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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当满心惶然和忧急,却找不到熟悉的人可以打听和交涉的刘巨容,重新回到江桥门外想要向柳玭打听内情的时候,却发现柳玭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而临时安顿的驻地亦是变得乱糟糟一片。
竟然是又许多人正在哄抢他带回来的那近百车物资。而在场那六百多名既疲且累的士卒亦是不防,竟被其冲入营地中打倒掀翻了好些个,当场抢走了小半数已经装卸下来的军资物用。
然而这还不够,罗城内又有更多人闻风而来,这一次留守的亲将终于下定决心,一边披甲抄刀捉弓狠手屠戮、驱散起这些乱民来,一边呼叫左近的官军前来支援和接应。
然而,江桥门内的官军就近赶来之后,在杀散那些逃避不及的乱民之后,却又毫不犹豫的加入到哄抢物资的行列中去。然后自然而然的又与其他方向赶来的官军,看守驻地的刘氏旧部乱战成一团了。
因此,刘巨容能够见到的就是死伤满地、哀嚎连天的一片狼藉;而他甚至都找不到可以交涉和直接下令的负责人等。就连带着亲兵上前喝令和制止的刘巨容,都被人乘乱投石砸中了盔边,霎那间鲜血迸流加气急就辅导马背晕阙过去了。
带到他醒来之时,依然是在自己府邸当中的床上了。而当他迫不及待询问起左近部下的后续情形,才知道自己好容易带回来的六百健儿当中,又有百余人折损在这场突然莫名的内讧争斗中。
至于剩下的那几十车物资,更是和被拆为平地的临时驻地一起,就此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而听到这个噩耗的刘巨容却在没有什么痛心疾首或是勃然大怒的表现;反倒宽声安抚起这些最后的部下。
并且从私家财货中拿出了五百匹细绢来,嘉勉和奖赏他们忠于职守的表现。随后当他想要勉力爬起来重新视事,来自大内的诏旨也再度降临了了刘巨容的家中。
然而,在诏旨当中却丝毫未曾提及发生在江桥门的这场骚乱,而是论述了一番他御敌不力的种种错失之后,直接委任他为南城防阵使,以为待罪效赎之故。
然而到了这一步,刘巨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却是毫不犹豫的对着行在方向拜谢天恩起来。然后就不顾伤病之体而重新披甲戎装,就此带着亲兵前往城南接管他的新部下去了。
然而,当刘巨容在万里桥门接管和点检那些新卒为主的守军同时,却是很有些意外的撞见了有人指名送来一千石谷米和两千件帛布;这才知道,这些竟然是来自新上任的都转运副使、兼盐铁使林深河的一番善意。
这个结果让刘巨容不由隐隐有些老泪纵横的感怀,而又当场慨然起来,眼见得这国家危难存亡的最后关头,天子身边和朝堂之中,终究还是有一些识大体而晓得利害的忠义之士啊。
想到之前自己还曾经看不上他一介商贾和边地起家的微贱出身,而多有排拒和疏远之,就更加有些惭愧了。若不是正在兵战凶危,倒想上门拜访一二,好好唱一出当代将相和的故事,给那些疏懒王事的人们看看。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刘巨容的火急到任城南;再加上担任城北防阵使的威戎军使杨勖,城东的防阵使兼西川后衙都虞侯李茂贞、城西的防阵使兼神策新军中郎将窦行实,俨然一副成都保卫战的夹子也搭建了起来。
然后,就在刘巨容开始分批整肃和操练,南郭两门官军的第三天;城郊合江亭东南岸的旷野之上,也出现了高举在空中的鲲鹏青旗;伴随着锦江(又称府南河)下游,水轮车船带动起来的滚滚浪花,而向着成都推进而来。
而就在城内外一片告警的金鼓声声当中,已经做足了五天暂代“计相”的林深河,也和其他官员一般的被敕令回到家中,与自己的妻儿待在一起等待着最后时刻,或者说是最终命运的到来。
然而,抱在他怀里的妻子李氏,却是难掩满脸解脱和庆幸的神情;享受着难得的温存而久久没有说话。然后林深河才开口道:“却不知,娘子在这城里,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么。。”
听到这话,李氏突然就泪流满面起来,变成轻轻肩头耸动的哽声道:“若得此间事了,你我还能相聚,还请郎君替我杀了一个人吧?”





