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这名亲兵也是一口气说道:
“十七郎做的甚好,火速传令右神将齐(克俭)中郎前来。。”
郑畋却是眼神明锐的肃然道:
“再派人拿我的手书去晓谕东温六部,令各位首领前来西内苑处受赏。。”
然后,他又对着郑凝绩交代道
“我儿且往安西回鹘的庞氏部传令,以配合神策子弟就近接管和镇平霸上东温六部,许回鹘兼有并其部众,而牛马粮秣尽归行台好了。。。。“
“大人。。这!”
郑凝绩不由有些惊讶道:
“此乃天下安危的军国大计呼,岂容东温擅自行事动摇局面!当初姑臧山上杀青牛白马的登坛盟誓,可是还历历在耳的。”
郑畋却是毫不犹豫的断然道:
“传我令下,勿论南温的平夷军,还是是西温各部,或是是退浑、党项、诸羌,还是各民部;但敢有言自行退却者,皆以此例发落。。莫说是携行牛马我要,就连部众也要给我死在勤王讨贼的大业之中。。”
说到这里,这位一贯温雅携俊的当朝宰相,却是隐隐然有些让人不敢直视和面对的狂气与狠戾决然。
而在二百里之外的兴元府境内,已经被成功解围的南郑城外,正是旗帜招展而枪戟如林,而居中交错飘摇最为醒目的赫然是“杨”字和“高”字两面斗大将旗。
“这些太平贼也实在是太过奸猾了,居然放在这南郑城外的围营,也只是各虚张声势的空壳子而已。。真是枉费了我与高君侯的一番筹谋了。。”
身为大唐唯一在位的左右枢密使杨复恭,也在对着左右大声抱怨着:
然而,随着重新打开城门出迎的南郑守军,来自杨复恭的训斥和问责声,却一下子变成了当场失态的嚎啕大哭声。因为,他相互护持和依仗多年的好兄弟,自城固之战兵败后被抢回南郑城来,却愈发病重缠绵不起,却依旧让人抬着巡视城头鼓舞士气的杨复光,奄然就在援军到来的数日之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了。
“我要更多的粮草,最近几批西川输送的粮草都到那些去了。。总不可能叫我一边兴兵讨贼,一边坐吃山空下去吧?还不快让人再去西川本镇和行在催问一二。。。”
而在城西方向,另一个中军大帐中,西川节度使高仁厚也在满脸肃然的催促道
与此同时,南方西川地境剑州的剑门关内,负责监押粮道的龙剑军使(守捉使)杨守贞,也在对着现身关内中的唐僖宗等人恭恭敬敬道:
“小臣自当一切但以圣主马首是瞻,断与那窃据行在的逆臣贼党,势不两立。。。”
“杨氏既为国贼,虽有恩养名分,小人亦当耻之为伍,还请圣主另赐姓名,以正视听呼。。。”
“此处尚有堆运北输的钱粮若干,正好充为勤王讨逆的犒赏之资。。”
唐残 第976章 挥刃斩楼兰(续二
于是在剑阁关城之上。新出炉未久的行驾护从清道使,监守神策先锋兵马使,右千牛大将军林深河,一夜之间又多出了所谓的权行在度支转运副使,粮台院大使的头衔。专门监管之剑阁处所截留下来堆积如山的军资粮械,以为调拨讨逆之用。
只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境遇也实在太离奇了;我区区一个出入蛮地贩盐的马帮商人,怎么就混成了朝廷真真意义上的朝廷大员,更是现如今大唐天子身边屈指可数的心腹重臣了呢?就算是那些编写经变和话本的宣教员们,也不敢如此的胡编乱套吧?
再想到犹自还在家里守候自己的亲妹和义妹,这种现实的荒谬感与精神世界的坚持,愈发矛盾冲突的严重割裂,也让林深河的心中难免难免饱受种种煎熬和身份认知上的反复挣扎不已。尤其是他已经多次梦中见到自己在旧朝一路高升,位列臣班的可怕情景。
还有一次,他干脆就突然忘了自己是谁,而一心一意的想要报答那位恩主和君父的恩情,为此领兵征战在前而杀戮无算,最后亲手击倒一名敌将而想要割下“他”的头颅献给圣上的时候,却发现变成了义妹李思雅的脸,然后又有好几份像是妹妹小草的容貌。
下一刻,他就大汗硶硶的惊醒过来了,然后就是一整夜的辗转失眠,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反复检讨着自己日常的言行举止里,是否在细微处有所错漏和缺失的地方;然后才在同样被他的动静给惊醒过来的女子怀抱当中,勉强合眼到了天亮。。
然而,这段时间随着道路辗转奔波的劳累和应接不暇的连锁变故,他也难免再度做起了噩梦来。而其中大多数内容都已经身为模糊了,唯一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便就是他在大礼朝拜的接手唐天子敕封之际,突然杀声震天而四下尽为太平青旗林立所团团包围。
而后那蜜色皮肤的义妹手持大刀亲自带兵冲进来,长驱直入的登堂上殿,不由分说的就要将他在场君臣一并砍杀了去,哪怕他拼命的告饶和解释自己的额苦衷,对方也是充耳不闻的的刀光一闪而万事皆休。。。于是,林深河一整天都失情绪消沉当中。
“林郎,这是在迷茫和不知所措么?”
