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却又在慌不择路的推搡践踏之间,将原本城下费了老大功夫布置的拒马、陷坑、栏沟诸多外围工事给推倒、掀翻、填塞了七七八八。然而太平军的骑步营也紧随而至,就在墙头的弓弩射程之外,纷纷落马列阵排出一个左右伸展开来的鹤翼之势,而在专门训练过的坐骑鞍具上架好火铳。
下一刻,他们就对着城门大开冲出来接应的官军,以半月的弧面交错数排轮番齐放,迎头痛击的人仰马翻连连。而后又有少许携带特殊装备的士卒,也在他们阵列之后架好了马背上放下来的飞火雷和竹木导轨,腾腾升起许多道拉长的烟迹滚滚;
在缓缓划过许多条格外曲折的弧线后,相继落在城门附近炸开一团团烟云或又是迸裂的火团,将那些躲闪不及或是无处躲闪的官军给波及和笼罩进去。留下一地鲜血淋漓的伤者或是灼烧翻滚的人体。所谓的迎击和接应部队也自然溃不成军,而随着再度禁闭的城门和哭喊声被隔断在外。
这时候,来自城北方向的蜀军本阵,也在高举的西川三足金乌大纛和“高”字帅旗的引领下,浩浩荡荡的淹过郊野而来。就像是之前先头部队的挫败和城内迎击的失利,根本未能产生任何影响似的,依旧不紧不慢而士气稳定的踩着鼓点节拍,齐声踏步而来。
就连徘徊在外而重新整队的李罕之为首的太平突骑,几次三番试探性进攻的牵制和骚扰手段;也在来自蜀军本阵中整齐而密集的强弓劲弩攒击下,被屡屡射住阵脚而毫无所得,反而被不断的挤压和驱赶到了战场边缘去。
然后,就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似的,就连那些骑步营的士卒也开始在唢呐和哨子声中纷纷重新上马,而在蜀军堪堪抵近射程之际,退让出更加宽大的正面战场来。
随着这些退潮般从两翼分流散去的骑步营士卒,却又露出里半外已然排成层叠森森大阵,并且还在不断沙土飞扬中进行阵前土木作业的山南别遣军本阵。
此时此刻,站在南郑城头上的守军,赫然可以看见深浅交错的青灰色基调为主,仿若湖面微澜而甲光粼粼的太平军阵列;与鲜亮的浅黄色与橘红双色袍甲层次替进的西川军马大阵;就像是两个各具峥嵘与狰狞相对咆哮的巨兽,在警惕而森然观望着彼此之间,不断的靠近。
如果说蜀军的阵容仿若是熊熊燃烧的滚滚赤炎,或又是深秋浸染满山的巍峨峙立;那太平军的阵势就像是深沉无波的大湖或又是清风微扶的海涛,在浩荡如潮之间蕴含和孕育着引而不发的巨大的恐怖和威能。
随着越来越近的两军对阵之间,冲霄直上的肃杀与威逼森然,赫然让城头上的守军不自觉的屏气息声,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制住了呼吸,而很有些喘过气来的窒息感。然后,从城头上重新擂响的助阵鼓声,就像是某种骤然加入的战场催化剂,惊醒了对垒的两方巨兽。
黄赤相间的蜀军之中,骤然飞射起许多密密麻麻的火光点点,那是冷兵器时代发展极致的远程武器;掩藏在军阵之中的许多绞车弩和大木单弩、大竹竿弩、伏远弩,同时放射开来的一时盛况;然而,来自青色的太平军阵列之内,也毫不示弱的还之以滚滚雷鸣一般大小炮射的烟火尘埃翻卷。
而在炮声隆隆震天之际,太平军阵中高台车上的负责观战和指挥的统将葛从周,也满心复杂的吐出一口浊气。身为有机会独当一面的中高层军将,他自然是有过居中运筹帷幄之外,同时以奇谋智计、武勇将略于临阵决胜的种种憧憬和期盼。
然而事实上,自从太平军旗下这些火器化的部队规模过万之后,日常的战斗模式就很容易从量变发生质变;而沦为“炮队轰击、骑卒冲阵、步队掩杀”往复循环而有些枯燥无味的三板斧。唯一差别只是面对敌人的不同,而令这三板斧的次序有所调整而已。
尤其是这种互有攻守,蜀军具有相对规模优势和关垒城要的地利之变,而太平军占据了装备器械之利和后勤保障足裕之便;的相互对峙和相持情况之下,除了葛从周手中掌握的亲护营和奇兵(预备队)之外,也就基本没有身为主将更多个人特色和优势胜长的发挥余地了。
所以他也只能保持足够的谨慎和细致,而在一次次具体的遭遇战斗当中,尽可能地多消磨和损耗一些敌军的有生力量。但是现在来自南郑城内出现变故和内乱的秘密谍报,却给了他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那位喜欢以相对优势兵力来结垒联营,也擅长运用部队奔走机动支援,来维持弹性防御战术;并且多次挡住和击退了太平军的重点突破的西川节帅高仁厚;此时此刻为了迅速接管南郑城内的动乱局面,而只带来了褒城西川军本阵小半数的兵力。
