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阎行看着谨慎退回席位的毌丘兴,微微一笑,环视帐中此番随行的霸府掾史,口中说道:
“既然王忠也已经归降,那这三辅之地算是总体平定下来。鉴于关中残破的实际情况,将军府除了要大力推行屯田之外,还要改革赋税,废弃之前的算赋、口赋、刍藁钱等一众捐税,改以按田亩、户口缴纳定额的粟、麦、绵、绢等实物,诸君以为如何今日也议一议吧。”
听到阎行的话,帐中的掾史顾视左右,纷纷就“租调制”一事商议起来。
当今世道正处乱世,货币不通、商旅断绝,人与人之间的交易完全回到了以物易物的状态,其中又以关中为甚。其他地方的货币不通,更多原因是战乱不休,生产资料尚且不足供应民众的需求,就更别提用来换成五铢钱流通了。
而关中除了以上原因之外,还有一个致命的原因,就是董卓执政期间铸造滥发大量的小钱,这种董卓小钱看似短时间内将空虚的国库填充饱满,可数量庞大、质量过差的它们很快也显现出巨大的恶果来:
劣币驱逐良币,五铢钱不断贬值,粟米、小麦、食盐、麻葛、绢帛等日常必需品则价格飞涨,加上后续无休止的战乱,关中的民生经济彻底崩溃,不管是董卓小钱,还是汉五铢钱都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在这种情况下,初定关中的阎行若是按照以往的算赋、
第535章 仕宦显达人常情(完)
一场期期艾艾的交谈过后,这位名叫马钧的年轻人,脸上终于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激动退到了帐外。
织绫机、投石车的实物都没有见到,但裴绾还是凑过头,看着一张织绫机和一张投石车的图纸,忍住不扑哧一笑,向阎行说道:
“单看这图纸,这位马君心思和手艺倒是精巧得很,就是说话不太利索,他若还是一心仕宦,有这天生的缺陷,那就有些可惜了。”
阎行点点头,结合马钧之前断断续续的介绍,再一次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两张图纸。
绫是一种表面光洁、做工精致的提花丝织品,因此织绫机相比起农家简陋的手摇织布机,要更加精密复杂,而马钧图纸上的新式织绫机就是要将织绫机改进得更加简便、容易操作,原本织绫机上的五十蹑(踏板)、六十蹑通通改成十二蹑,在质量不降低的情况下,新型的织绫机可以比原来的织绫机提高四五倍的效率。
而新型的投石车,则是轮转式的发石车。以往的抛石机每发射一次,都要花费一些时间重新装填石弹,而马钧设计的新式投石车则在某种程度上克服了这一缺点,当发石车类似水车一样转动的时候,挂在大木轮上的砖石将会如接连不断地向前抛射而出,达到了密集覆盖战场、大量杀伤敌军人马的目的。
新式的织绫机的效果如何,阎行还未亲眼目睹,需要等官营织室反馈情况,但从前汉织绫艺人,钜鹿陈宝光妻所织散花绫“机用一百二十蹑,六十日成一匹,匹值万钱”的情况来比较,从一百二十蹑到五六十蹑再到十二蹑,马钧改进的织绫机效率无疑要先进很多。
至于新式的投石车,久经沙场、谙熟攻守的阎行在内心并不太看好马钧的轮转式投石车。
这种轮转式投石车,虽然一时间能够达到密集覆盖战场的效果,但它再次装填多枚石弹的时间也要比普通抛石机更长。用来攻城,对付城垣、楼橹它的威力太小,用来对付战阵上的敌军人马,它又太过笨重,不能灵活调转和精确瞄准,哪怕真正造出来了,也只能够作为守城的大型器械配合使用。
重新收起这两张图纸,阎行突然也笑了笑,对裴绾问道:
“文崇,你说说,刚刚孤想将马德衡派往织室专营改进织机一事,为何他急的满脸通红,汗如雨下”
想起马钧刚刚的窘态,裴绾也忍俊不禁,他说道:
“将军,这位马君,心思、手艺奇巧,虽说前来进献织绫机、投石车,但并不想成为公输班一类的天下名巧,他想要效仿的,是前汉的张平子,精思巧技只是仕宦的手段,他可不想将军将他当成了巧匠对待。若非马君口齿不便,只怕也要阐述诗书经典、治国之道了!”
