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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唯刀百辟
    “咋的,心疼相公了”

    “衣服给我脱了,”淮真木着脸命令,“裤子也是。”

    歪嘴一咧,用那硕果仅存的桃花眼盯住淮真,笑了。“可以啊……”

    外头走过几名白人警察。其中一人顿住脚步,后退回来,将小隔间里两人来回打量数次,视线终于停在淮真身上。

    淮真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就是揍她的那个约翰逊。

    他的伙伴也停下来,大声喊他:“开裆逊,怎么回事,见到情人啦”

    约翰逊脸色漆黑,对同伴说:“**.”

    淮真笑出声来。

    约翰逊问,“你们什么关系”

    洪凉生用那种非常地道的伦敦唐人街英语回答道:“my fiancee.”(我未婚妻)

    约翰逊盯紧她,“no, i know you’re not。”

    一名警员赶过来,对他说,“虽然很离谱,但是我们确认过了,她是。”

    洪凉生略略有点挑衅地笑,“你有什么问题只需白人与男人背着家室在外找情人,不许华人与女人背着老公在外面找个白种小男人做情人”

    她仿佛看到洪凉生在白人诧异的眼神里,逐渐长出绿油油的头发。

    淮真叫他:“you shut up.”(你闭嘴)

    约翰逊不死心,“i’ll phone him.”

    淮真无所谓:“just go ahead.”(去啊)

    不等约翰逊掉头离开,众目睽睽之下,洪凉生站起来,开始脱裤子。

    “oh my god, oh my god…”约翰逊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后退,逐渐消失在走廊。

    过了阵,一声怒吼响起:“你们看见了吗这些华人,我就说过,他们会当街大便!”

    洪凉生脱得只剩条内裤。淮真靠近过去碰碰伤口与淤青,“哪里不舒服我,告诉我。”

    他指指下面,“这里。要脱掉给你摸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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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哥伦布街4
    据说小六爷的伤势并不算重。

    “头皮扯掉了一块,能不能长起头发难说, 得将他接出来以后再细看。往后要么剃光, 要么留长,短发是剔不了。别的伤也没什么, 就是些跌打损伤, 到时候脱臼的骨头正一正就好了。美男子是再当不了,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 出来闯荡,谁身上没几个疤哦, 对了, 还有,腰子也给踩坏一个,估计这几天小解时有血。不过尿几天,尿干净, 不碍事的, 出来我给他补补, 再好好跟他讲讲,不能像从前那样天天下馆子夜夜振雄风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这点。以他那性子,这几天在警局, 能给他吓坏……”

    这话是惠老头说的。

    淮真也不知究竟算不算严重, 但既然惠老头这么讲……那就不严重吧。

    只不过从听到“腰子”从惠老头嘴里轻飘飘地讲出来开始, 洪爷脸色就越来越黑, 连抽几管烟, 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劲来,只说了两个字:“也好。”

    也好。

    这是淮真见到他的倒数第二面,也是她听见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最后一次见到洪爷,是在一九三一年五月底那个下午,在三爷人生中最顶顶有名那一场华人法庭辩论之后,市警察来到唐人街,亲自将洪爷从“好地方”带出唐人街。

    那天是个平静无比的黄昏,云霞乘电车回来,与淮真一起坐在萨克拉门托街边小食档剥蟹吃肉。警车一辆辆驶来,一辆辆驶走,闹了极大的阵仗。

    车在唐人街上缓行,像故意要展示战利品,游街示众似的。

    那天,所有人都看见了洪爷,从唐人街,被送往绞索场。

    法庭对于洪爷最终宣判,在未来一整月,占据所有报纸的头版。

    “自从一九零三年自治组委员会遏制了‘鬣狗帮’和‘悉尼鸭子’,以hung dun ray为首的唐人街黑帮犯罪势力开始逐步混入政治事务。受贿和勒索成就了唐人街行政管理的潜规则,而唐人街黑帮的贿赂,也成了政客收入的一部分。‘但是谁也别想逃过政治审判!’一九三一年四月,hung dun ray儿子charlie hung,为白人妓|院老鸨黛拉克拉克在中国城戏院与联邦警察理查森发生口角。两日之后,charlie hung拜访了理查森,用更恶毒的言语回敬了他们。事情渐渐恶化,最终,hung dun ray暗中派人,开枪射杀了联邦警察理查森。”

    “同月,半年前由圣玛丽救助会拯救的华人少女lilac chan对自己曾与一个十二人偷渡团伙偷渡美国,并在hung的黑帮势力强迫下,从事了近五个月的卖|淫行业进行了供述。根据她的供述,联邦警察与新自治组委进入香港及中华民国南岸,一直搜查到旧金山唐人街,诸多证据都可以对lilac chan的证词进行佐证。对以上所有控诉,hung dun ray均已供认不讳。”

    比起仁和会馆会长被审判一事,造成更大轰动的,竟然是那个叫做黛拉克拉克,声名狼藉的拉丁裔老鸨。

    报纸用了更大篇幅报道了她与洪万钧的风流韵事:

    “黛拉克拉克花费1.



