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大门猛然洞开,几辆马车疾驰出来。
那些马车厢板都包着厚厚的犀皮,连车前的驭马都披着重甲,坚固程度更甚
于武刚车。几名死士攀在车外,有的弯弓劲射,有的挥舞长戈,将拦路的隶徒和
家奴挑开。
那些四马拖动的重车奔驰时声势惊人,在长街上横冲直撞,无人能挡。最后
董宣亲自出手,挥刀斫碎包铁的车轮,才留下两辆,但还是有一辆硬生生闯过屏
障,往上津门驰去。
两辆大车上载的都是珠宝和吕冀的姬妾,十余名死士被隶徒团团围住,血战
不退,最终尽数战死,隶徒也死伤数十人,更倒霉的是几名中常侍离大门太近,
马车冲出时躲闪不及,当场就死了三个,另外两人也被马蹄践踏,多处骨折。
看着自己的姬妾死伤狼藉,几名幸存的红粉娇娃被人戴上枷锁,哭哭啼啼在
雪地上跪成一排,吕冀先是额头青筋暴跳,然后脸色由红转青,最后无力地靠在
墙壁上,面如死灰。
卓云君盯着最后那辆大车逃逸的方向,然后足尖一点,踏上栏杆,宛如御风
而行般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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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草民,拜见车骑将军。」苍鹭躬身俯首,郑重其事地向金蜜镝大礼参
拜。
金蜜镝双手抚膝,神情不怒自威。在他身后,长秋宫所有卫士倾巢而出,在
宫门前严阵以待。吕巨君**不久,他就接到密报,称刘建招降了所有叛军,准
备进攻长秋宫。刘建一方本来就人数众多,加上降卒,更是如虎添翼,任谁也不
敢掉以轻心。
苍鹭果然来了,却没有料想中的大军,而是带了寥寥几名护卫,仿佛毫无戒
备一样过来拜见,举止恭敬,不失礼数。
金蜜镝沉声道:「足下此来,所为何事?」
苍鹭站起身,「太后懿旨,召金车骑赴永安宫,草民奉令,送将军上路。」
霍去病闻言大怒,这厮貌似恭敬,话里话外却是恶意满满,真当金蜜镝这些
重臣是好惹的?
「你算老几!」霍去病喝斥道:「滚开!」
金蜜镝抬手止住他,「待霍大将军入宫,我等一道拜见太后。」
后面的吴三桂和刘诏等人暗暗松了口气,金蜜镝是忠臣,但一点都不傻。眼
下永安宫的情形无人知晓,不过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不是善地。连吕太后都已经
认输,不得不抛出吕冀抵罪,其间的险恶可想而知。
没能把金蜜镝诓去北宫,苍鹭脸上没有丝毫异状,不动声色地说道:「幸赖
将军指挥,宫中叛乱已然平定。自卫尉吕淑以下,吕忠、吕让、吕戟诸逆皆已授
首,射声校尉吕贼巨君**而死,从逆之辈尽皆缴械降服。金车骑是军中宿将,
这些降卒都出自军中,草民不敢擅专,还请将军处置。」
第二章
投降的乱军在刘建军的押解下,分成两列,鱼贯而入。这些残兵败卒一个个
垂头丧气,心怀忐忑,神情间难掩仓惶。
投降的吕氏乱军有一千六百余人,包括射声军和卫尉军的残兵,以及左武第
二军一千余人,其中一半都带着伤。
也不知道是刘建军获胜之后过于轻率,还是看管者对这些失去首脑的俘虏太
过放心,这一千余名俘虏只是缴械,锁链脚镣一概皆无,连手都没有捆,就那么
空着手被押解到长秋宫前。
霍去病对自己的胆量颇为自负,可陡然见到一千多壮汉涌过来,也不由得挺
直身体,一手下意识地按住佩剑,直到看清他们手无寸铁,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并不怕刘建翻脸。玄武、白虎两门都在自己一方手中,刘建敢动手,正好
给了自己反击的口实。刘建击败吕氏,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毫无根基,就以他所
倚仗的大军而言,只要自家族兄一出面,保证一半人会当场倒戈。
要不要先发制人呢?霍去病手指轻叩着瑶光剑,心下默默盘算。
金蜜镝一手握拳,在膝上摩挲了片刻。谋逆属于第一等的大罪,这些军士作
为从犯,按例应当一律斩首。可他久历军伍,知道这些军士哪里有什么谋逆的心
思?无非是身为军卒,听从主将的吩咐,奉命行事而已。如今胜负已分,作乱的
首恶葬身火海,这些军士随即缴械,毫无反叛之意,就像现在,明知前路未卜,
也绝无异动。
金蜜镝目光从一众降卒脸上扫过,不由握起拳头,按在唇上低低咳嗽几声。
这些都是汉军精锐,堂堂大好男儿,就这么白白处死,于心何忍?