唐残 第1013章 征师屯广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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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相继抵达成都城下,浩浩荡荡三路会师在一起的太平军,也用层叠绵连的营垒和阵盘,将这座繁花似锦的城池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随着不断奔走往来的信使,则是在这些太平将士当中日益高涨起来的狂热士气和摩拳擦掌的求战之心。
毕竟,相对于当初一路打进入长安城,而在皇城三大内相继勒名题记的光辉事迹和回忆,这一次却是有可能擒获包括大唐末代天子在内,几乎整个旧日朝廷文武君臣的另一番伟大功业和壮举。
哪怕是只作为参与其中的挽马推车,等等微不足道的广大辅卒和夫役一员。也足以留下诸多经久不衰的相关话题和传说;乃至是日后在在子孙面前,留下世世代代吹牛和夸耀下去的资本了。
但是作为三路兵马的主将,却是不约而同的在城下放缓了攻势,而一边努力的打造营盘,一边不断的进行沟通往来,以为确定协同进攻的具体事项和步骤。
毕竟,在拔除了周围引为呼应的据点和城邑之后,这座锦官城连同行在小朝廷,也不过是孤绝无援的瓮中之鳖了。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以最少的代价和最高的效率,打好这剑川三路攻略之中,最为关键性的收尾之战了。
这是由十几条河道、两百座桥、二十余处水塘、几千株大榕树、上万棵垂柳和数不清的银杏,有舟船往来,有渔歌唱晚,有水中倩影,有鱼翔浅底,有鹅鸭戏水……一百二十处坊,无数人间烟火与生活气息所汇聚而成的大都邑。
但同时也有着来自岷江水系的足足内外三道环城江水,分布在最外围羊马墙、罗城和子城的城垣之间;那也是崔安潜和高骈执领西川任上,所留下来最为宝贵的财富之一,如今也成为太平军面前最主要的阻碍和威胁了。
其中,光是最外围环绕着城下坊的羊马墙就有足丈高;然后大罗(外郭)城的城墙则达到了三四丈之高,两三丈之宽,期间新旧加筑的城堞和箭楼、哨台密布其上;按照四角八方对称分布的八个城门,亦是门楼和内外瓮城一应俱全。
可以说,除了城头上的守军有些士气不足而心思杂乱之外,俨然是堪称几近固若金汤而足以长期坚拒下去的所在;但有时候坚城不一定要在从外而内才能攻克和突破的。
事实上,就在太平军完成了对于成都城合围的当天夜里,各种来自城内投献和交涉的投书;就像是络绎不绝的雪花一样,相继出现在了城下的阵营之中。
但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想要待价而沽,为自己谋个更好的条件为前提,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痴心妄想之言。然而随着越来越多从地方上征发民夫,和水陆转运而来物资汇聚到城下的同时,事情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随后在北路山东讨击军正将葛从周的邀请,来自南路讨击军的王重霸和东路别遣军的钟翼,也相继秘而不宣的轻装简行连夜进入城北的联营;而在龙潭寺内开始第一次小范围内的秘密会商。
正在佛堂之中的明亮灯火照耀之下,各人望着有些污脏的依仗布帛,穿着相对轻便青灰布背甲而形容清俊的东路别遣军统将钟翼,当先的打破沉默郑重其事确认道:
“难道这是真的!会不会诡诈的手段?”