这已经足以让他一边故布疑阵,以少量的三支队配合大量就地招募的辅卒和夫役,穿上近似战兵的服色打上正规军序的旗号,大张旗鼓清算和驱逐那些地方豪姓。一边在褒城与南郑之间集中了手中所有的力量和物资,进行这番孤注一掷的军事冒险了。
当然了,葛从周并不指望能够一鼓作气击败或是打垮,这位西川名声甚著的“仁厚使君”;但是正所谓是“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只要能够重创乃至歼灭部分其麾下的现有人马,就已然足以改变如今兴元府内,太平军兵力相对有限而攻坚力量不足,多数时候只能处于守势的局面。
就在葛从周盘桓得失思虑之间,彼此阵前已然是交替轰击之下血肉横飞,而尸在阵列之中不断出现横枕籍的新缺口。然而显然太平军的炮队在远程投射杀伤上更胜一筹,而让蜀军之中那些强弓大弩,在不断的损坏和伤亡之下明显有些后力不济,而加快了先发冲阵的速度。
然而,再度凌空升腾而起的飞火雷,还有小型弹射器所飞掷而出的火油罐和装满铁渣、碎陶片的火药罐;再度降临在了这些蜀军的先发突将之中,顿时就在战场中线形成了一道烟火缭绕的短暂遮断;然后迎接重新冲出来已然变得十分稀疏起来的的蜀军突将的,则是数排火铳放射的瓢泼铅雨。
很快这些就像是被密密的篦子梳理过之后,只剩下小猫两三只的蜀军突将后方,再度传来激烈的金鼓声;然后随着不断被压灭的火头和烟迹,许多举着大盾的黄头军甲士,顶着弹幕稀疏的装填间歇是全力以赴小跑着,扑到了只有二三十步之内的距离。
然后又在下一轮乒乓的抵近放射之前,突然齐齐大盾落地而曲身蹲伏下来;虽然在木屑、碎片飞溅之间又倒下了若干身形,但是有了最前排牺牲者以身为盾的缓冲,剩下的黄头甲士突然抛下大盾而大吼加速冲过了最后的一段距离,然后又撞在蹲伏白兵斜举的矛尖之上。
顿时又许多黄头军给刺穿了胸膛和大腿,声音凄厉的让鲜血和脏器流淌了一地,但也有悍勇之士乘隙冲入了白兵矛从之中,接二连三的厮杀混战成一团。这时候,白兵后排的哨子声再度响起,而参差不齐的投出了一排爆弹,轰然炸响在那些后续跟进的黄头军中。
灰色烟云和气浪中裹挟的尖锐碎片和铁渣,顿时从后背和侧身将那些黄头打的鲜血淋漓,而当场再度被装上尖刺的铳手给驱赶出白兵队列去,又在抵近放射的点点火光之中将其纷纷击倒。
然而,突然从天而降的箭雨再度将敌我不分的身影纷纷贯穿,钉死在了地面上;却是来缓步推进的蜀军本阵,已经抵近到足够距离的神机弩手开始发动箭矢覆盖;然后,他们又再度召来了太平军阵中扬高曲射的炮队,更兼精准而集中的投射,而相继被砸出一片又一片残肢断体的血浪和殷红凹坑。
而战场边缘再度鼓号声大作,却是那些少量在外游曳的太平突骑,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对于蜀军后阵的辎重和诸多大弩所在的器械队发起了决然突击;之间他们而在策马狂奔之间,将一个个纵火的油弹给掠阵抛投而入。
然后又有金板声大作,却是城内从别门绕道而来的支援兵马,高举着神策军的旗号而杀入了鏖战正酣的太平军侧翼;却又被最近一个驻队营和平板车组成的中空大阵,用掩体后火铳排射、掷弹轰击给拦截了下来。又在阵列中突然露出来的数门炮射散丸轰击下,相继败退而走。
这一战就是大半日而眼见得天色放黑下来;眼见得敌我皆疲而犹自激战正酣。突然源自南郑东门的城头上传来了一阵嘈杂和惊呼声;然后那面代表着大散关行营和雄武军的旗帜,突然间就被人砍断而飘落而下,重新插上了一面有些破损的太平青旗。
而这就像是在热火朝天的战场之中,浇下来了一捧冰水。刹那间,在高仁厚的德望和手段下苦苦坚持奋战的蜀军,就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和惊呼声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士气崩盘。。。。
望着城下成群结队脱离战阵,而向着北面和东面奔逃而走的蜀军阵营。满身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身上袍甲也被砍得稀烂的李罕之,这才全身脱力的一屁股坐在了城垛边上,堆积起来的尸体上,而咧嘴露出一丝残酷而凄厉的笑容来。
