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因此,反而是那些关系较远的旁支远宗得以幸存下来,又随着太平军对于长安乃至京畿道的大迁徙,而来到了山南东道和荆南境内。因此,眼下这些人无疑将家门起复的希望,给寄托在了韦庄、杜荀鹤这两位,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破落小支子弟身上了。
当然了,正所谓是“破船也有三斤烂钉”,从韦曲和杜曲祖地出逃的少数本家幸存者,也多少携带出来了一些细软,虽然碍于太平军《太平田亩制度》的干系,没法直接在地方上买田置地,但是也在城内拥有了店铺和其他一些营生的手段。
如今作为外来者背景下最为缺少的,反而是来自官面上的庇护和关照了。所以,韦庄和杜荀鹤这两个得以进入体制内的唯一选择,就成为了这些人奇货可居的追捧对象了。依照韦庄自嘲的说法,他们甚至愿意就此尊奉他为当代韦氏的族长,而以身家趋奉之。
当然了,相应的附带条件是让韦庄、杜荀鹤等人,籍此以亲族的名义将一些精心挑选出来,才貌皆佳的族妹、侄女辈,给保举到相应的女眷圈子里去。显然是要籍此效法韩渥族妹韩霁月的故事,博取那进入新王后宅的一线可能性。
当然了,对于这一点无论是韦庄和杜荀鹤都是看的比较明白的;相比在于新朝可以预期的前程富贵,这些远房亲族的诉求和利弊得失,还真心不算不上是什么,甚至是一种严重的负累了。但是出于传统的亲缘人伦,却又没法对其置之不理。
“其实,此时说难也不难。。只是身在其中而难免为其所困尔。。”
听到这里的杜光庭突然开口道:
“敢问圣宾兄何以见教?。。”
韦庄闻言却是恭恭敬敬的端起一大盏酒请教道:
“关键就在于人情难却吧?那就不要却了。。相应的好处不收以免干洗,但是人或可举荐一二”
杜光庭微微一笑道:
“此话怎讲?”
杜荀鹤不由有些糊涂了。
“大都督不是倡导女子走出家门做事和就学么?,端己自可顺水推舟行之啊?”
杜光庭意有所指的道:
“善哉。。”
韦庄却是忍不禁叫好道:这招借力打力却是使的极妙,不但可以错开那些本家人想要投献幸进的预期,还可以让族中的女子解脱出来,追寻一些自强、自立的道路。只要开的这个头,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是此辈中人可以掌握的了。
“其实韩七郎的心事,也可以从此以为破解啊!”
杜光庭却又开口道:
“。。。。”
在旁喝闷酒的韩渥也不由抬起头来:
“七郎既然不想有所辜负,却又顾虑期间的干系甚大,那就不妨给人一个择选的机缘好了。。”
杜光庭成竹在胸的道:
“稍后大可使人传书前去自问上一句彼方,是否愿意就此脱离身后家门的干系;无论是有情为你着想还是别有打算,自会应承下来;然后顺势替其脱籍,再保举进女学进修。。”
然后,就见一扫颓然的韩渥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对外喊道:
“快拿纸笔来,我要写书信。。。”
唐残 第985章 单于一平荡(续
而在因为楚王世子的降生而一片欢腾不已的江陵城中,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
比如位于大阐善寺的方便院功德林中,难免有人唉声叹气着,更有人为此嚎啕大哭起来。而对着粗碗里多出来的一条江米糟鱼,往昔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前淮南节度使、渤海郡王、太尉高骈,却是筷著不停的食之甚欢,就像是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似的。
事实上,他自从进入了功德林之后,好吃好睡有了稳定的生活作息;还时常被拉出去现身说法的巡游展示,和定期给那些生员、将校们作报告之后;高骈原本苍白病态的肤色除了变深一点之外,居然气色还大为好转了起来。
然而作为他侄孙辈的前楚州防御使,兼生活起居的伴从和记录者的高越,则是同样有些表情复杂的看着这位叔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叔翁,难不成,您就一点而想法都没有么?”
“想法,要什么想法。。你想要我又什么想法么?”
白发苍苍的高骈却是嘴中不停反问道:
“难道您就没有,什么在意和介怀之处么?严可求、李神福、王嚣他们都要寻死觅活了啊!”
