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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秦晋心道,这哪里是说也无益,分明就是慌乱逃命间顾不得啊,抑或是说房琯在发起火牛阵之初,对敌我双方的态势对比也没有一个清醒而又准确的认识。

    说了一会话,秦晋见实在了解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也道

    “房相公且先去洗漱休息,秦某这一两日功夫就会派员护送相公返京!”

    岂料,房琯却眉毛一挑,不满的看了秦晋一眼。

    “谁说某要返回长安虽然出师未捷,但留下来总能给大夫出谋划策,多尽一份力,也算某多恕一份的罪。”

    说话间,房琯的眼窝里突然溢满了泪水,秦晋看得出来这不似作假,只是暗叹此人越想恕罪,只怕越会乱了大势!

    一念及此,秦晋也不为难房琯,便又道

    “秦某就先行派人向天子报一声平安。”

    “如此甚好,某也正好要向圣人禀明一切情由……”

    只有提及天子的时候,秦晋那满是傲慢的神色里才会平添几丝苦涩之意,但随之又稍纵即逝,若非敏感之人甚至不能感受到他这微弱的内心变化。

    打发走了房琯,秦晋和一干佐吏也急不可耐的出了军帐,此时账内已经遍布房琯身上的骚臭之气,熏的人阵阵作呕。

    清虚子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才语带嘲讽的在秦晋身侧说道

    “这房琯还真是好算计,知道如果就此回到长安必然要受到严惩,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在大夫手中夺些功劳,好做将来开罪之用!”

    秦晋不置可否,心道房琯不敢即时返回长安只怕是有可能的,但说此人心思如此苟且,也还看低了他。房琯毕竟还不想杨国忠、李林甫那样毫无道德底线,只是这种有底线的人如果犯了轴,可比那种没底线的人难对付多了。

    见秦晋不搭腔,清虚子兀自没完的聒噪着

    “还以为这位相公有多大能耐,闹了半天也是个半瓶水的角色,天子怎么就用了这等人为将呢以贫道观察,此人可不是安分守己的主,说不定就要腆着脸插手军中事务!”

    对此,秦晋毫不在意,房琯能管得了自己,却指使不动神武军中的一兵一卒,他若愿意插手,就让他插手就是了。

    神武军越过渑池以后,行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因为附近的百姓居然渐渐多了起来,但除了百姓以外,残兵游勇也到处都是。当世之时,绝大多数的军队,有统一的指挥就是朝廷王师,一旦失去了约束,就与乱匪也没什么区别。这些人流窜于乡间所造成的危害甚至于远胜乱匪,毕竟这些残兵是受过军中训练的,又有过实在经验,不少人都是上过阵,杀过人,见过血的。强抢百姓,草菅人命也就毫无心理障碍。

    对于这种祸害百姓的残兵,秦晋只要捉到现行,简单讯问以后便会就地斩首,然后将他们的首级割下,挂在官道两旁高高竖起的木杆之上。

    一连三日功夫,秦晋都没见到房琯的影子,可就在第三日头上,房琯出现了。

    秦晋一看到房琯,就知道此人肯定没有好事找自己,虽然他的脸上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这笑容里可不见有几分真意。

    果不其然,房琯脚步还未停稳,就直接质问

    “三日功夫大夫走出去不过三十里,如此磨磨蹭蹭,难道大夫就不怕叛贼准备的周全了届时再战,恐将损失更多的将士性命!”

    秦晋还在装糊涂,反问道

    “房相公何出此言啊”

    房琯又语带讥讽

    “还是大夫怕了,推诿不敢前进”

    秦晋被气笑了,他真是不清楚房琯哪里来的自信,敢在自己面前屡屡叫嚣,只是从房琯的眼睛里,能看到的都是满满的防备与责难。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秦晋又是一句反问,谁料反倒叹了口气,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的爆发。

    “唉!老夫知道你怎么想的,一个丢光了部下的宰相,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呢”

    这番话显然是出自房琯真心,秦晋登时觉得奇怪,揣测着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虽然房琯现在落难的凤凰,可此人却是倒了人不倒架子,这种心理素质也绝非凡人能够企及的。

    因此,秦晋对于房琯还是留了不少颜面,至少不会真正的让他下不来台。

    “正因为老夫有过失败,才会成为大夫的前车之鉴啊,血淋淋的教训,难道还不足以让




第七百二十章:苦果何须尝
    霎时间,房琯横眉怒目,难道这是要民变吗

    这位宰相虽然刚刚经历了洛阳惨败,可心气依然很高,不倒最后一刻,除非

    出于以往的经验,朝廷除了外患以外,还有两种情形须极度严防,一是叛乱,二是民变。而历来负责的官吏对这二者都不会有任何的手软和犹豫。

    “区区乱民敢攻击大唐宰相,这是要造反吗全军听令,就地警戒,若有冒进者,一律弩箭射杀!”