唐残 第988章 种落自奔亡(中)
已然成功易手的南郑城内,虽然还有零星的厮杀和叫喊声,却已然难以改变这座兴元府的治所,山南西节度使的节衙所在,已然掌握在太平军手中的事实了。
作为贯连三川和关内的枢纽和折冲要害之处。这里西北向是去往陇南、天雄军的祁山道,西南向剑南(东西川)腹地的门户——百牢关和定军山大寨。又分为南下巴中的米仓道和去往广元、剑门的金牛道。
北面则是入关的陈仓、褒斜、傥骆三条长短不一的古道。东面过了洋州境内,南下就是前往巴渝的荔枝道,北上则是入关的子午道,继续东进则是进入山(南)东道的斜谷道。
而站在成头上的葛从周,目送着夜色下重新策马奔驰而去的一行身形,却是难免心中大为感叹起来;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能够知道一个人的际遇和机会使然,能够达到如此离奇的地步呢?居然连掌握敌军粮道要害的大员,都是暗通曲款的密谍之下,有什么军中机要刻意保守得住呢?
如今南郑城内隶属杨复恭的散关行营配下的四军七都,皆已经溃灭或是;反倒是在乱战中向北而遁的高仁厚等人,在褒城还留有相当数量的西川兵马,而依旧是接下来兴元府境内的太平军,最主要的对手和威胁所在了。
同时,这一战也暴露出太平军在战斗中太过仰赖火器,而与冷兵器战斗中衔接不够紧密之类的不少问题,同样需要他及时进行自省和总结,才能更加有效的进行下一步的战术规划。尤其是蜀军这一次表现出来对火器的耐性和忍受程度,也让他很有些在意。
这显然是在一次次战斗当中,未能够全力打垮敌人或是大量歼灭其有生力量;而令其在收兵重整之后吸取了相应的经验教训,而作出更多的战术调整和尝试采用对策的结果。因此,这一次的决战当中,虽然太平军直接阵亡的士卒不过七八百之数,但是各种受伤的比例却是达到了山东别遣军的三分之一强。
而在夜幕掩护下向着百牢关奔走而去的行在度支转运副使,知西川粮台事,监守神策先锋兵马使,右千牛大将军林深河,亦是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慨。曾几何时,能够以假死脱身就此回归安全后方的机会,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摆在了眼前,然后又被他给轻易放弃了。
因为,除了他用来说服自己和别人的,以自己如今的地位和资历在西川继续潜伏下去,可以为太平军大都督府发挥更多的表面理由之外;他也实在放不下留在剑州的妻子李氏,更放下不她肚子里所孕育的孩子;至少,他没有理由辜负她们而需要安排一个合适脱身的机会。
所以,他也只能请那位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正将葛从周,陪着自己做上这么一场放水过的追捕和围杀好戏;将自己身边带来的人手当中,那些隶属行在方面的眼线或是李守贞麾下的嫌疑人等,就此给名正言顺的一一剪除掉;再把剩下可以信赖的亲信手下给带回去就好了。
当然了为了取信于人,他还专门从一片混乱的城内乱战中,把那位在杨复恭面前为自己说话的中官,也是李文革的养子之一兴元府监院使李常为,给乘乱解救了出来作为事后的见证人。然后,又在城外撞见了隶属杨复恭大散关行营配下的行军司马胡彦全。
因此,当天色再度发白之后,已经抵达百牢关(今陕西省勉县西南)前的林深河一行人等,几乎是一叫门就毫无阻碍的给迎了进去。然而他又留了一个心眼,将自己扈从之一的卫小狗,如今大字卫满仓的防阖队将给流了下来,说是要就此继续收拢那些溃逃而回的旧部。
于是在当日傍晚时分,又有数百余名打着散关行营配下四军之一天武军旗号的败兵,满身狼狈的奔逃而至又口口声声喊着“定军山大寨失陷”“西川军尽灭”消息,又有人自称乃是杨复恭养子杨守绩的时候。人心惶惶的守关将吏,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开门将其迎了进来。
然而当成群结队明火持杖的太平军,在逐渐放暗的夜色下再度紧追而至的时候;这些正在休整和进食的天武军却是鼓噪着冲上了城墙,号称要协助守御贼军。结果关城上的将吏们却发现自己的镇防官却是不见了踪影,也无处请示对策。