苍鹭也不催促,只神色从容地立在一旁,显示出过人的耐心。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被俘的军士才被尽数带到,在长秋宫前整齐排成一个方
阵。接着几名将领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经过连日来的厮杀,乱军中的将领几
乎死伤殆尽,剩余的自知难逃一死,大都在吕巨君**时选择同归于尽。此时幸
存下来的多是些普通士卒,军官寥寥无几。
最前面是一名头戴金冠的英俊少年,被军士押上来时,他还有些不服气,让
人在膝弯踹了一脚才跪下来,嘴里还在抱怨,「绑得太紧了!」
「小将军虎狼之姿,」苍鹭两眼望着空处,口中轻飘飘说道:「缚虎安得不
紧?」
吕奉先对他一百二十个不服,昂着脖子叫道:「要不是你使诈,你根本打不
过我!」
苍鹭望着天际低垂的彤云道:「小将军年纪轻轻便勇冠三军,一柄方天画戟
所向无敌,堪称天下无双,自然不把我等这般庸人放在眼里……」他回头瞟了霍
去病一眼,「只可惜有勇无谋。」
「好了,好了,我投降了。」吕奉先叫道:「先把我解开!」
被押解来的降卒太多,吴三桂与刘诏等人也赶来压阵,听到这话不由面面相
觑。这小家伙的身手他们也领教过,说句天纵其才也不为过,可这脑子咋长的?
他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呢?
霍去病忍不住笑了起来。
吕奉先恼道:「你笑个屁啊!」
「好好好,我不笑了。」霍少病扬声道:「来人啊,给吕少爷解开。」
吴三桂跨前一步,「霍少,这不合适吧?」
中常侍唐衡也低声提醒道:「少将军,缚虎容易纵虎难。」
「你们不是吧?」霍去病奇道:「难道还真把吕家斩尽杀绝?」
苍鹭道:「少将军以为呢?」
「滚!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霍去病一声虎吼,斥退那个不长眼的草民。随即收起怒色,向金蜜镝拱手说
道:「金车骑,吕冀等逆贼虽然作乱,但吕氏传承数百年,忠臣贤士累世不绝,
岂能一概杀之?何况吕氏世称后族,牵连极广,单是吕奉先这小子,他姊姊是代
王妃,姑母是燕王后,姑祖母是河间王太后,嫡祖母是阳阿公主……」
霍去病说着有意停顿了一下,外人可能不了解,但金蜜镝想必知道这位阳阿
公主——传闻长秋宫那位皇后就出自阳阿公主门下!霍去病还知道,这传闻不但
是真的,而且长秋宫那位皇后对阳阿公主颇为感激,每逢年节寿诞均有致礼。想
杀吕奉先?你先问问皇后答不答应!
