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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程宗扬拍板道:「因此一定要趁乱而战,先灭掉吕氏,再与刘建对决。」

    秦桧眼珠四处乱转,飞快地动着脑筋。

    程宗扬道:「你不会是担心剑玉姬那个贱人吧?」

    秦桧道:「主公明鉴,有剑玉姬在,与刘建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

    「形势逼人,饮鸩止渴也顾不得了。」程宗扬道:「无论如何,必须先灭掉

    吕氏!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秦桧道:「眼下四方角力,刘建一方是宗室,吕氏一方是外戚,霍子孟一方

    是朝廷重臣,最后一方是长秋宫的赵皇后。若论实力,我们一方是最弱的。所幸

    我们在暗处,暂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局势错复杂,吕氏固然占据上风,

    刘建也未必不能翻盘。」

    「若以十分而言,吕氏的胜机占了四分。」秦桧道:「刘建得巫宗之助,加

    上宗室各支,当有三分胜机。霍大将军若是一意孤行,置两宫于不顾,得胜之机

    不过两分。而赵皇后孤立无援,胜机唯有一分。眼下我等三方合作,胜机看似占

    了六分,但彼此都存着戒心,六分的胜机充其量唯有四分而已。吕氏倾力一搏,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程宗扬原本觉得胜机在握,被秦桧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不由冷静了许多。