结果,群龙无首之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天武军”,大声叫嚣着打开关门前去主动迎战;然后就将这些贼军全部给迎进了关城内来。于是作为山西南面出入东川的第一门户——百牢关,就此轻松易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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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残留着喜庆气氛的江陵城外,成群结队驶过江面而溯流而上峡江道的车船队,也再度成为了当地的一时盛景。尤其是其中夹杂着好些吞吐和拖曳出长长的一条条灰色烟迹,还发出隆隆巨响的怪摸怪样车船,后面还拖挂着多节长短不一的覆顶平板大船,就更别提多么的吸引眼球了。
这就是现下太平军工业制造积累的成果之一;当进一步缩小体积和提升功率的蒸汽机动力,与水轮车船结合在一起之后,就已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能叠加那么简单了,而是代表着太平军控制下整个水运、交通体系的巨大飞跃和人员物资流通爆发性增长的时代到来了。
毕竟,相比传统需要人畜拉纤才能逆流上行的舟船,自带动力的蒸汽车船已经足以克服和超越那些,原本被急流险阻、漩涡风浪、四季枯涨所限制的航运限制,而将物资流通和力量投放拓展到更远,更加荒僻的江河流域支系、末端中去。
这也意味着千百年来困扰了世世代代朝廷和百姓,长江黄河、淮水漕河的各种险阻之处,将在机械动力提供强大的通航能力之下逐一的变成了历史;而得以将更多被落后交通和通讯手段所限制的人口和资源产出,给更进一步的纳入到太平军主导的统治秩序和经济体系大循环中来。
就像是如今从岭外的大规模运兵和跨区域调动夫役的话,只要在桂州境内的灵渠段进行一次性的换乘舟船,就可以通过五岭南北的水道航路一口气乘船抵达江陵城外,而只前后用了五天时间而已。如果是特殊情况下的轻装徒手急行军,甚至只要三天就足矣。
当然了,抛去这些长远的预期不说,眼下的剑南三川攻略就是此番蒸汽车船,在积累了足够文水资料和航行经验之后,成建制投入水面运输的最大受益者;没有之一,因为就连原本东南地方的车船配额,都被优先挪用过来协助运兵和输送辎重了。
而在峡江道上游的渝州境内,王重霸麾下整装待发多时的数营山兵,也抢在来自水面攻势摧毁和爆破那些拦江障碍、水寨的隆隆轰鸣声中,相继攀越过了江边绵连起伏的山峦台地和诸多土团寨垒,所构成的前沿防线和缓冲地带,百川争流似得再度杀入了群山叠嶂、大江穿流的泸州境内。
而这时候,无论是高仁厚在西川南部沿水设立的诸多山河防柵,还是当地林立却陷入内乱纷纷的山夷、土蛮;都已然没法成为他们像样的阻碍了。因此,合江、万寿转眼即陷,而水陆并进的径直包围了最后成为孤岛的州城泸川。
自此,无论是沿着北面的中江,逆流长驱直入荣州(今四川自贡)、资州(今四川资阳)、简州(四川简阳)、汉州(四川广汉);还是直出西北面的汶水,穿过戎州(今四川宜宾)、嘉州(今四川乐山)、眉州(今四川眉山)、蜀州(今四川崇庆);
就像是无奈被褪尽裙衫而露出柔弱内里的盛装女子一般,进入西川腹地/成都平原的东西两条坦途也就此被打开了。
唐残 第989章 种落自奔亡(下)
因此,仅仅是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之后,困守在泸川城内的军民百姓,就可以清晰地看见再度向着中江上游航行而去的浩浩荡荡船队。以及沿着汶水鱼俪而去的大队人马和绵连旗帜。
而胆气和心志为其所夺的泸川守军,面对城外将弁以及空出大半的营垒,甚至不敢就此出城试探一二。就在江上一艘貌不起眼的车船上,危襟正坐全身披挂而显得威严深重的王重霸,也在听取着来自陆上先发部队的连夜回禀报。
“中郎,荣州境内的公井县已经开城了;随后威远、旭川、和义、咨官各城的守军,亦是相继弃守而逃,就待编成新的驻队团入驻了。。”
他这才微微点头到。毕竟,经过这两年走私贩盐的交通往来,利害相关的荣州等地早已经被渗透成了个筛子,因此若是不能相对轻易的拿下来,反而是个意外了。然后又见这名水军虞候禀告道:
“只是,在那些远离江岸的地方,还是不免受到了一些阻碍;主要是高仁厚留下的那各处屯田官属,多有户口上山据险设栅以为顽抗。。”
“却也是情理中之事了。至少相比那些尸餐素位之辈,这位高使君还算是有担待和作为了。这些屯田的户口,可都是昔日西川民变中,招抚而来的离散百姓,在守卫乡土和切身利益上,可比那些豪姓、大户家的土团、乡勇,更加卖力和管用的多了”
王重霸毫不意外的缓声道:
“不过,也务须特别理会他们,这不该成为我们的主要目标。只要暂且费些功夫堵塞和截断山间的出路,确保好沿江地方的控制就好了。。”
“是。。”
这名水军虞候继续道:
“已前出陵州井研县和资州银山县的先手队来报,当地各有盐丁千余并矿户数百,愿意投效本军以为附从和前驱。。”
“前驱什么的就不必要了,须防有人暨此假以太平军之名肆意妄为,残害地方而徒生事端。传令各队从中酌情甄选少许忠厚可靠人等为向导,其余就地留待后队接管和再编为劳役、辅卒之选。。”
王重霸只是略作沉吟就决定到:
这时候,一艘挂着鲜艳专属旗帜的快船,也在江上迅速的放流而下,随即又靠上这艘挂着中军旗帜的大型车船边;将一封被防水油布包裹的木夹送到了王重霸身前,又有当值的虞候宣读出来:
“进抵嘉州罗护镇的先锋船团来报,州治龙游(今乐山市区附近)城内发了变故;当地茶帮和骡马帮为首的商贾大户,群起攻杀和囚禁了旧朝官属将吏,并派人与先锋船团进行交涉。。”
“却是所谓何求?”
听到这里,王重霸才稍稍打起几分精神来。
“彼辈愿意献城以投本军,只是要中郎出具花押手书,保全他们的一应身家周全。。”
这名虞候又念到:
“倒是抓住了个好时机?”
王重霸挑了挑眉梢道:
“姑且给那些人会一封榜告,保全范围仅限于城内的身家,也不包括各自所属的奴婢;事后必须迁往他乡。若是这都不能接受,就等着大军一至就陪着旧朝事物一起玉石俱焚吧!”
他身为太平大都督府水军序列的头号人物,看起来固然风光无量;但也不过是占据了投奔的早,资历够老的先发大优势而已;经过这些年的大发展和扩张,堪称人才济济的太平都督府内,能够取而代之的候选者也已然不乏其人。
所以他是不会拿着自己好容易得来的独当一面建功机会,以及在现有资序上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来为这些素昧平生地方人士的投机行为背书,而让自己的功劳簿上沾染上不该有的瑕疵和污点的。
随后,他的这番口令就变成了登船上岸,又沿着陆路向着上游快马加鞭飞驰而去的数名信使身影。然后,王重霸又对着左右继续沉声道:
“虽说眼下进展甚好,但是各部人马不得有所丝毫懈怠和轻疏,当以戒骄戒躁稳步推进之势,确保掌握住沿江据点和城寨,遮护水运航道和转输粮道,为第一优先和首要之务。”
虽然随着这些命令,而令那些杀入南川境内的太平军各营头,不约而同多少放缓了攻城略地的势头,而转为就地巩固沿江航道和水陆运输线;但是从南川逃亡而来的官吏士民,还是自发越过了成都平原边缘的眉、简、邛各州的拦截,而将消息带到了锦官城内。
于是好容易才从接踵而至的政变和反乱当中,粗粗安定下来的成都士民百姓,也再度掀起了新一轮的大规模逃亡浪潮;只是这一次他们逃亡的方向却是改向了西面茂州、彭州,或又是北面的汉州、绵州。
而位于成都城内的行在/西川小朝廷,亦是在各种充斥在市井间的传闻和每日愈盛的谣言下一日数惊,乃至在紧急召开的朝会之上,再度有人提出了进奉天子圣驾,就此离开成都而游幸西山城塞的建议。
只是无论是恢复执政的宰相郑昌图、张浚,尚书仆射杜让能、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韦昭度等朝臣大员;还是新简拔的左右护军中尉刘景暄、西门君遂,都没有因此乱了阵脚;反而劝说住有些躁动不安的唐僖宗,而很快拿出了一个大致的对策来:
就是令恢复原职的行在左护军大将军刘巨容,率领包括阵前倒戈的成都团结和前来勤王的龙、剑、汉、绵各州兵马,约两万余人,就此南下移防蜀州与眉州之间的汶水要冲——新津城内,以为南面大营对应贼势的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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