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细针淬毒,其色青黑,猝然射出,目力难辨声细难闻,李朝荣忽然提剑回头!
“陛下小心!”
警示之声刚发出来,大殿里生了三事。
殿柱前半拢的华帐后忽然刺出剑光,永寿宫里的隐卫破帐而出,阳光洒在剑尖儿,步惜欢的身上霎时犹如落下点点星辰。
李朝荣挑剑扫出时,神甲军破来殿窗而入,与永寿宫里的隐卫们缠斗在了一起。
元敏在美人榻上一按,那雕枕上的暗屉忽然划开,她抓起龙武卫的兵符,趁乱奔到后殿,殿墙一转,转出道密道口,她闪身进去,殿墙便关上了。
步惜欢依旧在大殿门口,凶险乍生的这一刻,他没动。
殿里忽起微风,有别于剑风的凌厉,亦非神甲军破窗捎入的迅风,这微风起于步惜欢的衣袖。
殿外春风过廊而入,殿内剑风横扫八方,拂起衣袖的风似不受天地间的风所制,方寸之地,生灭由心。昏暗的大殿里剑光忽明忽灭,人影掠如灯影,凤羽下射来的毒针细长青黑,人眼难以辨出,能看见的唯有那两幅舒卷的衣袖,见游龙腾于火烧云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雷霆万钧!
刀剑拼杀之声如雷,衣袂拂动之声如大风刮帐,毒针射到男子的衣袖上时声息不闻,却听见大殿左右两盏梧桐凤灯轰然一响,霎时塌坏,疑似毒针回射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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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愿来世可为男儿
元修掠向城楼时,身影在青空下迅如鹞鹰,惊了城楼上的人。复制网址访问
“何人”
“射箭!”
城楼上安着重弩,呼喝声落下之时弩箭呜声破空,贯日而去,其势直透来人的胸膛!
元修人在空中,见那弩箭当胸而来,袍袖一卷,大风扫得那弩箭猛地一沉,元修顺势踩着那弩箭鹞跃而上,逼近城楼。
“射箭!射箭!”城楼上的乱党头目连声呼喝,华家的人被绑成排押在城楼前,他却没下令斩杀人质。
杀人质也没用,来人既敢强上城楼,必是不将华家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的。
“杀了他!快!”眼看着来人离城楼越来越近,那头目边呼喝边焦急地举目远眺,哪知刚抬头,前方的人却不见了。
人明明在半空中,怎会没了
那头目一惊,扒着城楼便往下看,这一俯身,但觉下方有风拍面,凛硬如枪。他的影子遮住了枪头,不见寒光,却闻风声贯耳,大风扫过两鬓,他仰起头,看见血溅晴空,血点子落在脸上,尚觉温热。
那人睁着眼直挺挺地倒下,生机散尽前看见一人跃起,脚踏城楼而立,衣袂展若黑云,杀气似塞外风雪,煞人喉肠!
元修!
乱党看清楚来人,惊诧万分,但见元修手握弩箭,拳背青筋狰狞,指缝里滴出的血落在城楼的青砖上,鲜红刺目。那是他的血,半空中徒手夺弩矢,疾驰的矢刃割破了掌心。
箭头箭身被血染红了一寸,那是乱党头目的血,被他一箭将下颌穿出个血洞!
华家人目露喜色,乱党举刀齐砍!刀刚落下,众人一齐仰头,见墨黑的衣袂遮了日头,元修往城楼那头儿纵去。
那头儿,血从城楼上泼下,泼在元广高举的手书上,血点子溅了他一脸,温热,咸腥。
百官吸着气,眼珠子上下一移,目光定在元广靴尖前的一颗头颅上,那头颅华髻已乱,金簪翠钗散了一地,乱发遮着半张仰面朝天的脸,另外半张脸被血和泥土糊住,已看不清本来的面容,唯有城楼上那披着华裳的身子尚能看出女子生前的尊贵,只是那华裳已被腔子里喷出的血染红,观之触目惊心。
“娘!”元钰惨呼一声,断臂之痛尚在,母亲又在面前惨死,她眼前一黑,却因被点着穴,根本就晕不过去。
她的惨呼惊醒了元广,他踉跄一退,险些跌倒,被身后的宫人扶住后竟无力凭一己之力站起。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城楼,染血的手书被捏成一团,“你……你……”
元谦长笑一声,像是毫不在乎想要的手书被揉烂了,反而因手刃了继母而畅快不已,“这贱妇总算死在了我手上!害我妻,杀我女儿,一刀了结了这毒妇算是便宜她了!”