女人温婉的声音在他侧旁响了起来。却是妻子李氏拿着一件大氅顺势披在他的身上道:
“的确是有一些。。几次三番午夜梦回,却是不知身在何处;自个儿又是为何会站在此处;经历这些事儿,就像是一切都是触手可破的晨露泡影一般,那所作又是为何呢?。。。”
林深河一时毫不掩饰的叹息道:
“那林郎,你可曾是后悔了么?”
李氏却是难得正声道:
“后悔?,怎么会?我只是、只是。。。。”
林深河突然觉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李大貂裆和圣主的知遇和看重吧!”
李氏却是善解人意的接口道:
“还是漾娘知我。。。”
林深河却是有些无言以对的苦笑了起来:
“妾身亦喜郎君能够坦言相告;感怀知遇,知恩图报乃是人之常性,也是德行之表郎君自然无需介怀。。”
李氏亦是柔声道,然后又变得坚定起来:
“然而世间既有知恩图报的私义,更有令人为之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的天下大义所在。。”
“漾娘。。。。”
林深河听到这句话,却是有些张口结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殊不知,当初这位圣主尽情荒嬉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身边尽用奸佞而动辄赏以巨万之际,可知有多少家破人亡奄奄待毙于道途,又有多少人家易子相食于流离道途呢?当初我一个被迫出亡而家人丧尽的孤弱女子,辗转于蜀道虎狼之间苦苦求生之际,这位圣德天子却犹在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女人的表情依旧温柔,倒是语言越发的冷冽起来:
“如今倒是在众叛亲离之下终究是有所醒悟,想做做出一副奋发振作的气象来,这才格外的恩重于下,笼结人心;林郎此番也不过是恰逢其会尔。有所感怀那是人理,但是为之戮力赴死,那就是愚顽迂直了。。”
“却是我糊涂了。。”
林深河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是以,林郎你更当振作有为了。。殊不知,你眼下所做事情岂非是在襄助于这世上万千沉沦、挣扎苦海中人,就此重现太平,得享安乐的大业个中之一。。”
下一刻,女人就十分贴心的抱住他附耳道:
“只是因缘际会之下,让你生受了旧朝的荣华富贵而自觉有愧而已;却不知这偌大的三川之地还有多少人家,依旧沦于朝不保夕的苦厄与困顿呢?区区个人的私义和恩德,难道还大得过这天下万千的福祉与太平么?若是只是想要有所问心无愧,大可以在事后为李大貂裆求请一条活路好了。。”
“多谢娘子想的透彻分明。。”
林深河确实忽然有些惭愧起来,枉费自己度过那么多的义理和主张,在关键时候,却还是不如一个弱女子更能够看得懂真正的利害得失么?但无论如何,如今他作为勤王讨逆军中的粮院副大使,也是这处剑阁雄关的实际掌管人之一,已经部分实现了当初的意图了。
然而他下一刻就见女人有些脸色难看的佝偻下来身子去,径直“饿饿”呕了几声却没有任何东西吐出来;林深河不由有些紧张和关心的问道:
“娘子这是怎么,难道是路途过于劳顿,赶紧下去歇息。。我让人。。”
然而随着这几个干呕的动作女人恍然愣住了;然后突然一下子就有些情绪激动起来,而又神情复杂抓住着他的衣襟不放泣不成声道: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本以为这一世都再也没法为人娘亲了;却不想再遇到林郎之后还能一偿所憾,这定是老天与妾身的福报啊!”
