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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们就自己抹脖子吧。」

    「是。」三女乖乖应了一声。

    蛇夫人扬起脸,陪笑道:「主子可是要出去么?」

    「我去尚冠里。你们告诉卢五爷和蔡常侍一声。」

    「要不要奴婢陪着?」

    「不用。我从秘道走。」程宗扬看了眼殿侧的滴漏,已经是子末时分。离天

    子驾崩不过仅仅两天,却像经年累月般漫长。

    「告诉云大小姐,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护送皇后殿下、

    赵姑娘和定陶王从秘道离开。最迟天亮之前,全部撤到上津门码头。」

    「是。」

    秦桧已经加派了人手,将秘道出口那片废弃的宅院严密地看管起来。

    程宗扬从秘道出来,便看到鹏翼社的蒋安世和郑宾。他吩咐两人分头去请秦

    桧和董宣过来,然后往尚冠里赶去。

    第四章

    十一月初八。丑时。

    洛都。尚冠里。

    飘扬的雪花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此时尚未停歇,大半个洛都城都被深及脚

    踝的白雪覆盖。好在外面的雪地没有结冰,不像宫中一样滑得令人寸步难行。夜

    空下漫天的白雪映着武库的冲天大火,满城风雪,火光摇曳,浓烟滚滚,使人油

    然生出一种末世的苍凉感。

    尚冠里权贵云集,高宅大院鳞次栉比。京师动荡,豪门世家纷纷闭门自守,

    往日车水马龙的长街此时空无一人,只是高墙上隐约有人影闪动,不知有多少双

    眼睛在暗处窥视。

    霍大将军的府邸占据了尚冠里的东北角,朱红色的大门上镶着铜钉,气势峥

    嵘。程宗扬冒雪赶到府前,叩门良久,才有一名门子露出头来,戒备地看着他。

    程宗扬通报了姓名,房门旋即关上。等了一盏茶工夫,那门子又匆匆跑来,

    低声道:「东侧角门。」

    东侧的角门开了一条缝,程宗扬推门而入,却没有看到迎门的僮仆,唯有雪

    地上几行零乱的足迹,通向内侧一道小门。

    程宗扬沿着雪上的足迹往内走去,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整座大将军府

    黑沉沉的,仿佛空的一样。自己路过的门户都敞开着,可沿途非但看不到半个人

    影,甚至听不到一丝声音,见不到一点灯火……这不是蹊跷,而是在暗示立场。

    严君平已经在大将军府待了不少时候,霍子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算盘。他如此

    小心谨慎,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访,也恰恰说明他对自己并

    不看好,

    因此才隐瞒消息,避免被人秋后算账。

    小径的终点不是会客的内堂,而是一处遍植古松的小院。院内一座木制的精

    阁,阁身没有汉国建筑通常的漆画彩绘,而是原木本色。阁身并不大,但挑起的

    飞檐气势恢弘,将四面的围廊都罩在檐下。阁内摆着一座屏风,一只火盆,一个

    魁伟的身影坐在屏前,他顶盔贯甲,连面部都戴着护具,只是在甲胄外还套了一

    件粗糙的麻衣,看上去像是要被撑破一样。

    霍子孟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是他吗?」

    严君平坐在旁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见过他吗?」

    「我一天见多少人,哪里都能记住?再说了,万一是奸人易容乔扮的呢?」

    严君平无奈地点了点头,「是他。」

    「真的是他?」

    严君平咬牙切齿地说道:「真的是!」

    「早说嘛!」霍子孟麻利地摘下面具,扔掉头盔,露出一头白发和满脸的笑

    容。

    他热情地拍了拍旁边的锦席,「小程,来啦,坐,坐。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别拘束。」

    程宗扬哭笑不得,「霍大将军,你这是……」

    霍子孟挥手道:「散了,散了。」

    外面的松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条身影从树上落下,然后退

    开,消失在风雪中。

    霍子孟解下铁制的护颈,晃了晃脖颈,一边舒坦地松了口气,「外面兵荒马

    乱,什么死士啊,豪侠啊,野心勃勃的少年郎,甚至有几个破钱的买卖人,都操

    着心思想搞个大动静,不得不防啊。」

    「以霍大将军之尊,都对眼下的乱象如此担忧,可见如今洛都城中已经是人

    人自危。上自皇家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尽皆朝不保夕。」程宗扬道:「不过以

    在下看来,大将军尽可不必如此小心。」

    霍子孟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那些人之所以担忧,是因为生死都操之人手,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只能

    仰人鼻息。而霍大将军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才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那个人。」

    「哈哈,一见面就拍我马屁,你小子没安好心啊。」

    程宗扬厚着脸皮道:「在下肺腑之言,怎么能说是拍马屁呢?何况以霍大将

    军的英明,岂是那种喜欢他人溜须拍马的庸俗之徒?」

    「哎,这马屁拍得周到!」霍子孟一手指着程宗扬,赞许道:「有天份!」

    这老狐狸!