华老将军和华郡主的两个哥哥痛呼一声,扑向城楼下躺着的那颗头颅,听见元谦的话,华老将军明知还有华府的家眷在他手中,难以轻举妄动,仍旧怒指城楼道:“老夫必杀你!必杀你!”
元谦不怒反笑,笑得更加开怀痛快,笑罢看向元广捏着的手书,笑道:“爹的手书写不写其实都无关紧要,只要你的骨血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人,相府的一切自然是我的。”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往身后一扫,不紧不慢地将华郡主的尸体往旁边一推,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手上的血,而后将帕子随手一丢。
那一丢看似随意而为,城楼下的风吹上来的风却卷着那帕子飘向后方。血帕在青空下一展,遮了日头,却遮不住从城楼后方纵身掠来的人影。
那帕子扑向元修的脸,挡了他的视线,他却未停,一箭挑破了那血帕,挥臂一甩!正是这一刺一甩的时机,元谦掷刀而去,刀尖向着元修的心口!
此变惊了众人,百官皆不知元修为何会从内城的方向上了城楼,此刻危急,也没人有心思去想,甚至连出声警示的时间都没有,那刀尖便到了元修的心口!
元修不挡不停,任刀扎来心口,只望着元谦。两人的目光接上的一瞬,刀尖触上神甲,无声而落,元谦目露惊意,元修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望见了元钰洒血的断臂和倒下的无头尸身。他曈仁儿一缩,气息一乱,内息忽滞,猛地从高处跌下,砸在青瓦上,连同碎瓦一同滚下。
刀比人先落地,元谦足尖一挑,刀光似清辉,在人眼前打着转儿一卷,入得手中顺势斩下!元修单膝跪地,明知有险而不避,提着弩箭便往前一送,直刺元谦的丹田!
元谦屏息凝神,收刀疾退,元修起身之时,他已避到了元钰身后,拿刀抵上了元钰的喉咙,淡淡地道:“六弟到底还是上了这城楼。”
元修眸底充血,双拳紧握,弩箭在拳心里碎成齑粉,揉进割裂的伤口里,生生堵了那涌出的血,疼痛却没有进到心里。在望见城楼上的惨象时,他的心便已痛至极致,再痛已无知觉。母亲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在他身旁,断臂的妹妹就在他眼前,他却不看——不愿看,不忍看,不能看。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这杀他母亲伤他亲妹的人是他敬若大哥的兄长,今日成了死仇,不是他死,便是他亡。
元修不动,也不说话,心中尚有一丝理智残存,那便是他的妹妹。
胞妹尚在,不可轻动。
元谦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虽然元修的眼底犹如深潭,什么也看不清,但兄弟多年,他太清楚他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我这一生
元钰跌下城楼的那一瞬,元修纵身飞出,杀气自身后逼近他的后颈!
元谦方才掷刀未伤到元修,已猜出他身上穿有神甲,因此再生杀招便直取元修的头颅!
孟三大喝一声,扬鞭策马,直冲城下,人未到,已伸出双手去接元钰。
元修见势在半空中一旋,黑风般回扫城楼,刀尖被震得连声嗡响,刚猛之力顺着刀身直传向元谦的手腕,元谦松手,抬袖一拂,隔空运力,刀身经不住风雷之力的撕扯,铮地折断!两截断刀崩下城楼,元修展臂一捞,将半截断刀掷出,断刀嵌入砖缝的瞬间他一蹬城墙踩着断刀借力而起,墨袖一抬,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那半截刀尖,那刀尖割得掌心鲜血淋漓,墨袖翻舞间若黑云里出红电,划天裂地,直劈而下!