只是,当林深河这番因为突然家门有后的又惊又喜,又变成隐隐担忧的情绪激荡和互诉衷情,并没有能够持续上多久,就再度迎来了来自讨逆中军议事的传召。毕竟,现如今他也是代表这天子身边屈指可数的心腹人等,而万万不能缺席这种场合了。
只是当林深河策马轻从,带着卫小狗等一行明显鸟枪换炮,而人模狗样的全身披挂、武装到牙齿的亲随,来到十多里外剑州的州城普安(今四川剑阁县普安镇)城下;却发现这里又增添了好几支人马的旗号了,却也不觉得怎么意外和惊诧。
如今的勤王讨逆军麾下,除了当初从三江亭附近带出来不满编的神策新军数营,以及来自林深河名下之外数百名商队护卫之外;也就是龙剑军使(守捉使)杨守贞,不,如今应该叫李守贞麾下的三千五百名守捉兵而已。
但相对于盘踞在成都城内,窃据行在发号施令的逆臣、国贼们,还是有些力量单薄了。因此在取得了李守贞的公开支持之后,这处因陋就简的小小临时行在,也毫不犹豫的假以其名义,想着周边各地的驻军派出了相应的使者。
因此,如今得以聚拢在这普安城下共商大计的,已经包括了天威营使杨守立,西山军塞使杨守信,武定军使(阆利防御使)杨守忠,绵州刺史杨守厚等等旗号;其中除了一个合江守捉使邓季良,一个权且凑数的松岭关镇将普高安之外,几乎都是身为杨复恭诸养子身份的一方守臣。
因此,林深河对这一次的城内军议,同样抱有不容乐观的忧虑和警惕性;而专程带上了这些地理可靠的护卫。这样就算带回局面不对的话,也能够即时护送着他冲出来,而返回剑阁处去另做打算。然而当他穿过城门之后,就有一名早已等候的随驾军士上前牵住他的马头;
同时这名军士还告诉他,城内共商大计的地点已经改变了;从原本正儿八经的府衙后园,给移到了城东鹤鸣山上的重阳亭去了。只是当林深河一行,再度来到了十步一哨。五步一岗的鹤鸣山下,又沿着盘山石阶拾步而上没多久,就突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
然后是隐隐的嘈杂、喧哗,又变成了由远及近的叫喊和怒骂声。林深河不由心中一凛,难道已经这么快刀兵相见了么?“小心戒备,准备退走”他交代左右的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盘山道折转处,突然就滚跳下来一个矮胖的身影,只是满身狼藉而被刮成一条条的锦袍上,犹自还有大片的血迹。
然后又有人紧追不放的大喊道:“莫走了那杨守立,和圣上不是一条心的,都莫想活着出去。。”下一刻,在林深河的带头之下众人也毫不犹豫的掏出了随身手弩和片箭,迎面将奔逃而来的杨守立及其数名扈从,给躲闪不及的射翻在地。
然后才有一众神策军士追赶而来,挥起刀剑而将其中尚有气息和动静的一一补刀过后,这才转身拱手对着林深河恭敬道:“大将军真乃好胆魄,为我辈敬服,李(守贞)使君并其他几位毅然反正为国的守臣,已在亭内候着了。。”
不久之后,林深河和李文革就此带着旨意和装满犒赏钱帛的车队,在这些临时营地当中一一穿行而过之后;大多数人也就毫不犹豫的变成满口赞颂“圣主恩德”的忠良健儿,也有少数犹疑不定或是反应迟缓推阻的,这时候来自李文革身边的神策甲兵,或是林深河的护卫,就会果断的常常送这些“附逆之嫌”的人等黄泉路上一程。
因此,当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之后,迎接在城头上现身的唐僖宗,是山呼海啸一般勤王大军的朝拜声;以及随后杀牛宰羊的校阅和誓师大典。
唐残 第977章 弯弓射贤王
张公世外人,与蜀偶有缘,天将靖蜀乱,生公在人间。
厥初大盗兴,乐祸迭相挻,天子辍玉食,贵臣拥戎旃。
《拜张忠定公祠二十韵节选》
宋代:陆游
——我是剧情分割线——
而在西川首府的锦官城内,随着来自前方传回来的消息,已然是陷入一日三惊的慌乱局面。更有大批士民百姓自发的向城外逃难而去。因为按照过往几次三番权力更迭的经验使然,无论是哪一方获胜,最后需要承当乱兵劫掠或是清算党羽后果的,依旧还是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蝼蚁小民。