“当是八九不离十了,因为,我这一路在兴元府已经成功接头并确认了相应身份了;更勿论此后的百牢关、金牛道和剑阁之战,都是受益良多的。”
身穿豹吞山文甲而国脸阔眉的北路讨击军正将葛从周,却是毫不犹豫的解释道
“至少,我不觉得那西川小朝廷,能够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是为了掩护这么一个存在。。”
“乖乖,这也未免太过骇世惊俗了吧。。这才几年的光景而已,就已然达到了这个地步了么?那还打个啥,直接绑了那狗屁圣上开城好了。。”
身皮水军特色镶铁皮甲而长相豪勇的南路讨击正将王重霸,则是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却是不可掉以轻心;虽说如今成都诸门内都有人给咱们暗通消息;但是就只有一次发动成功的机会。”
葛从周却是摇头道:
“不然的话,大都督府多年的布置就此白费了功夫不说,还害死咱们的内应,更徒然造成更多将士们的损伤,就实在是我辈之过了。”
“也罢,老葛,那这次就以你为主,咱们先同步发动起来,合力打下锦官城好了!我这边自当全力保证南路输送不绝。。”
王重霸当机立断到,他的部队优势和专长更多在于水面作战;打成都这种号称“扬一益二”的天下屈指可数大城,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既然如此,”
然后钟翼也确认到:他的麾下同样是轻装序列而火器装备率较低的山地部队和新募辅卒居多;在火炮、炸药等重装器械和战斗工程团序列上,也比不过从北面山南西道一路攻城拔寨打过来的葛从周所部。
“多谢各位兄弟的信赖,某家定当竭力以赴,和衷共济成就此番功业。。。”
葛从周闻言却是露出的点头道:
“至于那位马球圣上,便就看落城之后,各自麾下的本事和机会了。”
“善。。”
“就当如此。。”
又过了一个格外令人煎熬而又无所事事的白天之后。
作为南面防阵使而在数次城头巡视和突击检查当中,一直忙活到深夜好容易睡下的刘巨容,也在城外太平军试炮校准的隆隆声中,被骤然给惊醒过来了。然而又迫不及待的披甲走上了墙头。
因为,现如今的成都外郭虽然号称胜兵两万有余,但在负责锦官城的四面八门守军当中,也是强弱分布不一。其中以驻守西面窦行实的神策新军五营,装备最好编制最为完整。
其次是负责东面的李茂贞所部,以千余西川留衙兵为骨干的守军;号称城内最为精悍的一支力量。然后才是北面杨勖的威戎军残部,至少也是直面过贼军而得以保持建制的惯战人马。
最后,就唯有他所负责这一面的守备力量最为孱弱。因为了除了他带回来的数百残兵之外,其他几乎都是自街市上重新招募(抓丁)而来的成都团结,属于没怎么训练就拿起武器的生瓜蛋子。
因此,他甚至在夜里还需要加强巡查,来防止他们乘机溜岗脱哨,或是就此在城堞哨位上偷偷睡觉。为此,在昨天夜里他已经在苲桥门内砍下了一个脑袋,并且鞭笞和站伽了另外十几个士卒。
然而,当他披挂得当重新走上了万里桥门城楼上的时候,却是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安排在城头上值守晨间、执行军法和点检勤务的几名亲兵出身的将官,都一起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名面面相觊的士卒。
刘巨容不由心中心中有些烦闷和愤怒的对着左右吼道:
“接防的人呢?这外间的贼军都开始放炮了。。擅离职守如斯,不要脑袋了么!!!”
然而下一刻,随着一名匆匆跑回来报告的小校,却给带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不好了,都统,门楼内和后营中在今晨都相继发了痢症,许多儿郎都上吐下泻的起不了身了。。”
“该死!!怎会如此。。”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刘巨容,却是浑身一颤突然手脚有些冰冷起来。怎么会在敌人欲要攻城的临战之际突发这种事情。难道是真的天要亡我大唐?
然而这时候已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了,随后,很快派去的自苲桥门那边调人的士卒,也传来了城上守军突发痢疾,而大半数将士腹泻不止而到处便溺起来的突发事态。
“去查,快去查。。今晨的早食,是经谁人之手的”
刘巨容终于回神过来,不由有些失态的对着身边仅存的亲兵怒吼道:然而,就像是呼应着他的怒吼声,下一刻城外的炮声轰鸣,突然就变得整齐而密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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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1014章 征师屯广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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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中午时分就得以攻入并占据了万里桥门和苲桥门的太平军将士,也不得不成群结队掩着口鼻,而小心跨过一具具横错在各种便溺污秽当中的尸体,而加入到进攻城内街坊的序列中去。
