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秦晋到了现在还卖着关子,只让房琯稍安勿躁,时辰到了好戏自然上演。
说着话,秦晋由马上下来,在一片土埂前面停下,舒展了一下腿脚,舒然道
“距离好戏好有些时候,相公何不下马来舒展舒展筋骨。”
对秦晋的故意卖关子,房琯只觉得好似身体有痒挠不着的难受,追问下去得不到答案,可又无法拿出宰相的架子强令其说出来。事实上,别说房琯是现在的处境,哪怕风生水起之时,秦晋也同样不会在意他的宰相权威。
他只得悻悻的道
“既然卖关子,又何必这么早的把老夫叫醒呢”
秦晋见房琯如此抱怨,呵呵笑了起来,同时又手指着漆黑中若隐若现的关城,道
“如果秦某说,一个时辰之后,横亘在面前的新安关墙将会坍塌,相公信也不信呢”
“甚”
房琯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话,让新安的关墙塌掉,怎么可能嘛就算新安关墙的规模远没法和长安、洛阳这种大城相比,可夯土墙的质量也差不到哪去,铁镐刨在上面充其量也就有个白印,连渣子都未必掉下来一点。这种夯土墙唯一的弱点就是水淹,当年秦灭六国,王贲伐魏,就是引黄河之水,生生泡塌了大梁的城墙,可那也是用了数月的功夫,绝没有短时间内奏效的道理。
更何况现在是旱季,新安东西两侧的三条河水其中有两条都枯了大半,还有一条更是枯的连河底都露了出来,引水陷城这种事是绝不可能了。
房琯心里转过了不知多少个念头,没好气的说道
“如果秦大夫半夜折腾老夫就是为了说这几句玩笑话,未免,未免……”
一时间,房琯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这个行事异于常规,往往又收到奇效的人,难道秦晋还能请来天兵天将助阵不成若如此,还真没准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新安,别说新安了,就算拿下洛阳又算得了什么呢
房琯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惹的苦笑连连,天兵天将那是只存在于传说和神话中的东西,这凡世间又有何人见过呢
盛夏的蚊虫很多,房琯被身周嗡嗡嗜血的小虫子弄得耐心渐失。
秦晋却耐心的很,仿佛蚊虫的叮咬对他没有一丁点影响。
远远的,已经可以隐约听到鸡叫的声音,虽然此时天色依旧漆黑,然而秦晋知道,天马上就要亮了。鸡叫的时辰,大约是秦晋前世的凌晨三点钟左右,现在正值盛夏,从此刻开始到四点钟,天色将逐渐转亮,几乎每十分钟都会有肉眼可以看得到的光线明亮变化。
“难道相公以为秦某兴师动众,折腾起全营的军将,就是为了戏弄你吗相公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秦晋的话说的很不客气,房琯反而却反思起来,觉得十分有道理,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对答。
随着鸡叫以后,原本天空的一片漆黑也渐渐淡去,隐隐透出了几许光亮。房琯瞄了一眼三里以外的新安城墙,上面的风灯依旧摇曳闪烁,可其上又似乎人头攒动。
“大夫若袭城,城上有了准备可如何是好”
他当然不希望秦晋失败,因为秦晋的失败就等同于大唐的失败,朝廷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失败了。
秦晋则对房琯的担心毫不在意。
“神武军数万人布置在城外,虽然距离有三四里之远,但被城内的贼兵发觉了也不奇怪。”
此时,房琯也算想明白了,秦晋如此笃定就必然有不为他所知的办法,是以也不急着追问质疑或者劝说了,只强耐着性子,等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答案迟早会揭晓的。
天色渐亮,前后左右
第七百二十八章:破城乃易事
房琯直觉得脚下大地在剧烈的颤动着,他的第一反应是发生了大地动,但马上就明白了,这很可能就是秦晋口中的奇迹,接着又联想到,这个奇迹一定与自己刚刚点燃的那五根奇怪的绳子有关。
借着东方隐隐泛白的光线,绝大多数人都目睹了此生不曾见过的震撼一幕。新安关城的一段城墙居然整段爆裂坍塌,腾起的尘土在上空呈现出巨大的蘑菇状。
满身泥土的清虚子第一个跳脚欢呼,一日夜连续不停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这爆炸的一幕他早就在长安郊野的深山里试验过无数次,今日终于应用在实战中,而且幸不辱命,如何能不兴奋激动呢!
“成功了,成功了!”
相对绝大多数人的震惊与激动,秦晋的脸上依旧水波不兴,他的双目紧紧的盯着烟团之下的关城,但愿炸出的豁口足够大军通过。
与此同时,十数骑兵往烟团笼罩的关城处冲去,由于其间的壕沟大半都已经填平,是以他们一路上毫无阻滞,顷刻既至。
很快,秦晋所希望的消息被传递回来。
“全军听令,攻城!”