而对于新建立未久的行在监摄朝廷,这则是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事实上,从当日开始本来就已经人头不足的行在朝会,更是就是门庭禁绝的再也开不起来了。更别说如今的行在上下亦是笼罩在了,一种翻覆在即和大厦将倾的惶然不安当中。
因为,在突然出现在成都城下的檄文之中。除了最初参与保驾护圣的杨守贞等人以外,又有汉州刺史兼防御使郑君雄,茂州的感义军使满存、利阆观察使席俦,神策督将窦行实、彭州的威戎军使杨晟、行营都指挥使李简、龙州刺史宋道弼。。。。
可以说,除了刻意被忽略而显然是凶多吉少的几位杨氏假子之外,成都以北的地方守臣,都站在了这个新冒出来的西川勤王护驾行营的阵容当中,可谓是声势浩荡而汹涌而至了。而作为当初共谋更立的四大骨干和核心之一,及其附从的党羽各自反应也是不尽相同的。
像是刚做了几天同中书门下三品、尚书左仆射的前兵部侍郎、知制诰郑绍业,就毫不犹豫的带人将行在内硕果仅存的朝臣,包括宰相郑昌图、张浚,仆射杜让能、裴澈、韦昭度在内的数十人,连同数倍以此的家眷一起,强行圈管在了信相寺的文殊院内。
而如今北任命为神策护军右中尉的前行在监门大使杨守亮,则是在随后带人封锁了成都罗(外郭)城的诸门;禁止所有士民百姓的外逃,并且开始征收(劫掠)聚集在诸门附近的那些逃亡人群的随身财货,并抓捕其中丁壮充军。
至于官拜内侍监常侍而掌握禁内机要的前尚药局丞马垂纶,则是亲自指挥仗杀了十几个有“吃里扒外”“传谣生事”嫌疑的隐患,暂时将人心不稳的行在给压制下来下来;然后顺势将宫内库及各宫室的私藏和摆设,给抄掠一空以充“公用”。
最后一位皓首童颜却依旧精神硕毅的左护军使周宝,却是毫不犹豫的力排众议披甲上阵;带领着誓死追随的后楼都子弟并锦官城内的最大一支成建制武装——重建之后的成都团结,就此浩浩荡荡的开出北门去;就此迎战那些“矫诏欺君”的“北面乱党”。
却是都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同心协力想要自救的迹象。至于留在殿内的那位监国寿王,更是没有人顾得上他这个实质上的“冢中枯骨”了。毕竟,勿论率军回归的天子可以在事后饶恕任何逆臣,都不可能再饶过他这个想要谋取大位的至亲骨肉了。
而后,好容易才穿上代表三品诰身深紫冠带的郑绍业,也马不停蹄的来到城墙上,大声鼓舞着那些脸色惶然的守军们,口口声声的宣称那只是一群矫诏僭越的逆贼,圣主犹在城内安养,不日就可以现身斥退;只要追随监国寿王安心据守,只待各方援军抵达,便就是人人加恩三等云云。
“堂老且宽心,南川各州不是还没有发声么;兴许只要东川那边的兵马及时赶到,一切局面就大为改观了。。更何况背面不是还有大杨枢密在主持局面么?”
紧随在他身后的党羽之一户部侍郎裴坦亦是出声宽慰道:
“兴许如此吧。。”
郑绍业口中如此说这,心中却是丝毫都没有什么底气。虽然他已经派出使者去梓州,许以东川节度使留后宋浩许多优厚条件,包括只要带兵前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堂拜相,乃至参与主持行在的局面。但是却没有把握能让对方主动与所谓的勤王护驾军开战。
而当摆着一肚子忐忑心思的他,终于巡视到了西北角的太玄门之后,却见到了远处泯支流——清远水的清远桥上飞驰而来风尘滚滚的数骑,随后又变成了被上城头来满身尘泥和血污的信使,甫见面对方就嘶声叫喊了起来:
“堂老,不好了,周左护他。。。”
“周左护怎么了?”
见状心中不由大惊拔凉的郑绍业,却又忍不住火急火燎的连声问道:
“周左护,周左护率成都团结五千余众,在三台原迎战北面联军首战连捷,先后阵斩敌将数员,将其迫退至新都城下。。”
对方却是一口气接不上,泛着眼白喘了好一阵子才开声道:
“却是不防突然有人伪称天子并同突然亲临阵前,临阵的成都团结当场哗然大乱;除后楼都犹在奋力护送周左护且战且退之下,余众或溃或逃、或当场降敌和倒戈了,还请成都城内尽早有所准备啊。。”
“什么,快去传杨(守亮)中尉共商大计,”
郑绍业就像是被像是被兜头打了个闷棍的,七荤八素的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然而不多久之后,前去召传的户部侍郎裴坦就已然是哭丧着脸回来禀告道:
“找遍了城上城下地方,也没能找到杨中尉啊!”