马钧想要成为的是张衡一样的人物,而不是公输班那样的能工巧匠,时风如此,阎行自然也能够理解,他不由莞尔地看向裴绾说道:
“所以孤索性先将他辟除入府中,要先让他知道将军府的用人是唯才是举,无论工商仆隶,但凡有治政用兵、佐国安民之术的,孤都会一概擢用,岂止经书一途。”
马钧虽然有口吃的毛病,但心灵手巧,在机械技术上有着过人的天赋。阎行相信,在自己的将军府中,他一定能够能好发挥自己的独特的才能。
由扶风马钧联想到了马腾父子,裴绾这个时候,也问出了心中潜在的疑惑。
“将军既然都将扶风的马钧辟除入府了,那为何不将马家的几个子弟也辟入府中,以安马家上下之心”
听裴绾说起了马家父子,阎行摸着颌下的短髭,沉思不语。
在平定关中之后,马腾军被阎行淘汰老弱、收编成为麾下的兵马,而主将马腾则被阎行上表荐为安西将军,安置在长安城中,连带着很多马家的子弟都闲置下来了。
马腾在军中威望素重,不宜再让他重新掌军,但为了安马家上下的心,霸府拔擢马家子弟为军中将校,却是很有必要的,只是身为骠骑将军的阎行,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倒不是阎行不想用马家的子弟,相反的,阎行的设想远比裴绾等人要想的更远。
阎行准备召集六郡的良家子、豪强胡酋的子弟,编练组建一支新的军队。
两汉因为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的民众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所以一贯优先从六郡良家子中选给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从军征战,关西由此多出名将。
但本朝因为羌乱等影响,安定、北地两郡内迁,只保留了一部分的郡县,上郡、西河两郡在内迁之后则彻底沦为羌胡部落的牧马之地,陇西、天水(汉阳)两郡因为边章、韩遂之乱,逐渐脱离了汉廷的控制,所以汉廷选拔六郡良家子从军征战,再也无从谈起。
到了灵帝之时,汉廷变成了更加依仗湟中义从胡、匈奴、屠各、乌桓等羌胡部落的兵马,以及从郡国招募三河骑士、丹阳兵、淮泗兵作为兵力补充。
而阎行此番准备召集六郡的良家子、豪强胡酋的子弟编练组建军队,除了想要发挥他们关西人修习战备、高上气力的优势外,也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笼络和安定六郡豪强和羌胡部落的豪酋大人们。
段家的子弟,马家子弟如马超、马铁、马休等,以及之前的全去
第536章 木犹如此人何堪
听见裴绾的崇敬赞许,阎行笑了笑,不以为然,反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将军当年本可逃离兵灾,却为了救护妇孺,甘冒锋刃,力抗群兵,虽千万人,吾往矣。这难道不是孟子说到的大勇的道理么。”
阎行沉吟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是如果没有人留下来断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涌向地道,不做抵抗的话,那势必都会被敌军发现,被熏死、困死在地道里。
相反的,如果留下的人能够成功施展疑兵之计,那众人逃出生天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正是在这种考虑下,阎行做出了后续影响命运轨迹的决定。
“孤哪里称得上大勇之人,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
话说到这里,阎行突然心中一动,意识到了裴绾的弦外之音,他眉头一挑,看着裴绾说道:
“文崇,你还有未尽之言”
“没有了,只是觉得将军说得在理,世间少有千万人亦往矣的大勇之人,将军尚且不敢自诩,就更别提他人了,余者不过都是形势所迫而已罢了。”
裴绾目光闪烁,又紧接着说道:
“如将军在牛尾聚力抗群兵是如此,家父与李傕廷争也是如此,严长史在安邑坚守更是如此。”
阎行沉默了,裴绾聪慧,他的话看似隐晦,但一联系上下文,就能够想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了。
严授在牛尾聚时没有留下来力抗群兵,在安邑城时却苦苦坚守抵御郭汜大军的进攻,难道两者不是同一个人吗,不是,从来都不是,只不过是形势所迫,不得不死守了而已。
阎行钟情于牛尾聚,是因为陆玥是自己微末落魄之时遇上的女子,阎行信重严授,屡屡委以留守重任,是因为严授用直言进谏、坚守安邑等等功劳验证了阎行的信重。
正是因为这一点被阎行看作是“初心”的东西,严授、陆玥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要比裴家父子、裴姝在阎行心中占据了一个更重要的位置。
可同样也是这一点,让早慧的裴绾察觉到后如鲠在喉。为此他不惜冒着触怒阎行的危险,拐弯抹角地说出这一番戳破“初心”的话来。
阎行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聪慧、心思缜密的妻弟,面色愈发凝重。
裴绾话说出口后,一度也有些后悔,但他却无法挽回,况且在他心中,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姊夫身上一块不可触碰的逆鳞。
“咳咳,则不敢苟同裴书佐的看法!”
在这个当口上,阎行和裴绾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微妙,亦师亦兄的阎行没有说话,但也许下一瞬间他就会发怒,将触碰自己身上逆鳞、无故挑起争端的裴绾问罪责罚。
只是没想到,苏则却提前出声了。
阎行和裴绾的目光循声投向了苏则,苏则正容说道:
“书佐以为世间少有大勇之人,不过是为形势所迫,则不敢苟同。从前曾子居住在武城,越队前来侵犯,曾子就逃离了,等到越队退走后,他才重新回来。而子思居住在卫国,齐国的军队前来侵犯,别人劝他离开,他说‘如果我也离开,国君同谁来守城呢’,坚决要留下抵抗齐国的军队。”
“可孟子却说,曾子和曾子和子思遵行相同的道理,都是大勇之人。因为曾子是先生、是长辈,所以他离开,使得跟随的七十个弟子中没有一个出事的,因为子思是臣,所以他留下和国君一起抗敌。如果曾子、子思互换了位置,他们也都会这样做的。”
裴绾倒是没想到这个扶风的苏则敢在这个时候掺和进来,他脸色一寒,也要出言反驳,但他还未开口,已经被动怒的阎行一口喝退。
“够了,文崇,你退下!”