高越越发无奈道:
“那都不过是为了好向旧朝和过往诀别的一番做态而已,正好过些日子就好名正言顺的写自白书和改造心得,好换取相应的待遇了。”
高骈却是眯了眯眼吐出一大截鱼骨才道:
“你看张自勉那些人可有闹将的?这才是心怀故国也牵扯最深的家门出身。至于严可求、李神福这些个半路出身的泥脚军汉;又为朝廷嚎个丧?想必是因为前些日子那同乡徐温来探视过的缘故吧!洪略,你还是太年轻了!”
“那叔翁您又是?”
然而高越又禁不住追问道:
“老夫自然是随意而安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老夫还有什么更多的得失取舍么?至少相比之前那些心怀苟且之辈,那些贼军真新实意让老夫活着,亦觉得老夫还活着有些用处不是?”
高骈却是仔细搅扰着汤汁里的鱼肉,毫不犹豫说道:
“自然了,如今那贼军当主有后了自然也有相应的好处。起码老夫兴许有机会见到《太平道藏》编成之日,顺手写完这本《会思录》;这般老夫也有机会继续传名后世,而不只是那个半生还算有为,却只能糊涂到死的史册笑话!”
说到这里,他再度用捏成团的饭皮蘸着糟鱼汤汁塞进嘴里,才看着高越口齿含糊的道:
“倒是洪略你啊,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多余心思;协助我完成这些书著不好么?至少有那么个传名扬世的机会,哪怕是个受人杯葛或是嘲弄的惠誉之名,也总比张自勉他们这般拼死拼活到头,注定要埋没于史册的人好不是?”
“侄孙受教了。。”
高越闻言不由有些动容,而恭恭敬敬的端坐了下来,将自己那条稍小的糟鱼也端了过来。然而高骈却是放下手中筷著推了推道:
“也无需如此了,老夫想要活得长久些,也得食之有度呢!自从这些事情之后老夫也明白了,就算是权柄再大、名位再高,暨此这一身能够受用多少呢?至少那些太平贼还是肯替我扬名的不是?”
就在功德林中的各人反应不一的同时,江陵城外城下坊当中。兴高采烈的自发提灯游街以为庆贺的人群之中,也有一个蚕眉粗鼻头的中年,离开了队伍而穿街过巷的回到了自己已经歇业的纸品店铺当中,又笑容可掬的掏出几钱打发守店学徒道:
“今个儿是个好日子,且去兴荣寺那边,替我走个灯多念几声福报,顺便买些螺蛳和药糖润嘴吧!”
然而在对方迫不及待的提灯离开之后,店主就毫不犹豫的落下重重门栓,又吹灭了所有的灯火;这才提篮乘着月光摸黑向着后院行去,然后轻车熟路越过许多刻意布置之下,只要稍加触碰就能发出明显声响的物件,最后来到了一座陈旧的两层仓楼之前。
随后,在带着淡淡尘埃和霉味的仓房内里,各种堆砌起来的成卷藤麻纸,桑皮纸、篁竹纸、黄蘖纸、毛头纸等未裁剪过的半成品之间,随着被搬动开的空藤筐,赫然露出掩藏着一个小而精致的空间,以及一个身穿灰不溜秋短褐的粗矮汉子。
只见这名汉子见到被灯光照出来的店主面孔之后,才放下手中的小弩和短刀,用一种不甚客气的声音问道:
“确认消息属实了么。。”
“已经确认过了,却是那贼主亲自抱在城头上接受万众朝拜的,不知道多少人都亲眼所见的。。故而开放了宵禁而令城内外共庆。”
店主有些恭敬和畏惧的开声道:
“真是岂有此理,那妖僧既然有后,那贼军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么?我辈在这儿舍生冒死的继续守下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粗矮汉子不由泄气式的叫骂着:随后他就伸手出来接过了店主提来的篮子问道:
“可有酒么?”
“有的,有的,今晚好些酒家市肆都开业了,这便是三条街外的老黄居里,估回来的莲白春。。”
店主连忙又篮子里掏出一个陶瓶来,又以此摊开了好几个荷叶包,分别裹着米滚肉、醋熏鱼、渍茭笋、焙米果等时令的下酒小菜。然后就被汉子忙不迭的抢过去,敲开泥封灌了一大口,又赤手抓起沾满酱汁的米滚肉填进嘴里,才摆摆手道:
“你先去看着门外的吧!我还得想想怎么把消息递出去呢!”