军令一经下达,准备了半夜的将士们早就憋足了劲,如溃堤洪水一般冲了出去。
此时,房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秦晋究竟是用什么手段使得新安关城于瞬间坍塌的,而且其中的威力竟与大地动不遑多让,难道真请了天兵天将不成
然则现在是战时,秦晋早就没有功夫理会房琯,房琯也识趣的只看不说。现在就算傻子也清楚,神武军于黎明时分发起了决战,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新安关城被炸开了近三十步的口子,大批的神武军由缺口处蜂拥而入。
就实而言,城中叛军早就发现了集结在城外的神武军,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攻城战。可突如其来的大地动与大段城墙坍塌,彻底将城上城下的叛军吓傻了,而且由于负责指挥的校尉与大批军卒在城墙坍塌时被当场活埋,使得躲过一劫的其他军将们陷入一种惊恐莫名的涣散状态,面对冲进来的神武军没有半分抵抗能力。
当令狐潮正在美梦中洋洋得意之时,婢女惊慌的呼声将其惊醒,他不情愿的抱怨着
“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不到日上三竿,不要惊扰了……”
他昨夜兴致大起,连御三女,身体疲惫之至,只闭着眼睛要将扰人清梦的婢女赶出去。
“将军不好了,刚刚有军报送来,说,说唐军已经进城了!”
令狐潮依旧闭着眼睛,甚至不屑的重复了一遍
“进城,进城……怎么可能”
“将军刚刚难道没有感觉的大地动吗据说正是大地动之后,关城塌了一大片,唐军这才趁虚而入的。”
其中一名婢女伶牙俐齿,倒是说的明白。可令狐潮依旧头脑昏昏沉沉,也许是睡得太沉了,根本就不曾感觉的有什么大地动。
“一派胡言!哪来的大地动,莫要乱我军心!否则立斩不赦!”
此话说完,令狐潮忽然就听到了外面隐隐传来的喊杀声,甚至还有此起彼伏的爆响,他猛然睁开眼睛,身子倏地弹了起来。
“快,快拿某的铠甲来!”
唐军进没进城令狐潮不敢确定,但只凭着如此密集的杀声,关城上一定爆发了大战。
这可与之预想的相差甚远,如果神武军打算填平了城外的壕沟再进行攻城,那么至少要耗费三日功夫,也就是说他还有三日的功夫可做准备。谁知道秦晋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填了一天的壕沟就发起了攻城大战。
令狐潮暗道中计,此时方知小看了那秦晋,原来所谓的填平壕沟不过是麻痹之计,其最终目的不过是使自己放松警惕而已。
很快,三十多斤重的铜甲被两名仆役抬了过来,一干仆从正打算伺候令狐潮披挂整齐,却有部将直冲进了内宅。对此,令狐潮大为不悦,可见他一身血肉模糊,便又将斥责的话咽了回去。
“何事如此莽撞”
“将军,大事不好,关城坍塌,唐军入城,咱们,咱们抵挡不住,,将军请快快撤离吧……”
“甚”
令狐潮登时气血上涌,情知军情非虚,却又难以置信。他几步上前揪住了那血葫芦一般的部将,厉声喝问
“说!城墙好好的怎么就塌了”
“末将也不清楚,大地动发生时,将士们不是被活埋,就是让飞溅的碎石土块砸得重伤毙命,末将命大……”
瞬息之间,令狐潮心念电转,他顿时意识到现在不是追究城墙为什么突然坍塌的时候。
“唐军有多少人进城了调集全部兵力,务必将他们撵出城去!”
令狐潮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岂能因为部将的几句绝望之词就不顾一切的逃命呢
“大地动后,所有人都无心应战,城内将士们都成了眉头的苍蝇,已经,已经无从抵抗!”
几名仆从正替令狐潮披挂,但这种铠甲样式复杂啊,若完全披挂好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现在听说唐军打进城了,仆从们心慌也就手乱。令狐潮胸中的愤怒无从发泄,便一脚一个把身前两名仆从踹得飞了出去。
随即,令狐潮又吧身上挂了小半的铜甲甩掉,径自抄起袍服草草穿上,便急急出了府邸。
到了大街上,令初潮才切身感受到了大乱将至,作鸟兽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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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将相起争执
令狐潮组织部将对神武军的进攻做了顽强的抵抗,其麾下的人马本来战力不俗,又携着攻克睢阳斩杀张巡的威势,绝不至于如此孱弱,但关城惊天动地的大片坍塌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士气一泻千里,再加上神武军战力远非其他唐军可比,此消彼长之下大败亏输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则,令狐潮毕竟没接触过神武军,他在投了安禄山之前仅仅是雍丘的小小县令,发迹点比秦晋也高不了多少,见识本就有限,加之成名以来所接触的也仅仅是河南南部与两淮之唐兵,对于这股主要兵源来自于关中河东的骁勇之军陌生至极。
“都说河北河东之兵半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令狐潮轻敌了啊!”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轻敌使自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撤吧!”