那霹雳之势连城台都可崩催,元谦堪堪一避,那刀尖却从他肩头划过,削锦衫如割薄纸,衣衫下有血噗地涌出!
元谦目光惊沉,他幼时忍受针法洗精伐髓之痛暗修密功,但元修自幼习武,后戍边征战十年,战意之盛煞气之烈非他能极,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过元修,但没想到他受了内伤还能有此功力!
元谦捂住肩膀踉退后,见那断刀从一架重弩旁射过,伤了他,竟威力不减,一刀断了牙弦,嵌入了地上的青砖里。他往那方向一瞥,见他的人持刀押着华家人正往这边奔来。
元修的目光向那方向一扫,墨袖猛地一卷,大风扫得奔来的乱党步伐一顿。
正是这一顿的时辰,地上的断刀被大风拔出,看似射向乱党,却半路一折,回刺元谦!
也是也一顿的时辰,乱党那边忽然生乱,元谦刚避开杀招,一仰头,见城楼上空飞起数颗人头,日头当空,血珠如线。就在他仰头时,元修杀至,两人缠斗在一起,人头沿着青瓦滚来,未落地,城楼那边便传来连声惨叫。
一名乱党趁乱逃出,刚转过廊角,一道寒光便射入腿窝,他单膝跪倒,尚未抬头,便被人将头一按,眉心正磕进被断刀斩断的牙钩,血珠许久后才从那人的眉心涌出滴在地上,一人从那人身后站起,白袍银甲,风姿清卓。
暮青!
方才元修忽然掠向城楼,暮青便知道城楼上必定出了事,元修驰骋沙场已久,对血的敏锐胜过她,加之他功力甚高,隔着那么远都能闻出血腥味来不足为奇。事发突然,已不能再等宫里的旨意,暮青当机立断,在乱党被元修吸引了注意力的工夫率人摸近,而后见机杀上了城楼。
“低头!”暮青冷喝一声,清音之中未含内力,却有冲破云霄之势!
元谦和元修缠斗的间隙望来一眼,正见暮青扣住袖甲,杀气如电,不见兵刃,唯见日头下有细如蚕丝的寒光一纵!
元谦仰身便避,丹田前却传来铁石般的掌风,他顿时足尖点地,在空中一个急旋身,绵柔之力绞着刚烈的掌风,一地瓦碎旋空飞射,去势如弹,厉若刀锋。
暮青转身,作势要避,刚转身便倏地停步,低头看向脚旁的一滩血迹,目露惊色。
元谦在旋身之势刚去,眼见着元修杀招霸烈,瞥见暮青怔住,落地之时拈过一片碎瓦便向她射去!
碎瓦之声破空而来,暮青忽然抬头,目光冷若寒霜,哪里还有方才的惊色
那血泊里有样东西,与血混为一色,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暮青却一眼便能认出,她刚才出手时就在血泊旁,早就看出那是半块舌头,方才不过是演戏。
元谦明白中计之时已晚,城楼的窗子里忽然射出一道冰丝,那人的手**力比暮青高得多,但见那丝残影般晃过,若千刀似万针,处处是杀机。元谦此时杀招刚出,正当收势之时,躲那窗内的杀机尚来不及,元修的掌风已至,他勉强向后仰避,胸口却仍被那掌风击中!元修练的是至阳之功,掌风刚劲,纵然元谦仰避时躲过三分掌力,那七分却仍然让他噗地喷出口血来,脚底一滑,跌下了城楼!
城楼下,元钰已被放到了地上,那半截断手被拼在身侧,伴着华郡主的头颅。少女闭着眼,神态安详,嘴角尚有一丝残存的笑意,元广跌跪在妻女身旁,悲痛已极。
圣驾及百官尚在,四周静悄悄的,自先帝暴毙,元相摄政,这二十多年来,大兴的江山已明着姓步,暗里姓元,今日之前谁也想不到元家会落得这般狼狈的境地。而圣上夺了皇宫,今日江山会落入谁手,满朝文武的生死富贵又系于谁手
长久的静默,直到有人指着城楼高处惊呼出声,百官一齐抬头,才看见元谦跌下了城楼。
三丈城楼,元谦含血跌下,长风鼓起华袖,翩若青鸟,百官屏息惊望之时,忽然有人冲出人群,手里握着把刀,步态跌跌撞撞,神情悲怒癫狂,奔到城楼近处,举刀便迎着元谦刺向上空!