    程宗扬道:「说我没安好心,更是冤枉。眼下的局面不用在下多说,霍大将

    军以为是明哲保身,结果只怕是坐以待毙。」

    霍子孟摆了摆手,「宫闱之争,我这种外臣,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老夫闭门

    自守,即便无功,尚不失为富家翁。」

    程宗扬道:「旁人这么说便也罢了,但以霍大将军的地位,焉能不知?当此

    之际,无功便是有过。」

    霍子孟抚摸着身上的粗麻孝服,淡淡道:「永安宫,我终究是要保的。」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霍子孟的心思,他根本没把刘建那点人马放在眼里,但同

    样不愿看到吕氏轻易得手。保住永安宫是他的底线,言外之意也就是太后以外,

    其他人的死活他都不理会。他控制了羽林天军,却始终按兵不动,正是借刘建的

    手来打击吕氏。

    同时也能看出,吕氏作为外戚,实在太过强势,已经严重侵犯到世家豪强的

    利益。以霍子孟为首的重臣并不乐意看到吕氏再嚣张下去。

    知道霍老狐狸的底线,事情就好办了。尤其是从他的言语间能看出,霍子孟

    还不知道宫中的变故,以为掌握了北军大半的刘建占了上风,自己是来劝说他合

    力攻打刘建的。

    程宗扬感叹道:「霍大将军一片忠义之心,在下佩服。只不过永安宫眼下无

    恙,反倒是南宫已经被兽蛮人血洗了。」

    「什么!」

    程宗扬本来想镇一下霍子孟,没想到先跳起来的是严君平。不过霍子孟也没

    好多少,老头大张着嘴巴,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程宗扬心下一阵快意,是不是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让你装淡定!

    程宗扬一脸沉痛地说道:「兽蛮人自白虎门入宫,在阿阁大破刘建乱军,这

    会儿应该已经攻入兰台。」

    「兰台!」严君平咆哮道:「圣贤经卷!历代文萃!竟然被兽蛮孽种唐突无

    遗!斯文扫地啊!」

    霍子孟倒还沉得住气,哂道:「几个兽蛮奴仆而已。吕家那小子,倒还有些

    心计。」

    「何止有一点心计。霍大将军,你可坐稳了——那可不是什么兽蛮奴仆,而

    是正经的塞外兽蛮武士,师帅当日在大漠犁庭扫穴,转眼就被人家攻入大汉的皇

    宫之中。岂止是斯文扫地?简直是颜面无存。」

    「塞外的兽蛮部族?」霍子孟沉下脸,「他们如何潜入洛都?」

    「哪里用潜入?跟着左武第二军一道,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霍子孟失声道:「左武第二军!?」

    程宗扬淡定地说道:「也就二千多人吧。打下南宫我看是够了。」

    霍子孟略一思忖,便即明白过来。他再也坐不住了,像火烧屁股一样站起身

    来,边走边道:「好算计!好手段!吕巨君这小兔崽子真不得了啊,引狼入室都

    干得出来!」

    霍子孟来回迈着大步,身上的衣甲「锵」然作响,「攻兰台,这是要去昭阳

    宫啊,天子停灵之地。好!好!好!天子若是被兽蛮人戮尸,满朝文武全都不用

    活了。该上吊上吊,该砍头砍头。第一个就先砍我霍子孟的脑袋!还有左武第二

    军,两千余人,厉害!厉害!后生可畏啊。这些兵力加起来,把朝中的大臣全杀

    一遍也尽够了……」

    霍子孟忽然停下脚步,双眼鹰隼般盯着程宗扬。

    程宗扬摊开双手,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霍子孟道:「刘建不能留。」

    「唔。」

    「皇后迁北宫,晋皇太后。」

    「呃。」

    「太后晋太皇太后,迁长信宫。」

    「哦。」

    「刘建以下,附逆者论罪。吕冀失传国玺,免大司马。诸吕以失职论处。」

    「喔。」

    「众臣共议推举新帝。」

    「呵呵。」

    霍子孟皱起眉头,「成不成,给个痛快话。」

    程宗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那啥,我就是来找大将军闲聊两句。大将军

    你先忙,小的先告退。有空去临安找我玩啊。」

    「等等。」严君平拉住他,「你不能就这么跑啊。有道是漫天要价,落地还

    钱。大家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说道:「严先生,你可是我请来当说客的,不能胳膊肘往

    外拐啊。」

    严君平道:「不义之名,严某一身当之。总不能坐视刘吕诸逆祸乱天下,生

    灵涂炭。」

    「那好,」程宗扬站定脚步,「我的条件就两个:第一,清查天子死因,有

    罪者斩,彻底清除吕氏势力。吕雉也别晋什么太皇太后了,必须追责。」

    「岂有此理!」霍子孟斥道:「子不问父母之非。哪里能问罪太后?」

    严君平也道:「本朝以孝治天下,问罪太后,于情不通,于理不合,势必动

    摇国本。」

    「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程宗扬道:「太后若是活着,别说我们,霍大

    将军,就算是你,难道不担心她哪天会翻盘吗?」

    霍子孟道:「老夫一心谋国,无暇谋身。」

    这老家伙脸皮可真厚啊。程宗扬索性道:「大将军若是出手,这回可是把太

    后得罪到死地了。」

    霍子孟不动声色地说道:「太后安危重于社稷。」

    程宗扬一拍手,「第一条就谈不拢,那就没得谈了。」

    霍子孟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道:「老夫谋国之举,原也不必理会什

    么长秋宫。」

    程宗扬心头响起警铃,天子暴毙,无人继嗣,从法理上讲,继位者必须得到

    永安宫或是长秋宫的诏命,才合乎法统。要不然就是像中行说一样,伪造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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