然后,当店主退出去之后却又被叫住道:
“待会儿,照例让青娘过来吧”
“晓得了。。”
店主闻言不由脸色微变,却又闪过一丝青气之后忍气吞声到:然后有些举步蹒跚的走了出去。然而,他并没有出多远,而是就此坐在了仓房门外的藤架下,在月色下一动不动的就像是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直到内里突然传来隐隐的细碎动静,才突然站了起来抵靠在了仓房的门边上,面无表情的听着内里的嘈杂动静越来越大,然后变成了许多东西翻倒的沉闷响声;然后他的脸色也一变再变的直到内里的声响慢慢的减弱下去。
突然间碰的一声,一截刀尖堪堪搽着他的耳旁穿透门板而出,然后又变成了激烈的撞击感;然而哪怕耳边流血不止的店主,却是愈发坚定的用身体死死顶住了仓房的门板,任由隐约的嘶声叫骂和几次三番的撞击也始终不为所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内里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下来,店主的身体才缓缓的脱力滑倒下来。然后,他有些手臂颤颤的打开了仓房的门户,刹那间一具僵硬的尸体几乎是抵靠在门板上滑落了出来。
只是原本那个粗矮汉子依然是面目狰狞,而口鼻溢血和沾满呕吐物的模样,显然他在发现自己被下了药之后,进行了自救和挣扎,但是还是没有能够逃过这一场灾厄。然后,店主才抬起僵直的尸体,而向着内里重新拖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看着仓房里被打翻的灯油,却是在蔓延开来的火光照耀之下,露出了某种的如释重负解脱感。却又庆幸了起来,要感谢太平军在城下坊持续进行的灭鼠运动,让作为街坊牵头人的他,在日积月累侥幸扣吧得了足够分量的用药。
待到渐渐升腾而起的火光已然难以遮掩之后,他才冲出门去嘶声叫喊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又过了几个时辰之后的天色渐渐放白,满身烟灰而有些失魂落魄的店主,也在临近遭遇的诸多街坊们,同情的表情和劝慰声中,步履蹒跚的来到了临近一所小院当中。
在关上门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对着满脸局促不安迎出来的女子,用一种道希冀喜极的声音道:
“青娘,那个贼子再也没法欺负你了;咱们也不用再担心受怕的做那打听消息的勾当,可以就此好好过日子下去了。。”
就像是应和着他的话语,也是为城内的喜讯凑趣似的,从刚刚开放的江陵城东的主干道上,飞驰而来了一行高举露布的告捷使者,同时大声叫喊着:
“山西大捷”
“山西大捷。。”
唐残 第986章 单于一平荡(续二
山南西道,兴元府,南郑城内。身形消瘦而眉眼狭长、脸廊扁平的大唐左右枢密使杨复恭面前,也有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在哭诉着:
“中贵人,您可要为咋们做主哇!!那些贼军可是残暴狠毒至极啊!”
“也不知道用什么妖法蛊惑了那些泥腿子们,庄子也不来守了,钱粮也不交了,徭役也征不得了;”
“派去征调和探寻的人手也几乎没有回来的;后来就连维持乡里的胥吏也被无端被杀死,尽数横尸在路旁啊!”
“然后,大伙儿正当惶然之际,就有坏了心肠的杀才,带着贼军上门来抄掠了。咱们可是世代良善的清白人家啊,怎么轻易遂了贼人的愿,自然是刀弓鼓板的好好招呼上!”
说到这里,那人的咬牙切齿之态再度变成哀哭腔道:
“可是实在是贼势难挡啊!贼军有那催门破墙的利器啊,无论多么坚厚的墙垒和门户,一声雷动就崩碎开来了;我等庄户子弟虽说拼死抗贼,依旧免不得死伤累累。。”
“而后家中老弱妇孺不免为贼所获,虽有心为国殉节而不得,只能任贼当场以贱下之言肆意论罪,凌辱折磨与当下了,还令附逆为恶的贱种们,就地抄掠一空以为筹赏。。。。。”
“如此种种倒行逆施,罪祸滔天而罄竹难书!如今汉水以东的数十乡里,只要是稍有几分身家的地方人士,便就难逃其厄啊!小人亦是连逃过了八个庄子,却依旧难免于难!”