眼见再也无力回天,令狐潮果断的下达了撤兵的命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和唐兵死磕硬抗才是最愚蠢的。
“报!唐兵迂回到东面,打下了东门,咱们的后路断了!”
“甚”
令狐潮大惊失色,新安关城与寻常县城不同,乃是夹在两山狭长地带的一座关城,北面是条河谷,南面则直接背靠山崖,所以只有东西两个方向布置有城门,现在东西两门都在唐兵的控制之下,他们岂非就成了瓮中之鳖
“唐兵刚刚夺了东门,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集中全力夺回东门!”
令狐潮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如果夺不回东门,等待他们的下场不是被俘便是被杀!
古往今来,哀兵要么奋死一战,爆发出濒死之前的最后劲力,要么士气尽失,任凭敌方予取予夺。令狐潮麾下的人马罕见的属于前者,这一点令秦晋都大为讶异,以他所见过的情形,但凡经过连番打击,陷入这种绝地的人马基本上已经战力消頽大半,可眼前这仅余的万把人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可以说,令狐潮残兵对东门的反扑是极为凶猛且凌厉的,若非神武军祭出了看家的利器霹雳炮,只怕还真要被打的溃退。数百枚霹雳炮扔了出去以后,把凶猛异常的令狐潮残兵炸了个血肉横飞、七零八落,反扑势头也就此功亏一篑。
房琯随着秦晋一同登上了新安北部一处城头阙楼观战,登高望远便可直接把这一幕血腥无比的战斗场面尽览无遗,其间他也紧张的浑身冷汗,又知道新安城中街道狭窄,无法展开军队进行大规模作战,是以叛军是有极大可能在局部夺得优势的,可霹雳炮的威力再一次使他陷入难以自制的震惊当中,这就是清虚子口中可以糜烂一片的火器吗
他原本以为清虚子那道人是信口开河的胡扯,现在才知道所言非虚,事实甚至比之表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炸塌城墙的一幕并不直观,而这一次霹雳炮在光天化日下所展现的威力则是实实在在的,房琯这才清楚的意识到火器是一种威力恐怖的武器。
秦晋在围攻令狐潮残兵的同时,也加大了劝降的力度,如此消耗下去,所取得的胜利,对于神武军而言毫无意义。
神武军攻势减缓,此起彼伏的劝降声则越来越大,军中不少嗓门大的被专门组织起来,冲令狐潮残兵喊着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话。
房琯发觉了这些大嗓门军卒所喊的劝降之语惊人的一致,便也猜到了他们必然在此前都经过了一定程度的训练。
“秦大夫难道还专门训练了他们,只为劝降”
秦晋点了点头,杀伤敌军从来都不是他的第一目标,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神武军再骁勇也会出现大量的伤亡,如果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又何必选择费力不讨好的强攻呢
“大夫可曾想过这些人一旦投降了又该如何处置吗”
秦晋的目光忽而变得复杂起来,不答反问
“老相公以为当如何处置呢”
房琯倒也开诚布公,没有丝毫的吞吐。
“叛军中多有汉人唐兵,但这种人反复无常,若放掉必然又重新逃回叛军之中,若留下也无法安置地方成为良民,只能白白的浪费本就紧缺的粮食。所以最佳的处置手段只有一种,就是全部杀掉!”
说话间,房琯的面色凝重,声音也变得极是低沉。
“然则,杀降不祥,这只会累及大夫,或在青史之上留下难以抹去的骂名。因此,老夫建议大夫,于两军交战之中,将其彻底全歼,岂非两全其美”
房琯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杀降一事对他而言,是个难以绕过去的坎。但是,他毕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所以稍微变通一下,使这些当死之人死在战场之上也就说得过去了。
秦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
“想必老相公也是如法炮制那些反复无常的团兵吧”
房琯没有否认,重重点了点头。
“杀人诚非老夫所愿,然则天下社稷为重,在不愿也要有所为!”
顿时,秦晋击掌笑道
“老相公好手段,不过秦某却又不同的看法。”
说话间,被围在几个坊内的残兵已经不再进行反抗,神武军方面则进一步加深了攻心战术,秦晋瞥了一眼城内局面,又笑呵呵的看着房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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