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庇护士民、安抚羌氐乃是安羌将军的职责所在,那韩遂所谓的“遣军护民”、“为胡请封”,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这一次,不等李骈、韩敞赞叹韩遂的高明,韩遂就已经提前伸手制止了二人的开口,他望着城外,一如望着许多年前游览过的长安城,悠然笑道:
“至于是进还是退,那就再看看咯!”
长安城外,城西大营。
董卓毁掉了一座东都雒阳城,李傕等人则毁掉了一座西京长安城。
虽然李傕、董承、马腾等人没有像董卓迁都焚城那样将长安城付之一炬,但经过大军夺城弃城、军士放纵剽掠之后,昔日西京煌煌的长安城早已被掏空了元气。
朝廷刚刚西迁到长安时,那种“车毂击,人肩摩”、“张袂成阴,挥汗成雨”的盛况已经不复再显,只留下了废池乔木、青青野麦、寒鸦几堆。
看着残破落灰的宫殿官邸、空空荡荡的街巷、十室九空的里闾,耳边听到的,只有段煨留驻在城中的士卒所发出的悲怆号角,但阎行一行车骑来不及感伤,他们入城之后就沿着大街,匆匆又出了这座名都西京,赶往城西的大营。
城西的皇家园苑如今也已荒废、四顾萧条,昆明池中的湖水浑浊冰冷,段煨的大军就驻扎在这里。
将士们入据之初,放火烧了疯狂生长的野草,猎杀了诸多游弋觅食在四周的豺狼、野犬,驱逐了躲藏在园苑之中的流民,然后才在这一片土地开始修建营地。
到了阎行等人抵达的这个时候,这里已经不见了最初的乱象,俨然变成了刁斗森明、秩序井然的大军营盘了。
只是料峭的晚风中,依旧还带有那一股淡淡的草木灰的味道。
段煨亲自出营迎接,众人畅通无阻,在辕门下马后一路疾行,鱼贯入帐。
进到了大帐之中,阎行也没有刻意保持着那股高高在上的威仪,他随手摘下了兜鍪,摇晃了被压得酸痛麻木的脖子,一边凑到帐中的舆架边上去观看舆图,一边笑着对段煨说道:
“段公这一战打得痛快啊,击败马腾军、一举收复长安城,声名远扬,相信不久,关东士民妇孺都能够知道段公的威名了,朝廷又要有新的赏赐了。”
戎装在身的段煨对于阎行的话淡淡一笑,他也知道了雒阳城中变故、袁曹两家出兵、天子东迁许都的一连串事情,这对于阎行麾下的一些文武来说,自然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但在阎行的脸上,他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的痕迹。
在快速观察过后,段煨连忙出声谦虚,并主动来到了舆图之前,为阎行讲解起
第516章 兵前先有礼使至(中)
军中杨丰等将对段煨的怨气,是随着袁、曹出兵,雒阳内乱、久持无功等事情,慢慢积累起来的。
到了天子东迁,杨丰等河东系的军将,胸中的怨气算是积累到了顶点。
幸好关东消息在传到军中之前,段煨就已经决定进军,击破马腾了。
于是这场怨气,总算是通过击败马腾、收复长安的一场大胜仗,消弭在无形之中。
不过,这不代表杨丰等河东系的军将对段煨的诟病就消除了。
这一次,一听到段煨还想要向阎行建策“坚壁清野,匹敌击懒”的战术,沉默许久的杨丰终于就开口了。
而听了杨丰的话,段煨哪里不清楚他话中所指,老脸一红,却是抢在阎行发话之前开口。
“老朽岂是不知大局之人,可正是因为关东屡屡出了变故,这定夺关中的最后一战,我等才需要慎之又慎。咳咳,毕竟天子东迁,对民心、军心的影响也是有的。”
“所以,退敌之策,需得是万全之策。疲敌之策看似不顾大局,实际上才是真正兼顾大局的求全之策!”
杨丰面色冷峻,想要出言反驳,阎行却是伸手止住了他。
“此战,来时我也与叔升、子起等人商谈过,诸将各言利害,久之不决,我自当内断于心耳!”
既然阎行都这么说了,杨丰虽然还有话没有说完,但却也不好再在这个时候说了,他旋即沉默下来,而段煨在见到阎行表态之后,也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
在谈论了另外几桩其他军务之后,段煨、杨丰就知趣地告辞了。
等到他们退下之后,阎行这才回到了大帐中自己的胡床上,随手将腰间的佩剑等物解了下来,一一放到了案几之上。
“将军,看来这段征西和杨偏将的分歧不小啊!”
