四分利的啊!」

    「你们都不知道?」蔡敬仲一脸愕然地说道:「蔡常侍烧死了。」

    「我知道啊。我就在下面看着呢。」

    「那不就结了。」蔡敬仲叹息道:「欠条也烧了。死无对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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