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这时候王弘范身后也终于传来的他期待已久叫喊声;顿时不管不顾的反身带头就跑十多步;就听得猛然轰的一声一股来自身后的激烈气浪将他前吹的滚了个跟头,顿时扑倒在了卷荡而来的尘埃当中。
待到啃了一嘴土的王弘范打着喷嚏飞快爬起来,却发现原本残缺不全的夹道外墙最大一处豁口,除了崩掉一些边沿外却依然巍峨屹立着;这就让受阻在这处而已经忙活了了半天的王弘范有些气恼的上前猛踹一脚:
“怎他娘滴还不行。。。”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面前耸立的大片外墙就在他脚踏抖落的细微尘埃中,骤然出现了蛛网绵连的裂隙;然后又在密集的沙沙声中接二连三的轰然倾倒在尘烟滚滚之间。
而预伏在墙后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太平军士,和宫城墙头上惊呆了的官军,几乎是隔着弥漫的烟尘而猝不及防的凌空打了一个照面;然后就在王弘范一声凄厉的嘶声叫喊中,成群成片的轰然而动冲向前方。
霎那间人马嘶鸣而烟火迸射箭矢交加。不断有人在突进中中箭倒地被拖开一边;也有冒险探出却被击中的身影,不断从墙头上惨叫着跌落而下;却不能阻挡太平军卒沿着大片坍塌露出的缺口;冲进两大内的夹道之中。
于是,当高举着团牌和手牌、长盾的王弘范等人,一鼓作气冲到到了夹道内侧东端尽头的皇城兴安门下;从宫墙上方激射的箭矢如雨,也相继变成了大内拆卸而来的砖石、木梁等建材,连同厚实的瓦当和墙块壁碎砸落如雨。
而与此同时紧随在这些太平步卒身后的,则是从大半烧成废墟的光宅坊和翎善坊冒出来,带轮毂的挡牌掩护着小型炮车和堆放在竹木架子上的飞火雷。
在没有了高耸厚实的夹道高墙遮挡视线和射界之后,这些蓄势待发的重装火器几乎是目不暇接轰击在宫城墙头上。只见一时间尘烟滚滚火光四溢,烧灼的城头满是翻滚乱窜的身影;或又是从轰碎的城堞处激溅起好些残肢断骸。
而这时候,身上被弹跳开来的砖瓦碎块砸了好几下的王弘范,也再度吞咽下喉咙里冒出的血腥气;而将后队传上来的长杆搭钩,颤颤巍巍抖擞升高而又稳稳的钩在了城楼的边角上。
下一刻,他感受到虎口开始崩裂的手中,所传来的激烈推搡和砍劈的震感。但在下一个呼吸就听得头顶上轰然一声震响,凌空爆鸣出了一大蓬烟火;却是绑在杆头的延时火药管炸开了。
霎那间在门楼守军凄厉哀鸣和惨呼声中,从天而降的点点血雨裹挟着破烂的皮肉,洒落在他们的头脸和肩膀上。而这时候,门楼下方的宫门突然就被从内里打开了。
又在甲革囊囊的抖动和细碎撞击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涌出了一群全身披挂到脚,就连头部也被顿项和铁面遮护起来的铁人队;手持齐身等高的雪亮直刃大刀,沉默而森然的齐齐挥斩开来。。
霎那间,身处其中的王弘范亦是头皮发麻而心眼儿仿若是要炸裂一般的用尽最大气力怒吼出来:
“快退,是甲装陌刀队!脱离接战,拉开足够的距离。。。”
他的话音未落,门道下方首当其冲而挺枪捉刀,试图阻挡和与之对抗的太平士卒,就像是一下被纷纷绞进了刀丛之中,而连人带着兵器一起支离破碎的被斩断、分解开来,交错泼洒的血雨迸溅满了四壁。
然而,见状一时间满心被噩梦和惊惧所捕捉住的王弘范,却还是在下一刻撑起抖动不已的手臂,将斜举的短铳扣发出去;“乒”的一声打在一名具甲铁人的盔尖上,不由顿足侧头偏了偏。
而这一声脆响,也像是将那些被摧枯拉朽之势杀穿、冲散开来的太平选锋们,给在某种颓势和散乱当中重新唤醒了过来;只见相继举起抵近放射的火铳乒乒乓乓,仓促击打在这些具甲陌刀兵身上。
虽然,能够取得的战果寥寥,但是却也让这些横冲直撞势头,被打得再度停顿下来。这时候,又有选锋队中幸存的掷弹手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抽出腰上的爆弹插管引火,接二连三仰投进这些铁人之中。
虽然,很快就被这些挥动大刀的铁人给斩落、拨打开来其中大多数;但还是又几枚“漏网之鱼”滴溜溜的略过了刀从,盔顶和手臂肩膀的缝隙,而在他们的腰腿之间骤然的迸炸开来。
就像是在这些陌刀铁人之间吹开一蓬蓬灰色的浪花,顿时将他们掀翻的七倒八歪的不复原来的阵容严整和气势雄然了。更有一些铁人腿脚之间变得血淋淋而再也站不直了。
这时,在相继后退拉开距离的太平军卒之中,又有一门冒险输送上来的小炮车被推进到了宫门之前;装满双份散弹的炮管也正对准了这些掩杀而来的具甲刀兵。。。
不久之后,在越发显得靠近的炮声隆隆当中,一名仓皇的军士奔走到全身披挂的宰相郑畋面前,用掩饰不住的额惶然和紧促声道:
“堂老,大内东南角的兴安门已被打破;前往支应的安西陌刀营,也未能挡住贼军的进犯啊。。”
然后就见郑畋将精美銮兜猛然抛投在地,而露出满头属于精心保养的银发直挺挺洒落在风中,而对着越发清朗的天空,嘶声喊道。
“人算不如天算,这岂非是不假天命于我呼!!”