事实上在战斗打响之后,相对于这些已经拉得起不了身的守军,那几乎是微不足道的抵抗力度和临阵反应,反倒是他们当场所制造出来的这些黄白之物,对于太平军的士气和斗志造成的阻碍和影响更大一些。
因此,作为先登的两个选锋团,固然是轻松打了个开门红,但是光看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却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挫败和失利一般的。然后又带着满身的臭气熏天,将满心的激愤加倍偿还给所能遇到的一切敌人。
而作为南面防阵使的刘巨容,也带着少数因为另外开伙而逃过一劫的亲兵,拼死抵抗到了最后。当为数不多的亲兵相继死伤殆尽,而他也射空了手中的片箭之后;却又毫不犹豫的推开替他挡下数波铳击,而血流枕籍的亲兵尸体,而抄起大刀冲下瓮城。
然而,似乎是因为他衣甲过于鲜明和醒目的缘故,那些贼兵也放弃了射杀他的打算,而开始用盾阵、挠钩和叉把、套索的配合之下试图活捉他;然而他有怎么能够让对方如愿呢?很快他就丢下了怎么也砍不开盾阵大刀,而抽出宝剑横对脖子一抹。
下一刻却在他腿上传来了撕裂的剧痛,眼见得一直挠钩已经钩破了他的腿甲而嵌入肉;而顿时让他分神了那么一瞬;然后更多的挠钩搭在了他的手臂和小腿上,而径直将其拖倒在了地上;却又在那些满地污秽当中连滚带滚了好几圈,才被重新制服。
于是,随后在满身恶臭与伤痛当中。连气带急的昏阙过去的刘巨容;也在满脸嫌恶的表情中被捆绑在一辆大车上,就此活像是条直挺挺死猪一样的送到一边城墙下的河岸去清洗,就成了他所要面对的最终结果。
然而随着城南方向的陷没,在成都外郭城中的连锁反应和波澜,却像是一石激起千重浪,或又是爆炸之后的冲击波似的,飞快而持续的在锦官城内扩散开来。
其中反应最快的就是位于城西小市桥门内西面防阵使神策中郎将窦行实,他率领的神策新军他们几乎是毫不犹豫丢下了城门内的其他部队,而一股脑冲过了贯穿中分南北的中横大街,而一鼓作气退入子城当中据守。
然后反应过来的才是位于小东门内的东面防阵使杨勖。他毫不犹豫调集了一支兵马,前来试图阻挡攻入南城的太平军;只是当他带领这支人马不断奔走穿街过巷之后,却没能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马正在变得越来越少。
最中当他抵达抵达大东门附近开始重整部伍时,发现依旧还追随在他身后的,就只剩下威戎军的残部了。而骑虎难下的杨勖
也只能大大的哀叹一声,而率领着最后七八百名士卒,义无反顾而又决然的冲向迎面而来的太平军,又被淹没在墙头打来的炮火烟尘之中。
而最晚得到消息的城北防阵使李茂贞,却是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反应和举措来。他下令打开所在的太玄门,而带领麾下的最后一支西川镇兵冲杀了出去;然后又在进入城下围营的射程之前,又贴着护城壕而穿透向西奔逃而去了。
因此在城南被突破之后,这座周长近三十余里的天下大邑,也在东、西、北其他个方向,被紧接而至的太平军各部人马,给相继轻易突破和攻陷了下来。因此,仅仅是天色放黑之前,成都的水陆八座城门就都已经插上了太平青旗。
而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呼啸和哭天喊地的叫嚣、喧闹声中。那些尚且身在外郭城内的大唐臣子和官属、将吏们,也在连夜点起火把的抄拿和搜索之下,迎来了各自最终命运和结局所在。
就在玉鸡坊薛涛故居扩建而来的私家园林当中。行在小朝廷最为年长和资深的秉笔宰相郑昌图,也衣冠齐整的坐在自己的书阁之内,欣赏着四壁珍贵的书画收藏,而一杯接一杯的自酌自饮着念着下酒。
这也是他为了这么一天而专门炮制出来的药酒;加入了许多迷神和缓毒的配方,好让自己够在毫无知觉的酩酊大醉之间,就此昏睡不醒的离开人世。他作为大唐的宰臣之首,又是出自五姓七望的荥阳郑氏北祖房,断然不想折辱于贼手,或是斩首台上走一遭的。
毕竟,按照那些太平贼一贯宣扬的理念和主张,自己所出身五姓七望为首的天下世族门第,就是世间苦难和灾厄的最大源头之一。因此不但要逐家清算和审判,还要在户籍上另入别册,而断绝相应后世子孙可能的仕途前程。
现如今,眼见的太平贼越发格局已成和势大难当,而大唐最后一点帝统也是羸弱危卵覆灭在即;这怎么能不叫人绝望亦然呢?至少已经货到了七十载的他,不想再看到这可悲可恨的一幕了。
然而,眼见白发苍苍的他一杯接一杯的喝掉了大半壶的药酒;却除了醉眼朦胧和口舌发麻之外,居然没有多少困意和其他的不适。感觉小腹越发的鼓胀,他不由终于有些回过味来,而不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推门对着外间悲声怒斥道:
“是那个混账东西,把老夫的忘生酒给换了。。”
“还请老大人保重身体啊!就当是为我辈求一条活路吧!”