裴绾胡须还没长成,但胆子却是不小,他轻笑着地将几卷军书堆到了案几上,然后一面拿起阎行佩剑放到帐中的兰锜上,一面笑着对阎行说道。
阎行闻言也含笑点了点头,却有些疲倦地眯上了眼睛,没有开口。
诸将或是“勇战派”,或是“慎战派”,各言利害,自然是分歧很大,而身为主帅,他才需要时时谨慎,做到不偏听、不偏信,在耐心听取各方意见后,斟酌考虑,根据情况,做出恰当准确的决策。
至于什么万全之策,那都是骗黄口小儿的,若有那么多万全之策,古往今来,那么多名将也就无需为此愁白了头了。
眼睛虽然假寐眯着,可阎行内心的心思却依然活络着。
其实内心深处,阎行是主张短时间内决战,以求尽快击败韩遂军的。
早在抵达甘陵营中不久,河东留守的严授就遣人将他信中谈到的那一车河东大枣给阎行送来了。
原本按照严授的量入为出,解除了关东危机之后,河东只供应西征大军一面的粮草,是可以支撑到年末的。
可是入秋之后,通晓观星天时之术的严授察觉到了今岁气候骤然突变的异常现象,他说星宿移位、天象有变,很大可能今岁寒冬会提前到来,来年甚至还会有灾荒,所以各郡必须减种宿麦、储备粮食、抽调民力、筑堰蓄流,以备荒年。
严授不好干涉关西兵事,所以在如常供应西征大军的粮草的同时,也千方百计地节流,以减少开支。
阎行一向要求以身作则、上行下效,所以留守河东的严授也不等他吩咐,就将一车河东大枣送来了。
这是严授沉默无声的告诫,也是要阎行提前体验这种将大枣充当成口粮的生活,只要这样,才能够真正设身处地,做出恰当的决策。
想到这里,不由泛起几分苦笑的阎行突然睁开了眼睛。
转身又抱着文书返回的裴绾见到阎行睁开了眼睛,以为他披着铠甲坐着不舒服,询问阎行说道:
“将军,可要解甲先休憩一会”
阎行摇了摇头,他待会还要再去军营巡视,看看跟随自己到来的歩骑人马是否已经安顿下来,同时也要巡视营盘的守备,慰问军中伤病的士卒,手中这几桩军务还没有处理,他怎么能够解甲休息呢。
他此时突然睁眼,却是要向帐中的贾诩、荀攸等谋臣问策的。
贾诩年纪大了,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坐下席上察看案牍的样子慢腾腾的,但若是细心留意,却会发现他的眼睛依旧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贾公、军师,你们都看过河东郡府快马送来的文书了,若是我欲率军速战,如何”
荀攸身子动了动,却没有急于开口,在关西的兵事政务上,熟悉雍凉风土民情、洞悉各家势力的贾诩才是阎行最倚重的谋臣。
贾诩见状,也知道荀攸不会率先开口,之前段煨和杨丰的争论分歧,他也有耳闻,但却没有表态去支持任何一方。
此时阎行表态并主动询问,贾诩沉吟了一会,就开口对阎行说道:
“老子曰:知人者智,知己者明。胜人者有力,胜己者强。将军若想取胜韩遂,当知韩遂其人其军!”
阎行点点头,也不避讳自己的出身。
“我本是金城的武宗豪家出身,韩遂之名,久闻
第517章 兵前先有礼使至(3)
得知韩遂军来了使者,阎行和贾诩相视一笑,随后就派遣赵鸿前去接待,自己则留贾诩、荀攸等人在帐中用膳,然后继续商议“足食”、“强兵”的措施。
小半个时辰后,赵鸿就返回复命了。与他同来的,还有阎兴。
帐中的烛光有些摇曳,照的后头走进来的阎兴脸色忽明忽暗的,阎行瞥见了阎兴的脸色一眼,想了想,就下令让亲卫将帐门口的帷幕放下来了。
赵鸿简单交代了韩遂使者的来意之后,就让开身子,由跟在后面的阎兴上前。
阎兴看了看帐中贾、荀、裴等人,没有立即开口。
阎行知道他的意思,示意他无需忌讳,直接坦言。
阎兴只好立住身子,沉声说道:
“来的使者是阎丰之子,阎规。”
话音刚落,帐中的烛火摇晃了一下,阎行的脸色也慢慢变得阴暗起来。
一切,沉寂无声。
阎行对待阎父的感觉,不同于对同为亲人的阎琬。对待阎父,他更多是将他当成一位敬重的师长,而对待阎琬,他则以兄长的身份代入居多。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特殊的分化,阎行想过之后,也只能够归结为接受和给予的不同。
将阎父当成父亲,他需要接受那一份沉重的爱,而作为阎琬的兄长,自己只需要默默付出那一份兄长的爱即可。
接受有时候比给予,更让人难以承受。
可是哪怕对待师长,也有一份弥重的感情在的。虽然阎行知道,阎父的死与自己有着深层次的干系,但至少在事变的表面上,还是由族中争斗导致的。
这让阎行对待阎历、阎丰这一些人,心中有着一股难以言状的仇恨。
而见还是不见阎规,也取决于阎行的内心。