72.赌徒巷
    淮真去大中华找了两次叶垂虹, 都没有机会约到她。戏院老板出来笑, 说大中华场场爆满, 她哪里会有空

    淮真说是小六爷去医院了, 想请她一块儿去看看。

    戏院老板笑得更厉害, 说,想约见她的多了去了, 最近连在希腊拥有领土的女公都有要见她的, 要不, 你叫小六爷请个专门人上门来, 认认真真同她商量时间

    淮真心想, 敢情还得跟经纪人约时间呢

    转头走出戏院,看墙面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大画报,《二进宫》《青霜剑》上头多印着叶垂虹头像。还有广告纸写着:名扬中外!“旧金山时报”“洛杉矶时报”多次专访中国传统戏女演员……看来她是真红了。

    比起她, 玛丽要好找多了。穿着银色细高跟与黑长裙,蹲在吕宋巷外和癞疥王八聊天。她跟王八打听去哪里购买私贩酒,就是市面上很少见的, 无标签玻璃瓶装那一种,据说价格高达十五美金一品脱。在禁酒令时期, 靠私贩私酿酒牟取暴利大发横财的人不在少数。唐人街有一些人家也会私底下偷偷制作一些家酿米酒或者杜松子酒, 制作方便,但不多数。偶尔三两回卖到唐人街黑市上,次数不能多, 多了, 容易被堂会与警察察觉。

    淮真原本以为她是买给黛拉得, 结果去医院见洪凉生那天,她手里拎着一只长宽一尺的沉甸甸纸袋,淮真一看,便知道那是什么。看到基督医院门外来往医生、病患、修女与车辆,吓得淮真慌忙将袋子塞进书包里。

    洪凉生看起来状况很好。头发剃短,穿着麻质病号,很听话地坐在床上。金发女护士站在床边给他检查刚缝起来的头皮,用英文安慰他说,其实没什么太大问题,施罗德医生技术很好的,全美国会做这个手术的只有三个人。洪凉生仰着脑袋,口无遮拦的用英文调戏女护士。病房里男声一句,女声一句地笑;病房外气氛诡异的安静。

    叶垂虹就在那时候来的。后来淮真才知道,是她四处联络熟人,从华盛顿请来缝合大夫。她气色看上去很好,笑起来仍会露出一排珍珠似的整洁牙齿。

    她仍用那口很地道牛津腔询问玛丽:“听说克拉克太太已经关了妓|馆,是吗”

    玛丽说,“她现在正式姓hung.”

    叶垂虹又说,“其实你拿着她给你的钱,到外面去重新开始生活不好吗你年轻又漂亮,去了崭新地方,没人知道你的从前做过什么。”

    玛丽说,“我从前做过什么,没什么好需要跟人隐瞒的。”

    叶垂虹一笑,就走了。

    玛丽看了淮真一眼,说,“其实,charlie人挺好,你也知道不是吗”

    淮真不置可否。

    玛丽说,“去开始新生活,遇见别的人,要是问我你从前干过什么,我要编出一整套鬼话,将我这么多年漏洞都填满。但是在他面前,我就是我,我就是那个做过妓|女的玛丽,我谁都不需要骗。”

    洪凉生身体稍微好转一点立刻从医院里搬了出来。淮真穿了一次黛拉给她的年轻时穿过的素黑旧旗袍,据说是她最瘦那年做的。除了肩不太合适,衣服有点空以外,其他也还挺好,洪凉生一看却直乐。

    两人到洪宅给洪爷上了几炷香——



73.赌徒巷2
    云霞将那张居民证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捏着淮真的下巴左看右看地感慨道:这会可好看了!比那时胖点儿……早知道多等两个月, 带你去电个时兴电卷长发再拍照, 相片看上去跟好莱坞明星一样。

    淮真心里描绘了一下:一大头电烫卷, 一身松垮垮的唐衫……嗯, 活脱脱小码包租婆。

    这是淮真照的第一张照片, 在唐氏影楼拍的, 方形相纸,一式四份的黑白照只需花费一美金,比白人的相馆便宜一些。两张在居民证和身份证上盖上戳签了名,一张留在移民局档案里, 剩下一张留给本人珍藏。

    照片上的淮真梳了个三七分的刘海,刚刚将细细两条眉毛露出来。头发在脑袋后面结成辫,从微微偏着那一侧脸蛋后面露出点辫子的影子。照相是在礼拜六早晨, 为了当天晚上去看脱|衣舞秀,故意穿了件白色刺绣圆领亚麻衫, 戴了条黑丝线项链,链条底端坠了粒小珍珠——也是唐人街首饰店淘来的。背景是灰灰的一面墙, 照相师傅叫她笑一下,她就抿着嘴笑了。尽管笑是笑了,但是照片上的人不知为什么, 仍然看起来有点愁。

    脸蛋是真的小,尖尖的娃娃脸, 腮帮子鼓起来一点, 像在生谁的气。五官上什么都小小的, 睫毛却很长,从眼尾伸出来,眼睛看起来也有了神。嘴唇也只有一点,两条唇线抿进脸蛋里,只有一边带着一点梨涡——不对称。