    不过,落地有声的军令却没有换来同声应和,反而还得了领军校尉的反驳。

    “相公容禀,神武军律令森森,决不允许以刀箭相向百姓!”

    房琯双目似喷火一般,若是按照其领兵时的性子,有人胆敢公然抗命,为了维护统帅的威严,便会毫不犹豫将之斩示众!

    “怎么难道以为我这大唐的宰相杀不了神武军中区区校尉吗”

    话已经说的极重,稍有胆怯之人,在房琯强大的气场之下都难免会选择屈服。然则,这个校尉却仍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拱手道

    “若相公以律令杀了末将,末将心甘情愿,可与百姓刀箭相向的事,末将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胡说八道,那是百姓吗”

    房琯气吼吼的指着越来越近的百姓,“难道他们拿起了柴刀,斧子也要老夫引颈受戮荒谬,荒谬至极,既然他们选择了暴力,那就是乱民,是贼子,人人可得而诛之!”

    任凭宰相喊的山响,那校尉却不为所动,只平静的回答道

    ‘末将奉大夫之命保护相公周全,便一定不会有辱使命,请相公尽与末将离开此地。’

    那校尉居然要逃走,房琯吃惊的看着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呢。这还是传闻中骁勇善战的神武军吗居然连乱民都退避三舍!虽然对方有千余人,可他们人众二百,又都是骑兵,以一敌十也还绰绰有余。

    “一群懦夫,老夫何时说过逃走若害怕了,你们先走便是!”

    房琯笃定了这些家伙不会丢下自己,竟然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也就是耽搁了这一忽的功夫,乱民闹哄哄一片的追了上来,把房琯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房琯自有他的打算,他就不相信,乱民已经把刀架在神武军的脖子上,神武军也不会反抗

    百姓们将他们团团围住以后,似乎并没有打算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杀一气,有个看似领头的人,扯着嗓子高声大喝着

    “只要交出房琯老贼,俺们自然会放诸位壮士平安离去!”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对,交出房琯,俺们也不想滥杀无辜!否则,否则俺们宁可去投了大燕,也不会如此苟活于世!”

    这时,神武军校尉抢先出阵,问道

    “请问诸位相亲,因何穷追房相公不放啊”

    乱民百姓的领头人一连悲愤恨然之色。

    “就是房琯老贼,杀了俺们的父子兄弟,不信壮士问一问,这十里八乡的,有哪一家没有人命丧在这老贼之手”

    被一口一个老贼的骂着,饶是房琯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也着实是沉不住气,涨的满面通红,指着百姓们产生质问

    “房琯一身许国,何曾与你们有这等血海深仇”

    “老贼难道忘了,这河洛之地有多少团兵命丧你手吗”

    “这……他们叛降反复,便该死!”

    这句话一出口,房琯就有些后悔,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果不其然,乱民百姓们立时就有如炸锅一般,群情激奋。

    “还与这老贼聒噪个甚咱们人多势众,把他们一锅杀干净了事,待大仇得报,咱们就投了大燕去!”

    “对,杀了房琯老贼!”

    眼见着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房琯已经心生后悔,不该意气用事,如果随那校尉逃走,此时又何至于身陷险地难以自拔呢

    扫视了人山人海的四周,房琯已经分不清楚那些是i看热闹的百姓,哪些是怒气冲冲赶来寻仇的乱民。

    关键时刻,那神武军校尉却临危不乱,依旧一脸平静的向四周的百姓高呼着

    “诸位父老乡亲请稍安勿躁!某乃神武军校尉,相信秦大夫一定会还诸位一个公道的!请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糊涂事!”

    百姓们似乎对神武军的感观还算不错,听到神武军的名头,言语间似有软化。

    “俺们知道神武军是为咱老百姓着想的,可如果杀不了房琯老贼,那些九泉之下的冤魂们又如何安息那可都是俺们的骨肉兄弟啊!”

    说话间,乱民头目已经带上了哭腔。

    “杀房琯,杀房琯……”

    很快,对房琯的喊杀声就响成了一片。纵使房琯自问扪心无愧,可在此情此景之下也是胆战心惊!