“最后是舍却了一切,跳进了汉水才得以逃出一条性命,可怜我满门家室和亲族啊!!惟愿请的王师。。。”
却不晓得杨复恭的脸色越听越是不耐,越听越是烦闷起来了;毕竟在冗务繁忙之间难得拨亢一见之下,他要的是真真切切的地方贼情,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乡土小豪在这里诉苦和寻求慰藉。随后他只是一个眼色,就有人大步上前将这位辣子沦陷区,满脸错愕的父老代表给拖了下去,口中犹自还喊着:
“我还没说完呢,再听我一言。。贼军,贼军,这是要坏我大唐的根基啊!!!!”
随后身为杨氏诸养子之一的神策马军中郎将,亲从都指挥使杨守礼,上前来小心翼翼道:
“大人,孩儿以为此人所言不错。。”
“我自当晓得此言不错,可是与眼下局面委实无补啊!”
杨复恭却是叹了口气:
“贼军固然忙于抄掠地方,难道本军就有机可乘了么?最恨的是东、西川钱粮久候不至,又何以为驱使将士主动攻贼呼?要说我的催粮使者南下也有多日了,怎么就依旧毫无音讯,难道东川或是行在那头又出了什么变故么?守礼,你再派得力人等前往探查,只是莫要公开行事了。。”
“遵命。。”
杨守礼连忙应承着,却又欲扬又止低声道:
“大人,既然眼下军中颇有困顿,而贼军又忙于抄掠,何不效法。。”
“此事,你自己拿捏好了,无需再问。”
杨复恭闻言却是眯起眼道:
“小儿明白了,一切自当是那贼军的罪过。。”
杨守礼连忙心领神会道:
然后杨守礼走出去还没有多久,就突然面带喜色的去而复还对着杨复恭道:
“恭喜大人,百牢关来报,西川押解的粮草辎重车马已经抵达高君侯的驻处了,还请大人过去一同点验接收呢。。”
“什么?”
然而杨复恭却是皱起了眉头。这次西川的钱粮不但姗姗来迟,还打破了过往先到他手中再行分配的常例,直接入了高仁厚的营盘。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行在的那位圣主又有什么缘故对自己不满了么?
只是他身为世代的权宦家门,又有诸养子为羽翼掌握西川要害之所,但也不虞那位性情软弱而耽于游乐的主上,能够就此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要知道他可是与田令孜相争了十数载也未尝落过多少下风的;难道田令孜做过的事情,他杨复恭就做不得了么?
只是如今事涉关中平贼定乱大业的关键事情,他杨复恭也是权宦之中少有大局观的人物,不然就丢下这兴元府的危乱局面给高仁厚,自己个儿带兵南下去锦官城好好的辅佐天子,以为内勤政务本之道岂不更美么?
“那是否要让高君侯自褒城前来与大人会兵?”
杨守礼似乎察觉他心中所想,而主动相询道:
“不然,高使君在褒城与本地互为抵角,不可轻动,就让得力部将粮械押解过来吧。。”
这话反而让杨复恭下定了决心道:
毕竟高仁厚率领的西川军本阵,兵力更雄厚于己方,却退让往比南郑规模更小一些的褒城就食,这个姿态已经摆的够低了。日常的战事协同也是以己方为主,以多处汉水边的坚垒为支撑,轻兵为游走牵制袭扰,多次成功联手进退了贼军的抢渡攻势,也实在没有必要在如此小事上恶了对方。
隔日的不久之后,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马长龙,就在西川军旗号的护送之下行进到了南郑城下;随着大袋哗啦作响的稻米、成坛的盐菜和酒水、酱醋,大捆大捆的帛布和成筐的铜钱,给送进了城门又招摇过市,南郑城内隶于散关行营的各部驻军,相应的士气也随着喜笑颜开的期盼之色,而有了明显的提升。
然而在内城门楼之内,亲自前来查看和点收的杨复恭,却是对着交付上来的账目皱起了眉头道:
“怎么差了这么多?说好了足供关内十二万军额的半年基本用度,怎么就只剩下一小半的数目了?”