    秦桧说的没错,指望三方精诚合作,完全是个笑话。自己固然操着心思,事

    成之后毁约,剑玉姬难道就能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说不定那贱人翻脸更快,下

    手更狠。还有霍子孟,与其说他看好赵飞燕,不如说他是看在金蜜镝面子上,才

    捏着鼻子跟声名狼借的赵皇后站在一条船上。

    三方心思完全不同,因为局势所迫才勉强结盟。而吕氏上下一心,以吕雉的

    身份地位,吕氏的权势根基,再加上吕巨君的心计手腕,真想扫平吕氏,可没那

    么容易。

    这种勾心斗角的勾当,程宗扬想想就觉得头痛,好在身边这位奸臣兄,正是

    此道的大行家。

    程宗扬道:「你那边能走得开吗?」

    秦桧微笑道:「外面自有拙荆主持。」

    程宗扬以手加额,庆幸地笑道:「那就辛苦嫂夫人了。一会儿见过董卧虎,

    咱们一起入宫。」

    第五章

    南宫。崇德殿。

    已经是丑末时分,本来应该夜深人静的宫禁,此时却一片混乱,哭喊声、叫

    嚷声、拼杀声、惨呼声……响成一片。

    昼间刚举行过登基大典的宫殿内,一群乌衣大袖的官员仿佛受惊的乌鸦,在

    廊柱间仓惶奔跑。这些被裹胁来的官员都是拥立新帝的从龙之臣,但随着吕氏指

    挥的平叛军入宫,眼看就将沦为从逆的叛臣。可以说短短一天时间,就经历了人

    生的大起大落。再加上这会儿又熬了半宿,一个个萎靡不振,惊惶不堪。

    殿前的丹墀上挤满了披甲的家奴,他们也没比那些大臣好多少,一个个面如

    土色,几乎连手中的刀枪都拿不稳。

    丹墀前的雪地上,数百名军士摆成偃月阵,面对着宫门严阵以待。那些军士

    衣甲混杂,显然是数支军队拼凑而成,里面甚至混杂着手持金瓜、银戟、黄钺的

    仪仗军。虽然一样疲惫不堪,好歹比那些乌合之众严整得多,此时每个人的眼睛

    都紧盯着宫门。

    宫门上方飞檐斗角的三重门楼仿佛被一只巨手拧过,从中折断,巨大而扭曲

    的断痕从檐顶一直延伸到城墙基部,高大的门楼整个倾颓下来。

    城门部分还保存完整,但朱红色的宫门不断传出沉闷的撞击声,门洞内灰土

    簌簌而下,仿佛一头猛兽正撞击着城门,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入。

    陈升立在战阵最前方,神情有些恍惚。他本是军中一个不起眼的书佐,机缘

    巧合之下,娶了一位内侍的侄女作为继妻。天子秉政之后,那名内侍一路高升,

    最后成为掌管天子印玺的中常侍,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短短数月便当上射声校

    尉,成为天子心腹。谁知一切都如黄梁一梦,梦尚未醒,便被贬为白身。他一直

    认为自己是天子的近臣、忠臣,却不料成为从逆的乱党。这一战若败,不但荣华

    富贵化为泡影,连身家性命也难以保全。

    在他身后,刚刚登基的「天子」刘建已经两天未睡,但毫无困意,他头戴帝

    王冕旒,身上穿着天子袍服,一手按着天子剑,双颊因为亢亩而变得通红。在他

    身边,簇拥着一班戴着狗尾的内侍。宫里大多数内侍都已经逃散,但他们这些受

    过刘建贿赂,成为内应,又在登基大典上接受过伪职的从逆者已经无处可逃,只

    能与「圣上」同生共死。

    殿外的飞雪越来越密,四周的宫室、楼阁,远处的街道、市坊,权贵豪门的

    深宅大院、平民百姓的草屋茅舍……都被大雪覆盖。然而武库的大火非但没有转

    弱,反倒越来越大,只是有高墙阻隔,没有蔓延开来。火光在雪上闪动着,仿佛

    流淌的鲜血。

    撞击声越来越剧烈,突然间,朱红色的大门猛然松脱,连同门后堵塞的重物

    都被撞开。

    陈升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摆脱出来,随即拔出长剑,高呼道:「射——」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便从宫门的缝隙间钻出,狠狠撕开了他的喉咙。

    宫门撞被的同时,宫墙上方甩过数十道绳索,无数披着黑甲的士卒蚂蚁般逾

    墙而过。一排手挽强弓的射声士跃上墙头,控弦劲射。

    杀入宫中的平叛军汇成一片,潮水般涌来,与殿前的残军狠狠撞在一处。作

    为汉国权力的中心,崇德殿一木一石都经过精心布置,充满了神圣的庄严感。然

    而此时,鲜血正在这处至高无上的宫殿内肆意流淌。尤为讽刺的是,流血的双方

    都是叛逆。

    战至此时,刘建手中的五支北军早已打残,眼下拼凑起来的残军已然是强弩

    之末。而左武第二军在边塞驻守多年,虽然不及王哲亲领的左武第一军勇悍,但

    同样久经战事,进攻时侵略如火。

    胜负毫无悬念地向平叛军一方倾斜,当那些手持金瓜、黄钺的仪仗军丢下兵

    器开始逃跑,拼到最后一步的乱军终于开始溃散。

    刘建召集的三千门客、家奴更是不堪,眼看敌军实力强悍,前方军士失利,

    还未接战便一哄而散,只剩下寥寥百余人还守在刘建身边。

    面对如狼似虎的左武第二军,刘建毫无惧色,他脸上泛起病态的血红,立在

    那面拼凑而成的天子旌旗下,拔剑高呼,「杀!杀光这些逆贼!朕德配天地!富

    有四海!当为天之玄子!杀啊!杀!尽诛反贼……」

    刘建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嘴角迸出白沫。

    吕巨君策马穿过门洞,一直走到丹墀前的广场上,远远看着那位形如癫狂的

    天子。

    许杨道:「事不宜迟,请公子诛杀此獠。」

    吕巨君点了点头,然后扬声道:「诸将士!逆贼刘建犯上作乱,大逆不道。

    太后有诏!诛其首恶,传首天下!」

    那些附逆的官员、内侍、门客、家奴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从这位其貌不扬

    的公子口中吐出赦免的话语。毕竟只是诛其首恶,也许他们这些被「蒙蔽」的从

    逆者还能保住性命吧?

    吕巨君静了片刻,等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才淡淡道:「从逆者杀无赦!