    如果人人皆曰其可杀,他哪里还有活命之理呢就算此时让天子来选择,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获罪的宰相以挽回民心。民意。

    顿时,阵阵委屈与悲哀自房琯的胸腔内升腾而起。这等场面当真讽刺至极,他自诩为国尽忠,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松懈,到现在竟只换



第七百二十一章:重返新安城
    出人意料的,房琯竟然张口结舌了,最后只干涩的说了一句

    “老夫今日方知当初之失啊!”

    此时的房琯已经意识到了,杀人惩戒固然有其必要性,但因此而失去了河洛数百万百姓的支持却是失远大于得。若教条的施政、治军,可能与纸上谈兵所受到的危害是等同的。然则,这些痛定思痛后的道理,房琯就算想得通透,又怎么可能落下脸来在秦晋面前剖白心迹呢总算他还是个心思磊落的人,纵使嘴硬也承认秦晋所质问指责的没错。

    原本秦晋准备好了一大车的话要对房琯狂轰滥炸,彻底浇灭他的嚣张气焰,孰料这才质问了一句,对方居然就服软了。这让秦晋有种一拳击空的感觉,好似有力使不上。

    “老夫此前的确对大夫颇多偏见,现在也不妨明说出来。”

    见房琯出人意料的如此坦诚,秦晋舒展了面部肌肉,呵呵笑道

    “秦某又何尝不知呢如果房相公能少一些对秦某的猜忌,将相同心协力,未必不能留下一段传世佳话……”

    谈及名流后世,房琯的情绪突然显得有些低落,此前一直强撑着的硬气形象也渐渐如冰块一般消融。

    只听他缓缓的低叹了一声。

    “唉!老夫身负败军之罪,哪里还有这等机会了之所以留在大夫军中,是希冀于可以将功补过,就算不能恕万一之罪,哪怕有一份对朝廷有利,也就心满意足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相公何须如此消沉况且民营的差事,秦某还要仰仗相公呢……”

    秦晋的这番话显然有点言不由衷,可房琯听了则愕然问道

    “难道老夫今日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秦大夫还信得过老夫”

    秦晋直言不讳道

    “只有犯过错才能有所得失,经办差事才会避开此前犯过的错误,因而秦某用人从来不看对方犯过多少错误,只看其会不会痛定思痛,举一反三!”

    闻言,房琯啧啧连声,虽然没说出口,却对秦晋的用人之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与时下官场的惯例正好相反,身为上位者甚少有如此用人的。

    虽然秦晋这话说的高高在上,仿佛视房琯为下属一般,可房琯竟浑不在意,并且虚心的向秦晋讨教起了处置民营的关键问题。

    随着两人的深入接触,秦晋现自己也对房琯有着本能的偏见,以为这个老家伙志大才疏,刻板僵化。事实上,并非全然如此,此人在看待很多问题上有着独到的眼光,常常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关键之所在,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其绝非庸才,身为宰相也不是名不副实。

    夜色渐深,直到军中佐吏忍不住提醒,秦晋和房琯才恍然,已经到了子正时分,与此同时,肚腹中早就空空如也,饥饿感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端上来羊肉面饼解饿!”

    说着,秦晋又冲房琯笑道

    “说得兴起就忘了时辰,老相公且吃过了饭再回去歇息!”

    房琯似兴致高涨,脸上没有半分疲态,只一摆手。

    “老夫与大夫相见恨晚,就算对坐交谈三日三夜,也不觉得饥饿疲惫。”

    说到此处,房琯又探手摸了摸肚腹,笑道

    “不过经人提醒之后,老夫的五脏庙也在响个不停……”

    秦晋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开始只打算教训教训这个眼高手低的宰相,最后居然使得他们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之间关系缓和之快,实在令人咋舌。而就在今日一早,秦晋还恨不得赶紧将这个老家伙撵回长安领罪去,免得留下来碍手碍脚。

    秦晋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现在竟有点为房琯未来的处境隐隐担忧起来。

    此人最初反对自己,是出于公心,现在与自己相谈甚欢,虽然说不上尽释前嫌,可也是出于公心。总而言之,房琯的确不讨人喜欢,但也绝非大奸大恶之辈,只是在处理矛盾之时过于急躁,又往往不得其法而已。

    只是不论房琯再如何一心为公,洛阳的惨败是切切实实的,全军覆没也是切切实实的。将来他回到长安,就算天子有意网开一面,悠悠众口又岂能饶了他

    很快,热气腾腾的炖羊肉被端了上来,烤饼还散着炉火烘出的面香,立时便使人流涎不止。

    秦晋拿起了一张面饼,刚咬了一口,便见军中佐吏急吼吼的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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