若不是因为这场浇熄了城北大火的雨水,只怕他和手下这些忠于大唐的最后兵马,就可以从容地完成后续部署而暂且退出长安保全实力。
或者说若是这场雨水再下得更久一点,雨幕再更大一点,持续上那么两三日;那也足以削弱太平贼善用来攻城拔寨的火器威力,而依靠这些死忠大唐的兵马,依旧可以与之周旋到大部退出长安。。
但是,这世间已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了。郑畋所在的北内龙首山的高处,已然可以看见西面尘烟滚滚的皇城大内,正在被厮杀声和此起彼伏的轰鸣所吞噬;想必很快就会轮到北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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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百余里外的蓝田峪内。
正所谓是“温泉滑水洗凝脂,始是新承恩泽时”。再度上路之际周淮安俨然是神清气爽而身心通透了;却又忍不住对着依偎在身侧有些手软脚软尤有余韵的韩霁月道:
“月奴,有兴趣做个女官么?”
“莫非主上厌弃我了么。。”
小脸焕发尤显粉嫩泛红的韩霁月,却是不禁耷拉下眉眼黯声道:
“不,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身才学,仅仅做个让人予取予求的侍儿实在太浪费了。”
周淮安微微摇头笑道:
“当初也不晓得是哪个傻缺决意让你这种资质去做刺客的;做一个出其不意的匕刃,就根本就不适合你。”
“那岂不是无法继续侍奉主上了。。”
韩霁月依旧情致不高低声道:
“你也不要误会了,在我眼中你也不过是一件好用的工具人而已;只是这件工具不仅限于用来消遣和娱乐,还可以排上更多其他的用处而已。至于平时该怎么用,还是怎么用。。”
周淮安淡然道:
“若能对王上有用并且侍奉左右,月奴自然怎样都好。。”
然而在听到这话之后,韩霁月不由小脸释然而有些声音雀跃道:
而周淮安看着她的反应只觉得有些恍然和无奈;难道是私下里在通往内心的渠道和途径当中,实在灌注的太多了以至于都上脑还是怎么了;作为rbq和工具也会让人这么在意和乐衷么。
只是当周淮安的本阵重新出发没有多久,就在蓝田关附近再度迎头撞上了前来通报战况的例行信使。
唐残 第1031章 虏阵精且强(续二
“这么说,来自蜀地的关中别遣军和原本关内讨击军已经合流,并且攻进了皇城大内与南内兴庆宫了?”