    云霞在一旁说,“你不该笑的,将为数不多一点缺陷都暴露了出来。”

    淮真拿筷子尾巴往另一侧一戳,转过头笑给她看:“这下齐了。”

    云霞哈哈大笑,又拿着相片摩挲,说,“真好看。照片好看,人也好看。就是太小了,不给人看见。”想了一阵,又说,“可以贴在打暑期工的简历上。”

    淮真盯着照片,“舍不得。”

    云霞说,“舍不得贴暑期工简历,过几天克博法案民主党赢了过后,妈一准拿着它去同乡会给你相亲去。”

    淮真偏着脑袋想了想,说,“民主党真能赢吗”

    云霞说,“黛拉与洪爷那事不知给民主党造了多少势。除此之外,檀香山的,纽约的,萨克拉门托市的,还有上回来华埠的几位著名商人,最近都四处开宴席,给民主党拉票。小六爷病不是还没好透吗急着从医院出来,就是为了去见二埠三埠的几位侨领……”

    淮真突然想起,除夕时洪爷带他去萨克拉门托市,大抵也是就想了该如何为他打开局面,一早就想好给他铺路。

    她突然问,“什么暑期工的简历还需要相片”

    云霞说:“中西日报要办一个季度的英文版,所以要在华人学生里找几个中英兼会,敲打英文字母还快的学生试试水。”

    这年头两大王牌职业,一个是打字员,一个是冰箱推销员。不过中文没法使用打字机的二十六字母键,打字机在中华民国难以普及。所以在遍地洋人商行的租界,打字员薪水甚至超过大学教授。

    淮真惊叹:“打字员……得支付多少薪水啊”

    云霞压低声音:“听说是支付时薪,一小时好几美金。每天八小时,做足三个月,能有两三千块!”

    云霞神神秘秘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淮真,说,“这是我托人买的打字机上的字母拓印。去中西日报面试前,可以用这个练练速度。”

    纸张是键盘大小,上面非常整齐的用黑色钢笔画了经典款雷明顿打字机上四十三个圆键,以及键上对应的字母。

    淮真张了张嘴。上头的数字,二十六个字母与标点符号的排列顺序,竟然与八十年后通用美式键位顺序一模一样。

    云霞今年即将毕业,升学测试会拖后到八月,几乎完美错过了中西日报的暑假招聘时间。所以这个不可多得的赚钱机遇,全部落在了淮真身上。

    她督促淮真:复习累了一定记得休息时熟悉一下影印纸上的按键!因为她很多想要征兆的同学,有一些学过钢琴,手指非常灵活!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死宅淮真,真的觉得,问题不大。

    比起这个,淮真比较担心云霞的选科问题。

    因为从唐人街公立中学升学考试到市区的公立高中,也存在一点选学校的问题。除去公立理工高中、华盛顿公立高中与弗朗西斯语言学校,其它设有高中部,并且接纳华人学生的学校几乎都是由教会开设。除非家人信基督,或者没有别的学校录取,几乎没有华人学生愿意进入教会学校。

    淮真也不想每天起早贪黑的读圣经,更不想每个周末上午去礼拜堂。能供选择的三所高中里,理工高中课程包括一些数学、物理与化学基础课程,与许多大学里的理科课程有接轨;华盛顿高中与弗朗西斯都偏文,前者讲美国与英国史,莎翁与但丁;后者则多讲文艺复兴。

    如果不上高中,还有一些传授一技之长的职业学校,其中以医学技术学校居多。

    本着一点私心,淮真最后决定选择公立理工高中,虽然她理科学起来相当吃力。不过想一想未来搞不好能够步入湾区南部斯坦福工业园,跟着肖克利开辟半导体,跟着他见证斯坦福工业园摇身一变变硅谷,从此实现一夜暴富,淮真觉得再苦也能念下去。

    云霞对于未来职业却没有半点想法。她只希望学习的学科未来能够使她和家人都受到尊敬,最好能多赚些钱。这年头工程师最赚钱,只不过她没



74.赌徒巷3
    雪介爸爸和那群朝鲜叔叔走的时候, 淮真送他们到企李街车站。

    几个叔叔上车前忍不住地问:“好奇怪, 为什么华人都不讲英文”

    淮真想了想,说,“因为华人太多了, 大家都被困在这个社区里, 根本用不着和白人打交道。”

    雪介爸爸听完,了然大笑:“他们不在乎讲不讲英文, 因为大家都不讲!”

    淮真觉得有点抱歉,只好跟着一起笑。

    雪介爸爸又说,“但是我非常喜欢他们。有时间,可以常来做做客吗因为我们有非常多衣服要洗。”

    淮真忙说,“一定!欢迎时常来。”

    朝鲜叔叔们拉动了阿福洗衣的生意, 也使得阿福每天十四小时工作时间不够用了。虽然罗文一早提过让他请个帮工,但洗衣铺生意有限的前提下,阿福没空,也懒得动心思去改革这门老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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