听到阎行的喝令之后,裴绾愣了一愣,犹豫了一下,悻悻转身退了出去。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同行的人中更加谨言慎行,而阎行也兴致全无,已经萌生了去意。
须发花白的严授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桩事情,他找到了聚中当年自己亲手种下的桃花,如今它已经成了一截歪歪斜斜的枯木,伸手摩挲着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枯树,严授目光中满怀着感伤。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离开了牛尾聚之后,众人沿着山路离开,沐浴着残阳的金光,赶回陈仓。
途中竟意外下起了一场夜雨,心绪烦乱的阎行不小心淋到了雨水,结果一贯身体强健的他,一回到陈仓城中,就发烧生病了。
这可吓坏了同行的众人,严授亲自为阎行诊脉,还急忙召来医官诊断用药,从多名医官口中确认了阎行只是温病症状,服用完汤药,歇息一晚,退了温热之后就无大碍的情况后,众人才慢慢地放下心来,相继退回自己在邮驿的临时居所。
半夜里,身为校事、戎装在身的董黛却突然匆匆赶来。
到了寝室门口,董黛就被守夜的亲卫拦住了。
“止步!”
董黛在被甲持兵的亲卫面前,停下了脚步,她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口中说道:
“校事有要事禀报将军!”
亲卫见到了校事的腰牌后,对视了一眼,转身去向在另一间寝室守护的苏则禀报。
苏则身为将军府的掾史,今夜守护卧病在床的骠骑将军,虽然可以在另一侧的厢房安睡,但他自知责任重大,不敢熟睡,只是和衣躺在榻上浅睡,此时听到有校事赶来禀告急报,他皱了皱眉头,当即起身,整理了衣袍,就迈步走出了门外。
“将军正在卧病歇息,恐怕此时不便接见,校事还是等将军醒来之后,再行禀告吧。若有急务,不妨向严长史禀告。”
苏则被辟入骠骑将军府之前,也听说将军府内有一支校事,行事隐秘但却职权极大,有些类似前汉的绣衣直指。
他虽不认识董黛,但既然将军卧病睡下,苏则不想为了校事打扰到阎行,当即回应董黛说道。
董黛却没有挪动半步,她径直说道:
“君乃新辟的掾史,可
第537章 无为之益不言教
河东安邑,骠骑将军府后院。
身为大妇的裴姝,此时正在侍女的陪同下,检点府中将要送给新任河东太守郑浑的礼品。
她的身段相比起产前丰腴了一些,秀发挽成妇人的发髻,细心叮嘱着送礼的奴婢说道:
“府中已经备下各色绢帛二十匹,家什六具,以及一些小儿穿戴的衣物,你们都要仔细着,送到郡府的后院去,交给郑夫人,就说是将军府送来的。”
侍立着奴仆、婢女连忙应声,答应了下来。
裴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办事。
等到送礼的奴婢走后,裴姝身边跟着的侍女这才转动眼珠,略带疑惑地看着裴姝问道:
“女君,这郑府君受到将军的重用,才能走马上任河东,可这些天都没见他来拜谒女君,为何府中却反而要送礼品过去呀”
这名侍女是从裴家跟来的旧人,一直都是贴身伺候裴姝起居饮食的,对裴姝更是忠心耿耿,办事也算得力,已然算得上裴姝贴心的侍女。
对于侍女的不解,裴姝倒是没有生气,她伸出葱指轻轻点了点侍女的前额,带着笑意说道:
“你呀,休要胡言。郑府君是两千石的一方郡将,为何要来拜见我一个妇道人家。府中这般送礼,不是为我送的,而替替将军送的。郑府君允文允武、为官清廉,赴任河东,尽忠于王事,却难免轻顾了家中的妻儿。”
“自我等从郡府后院搬出来后,那里就一直没有入住其他人,家什等物难免缺少,加上郑府君走马上任,定然没有带来这些物什,一时购置的多属粗陋。我身为主妇,掌管内宅,凡事自然都要替在外的将军着想,又怎可让将军麾下郑府君的妻儿到了河东郡府后还是粗布褐衣,失了郑府君的颜面呢。”
“嘻嘻,奴婢见识浅,还是女君想得周到!”
听着侍女崇敬的赞美,裴姝莞尔一笑。
她既然跟阎行结为夫妻,自然能够体悟自己夫君阎行的心思,阎行入主河东后,旗帜鲜明支持阎行的闻喜裴家也水涨船高,自己兄弟这班裴家的年轻才俊们纷纷得到了重用,但身为主妇的裴姝却十分清楚处事的分寸。
她知道阎行一定不喜欢自己干涉政事,所以从来都只着眼于内宅的事情,更不会去通过自家兄弟来置喙臧否河东的军政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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