然后,就见他的儿孙和子侄辈们,已然在廊下跪倒了一片而参差不齐的喊起来;然后一拥而上将头昏脑涨的郑昌图架起来,送到一间专门清理过铁器和硬物的房间里,仔细的看护起来。
而在城北西汉辞赋家扬雄故宅旧址上,身为大唐吏部尚书、同平章事的韦昭度;也毫无体面而像是困兽一般的,被家人捆绑在了床榻上而口中犹自哀声叫骂不止。因为在此之前他不断想尽办法的寻死以为殉国。
作为“城南韦杜,离天五尺”中韦氏的最后一位宰相,也是第十八位宰相,出身京兆韦氏西眷平齐公房,又是前代宰相韦保衡堂侄的他,简直不可以想象自己落入贼军手中之后所遭遇的下场。
所以他一度想要佩剑自裁,然而却发现这把装饰精美的仪剑根本没开封;然后准备挂梁自缢,却因为所用布帛质量太差,直接被他吃的肥壮的体重给扯断掉下来;
想要跳水自溺,结果发现池塘里正当是枯水之期,而只有一层浸水的沼泥而已;想要放火自焚却因为准备好的柴碳被漏雨打湿了,没能点起火头反而烟滚滚的把他给熏得受不住逃出来。。。
于是他想要吞金自绝,然而能够找到的金指环却是过大了些,含在嘴里根本没法下咽。最后惊动了妻女苦苦相求,然后由他儿子指使着家人,将其给捆绑在床上才算停下了这场寻死的闹剧。。
然而他口中还在断断续续一边流泪一边的叫骂着:
“不知大义的妇人孺子”
“你们这是要坏我臣节啊!!”
“就让我为国殉难,青史留名一二啊!!!”
而此时此刻待在内城行在边上,被称为学士院/东阁里的六馆大学士、尚书左仆射杜让能,却是静静的看着一份已经的降表。口中轻轻吟诵着一首杜氏前人的诗文: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当然了,作为“城南韦杜,离天五尺”的另一极,他就没有韦昭度那种慨然赴死的巨恶心了。道理也很简单,因为他早就听说了作为杜氏分家和旁支子弟,已经有多人在那太平大都督府下效力;
因此无论怎么清算他们这些旧朝遗臣,杜氏门第和家名都不怕没有在新朝崛起的机会和前途。所以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想办法活下去;然后给这些后辈子弟们提供一些为政经验上的帮助,换取自己子孙后世改换门第的机会才是。
而在一片越来越近的喧闹,最终变成激烈的砸门声中;重病不起的门下右仆射、同平章事、判度支使;人称度支宰相的两朝老臣裴澈;也在一片大小便失禁的恶臭弥漫和惊惧、恐慌的表情当中,昏沉沉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外,在城中的内城附近;又有尚书郎、知制诰,拜中书舍人徐彦若,则是带领了一群西川节衙的属官人等,成片跪倒在了中门大开的节衙前庭外,手捧着各种书簿账册文牍,就等待着前来接收的太平军的最终发落和处置。
与此同时,身为门下右仆射通兵部尚书张浚;则是在府邸当中聚集了一群家将部曲,与邻近的神策右护军中尉西门君遂汇合做一处;冲杀过了一片混乱的街市,而从东门就近逃进了子城而去。
作为尚未遭到太平军直接攻打的子城当中,陆陆续续相继逃散一空的行在里,唯一的清净地所在。鸾台殿内,唯一陪伴在唐僖宗的,就剩下跟随者塔路走到现在的孟才人,如今新晋的孟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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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1015章 征师屯广武(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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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消骨而眼窝凹陷而肤色黯淡、发丝隐有些灰色的唐僖宗,正在享受着来自孟贵妃侍喂的羹汤而久久没有说话,却是突然觉得这个被自己忽略和疏远的温婉女子,却是从来没有如此真实和美好过。
“洗手羹汤的技艺,妾身已经荒废生疏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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