“还请枢密见谅,此中别有缘故的。。”
这时候一个声音在押解粮台军将身后响起,杨复恭定睛一看却是个生面孔的官员,峻黑肤色却穿了一身浅紫袍服,皱眉问道:
“你又是何人。。”
在旁的一名中官连忙介绍道:
“这位便是压粮前来的行在度支转运副使,知西川粮台事,监守神策先锋兵马使,右千牛大将军林深河,”
“哦。”
杨复恭这才在鼻孔内哼了一声,似乎隐约记起这么一号人物,好像是在田氏倒台之后籍着那李(文革)小儿卖官鬻爵的门路,给提携上来的党羽之一。然后就见林深河却是愈发恭敬的拱手道:
“实在是其中兹事体大,还请枢密别处静室,令我面陈一二。。”
随后,在城门楼内一处空出来的耳房内。身后陪侍着杨守礼而端坐下来的杨复恭,不甚客气的对着林深河轻蔑道:
“说吧,有什么内情和缘由,欲知杂家。。”
“其实,也就是一封圣上的密旨。。”
林深河似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肃立在旁的杨守礼道:
“我儿且退在房外候着。。”
杨复恭这才微微肃然吩咐道:
随着杨守礼有些不甘心的瞪着林深河,而退出耳房门外去;林深河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卷什物来:
“圣上手谕在此。。”
杨复恭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接,却突然发现对方掏出来的是一支用黄麻布裹着的筒箭,不由心中大惊以远超这个年纪的敏捷抽身狂退,一边张嘴想要呼唤门外的杨守礼“我。。”下一刻,抵近而发的筒箭就已然正中他的胸腹之间,然后又随着箭矢上涂抹的“见血封喉”(箭毒木树汁)药饵,转眼脸色铁青身形僵直的跌倒在地上。
而这时候,门外的杨守礼也不顾一切的闻声闯门进来,然而迎接他的同样是另一支筒箭,以及来自林深河身边低眉顺眼的捧书小黄门,骤然抽拔而出的雪亮剑光;杨守礼虽然是军中悍将,但在急促之下也只来得及挥手血花四溅的挡格住刺来的剑刃,却没能防住抽冷插在肩膀上的筒箭。
下一刻,他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出十多步之后,也只能全身僵直口吐白沫的瘫倒在了城垛边上,面对惊闻围拢而来的守军们,却是再也没法说出话来了。这时候,林深河已经完成对杨复恭的补刀,而径直与的了讯号冲上来的扈从、护兵们会合作一处,而对着那些惊疑不已的守军们大声喊道:
“杨复恭父子轻君罔上,意图谋乱,以为伏法。。。”
“君侯,城升起狼烟了。。”
而此时此刻并没有留在褒城,暗中带队守候在南郑城外的高仁厚,也大大叹了一口气而摸了摸袖带中的一封帛书,上面除了天子的印玺之外,也就是短短几个字“杀杨除逆”。然后他对着左右吩咐道:
“升起我的旌节旗仗,准备入城接管一应事宜。。”
这时候,城外东面的汉水南岸亦是隐隐的鼓号声大作,林立的太平军青色鲲鹏旗相继出现在了天边;然后又变成了成群结队奔弛而来的烟尘滚滚。而在小跑着阵列行进的马队当中,首当其冲的伴随着大旗在前,连人带马全身披挂一新的李罕之。
而在后方骑步营所组成的纵行阵列之中,山南别遣军的统将葛从周,也紧握着手中一则阵前转送过来的秘密军情,而满脸皆是坚毅决然的颜色。因为,在相持和陆续对阵了这么日之后,终于迎来了这么一个重新打开和扭转局面的重大契机。
唐残 第987章 种落自奔亡
威弧不能弦,自尔无宁岁。川谷血横流,豺狼沸相噬。
天子从北来,长驱振凋敝。顿兵岐梁下,却跨沙漠裔。
《送樊二十三侍御赴汉中判官》
唐代:杜甫
——我是分割线——
但是抢在这些步骑大队之前最先发声的,还是在汉水岸边错落排开而争相吞吐轰鸣的骑炮队。转瞬之间,呼啸破空的铁球就接二连三的轰击在南郑城下,在那些仓促绕过城来迎战的官军之中,炸起一蓬蓬裹卷着残断肢体的土浪碎石,也让他们的迎击势头顿时一滞。
然后,就见李罕之为首的太平突骑,已然是紧接无暇的夹矛挺刀杀入其中。刹那间人马嘶鸣而怒吼惨嚎交错连天,不断有挣扎的人体被当空挑飞起来摔滚在人群中,被斩断,削飞起一片片血粼粼的臂膀和首级;或又是被惊呼乱叫着被踏倒、踩翻在马蹄下。
只是一个照面的瞬息之间,赶到南郑城东门外仓促接战的数阵官军,已然被先发的这两团太平突骑给杀穿、冲破成乱糟糟不能手尾相顾的数段。又像是被刀枪驱赶猪羊一般,本能的争相溃逃向了城墙之下,沿着城壕修筑的羊马墙后寻求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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