百官惊心,但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元广!
元谦跌下时远离了城墙,正设法借力,忽觉杀气刺破长风而来,直指他的后心!他顾不得心脉钝痛,强行运力当空一旋,翻身便是一掌!掌力逆长风而行,一掌断了刀身,刀尖反崩,噗地刺入了举刀之人的喉咙!
长风呼啸,铮音不绝,刀入血肉之声沉闷短促,元广踉跄一退,眼望着元谦,手指着青空,喉口汩汩地冒出血来,吞了森白的断刀。
“爹”元谦离地仅余一丈,竟忘了反应。
元修纵下城楼,凌空一掌,直贯元谦的后心!
骨碎之声如晴天落雷,元谦噗出的血溅在元广的脸上,元广踉跄着跌倒,眼看着元谦就要砸中他,元修凌空踢出,借力而落,元谦砸向一旁,百官呼啦一声散开,见元谦重重跌下,元修奔向元广。
那崩断的刀尖嵌在血肉里,割断了喉管,元广口中涌出血沫,看人已是眼白多,瞳散如将死之人。
“爹!”元修双膝跪地,噗通一声,日头照着七尺男儿的项背,曾经英武豪烈可顶天立地,而今伏地痛极难立。
元广张了张嘴,血从嘴里咳出来,想说话却已不能出声,他只抬了抬手,指了指元修,指了指元谦,指了指城门。
厚重的城门隆隆一响,从里面搅动开时,阳光从门缝里透出,仿佛一道金毯铺向长街,迎江山之主天下之君进城入殿。
元广伸着手,看着城门缓缓开启,看着白光渡来指尖,虚虚一抓,一手空无。
这一生的江山大梦,眼看着将要到手,却在血里化作泡影。这一场江山大梦做了半生,嫡妹入宫,痛失皇儿,嫡子无心天下,庶子图谋兵权,那嫡庶身份尴尬的儿子弑父杀母,逼死嫡妹,计杀兄弟,欲谋江山……到头来皆是一场空争斗。
城门里走出一人,雪袍银甲,年华正好,那风姿似这富丽江山里的一抹天青色,丹砂难着,浓墨不染,披一身白辉,却与青天同色。
那盯着城门的苍老双眼渐渐翻出眼白,抓向城门的手缓缓落下,打在青砖上,咚的一声,不知敲在了谁的心头,城楼下一片死寂,百官望着那立在城门口的少女。
“乱党已诛,城门已下,即刻起文官弃轿,
第二百五十四章 唯我独尊
百官齐刷刷转头!
孟三正扬鞭策马率军进城去追元修,惊见此变忽然勒马!
城楼上,月杀纵身掠过百官头顶,急追而去。
盛京宫里,石门封死了密殿,元敏的笑声刚落,忽然便觉得眼前有些模糊,金碧辉煌的密殿不知何时幻化成了云宫,云海缭绕,金殿生辉,有仙人自壁画中乘云而来,声音虚缈,问:“此殿可有去路”
元敏虚虚抬手,指向石门。
那声音又问:“机关在何处”
元敏依旧指着石门。
步惜欢瞥了眼身后,刚回身,云海便在元敏的眼前散开,她神智一醒,见自己正指着石门,顿时露出戒备之色。
“难为皇帝了,竟能练成这等上乘的密功。”元敏冷冷一笑。
步惜欢回头淡淡地看了眼元敏,嘲讽地道:“愿赌服输,太皇太后从来就不是这种人,到了此时了,还想套朕的话,你还想着出去,将朕的人全都处置了”
元敏的目光幽深冷寂,不说话,那神情却形同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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