周淮安顿然生出了一种“我还没怎么用力,你就匆匆倒下了”的错觉。
当然了,周淮安可不是隋炀帝那种,因为骨子里的表演欲过甚而把严肃国家存亡的征战,变成荒诞不经的个人秀,而一次次往作死路上狂奔猛进,宁愿让前线将士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和战果,也要满足个人成就感的傻缺二世祖。
要说起来,相对于这位宁可再树上缠丝绸装门面,也不愿意让都城贫民吃饱肚子得“千古一帝”,也许一千多年后空气自由得让人无法呼吸的丑国土地上,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比谁都懂的懂王大统领,可以与之有所许多惺惺相惜得共同语言。
但不管周淮安怎么宣布一切照旧,严禁打乱前沿作战部署和运转的命令。在前方捷报连传之下,周淮安本阵的行军速度也变得不由自主加快了许多;随着越发接近长安,军中的气氛和情绪也变得愈发炽烈和高亢起来。
而在长安城皇城大内的东宫和少阳院所在夹城墙头上,指使着所部不断加强防御工事而严阵以待的灵盐(朔方)节度副使张滇言,也在诸多部下的簇拥之下,对着一名逃回来的将弁韩巡难以置信的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给使君传句话而已。。”
死里逃生而满身狼狈的韩巡在他瞪视下,却是打了个哆嗦而连忙开声道:
“岭军那儿说了,朔方军上下长期为国戍边、守土保境,而没有上沾染多少残害百姓的血债;是以有功少过,当不可与那神策军同日而。。”
“苟且贪生的鼠辈!安敢妖言乱我军心,该杀正法再与贼决死一战”
然而下一刻张滇言就勃然大怒打断他,而毫不犹豫的跄踉一声抽刀就砍,却又没有能够继续砍下去。
因为他握刀的手臂已然被身边的行军司马,远支宗室出身的李玄礼给一把抱住,口中还在劝说着道:
“使君慎重。。使君慎重,事关这万千儿郎的生死,还且让他说完再杀。。。”
而这一耽搁,在刀口威胁之下的韩巡不由诺诺再度说道:
“只要愿意就此弃械投降,便就可以保全性命;日后经过甄别无差,便可听凭自行还乡,还给路资。。”
“罔顾皇恩和朝廷大义,混账东西,。。”
张滇言愈发大忿起来却一时挣脱不得,不由松手刀柄反拔出李玄礼的随身短剑,在惨叫声中刺中对方小腹之上将其推倒在地。这才举起沾血的剑刃咆哮道:
“敢有言与贼谋和者便如此例!来人,与我将这贼子碎尸万段,投与贼中以正军心。。。”
左右见状不由惊声大俱而轰声应道:
“诺。。”
“我。。。”
然而下一刻就有一截带血的尖刃自张滇言的胸口突顶而出,顿时戳破了他将要发自肺腑又付诸于口的豪言壮语。然后是接踵而至的第二支、第三支刀尖,刺进了他腰间和肋下的甲衣缝隙。
痛彻心肺而当场失声的张滇言,也只能瞠目欲裂的怒视着左右交错拔刀刺中他的那些面孔,既是那么的熟悉又是格外的陌生。
然后,才有其中一名头发斑白而满脸边地风霜的老将,官拜灵州的李钧,脸色不豫扶住他倾倒的身体沉痛道:
“节上啊节上,您一心国殉难道最后一刻,自然令人敬佩和景仰。。”
“可我朔方子弟已然世世代代为国朝流尽了血;却是不想在继续流血下去了。”
“当初为了应募相公的征发,可是咬牙忍泪的把各家老少男丁都抽出来了,咱们有说半个不字么?”
“现如今大厦将倾,国朝不复,就连郑堂老都没的指望了;难道还不许咱们这些老少残弱,求得一条活路么?”
“我已经老了,不敢再多想什么功名富贵、门荫前程了;只想带着这些尚且还能动的老少爷们,活着见到自个儿的家人。。”
一边说这些决然的话语,一边将死不瞑目的张滇言靠墙放下之后,这名老将李钧才转头对着其他面现茫然和惊骇、惶乱之色的军将们道:
“生机就在眼前了,你们愿意再信我一回么?”