    尽诛九族!」

    大殿内外,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饶命啊!」

    「我是被绑来的!并非甘心从贼啊!」

    「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我对太后忠心耿耿啊!」

    刘建猛地扭过头,冠上的旒珠摇荡着缠在一起。

    「你们这些逆贼!都去死啊!」他疯狂地大笑着,然后长剑一挥,将一名哭

    得最响的内侍脖颈斩开半边,鲜血扇面一样飞溅出来。

    殿上一片大乱,刘建身边的群臣、内侍、家奴狼奔豕突,四处逃散,片刻间

    便只剩下寥寥数人。

    刘建的天子服上半边沾满血迹,他高高举起天子剑,亮出系在肘上的传国玉

    玺,放声大叫道:「朕!天命所归!」

    话音未落,残破的宫门连同两侧的宫墙轰然倒塌。吕巨君转过身去,只见数

    辆战车穿过尘土,包铁的车轮颠簸着碾过瓦砾,疾驰而来。最前方一辆战车上,

    一名灰衣人手挥铁如意,遥遥指向前方。

    旁边一辆车上,一名身着儒服,头戴高冠的将领神情狰狞,眼角肌肉突突直

    跳,正是五支北军中仅存的步兵校尉刘荣。

    与此同时,一名黑衣女子不言声地出现在刘建身前,屈指将一支利箭弹开。

    吕巨君没想到刘建居然有如此胆魄,竟然在大厦将倾之际孤注一掷,以身作

    饵,将自己的主力都吸引在崇德殿,却在周围设下伏兵,放手一搏。不过此贼覆

    亡在际,再跳踉也不过困兽而已。

    廖扶令旗一摆,左武第二军分成前后两队,前队继续剿杀殿前的乱军,后队

    举起长戈,犹如一团生满利刺的刺猬,迎向虎贲军的战车。

    血战至此,即使刘建一方竭尽全力,能够集结的北军也不足千人,其中还夹

    杂了几伙布衣壮汉。

    这些为刘建效命的门客虽然有几个悍勇之徒,但到了战场上,面对训练精良

    的正规军几乎全无还手之力。也正是因此,吕巨君从没有打过吕氏自家门客家奴

    的主意。

    吕巨君心下哂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是这些乌合之众的真实写照。

    但紧接着,吕巨君瞳孔猛然一缩。那些布衣壮汉看似杂乱不堪,然而一交上

    手,却凶悍之极,竟然从左武第二军配合严密的大阵中硬生生咬下一块。左武第

    二军也不是善茬,反击极为迅猛,但那些壮汉不知怎么左绕右拐,竟然从包围圈

    中硬闯出来。

    许杨失声叫道:「这些是什么人!」

    廖扶神情凝重,他令旗一举,旁边一名手持长刀的左武军将领策马上前,带

    着手下往那些壮汉攻去。

    那帮壮汉像一群没头蜂一样,「嗡」一声的散开。那名将领盯住其中一人的

    背影,正待挥刀,那人却突然往地上一扑。就在他扑倒的刹那,一名一直被他挡

    着的汉子现出身来,他双掌一上一下放在胸前,环抱如球,中间一张火红的符箓

    无火自燃,接着飞起一道火光,往那名将领面门射去。

    那名将领举起长刀挡在面前,飞射的火光宛如一条火蛇,盘旋着绕过长刀,

    掠向他的额头。就在这时,廖扶「咄」的一断喝,寒风大起,夹杂着冰寒的雪花

    将火蛇扑灭。

    施展符箓的汉子脸色一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旁边一人掀开大

    氅,露出里面一具皮质胸甲。那件胸甲与军中制式甲胄大相径庭,上面缝制着无

    数口袋,袋内鱼鳞般插满飞刀。他双手一抹,飞刀连串射出,将追杀来的左武军

    生生逼退。

    许杨博闻强识,看到这些汉子充满江湖味的手段,立即省悟过来,「是雇佣

    兵!晴州的佣兵团!」

    廖扶寒声道:「好一个晴州商会!」

    晴州各大商号一直有召募雇佣兵充当护卫队的习惯,洛都的晴州商会也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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