帐中的议事过后,阎行重新戴上了兜鍪,披挂整齐后,带着荀攸、裴绾等人踏着夜色巡视营中。
裴绾是阎行着力栽培的内弟,在处理一些军政要务上,阎行常要带他出来历练一番,以培养他的能力。
而荀攸则纯粹是自己想来的,原本夜深霜重,阎行是想让荀攸和贾诩一样,回帐歇息的,但是荀攸这一次却意外要陪同阎行夜间巡营,他还有些话想要对阎行说。
察看歩骑人马安顿下来的营帐,巡视营垒夜间的守备和工事,慰问营中的伤病士卒,阎行这一桩桩事情走下来,一行人也花了近两个时辰。
亥时将尽,夜色已经十分浓厚,巡视完夜间的守备和工事后,随行的人员之中,已有一些吏士眼皮打颤、哈欠不断了,阎行于是下令让随行吏士各自归帐,而荀攸却没有挪步,特地留了下来。
阎行见到荀攸还有未尽之言,淡淡一笑,就邀请荀攸再陪自己走一段路。
时下已经是九月底,深夜已降霜寒露重,阎行的亲卫跟在后面,铁甲上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霜。
身材颀长的荀攸紧紧了身上的外袍,才迈步向前走去,他的目光在火光的照耀下依旧闪烁有神,那沉稳的声音也轻轻地响起。
“将军,刚刚在帐中有难言之隐”
阎行意外地看了看荀攸一眼,他本以为荀攸是要谈“足食”、“强兵”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说起这一桩事情,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了。
“是的,韩遂的来使乃是阎家人,刚刚是勾起了我对族中争斗的一些回忆!”
阎行没有隐瞒,荀攸也点了点头。
与他们颍川荀氏这种饱浸儒学的中原名族不同,阎行出身武宗豪强,边陲之地民风剽悍、以力为雄,儒家那一套“温良恭俭让”在那里多数时候是被弃之如敝履的。
阎行既然会以董营将校的身份起家,那他要么就是庶出旁支的落魄子弟,要么就是在争斗中失势落败的嫡系子弟。
而阎行的话,恰恰证明了荀攸对后者的猜测。
荀攸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
“此事本来是将军的族中之事,攸非当事之人,不该妄加谏言。只是将军以命世之姿,遭无妄之运,沙场百战,艰亦至矣,这才创下了三河这番基业。”
“此次收复三辅旧地,更是将军的龙变之初,鸿渐之始。秦时李斯曾言: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故能明其德。”
“所以攸以为,将军当怀遗俗之规,网漏吞舟,以弘苞养之义;收纳旧交故人,以成为山之功。当初的金城旧人,若是知道了将军今日的成就,想必心中也深愿将军能够仁慈有以慰之。”
阎行听了这番话之后,久久无言,过了不知多久才重新回过神来,看着荀攸郑重说道:
“军师的话,颇有王者之风。韩信赦辱胯之徒,安国纵死灰之卒,孤是记下了。”
荀攸笑了笑,微微颔首,看着苍茫的夜色,也不再言语。
而阎行看着荀攸,感觉到他情绪发生的内敛,突然开口问道:
“孤与军师相交以来,一直觉得军师慎始如终,从不多言。今夜不知为何会特意留下来向孤说这一番话”
荀攸知道阎行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淡然一笑,坦然回应道:
“当时在雒阳、在渑池时,将军身边还有戏军师、周掾史,这些谏言,就算攸说得不明白,他们也会再次向将军说明的。而今夜,贾公已经说得够多了,所以此事就只能摊到攸的肩上,由攸斗胆来向将军阐明了。”
阎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屹立在夜色中的荀攸,心中对荀攸多了几分明悟。
“孤,这也算是明白军师了!”
翌日,阎行亲
第518章 兵前先有礼使至(完)
“你就带回来这么一封信”
穹顶大帐中,韩敞抓起韩遂看过之后就撇到一边的书信,草草看了几眼之后,冷笑着盯着阎规说道。
在阎规周围入座的都是金城、陇西各家的豪强,以及来自各个部落的羌胡大人,他们看着阎规的眼光中也是冷漠居多,自家父亲阎丰虽然一把年纪,但却只能够居于席位末尾处,和一般的羌胡大人杂坐在一起。
这让刚返回韩遂军中的阎规感到非常不适,可惜平素在阎规眼里足智多谋的父亲这个时候闷不做声,只留自己独自立在帐中应对诸人略带敌意的质问。
“是的。”阎规硬着头皮恭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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