于是乎,在数个时辰之后的天黑之前,皇城大内当中最大一股成建制的抵抗力量,残存的三千多名朔方兵,在不可避免一番内讧当中受伤三百多人,也砍下了两百多颗人头之后,就此放下了武器而消弭于无形。
然后,做为连锁反应是盘踞在西内苑和含光殿的天雄军,在节度使仇公遇率领下丢下一切辎重财货,不顾一切的向西玄武门仓促突围;却在抢先赶到的一团骑步营,不顾腹背受敌之势就地立阵的阻击之下功败垂成。
带领步骑身先士卒往复冲阵的秦成节度使仇公遇,当场被一枚掷弹炸伤马腿滚落而下;余部士气大丧而就此原地轰然四散崩逃。随后,想要开门出逃的西玄武门内数百名守军,也被堵在门道里的一小队太平选锋给逼降当场。
因此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后,一处遍布烟熏火燎的焦痕、插满残断箭矢和弹孔遍布的城台之上。被包裹了了大半个身子的王弘范,也得以坐在地上大口吃着战地风味的晚食。
虽然,只是用压缩粮砖敲碎和水贴靠出来既大且薄的烙饼,卷上罐头里挖出来的大块黄豆蒸肉和煎过的血肠段,再抹上浓得焗人的胡麻酱。
但似乎空气中随着夜风弥散开来的浓重汗渍、血腥和焦臭味,也不能阻挡他就着水壶里的茶汤而胃口大开。身边正在查看他伤势而留着山羊胡发白的老医护兵提醒到:
“你已经流了不少血啊。。要注意别再出死力了。。真要把伤处再挣崩开来,那就没有那么容易止住和痊愈的了。。”
“不碍事的,咱还有力气,只要开个大肉罐头,多吃几碗饭,也就补回来了。。”
不久之前刚用拳头打死一名将校,而威慑和俘获足足十多人的王弘范,却是嚼着满嘴的肉肴含糊声道: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的下一刻,城下却是再度响起了召集的哨子和口令声,还有在汇聚而来的火光当中回荡不已的车营别将张东呼唤声:
“还有多少能动的都随我来。。”
“准备出城堵住北内脱逃的残敌。。”
身在城头上的王弘范也忍不住跳起来高喊出声:
“算我一个”
而随着夜色下壁板信号塔所传递的火光信息,在长安城内的交错回转荡漾开来。身处北内大明宫一隅的大唐宰相郑畋,也在重玄门内的墙头上简单而郑重校阅着,一支忠实追随他道最后的武装力量。
站在最前头的是千余名从昔日神策军各部中选拔出来的善骑健儿,连人带马都披挂齐全而武装到牙齿的具装甲骑;其后又阵列着两千名黑衫皂袍的神策子弟,只是他们的状态有有些参差不齐了,甚至还有人身上带伤。
最后,又有数十辆加固之后的各色大车;里面装载着各种可以被带上路的宝册器物,以及部分关内行台和分司的重要成员。在他们身后的龙尾坡和明堂方向,已经升腾起了由断后死士所点燃的烁烁火光。
“就此前往咸阳另立行在,然后伺机退往萧关。。只要老夫一息尚存,无论是在灵武(灵州)还是武威(凉州),都能再树起大唐的旗号来。。”
他对着身边的郑煌言、齐克俭等人如是道:
唐残 第1032章 天子按剑怒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塞下曲六首之四》
唐代: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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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的长安城北,奔腾的马蹄声与交击的铳炮声几乎是响了一整夜。待到了天明时分之后,仅有数百骑护送着最后几辆大车抵达了尚未沦陷的东渭桥(今陕西省高陵县耿镇白家嘴村渭河南岸2.6公里处)边。
他们连人带马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满身汗津津,又沾染着一路滚卷而起的尘埃,而像是从泥塘里打滚出来的一般。就在远眺到东渭桥的前后,又有人继二连三的失足脱力跌滚在地。
毕竟他们大多数都不是真正意义上,受过严格训练的具装甲骑;虽然郑畋在临行之前竭尽全力给他们配备了最好的甲具和坐骑,但是在连夜出奔之后又在渭水沿岸屡屡遭遇敌军的左冲右突之下,还是难免损伤严重。
就算是剩下来这些人亦是既疲且累,鞍具上也基本上是七零八落的却少了许多部件,那是在几次三番冲出来之后被当作负累给丢弃掉的。因为他们一开始就估算错了所要面对的对手。
那些不断从城东和城西汇聚而来的贼军骑卒,根本就没有正面与之对战和直接面对甲骑冲击的打算;而只是像是游荡的蜂群一样,兜在这些甲骑左近不断排射火器以为纠缠和骚扰之;
虽然未能够造成足够的伤亡,却是像蚊虫一样叮咬的这支逃亡军队不胜其烦。然后不得不多次分兵留下来驱赶和压制之;为剩下的核心队伍创造脱离的机会。
因此那些紧随其后的神策步卒,更是在与贼军的不断纠缠和乱斗当中,就此分道扬镳或者说是失联了去。但无论怎么说,这落后的步卒还是那些走散的大车,都是预期当中为了突出贼军合围的代价之一。