郑绍业闻言,却是眼前突然一黑口中喉咙涌上一大股腥味,当场昏倒过去却是连身边人等的声音都再也听不见了。
与此同时横贯成都罗城的中轴大街上,已经得到消息的杨守亮也在带队纵马扬鞭的飞驰着,毫不犹豫的将路上遇到任何可能成为障碍的人和事物,都给毫不犹豫的撞翻、掀倒、踩蹋过去。对于他而言,自己的投机和迷梦就已然彻底失败了。
要知道,自从作为他养父的杨复光病重不起之后,他的前景和仕途就越发显得暗淡无光;在这种情况下,来自那位隔了一辈关系的“伯父”杨复恭所交代的,作为行在第一道门户和眼线的“见机而动”,就成为他接下来最大的指望和目标了。
然而,显然那在事到临头的莫大机遇和风险面前,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可能是最坏也可能是最好的结果,并且以伯父大杨枢密的名头,几乎将行在内外好些人都给拉下来水来;现在显然是到了他的筹划彻底破败的时候。因此,也只有逃出这座凶险莫测的锦官城,他才有那么一线生机了。
只是,当他驰近了南郭的万里桥门而开始叫门之际,却冷不防被城头上丢下来的十几个血乎乎人头给砸了个正着,犹自凝固的痛苦表情之中,赫然都是他安插在此处的那些党羽;而后,随着留守西川节衙的门牙都将李茂贞的身影探出来,还有倾泻而下的连弩箭雨。
与此同时,坐镇行在昭明殿内的马垂纶,却犹自还在苦苦等候消息。却不知道,那些被他强行弹压下去的内官和小黄门们,已然分发了各种手边可以找到作为武器的物件,而包围了他所在的殿宇;而外围作为他党羽的少数内官,也已然在惊惧之下一哄而散了。
而在行在边上的信相寺山门前,刚刚带家丁杀败了文殊院内外的看守,而打开了门禁封锁的吏部南曹员外郎刘崇望;也毫不犹豫的迎向了那些被惊动起来的行在朝臣们。随着这些众生百态的反响不一,成都城内再度陷入到混乱和无序之中。
仅仅一天之后的傍晚时分,高举着各色旗帜的勤王大军,就已然抵达了成都郊外的锦江之畔;然后又毫阻碍的突破了清远桥在内的诸多外围防要据点,径直抵达到了成都罗城面北方位的大喜门和太玄门下;然而城头上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毫无动静,反而是太玄门内字内而外的突然被打开了。
片刻之后,作为大唐天子的车驾苫盖就在山呼雷动声中,被簇拥着开到了太玄门前,只见轰然洞开的太原门外,已然是层层叠叠跪满了一地的各色人等。而首当其冲的则是一名披头散发而仅余黄胯的挺拔男子。
“罪人杰有负君恩,但求一死。。”
望着肉袒半身而自缚在城门内的寿王李杰,唐僖宗却是面似如常走下车舆,甚至有几分惊讶的走上前去,又亲手将其扶了起来又解开束缚道:
“寿王乃是朕的骨肉至亲,只是不幸为贼人所裹挟,此非本心之罪,日后还要有所仰仗,继续扶持呢。。”
望着感激涕淋泪声俱下的寿王与亲切有加的天子之间,一副兄友弟恭的情景;身在后方的高头大马之上,已经转任为左神策护军中尉的李文革,却是微微一笑的对着并骑在旁的林深河蔚然感触道:
“圣上这是打算杀人先要诛心啊。。”
“敢问,此话怎讲,圣上这不是,已经宽恕了寿王了么。。”
林深河却是大惑不解道:
“一刀杀了这诸逆之首,固然是让他痛快解脱了;却又怎么比得过留在身边,慢慢炮制和发落的软刀子慢割,更能扬眉解气呼?”
李文革却是有些意有所指的道:
“眼见得城内初定,接下来就该收拾北面的情形了吧!!”
而后在穿城游街而过队伍的李守贞,亦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念道:
“不,首先怕是要确定一下东川的态度吧。。”
然而,另一名逃出来投奔的护驾功臣,前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杜让能却是开口道。
——我是剧情分割线——
而在东川之地,作为曾经被“临时行在”寄予厚望外援的东川节度使留后宋浩,也在脸色难看的望着州城郪县之下汇聚而来的敌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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