方才那刁民语带挑拨,还想挑起自己对吕奉先的嫉妒,他懂个屁!自己的霍
家同样与阳阿公主关系极深,自己与吕奉先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耍,打小没
少欺负他。要不是自己被族兄一脚踢去了皇图天策府,吕奉先这小子现在还在自
己屁股后面当小尾巴呢。
大汉立国以来,帝室与吕氏就累世联姻,彼此的关系盘根错节,别说外人,
就是刘氏与吕氏自家,不查玉牒宗谱也理不清楚。数百年下来,各种亲上加亲,
两家血缘早已经千丝万缕地交织在一起,可以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像吕奉先这种
的,本身与一堆诸侯结亲,又是阳阿公主嫡孙。长秋宫看在阳阿公主的面子上,
怎么也得留他一条性命。而太后吕雉因为赵飞燕的缘故,对阳阿公主私下多有不
满,但吕奉先又姓吕,正经的吕氏族
人,极得吕雉喜爱。跟自己呢,又是光屁股
玩到大的交情。
相比之下,刘建一个远支宗室,别看他是江都王太子,姓的是刘,可比起吕
奉先来,两人在刘、吕、赵、霍诸家眼里,真不一定谁亲谁疏。
金蜜镝开口道:「吕奉先,你为何谋逆?」
「我才没有谋逆!」吕奉先梗着脖子道:「是刘建谋逆!我奉命平叛!」
霍去病放声大笑,「这事儿闹的……哈哈……怎么说呢?」
随行的一名内侍指着吕奉先的鼻子,厉声喝道:「放肆!」
「你也滚!」霍去病一脚把他踹翻。
那内侍趴在地上,气得直哆嗦,「你!你!你要造反吗?」
霍去病握住剑柄,然后一道寒光从鞘中脱出,只轻轻一挥,就将那内侍的脑
袋斩了下来。
场中万籁俱寂。众目睽睽之下,「天子」派来的内侍横尸当场。霍去病提剑
微微一甩,几滴血珠从如水的剑锋上滑落,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入鞘中。
一行鲜血溅在苍鹭衣角上,他仿佛没看到同伴身首异处,神情丝毫不变,只
盯着那柄瑶光剑,眼也不眨地说道:「既然说了由金车骑处置,是杀是放,将军
一言可决。」
霍去病道:「你不用拿话来套我们。他们的生死你作不了主,金车骑也作不
了主,如今能作主的只有一位:长秋宫,赵皇后!」
徐璜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才隐约品出点滋味。霍去病力保吕奉先,一方面
是两人的交情,另一方面则是溯本正源——站在皇后的立场上,攻打长秋宫是谋
逆,可攻打刘建算什么谋逆?要不是眼下大伙儿暂时还没有撕破脸,霍去病就差
明着说刘建也是谋逆的乱党了。
徐璜心头一阵激动。程大行去了北宫,一直没有传回消息。好不容易得知永
安宫大局已定,传诏的却跑到刘建军中——显然在北宫的争夺中,刘建一方占了
上风。
刘建接连拿到玉玺、虎符,又抢先控制住永安宫的太后,眼看着这个野心勃
勃的宗室大功告成,风头一时无两,徐璜几乎都已经绝望了,可没想到一直没有
明白表态的霍少会突然站出来,当众跟刘建顶上。
短短一会儿工夫,徐璜忽惊忽喜,心情大起大落,忽而跌入谷底,忽而绝处
逢生,真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直到此时,他才捋清霍去病态度转变的关键:太
后吕雉!
霍子孟虽然在程大行的劝说下,遣羽林天军入宫,但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直
到确定太后失势,霍去病才毫不犹豫地亮明态度:站在长秋宫一方,跟刘建对着
干!霍氏可以接受长秋宫,甚至可以接受吕氏,但绝不能是刘建!
霍子孟深受太后信重,天子秉政之后,吕冀虽然跳出来与他争权,但太后吕
雉余恩尚在,霍子孟纵然偏向长秋宫和定陶王,也不愿与太后针锋相对。如今吕
氏失势,霍子孟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
想明白这一层关节,徐璜顿时有了底气。刘建此时看似风光,实际上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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