只是相对于已经被截断和占据的西渭桥,或又是已经在附近初现贼军游骑身影的中渭桥;作为关东漕运入关之后水路终点的东渭桥及其附属的渭桥仓建筑内,却是根本无人把守的局面。
但是剩下这些骑兵依然顾不得许多,连前哨和后卫都来不及分派出去,就这么簇拥着最后几辆马车仓皇忙碌的就这么越过桥面而去。
然而,就在这些前后簇拥的大车,堪堪驶过大半段桥面就骤变突生。只见一声轰声巨响,在顿然炸裂的木板桥面上升起一大团烟云;而这条修建自开元七年至今的东渭桥,就此在居中崩断开来。
而瞬间被烟火迸射所吞噬的一辆当头马车和伴从的骑士,更是当场被掀飞了起来,又重重的掼倒在滚滚河水之中。连带着崩塌而下的桥面又将另外两辆马车,和十数名躲闪不及的骑士,给倾倒、滚落在了河水之中。
这时候,原本一片沉寂的渭桥仓也突然间旗帜挥舞而喊杀声大作,在火铳和箭矢的交加之下杀出了好些伏兵来。顿时惊骇的剩下大部分还未过河的甲骑,亦是胆寒心颤的就此掉转马头一哄而散去了。
半响之后,端持着带刺长铳的游弋团虞侯王彦复,就带人包围了那慌不择路而闯下河岸,被遗弃下来的剩余四辆马车。而这也是他这次虚张声势的冒险伏击之下,所能够获得最大成果了。
王彦复原本负责带队护送着一组工程兵,前出东渭桥这边进行相应的勘察和评估,却没有想到会在渭桥仓这里,撞上从长安城里逃出来的这队“大鱼”。
因此之前初步完成了的炸桥布置,就误打误撞成为了他们出其不意的暗手了。但是比他们意想当中表现更加不堪的则是这些敌骑,明明还有好些一战之力,却在遇袭之际毫不犹豫的溃走了。
只是随着这些太平军卒的靠近,其中一辆轮毂深陷河滩的马车上,突然就跳下好几个身影没命的向着远方逃去,只是他们还没有能逃出多远,就因为腿脚深陷泥沙之间而力竭减慢了下来。
然后,就被追逐过去的士卒从背后一一打倒、捆绑了起来;只有一个漏网之鱼向河滩外越走越深,最终扑到在了滚滚浊流之中,半沉半浮的被冲刷远去了。
“住手!!”
随后,另一辆马车上也露出一个白发苍苍的头颅,而对着听到动静举矛欲刺的太平士卒,嘶声力竭的喊道:
“我乃同中书门下三品,散骑常侍,礼部尚书王君廊。。。。兀那贼子尽管将我拿去,勿伤其他人等。。”
然后,这位皓首童颜的兵部尚书就求仁得仁的被一拥而上的太平士卒按倒在地,而在几名么车里被拖出来的妇孺哭哭啼啼声中,给捆上了一匹大骡子的后背。
然而在剩余的军士搜索到了第三辆马车之后,却是不由纷纷侧脸过来露出某种难以形容的颜色;随后被挑起的帘子当中,赫然可以看见衣袍锦绣却层叠死在一起的一家人。
而端坐在尸体正中浅紫绫衣的中年男子,用一把短剑自穿胸口的同时,居然还没有马上断气;而在眼神涣散的弥留之际,表情扭曲而诡异对着来人的喃喃自语着什么:
“。。。独孤氏世为戚里。。。绝不能有辱与贼手。。”
而当王彦复搜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之上,却是在用铳刺挑起帘子的那一刻,又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这部由让其他士卒警惕和戒备起来,而毫不犹豫纷纷端起火器刀矛对着这辆马车作势欲击。
“慢着。。”
然而下一刻却被王彦复给叫停了:随后,之间他亲手挥动横刀砍断了帘幕,随着飘落而下的绸幕,顿时就露出了内里几个仿若是受惊鹌鹑似得抱成一团的身形来。
那一刻几乎所有见到的士卒都有些愣神了。车内的这些“人”虽然都穿着男装,但是那种楚楚动人的娇柔弱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些出身优越而尊崇所在;而且还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舍不得转动眼睛的绝色殊丽。
“真是他娘的好看。。”
“老子还不知道男人也可以长的这般勾引人么。”
“你这瞎眼老鸨,这都是些娘们,穿了男装的娘们。。”
“哈,这是娘们?”
“都愣著作甚!!”
下一刻王彦复才慢慢平下自己怦怦急跳的心脉,而深吸了一口气决然道:
“还不快腾出几匹骡子的位置来,把还活着的都带回去?”
而与此同时,在沿着渭水向西数十里外的中渭桥南岸桥头。在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成群结队追兵的阻截和骚扰牵制之下,一路奔走转战至此的神策军步队,也将仅有的桥面给挤了个水泄不通。
在不断从后方赶来又涌上桥头的神策兵们,不顾一切的向前推搡、挤压和践踏之下;始建于秦朝而用来连接咸阳宫与南岸兴乐宫,号称渭水三桥最大而宽6丈,南北长380步,750柱,212梁,68孔的大桥,也呈现不堪重负而又格外惨烈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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